文 :黄雪蕻

新兵下连第一天的真实生活(新兵连女兵班的故事)(1)

新·兵·连·记·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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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旅生涯令人最难以忘怀的应该就是新兵连的岁月了,那时的我们懵懂无知,怀着满腔热血来到这个绿色的家庭,然而深藏在心底的那份回忆,以及那些啼笑皆非的故事,却让人心生眷念。虽然那样的时光已经离我远去,但是我可以毫不遗憾地说,虽然那些日子我已经回不去了,但至少还能留在回忆中。

新兵下连第一天的真实生活(新兵连女兵班的故事)(2)

电视娱乐

新兵下连第一天的真实生活(新兵连女兵班的故事)(3)

新兵集训的日子很艰苦。刚开始,我们来这军营当兵,以为就是敬着军礼看朝阳升起,一抹剪影从此化作歌里的小白杨。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军人的绿色幕布下总是藏着许多想不到的艰苦磨砺。晚上要拉紧急集合,动不动跑三公里,冲刺山坡后再来几百个高抬腿跳是家常便饭。日子是不断转动的轮子,艰苦的节奏一环扣着一环,翻不过身、喘不过气地继续着。“吃饭、打开水、出操、熄灯!”班长的哨子永远嘘嘘响着,后面连着她更加严厉尖锐的叫声。

不过班长也有可爱的时候。晚七点,我们吃完饭、洗完脸,坐小马扎上,红扑扑的一张张脸对着宿舍门口,然后就听到笛一般美妙的哨音,接着传来班长美妙的喊声:看电视喽。

我们这些新兵从宿舍走出,拿着小马扎,像一条碧绿灵活的小溪涌向电视房。七点到七点半,我们会先看新闻联播,再进行时事教育。这是段安全时光,保全我们不受紧急集合的轰炸。房中间有火炉,几十双手同时伸向黄毛毛的火苗。每个人的脸都镀了金边,睫毛细致。

这时班长是不管我们的,她会利用这段难得的空暇跑隔壁织毛衣。她下毒誓要织两件情侣衫,淡米色的绞花毛衣。她准备明年秋天退伍后,和男朋友一起穿上这毛衣,去漫游北京香山的金色秋天。

这时候,大家就偎一起窃窃私语,真正看新闻联播的没几人。女兵的大衣是包罗万象的百宝箱,会变出一本漫画书,一袋偷偷藏着的零食。有奶糖分最好,分到最后两个人只有一颗糖怎么办?不要紧,一人一半,含在嘴里,所有人的眉梢嘴角都有了糖的味道。

后来大家脑筋又转到电视上,提心吊胆地换频道,居然收到很老很老的情景喜剧《我爱我家》。所有人大喜,让门口的人盯着,做放哨的消息树。果然,一有风吹草动,那女孩就将手指竖唇上发出嘘声——眼白瞪大,眼白带些恐惧的微蓝。屋里顿时一片死寂,有人飞身上前将频道换回新闻。几次三番,几次三番,都是虚惊一场,大家胆子大起来,笑声也渐渐响了起来,正得意忘形着,忽然闯进一个怒目圆睁的女兵,却是班长。

她威严地瞪,有怒火在我们头顶熊熊燃烧,大家索性硬着头皮坐定。她大概没想到我们仍然在看,也冷哼一声坐下,“让你们看新闻,讨论时事,你们居然看我爱我家,你们怎么敢?!”她大怒咆哮。我们则低眉顺眼,继续等着劈头盖脸的教训,却突然没了声息。正奇怪,发现班长眼梢带着笑意,眼神也已飘向那吸引人儿的电视画面上去了。狂风暴雨就此烟消云散。

战术训练

新兵下连第一天的真实生活(新兵连女兵班的故事)(4)

战术训练在后山一片坡地上进行。先让我们捡垃圾,打扫战场,一大早便整队来了。太阳还藏在山背后,天灰得发亮,刀片一样锋利的色彩。不远处的树木在灰糊糊的雾气中仿佛被浸泡的干咸菜,茶色的枝,茶色的凌乱笔画。那片山坡特别空旷,长满衰草,一根根竖着,每片黄叶上都顶层泛白的晨霜,放眼看,到处毛茸茸、亮晶晶的一片。草丛里有很多塑料袋、小石块,我们往一堆捡着,隔一会就要往手上哈哈气。我们的手冻得冰凉,睫毛上也染了霜。班长说:捡干净点,不然练战术时扎到手,可不是玩的。

果然不是玩的。一个卧倒冲下去,撞到藏在草根里的玻璃渣,手掌心顿时多出一道血口。天冷血脉格外旺,血顺着草棵就蜿蜒开来,像吃了大刀王五的一刀。战术练习半天后,作训服上的泥巴要用小刀里三层外三层地刮,使我想起小时候家里铲锅底,扑落落的黑灰不停地掉,简直没有完。大家围成一圈,把手伸出来,个个手指上都缠满橡皮膏创可贴,指甲缝里的污垢估计怎么剔都剔不干净了。

新兵下连第一天的真实生活(新兵连女兵班的故事)(5)

队长喊直身前进,我们就大踏步跑。改口令为屈身前进,我们便不得不统一弯下腰,向前鬼鬼祟祟地摸。印象里,只有坏人才这样偷偷摸摸,那我们手里是不是还要有一只拼命挣扎、嘎嘎乱叫的母鸡呢?正想得好笑,突然又一声卧倒。前面是石子堆,也得闭上眼卧倒,手心顿时嵌满小石子。还有一次,非常显眼的一块干牛粪,霸道地躺在那,每次一听到“卧倒”,大家都紧跑几步,为的就是避开。队长反而下了狠心,一到那就下“卧倒”口令。纷纷乱乱紧跑慢赶之后,有个山东籍战友不耐烦了,粗声粗气地说,不就是个牛粪嘛,刷地就卧倒在牛粪上,还碾了几碾。惹得我们笑了,队长也笑了。

宝宝房

新兵下连第一天的真实生活(新兵连女兵班的故事)(6)

我们称包裹房为宝宝房,意思是里面有太多宝贝。宝宝房每星期开门一次,也是哨子通知,那经久耐用的铁嗓门,锐利地一声喊,所有女兵都往宝宝房冲去。宿舍里什么也不给放,一切日用品都要从包裹房里拿,所以边跑边计划,一通急促的开拉链翻包裹。换洗内衣、洗发精、雪花膏,对了,鞋垫子磨坏了,再换双新的吧。一个个捧了满手的零零碎碎,却不敢离去,唯恐漏掉什么。

包裹房里永远是黄昏,低瓦数灯光犹如被水冲淡的月华。有飞尘在虚弱的光里旋舞,我们呛咳了嗓子,仍然在想该再拿些什么。这里一律是制式迷彩包,包裹里放的东西却是各种各样,有轻松的牛仔裤,有滑凉的绸料睡衣,有精巧的日用品,有各种纪念品,流露着主人的性情和记忆。从前的气氛,往事的印痕,一大包大包挨墙放着,是每个战士随身携带的袖珍人生。

有一次,许丽玉从宝宝房偷拿出一个音乐盒,是架洁白的小钢琴,打开盖子有一朵拇指大的红玫瑰。红玫瑰旋转起来,叮叮咚咚的音乐声也响起来,是《魂断蓝桥》主题曲《友谊地久天长》,反复地响,直到慢慢微弱下去……许丽玉将脸静静埋在臂弯里,以为她睡了,推一推,她抬起脸,脸有些酡红,微笑从眼里溢出,泪水般淌了一脸。我们后来才知道,音乐盒是一位同学送的,那同学是男的,而且很英俊,而且还青梅竹马。

我有个食品筒,里面装满曲奇饼干。刚进新兵连时要没收零食,我就把筒藏进包裹里,后来想起来,也不拿出来吃。知道在那里,心里有底,迟早可以吃,格外窃喜。等到有天口袋里塞了两块,从班长眼皮底下溜回来,高兴得心都在胸腔里跳起了恰恰舞。那天晚上,我们室友每人都吃到一口曲奇饼干,虽然只有一口,虽然味道有点干燥,但因为惊险,一切都显得美好惊奇。

还有一次,我偷拿出一支钢笔式电筒,就是小偷做案用的那种,放出的光只有巴掌大的一块绿莹莹。紧急集合时帮了大忙,背包带捆不好,衣服鞋子找不到,全靠这片巴掌大的绿莹莹。收拾停当奔出去,我们班居然得了第一名。熄灯后睡不着,想写封信看本书,也可以用它。军被高高鼓起,像支起来的小帐篷,里面透出小心翼翼的一点光,像少女的心事,摇摇曳曳,灿若星辰,真的是如梦如幻。

集训结束前一星期,有个战友去宝宝房拿东西,翻出半瓶欧莱雅面膜,凝胶的,再放就过期了,得抓紧时间用掉。晚上洗过脸,我们班每个女兵脸上都被刷上一层,晶亮粘稠的液体在脸上糊着,异常光亮,像镀金的十八罗汉,互相看看,都忍不住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一时三刻,面膜已经凝结成膜,塑料布一样生硬地巴脸上,个都面无表情,像挂了一层白亮的假面具。

“还要等多久?我整个脸都扯疼了。”一个战友抱怨。

“马上就好了,待会撕掉时可爽了,蛇蜕皮一样。”面膜的主人牙动嘴不动地解释着。

正说着,门砰地打开,两个人一高一矮地站着。是队长和班长来查房。不料灯光下坐着一屋子女兵,个个都换上了一张白亮恐怖的画皮脸。双方都是大大地一震,瞪着眼好半天反应不过来。再然后,又是双方同时发出一声喊,齐齐捂住了自己的脸。

紧急集合

新兵下连第一天的真实生活(新兵连女兵班的故事)(7)

集训进入战备期,连长在会上宣布,一切进入正轨,白天训练,晚上站岗,还有,大家要格外注意,战备就是准备战争,一切情况都有可能发生,特别是、他用手往下一劈,做了个有力又暧昧的姿势。我们莫名其妙,眼巴巴等他说下半句,他却高深莫测戛然止住了。

晚上吃饭,班长一边喝汤一边说,你们得注意,这两天可能要拉。拉就是紧急集合,被嘘嘘哨子吓细了胆子的我们,聆听此言,脑袋嗡地大了。

“也别怕,兵来将挡。”班长又冲我们挤眼。可我们哪里能轻松,都面色沉重地低头喝起面前的猪肝汤来。眼前热烫烫的汤才是真的,紧张迫在眉睫,我们只有用胃里的饱暖抵挡明日的紧张严苛。

甚至晚上看电视都变得无趣了。放的是墨西哥连续剧。出来个雄狮般威风凛凛的女人,对着一个黑人女佣发怒,来回地走,屏幕里困兽般的人生。那女人发胖了,一双大眼仍然炯炯有神。她有希腊风的大鼻子,阔大的厚嘴唇,尤其额头的皱纹更是焊满狭隘的痛苦。看到她就觉得不快活,仿佛是沉重阴影的化身;看到她,便觉得一切就要像那张发怒的脸,不由分说地来了。

果然,班长推门进屋来,军大衣呼扇呼扇,大鸟翅膀般扇进大团冷风。她的脸也被冷风吹得通红。她说,快,回宿舍打背包,今晚要拉,咱队一定要得第一,谁拖后腿处分谁!

一切都泛起来涌上去,大家被卷入乱糟糟的旋风,脚不沾地地跑起来,鞋子被踩掉,肩膀被撞疼,手忙脚乱地打背包,三横两竖捆结实,再塞进去一双大棉鞋。等把武装带扎好,帽子戴好,我们鼻子尖上的汗珠刚好滴落。

班长进来说大家都准备好就不了,待会一听到连部吹紧急集合哨,大家就往那,一定要拿第一。

灯熄灭了,满屋子的黑暗与静,大家抱着背包在等,都不说话,只有胸腔里的一口气,只有机灵灵竖起来的一双双耳朵。一想到即将吹响的哨音,一想到又要跑步冲山头,简直提前就累了,都暗暗伸出腿捶起了腿肚子。有人摸黑倒了杯开水,因为烫,用嘴吸溜吸溜吹着喝,然后滚烫的杯子挨个传过来,暖暖手,喝一口,摸黑递到另一双冰冷的手里。

大家眼睁睁地坐着,因为提前累了,脑筋都转不灵光了。有人咚地躺倒,在床上四仰八叉地瘫着,去他的,本宫得先休息一会。冷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解放鞋里全是脚汗和泥巴味。上铺的高萍丽把毛毯大衣抱下来,我俩头挨头、腿压腿裹一起暖和了一会。她说,我床下盆里有果珍,喝不喝?为什么不喝?我摸黑了一杯。她喝一口,抱怨:到底不是你的,倒那么多?

我们对紧急集合的体验,有点像坐着打瞌睡,不舒服,老是被撞疼,非常怨恨,到底还是睡着了。

这时,门被撞开,班长气急败坏伸头进来,不得了,连长来检查啦,快睡好。拆背包盖被子来不及了,大家急急把毛毯大衣盖好躺倒。急匆匆、剧变的生活,新兵连的事永远是有情节的苦乐,追光灯打着,鼻涕眼泪叹着,却因身在其中不枯燥、不真的难受。比如此刻,我们虽动也不能动地躺着,心却沸腾着,脸也热了,仿佛在故事一波高于一波的鼓点中。

新兵下连第一天的真实生活(新兵连女兵班的故事)(8)

连长走进来,手电筒四处照着,还有低低的说话声,睡了没有?盖得很薄嘛。似乎想掀开一个被子看,几乎要那样干了,班长在一边急了,唉、连长!他火烫般缩回手,想起来了,非礼勿看,总归是女兵哟。上铺一直在颤抖,不用问,一定是高萍丽在被窝里偷笑。

终于还是露了破绽,连长本来要走了,都迈到门口了,忽然有些狐疑,将手电筒向地上照去,偌大一个宿舍,一双鞋都没有。“她们的鞋呢?”连长边问边掀开一床被的下端,一双穿着解放鞋的脚猛往里缩。缩也来不及了,那战友憋不住,吃吃笑起来。满屋子犹如轮胎被放了气,长长一片喘息后,都咕咕笑出声来。

“搞什么鬼?”连长生气了,然而却是笑着在气。或许他想到了自己十八岁时同样的把戏,或许他想到了自己的妹妹、甚至遥远的初恋,谁知道呢?

“我们——”班长微弱地抗议道:“我们从来都是穿着鞋子睡觉的。”

(本文配图来源于网络,与文章内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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