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点你可能不知道的——

豆腐是汉朝人刘安发明的;

潘安开了“悼亡诗”的先河;

张飞的生日是阴历八月二十八;

最早采煤制陶的是大诗人白居易;

石榴是张骞出使西域时带回中国的;

《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是制鸢高手;

少林寺因坐落于少室山阴茂密丛林中而得名;

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八卦?有点“标题党”?你还别不信,这些都有来源依凭和史料支撑。

英哲弗兰西斯·培根有云:“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数学使人周密,科学使人深刻,伦理学使人庄重,逻辑修辞之学使人善辩:凡有所学,皆成性格。”

宏阔视野需要知识结构的不断搭建,口才便给需要横跨纵贯的文字组织。

“广文眼力自超然,智谋勇略已过人”。

张广智一如其名,博洽又淹贯,脾气还活泛,极富幽默感。

“休而不退”期间完成《豫东 豫东》、《故乡炊烟》两本故乡散文集,“看得见山,望得见水,留得住乡愁”;

己亥岁尾、庚子新正武汉疫情迅速蔓延全国,人人裹足,家家闭户,张广智又利用居家隔离的有限空间、春节前后的有限时间、捉襟见肘的有限资料完成专著《郑州 郑州》,钩沉历史,烛照古今;

“宜将剩勇追穷寇”,办理了退休手续后,终于“解放了”,本来完全可以放飞自我了,但又“退而不休”,文思泉涌,奔突不竭,以我手写我心、写我见、写我闻、写我思、写我感,又回到独擅胜场的故乡叙述,捧出散文集《龙子湖》,“雅正”于四方达人,“笑纳”于各界贤哲。

饱满的人生,原不计无数个阴晴圆缺;丰足的阅历,积淀下多少次起转承合。

别人眼里的云淡风轻,需要舍我其谁的笃定;看似范氏般宠辱不惊,烙下铁马冰河的曾经。

因为老乡和地缘关系,张广智“故乡系列散文”中的每一篇我都有莫可名状的亲近感:家长里短,俚语方言,苦涩青春,懵懂少年,藏在记忆深处,珍庋心间;人情世故,巷议街谈,鸡毛蒜皮,碎语闲言,无不日思夜想,梦绕魂牵。

一年一本,“匀速”前进;大著煌煌,文字熠熠;渐成规模,初具体系。

也到了该“总结归纳”的时候了。

知其所自,先望来路。

一叠:

从《豫东 豫东》到《故乡炊烟》

故乡的山水是你永远的乡愁(正观漫读故乡三叠)(1)

故乡的山水是你永远的乡愁(正观漫读故乡三叠)(2)

书坛泰斗沈鹏题写《故乡炊烟》

说起故乡,想起小河,想起炊烟;想起乡亲,想起玩伴;总有温暖,萦绕心间。耳边也开始回荡起《只有河南》:“一年又一年,往事如云烟。归来又走远,在天边。待你归来时,依然是少年……”

随着我国城市化进程飞速发展,故乡已经成为“再也回不到的从前”。

再加上近两年疫情反复,一条条禁令,一道道关卡,连春节“返乡”都被异化成了“恶意”,“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故乡,最后仅为心灵深处最后一抹记忆,只有通过文字让她流传。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想念故乡,主要是想念那里的左邻右舍、亲朋好友、老少爷们,想念并不如烟的往事。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匆匆那年,并不遥远;张广智时常开始孤单思念,“想你时你在天边,想你时你在眼前;想你时你在脑海,想你时你在心田……”

奶奶27岁就守了寡,屎一把、尿一把地把4岁的父亲和2岁的姑姑拉扯大,孤儿寡母苦不堪言。奶奶为了烧一炷高香,曾披星戴月步行到太昊陵;一双小脚,日夜兼程——来回可是四百多里路程啊!

村里的朗爷会捏骨,给谁捏骨都不收分文,你要给钱,他给你急。“乡里乡亲,都是咱姓张的一家人。我不过动动手,收什么钱,要拿钱到别地儿看去。”

上大学时,张广智有句名言“有白面馍吃,还要菜,作得不轻”。他很会过,同寝室的室友都有了存放自己“金银细软”的专属箱子,他却一直舍不得买。最后是父亲亲手给他做了一个纯手工的木箱,用一辆二八永久自行车,从柘城运到开封,全程二三百里。“父亲答应着骑上自行车走了,已经转弯看不见了,我仍噙着眼泪,站了很久。”

看得人也眼泪汪汪的,眼前不由得浮现朱自清的《背影》,也不免想起当年自己上学时父亲给自己送东西的场景。此正所谓“缀文者情动而辞发,观文者披文以入情”。

故乡的山水是你永远的乡愁(正观漫读故乡三叠)(3)

《豫东 豫东》有篇《酒喷儿》说到:“没生活做基础,写不出好文章呀!”

虽为“酒喷儿”,存焉至理儿。

小时候看焰火,袄兜里装着父亲当劳模奖励的“英雄牌”钢笔,被挤成了几段,回家挨了父亲一顿暴揍;

一次带团出访,在迪拜机场经停,XO、威士忌、伏特加“三盅全汇”,吓得服务生直摆手“NO”个不停;

王蒙84岁来郑州讲学,席间有人劝酒,王蒙却之曰:“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我可不能在郑州去了,在郑州去了,你们得赔。”

张广智从小就偏科,偏得厉害。

有次拿着奶奶给的一毛钱去买煎饼,他怯生生地问:“煎饼多少钱一张?”“五分。”“一毛钱两张卖不卖?”卖家诧异地看着这个小朋友,爽快地说:“卖!”

这次买煎饼的窝囊事,被小伙伴们好嗤笑了一阵子。先天的不足,铁定的弱项,那时候也没有“一对一”和“猿辅导”,高考时数学只做对了两道题,得了14分。

感谢那个文化无比饥饿的年代——不拘一格降人才!

件件真人真事,原音重现,恍如昨天;桩桩糗事趣事,毫不夸张,一大箩筐。

多年练就的“火眼金睛”,张广智善于观察生活,睹常人所未见;注重捕捉细节,知凡人所未知;勇于虚心求教,懂别人所未懂。

蝈蝈你能分清公母吗?

张广智就知道——

公的会叫,母的不会叫。

公的头上有两根很长的触须。

母的屁股上有很长的马刀形产卵管,产卵时把产卵管插入土中。

——《豫东 豫东·蟋蟀与蝈蝈》

《豫东 豫东》、《故乡炊烟》中有多篇人物特写,观察精微,肌理细腻。虽然文字不长,平易如邻居老张,近人如隔壁老王,敦厚实诚,俳谐达观;华光内敛,哲思在焉。远,不亚于曹雪芹对大观园各色人等的入木刻画;近,不输于冯骥才对天津卫“俗世奇人”的传神描摹——

大队干部穿大氅,一般不真穿上,而是披着。有点风一刮,衣摆鼓荡起来,一个人占几个人的位置。快滑落时,两个肩膀一耸,大氅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

——《故乡炊烟·大衣》

你闭上眼睛,老师傅把你的上、下眼皮也要伺候到,让你觉得,刮过后,你的眼睛清了、亮了;还有鼻子呢,鼻毛又不是胡子,露出来干啥。老师傅向上扒一下你的鼻头,两个鼻孔自然暴露无遗,那剃刀刃锋在鼻孔里转了两转,鼻毛纷落,你感到鼻孔一下变空了,变大了,顺溜得吸气都省一半劲儿。还有,耳朵,这可是见功夫的所在。你想,耳朵那构造,地形复杂,沟壑纵横,可不像面部平整开阔。那剃刀可是锋利无比,老师傅用刀的角度、力度,都恰到好处,真乃运斤成风的高手。

——《故乡炊烟·剃头》

运用对话,还原场景;生动真实,如临其境。

《豫东 豫东》有篇《退休经验》,有段与领导的对话——

“怎么样,退下来适应吗?”

“适应,适应。以前没有退休经验,知道退休挺好,不知道恁好。”

《豫东 豫东》还有篇《苏金洛》。河南农大的苏教授是林业专家,他到新县挂职副县长,那儿的银杏不结果,经苏教授“用手一摸就结果了”。挂职期满,苏教授回郑州前的送行仪式,有段对话让人笑倒——

县办公室主任:老苏这么神,树一摸就结果,我们新县姑娘一个漂亮过一个,万一哪天哪个姑娘给苏大教授握个手,怀孕了,你们说怎么解释?老苏掰扯不清,再受个处分,我可不忍心看领导出事。

苏金洛:你这人,平时开开玩笑,今儿在我们领导面前瞎掰,不够意思。

县办公室主任:俺是怕领导犯错误,还不被理解,我自罚一杯。

县长:老弟(苏金洛)你那手以后还真得放稳当点儿,别胡乱摸。

《故乡炊烟》里还有篇《猪年说猪》,有段对话,像赵本山、范伟在演小品,极富画面感,“笑果”很明显——

公社书记问二叔:这一窝下多少猪娃?

二叔一紧张:下了13个书记。

支书一听坏了,赶紧捣了二叔一下,二叔更紧张了,赶紧改口:不是,不是,书记下了13个猪娃。

他就像一名素描高手,临渊摹笔,高度概括;物象特色,轮廓凸显。这不仅需要超强的驾驭全局、写生提炼能力,更需要删繁化简、精准表达技能。

高中毕业那年春节,张广智为自家大门撰写一副对联:柘城无柘,好栽杨柳万株;洼张不洼,能蓄良田千顷。横批:家乡信美。吸引了不少父老乡亲,驻足议论。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什么是“文化自信”。

年轻时张广智也曾梦想着有一天,拿一本自己写的书,在故乡蒋河的臂弯里,或躺或坐,累了就用书盖住眼睛眯一会儿,懒洋洋地待上一下午,那该多么地惬意啊!

现在的问题是:《豫东 豫东》or《故乡炊烟》,拿哪一本好呢?

二叠:

从《郑州郑州》到《龙子湖》

故乡的山水是你永远的乡愁(正观漫读故乡三叠)(4)

如果说豫东是张广智的第一故乡,那么郑州就是他的第二故乡,工作、生活、成家、立业,直至退休,弹指一挥,四十载矣。

大学毕业分配到花园路东的河南省教育厅,退休至花园路西的河南省政协,直线距离不超过500米。从东到西,也终于明白了和收获了很多“东西”。

你读了《郑州 郑州》,知道郑州处处是先民智慧的结晶、文明的爝火,遍地是圣贤立体的诗篇、凝固的创造——

距今约1万年的李家沟遗址,距今约9000年的唐户遗址,距今约8500年的裴李岗遗址,距今约6000年的大河村遗址,距今约5300年的双槐树遗址,距今约4300年的古城寨遗址,距今约3400年的小双桥遗址;

郑州商城遗址出土的文物,“青铜重器雄浑,金饰宝玉璀璨,牙雕骨珍天工,青瓷灰陶拙巧,甲骨朱书旷世,兵刃利器精锐”;

黄帝以德治国,修德立义,为让老百姓安居乐业,藏兵符、锁阵图、罢兵戈、享太平,每年农历三月初三,华夏儿女“同根同祖同源”,炎黄子孙“和平和睦和谐”,上香祖先,同拜轩辕;

镌刻于青铜器何尊之上的“宅兹中国”,腾挪于石窟寺壁间的“飞天神女”;

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古建类1、2、3号汉三阙上的“蹴鞠图”,“有图有真相”,明证着中国是世界足球的发源地;

“时代精神之象征”的莲鹤方壶,其工艺复杂程度让人惊掉下巴;

还有诸如许由、弦高、韩非、子产、杜甫、白居易、刘禹锡、李商隐、李诫等“群星闪耀时”,哪一个都可上“封面人物”;

伏羲画卦、大禹治水、列子御风、达摩面壁、武曌金简、岐黄之术、官渡之战等等等等,哪一桩均可谓“今日头条”;

“伸手一摸就是春秋文化,两脚一踩就是秦砖汉瓦”。我们脚下这片文明滥觞之地,文化深不见底,到处虎踞龙盘。

故乡的山水是你永远的乡愁(正观漫读故乡三叠)(5)

你再看看《龙子湖》,又发现郑州也这么现代化、都市化、国际范儿、时尚范儿。很多美景就在身边,只不过你没有发现;诸多胜地就在眼前,没有指南无人导览。

去年全国“双创周”在龙子湖召开,“北有中关村、南有深圳湾、东有长阳谷、西有菁蓉汇、中有龙子湖”一时叫响全国,使其不仅跻身于全国科创高地,而且成为郑州一张晃眼的科创名片。

《郑州 郑州》那是疫情期间“书斋里的革命”,是“站在天安门上想问题”,坐而论道;《龙子湖》那完全是转湖“转”出来的、散步“散”出来的,沾着泥土、带着露珠、冒着热气,充满着浓浓的生活气息和“人民情怀”,是“站在田间地头找感觉”。

如果说《郑州 郑州》是为这座城市写满注脚与阐释,是这座城市的“备忘录”、“导游册”和“玩家宝典”,囿于手头资料所限,只能做些规定动作;那么《龙子湖》则是写给这座城市的一纸“情书”,完全是自选动作,自由发挥,自我表达,不仅是“半生缘”的真情告白,更是“倾城之恋”的浓情表白,充满了拳拳爱意,殷殷期冀。既是代言,又是立传。

如果说《郑州 郑州》是回答了“我是谁?”“我从哪里来?”的问题,是“往祖坟上刨”,追问前世;那么《龙子湖》则用十几万字的篇幅诠释了“我到哪里去?”,是“一起向未来”,落地今生。

故乡的山水是你永远的乡愁(正观漫读故乡三叠)(6)

龙子湖高校园区示意图

作为国家中心城市的一分子,张广智也为这座城市的发展不遗余力“献计献策”,同频共振发出“公民之声”:杭州有个西湖,扬州有个瘦西湖;武汉有个东湖,是湖北的高校园区,龙子湖也是河南重要的高校园区,何不叫瘦东湖呢?既易记,更别有一番异趣。

龙子湖还有六座桥,一直没有名字,他也“眉头一皱,名上心头”,为六座桥命名曰:明心桥、明慧桥、明伦桥、明德桥、明云桥、明月桥;六座桥把龙子湖拆分成相连的六片湖,“一事不烦二主”,他继续“开动脑筋”,命之曰:日月湖、关雎湖、知远湖、崇礼湖、伶伦湖、春秋湖。名字耐品咂、经琢磨,再找时贤翰墨书丹,文化指数瞬间爆表,文化胎记走心入脑——那是更深沉、更持久的内驱动力和精神力量。

张广智还是嵩山论坛的“始作俑者”,今年将迎来论坛的第十一个年头。每年的大主题都是“华夏文明与世界文明对话”,与“人类命运共同体”异曲同工、殊语同途。尤其是在新冠疫情席卷全球的当下,“人类命运共同体”有了切身可感可知的现实意义。他曾说,嵩山论坛就是搭建一个对话平台,无论你是“京派”还是“海派”,无论你是“北大”还是“清华”,都可以在这里青衣水袖,唱念做打,共生共享,共建共襄。此与钱钟书先生在《谈艺录》序里说的“东海西海,心理攸同;南学北学,道术未裂”,不谋而合。

他不仅办了“嵩山论坛”,还相继开办和“并购”了嵩山书院、嵩山画院、嵩山书局、嵩山棋院等一干“嵩山系”,而且还出了一本专著《大嵩山》,“若问沧海桑田事,请君只向嵩山看”。他对嵩山“情有所属”,甚至给嵩山免费代言:

你求学可以去嵩山,那里有嵩阳书院;

你参禅可以去嵩山,那里有禅宗祖庭少林寺;

你修道可以去嵩山,那里有新天师道祖庭中岳庙;

你登山健体可以去嵩山,那里有七十二峰;

你修身养性可以去嵩山,那里有白云秘洞……

若问为何?答曰:“天下之山让岳,四方之岳礼中,五岳虽同列下土,嵩山尊处中央。嵩山是天地之所合、四时之所交、风雨之所会、阴阳之所和之地。”在此,“登峻极,览大河,壮观天地;沐松风,闻天籁,吞吐八荒”,夫复何求?

花鸟蔬果,炼成笔下千字美文;人间烟火,萃取胸中一腔豪情。

平淡的生活在他的字里行间郁郁葱葱,简约而不简单,“绿树烟湖好景,今日我是主人”;熟悉的场景在似曾相识中共情共鸣,还乡红尘作伴,“细雨透衣因坐久,水气碍眼老更花”。

乡音不改,灯火可亲,方言俚语“家乡话”挫乎笔端;初心依旧,肝胆共鉴,黄钟大吕“老憨腔”抒于胸臆。

《龙子湖》一书开篇《龙子湖》一文中就有“因为水少,这里的人们就特别喜欢水、爱惜水,有点水就想说道说道。”

《豫庄》说到河南人最津津乐道的“中”字:河南人说话也是满口“中”“中中”“中中中”。古语云“得中原者得天下”。你中就是中,不中就是不中,故中国烹饪理论讲究“中”,讲究适中。一个“中”字,包打天下。

《书房》一文中“夫子自道”:“学问做得比半吊子还半吊子,憋半天硬生生起个名号,俗了惹人笑话,雅了更惹人掩口,难矣哉!”

因书房位于龙子湖左岸,不会弯弯绕绕的张广智“因地制宜”,直接为书房颜曰“左岸”,既有服人说辞,也算“实至名归”。

“湖光水色,绿树掩映,是吾家也。”

良辰美景非虚设,《龙子湖》集左岸生。

大学城里,年轻人在那里肆意挥洒、轻舞飞扬;

龙子湖畔,张广智坐卧“精神巢穴,生命禅堂”。

《龙子湖》中有些篇目,不读还好,读了反而弄得人心痒痒的,真想一睹芳容,“推云见月”——盼着有朝一日,瞻仰瞻仰嵩山书院照壁背后的笔歌墨舞,品尝品尝豫庄里“五味调和”的满汉全席。

三叠:

从文字原乡到心灵故乡

故乡的山水是你永远的乡愁(正观漫读故乡三叠)(7)

《说文解字·序》中记载:“仓颉之初作书,盖依类象形,故谓之文;其后形声相益,即谓之字。”据《虞城县志》等史料载,仓颉是黄帝时期造字的左史官,仓颉墓就位于河南省商丘市虞城县西北12公里的古王集乡堌堆坡村西北隅,距离张广智的老家柘城并不遥远,都属于“豫东 豫东”范畴。

有了这种“接近性”,张广智的文字就有了传承遗脉和赓续根系,甚至可以追溯到更为久远的原乡凭证。

梁实秋在谈到自己的散文创作时,自称“长日无俚,写作自遣,随想随写,不拘篇章”。

张广智亦“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他随时随地在手机“记事本”里记下所思所想,“素笺欲驻心语,难诉思绪万缕”;读书笔记抑或突发奇想也赶紧用爱派缓存桌面,他日再整理、补遗、连缀、生发、扩充,“闲来各数经过地,醉后齐吟唱和诗”。

看似雪泥鸿爪,久久为功,终成云蒸霞蔚。

“黄瓜要拍不要切,蒜泥宜捣不宜剁”(《豫东 豫东·刀法》),“相思树和连理枝,书籍刊印称付梓”(《龙子湖·梓树》)。

故乡的山水是你永远的乡愁(正观漫读故乡三叠)(8)

西泠印社副社长李刚田为《龙子湖》一书题词

天南海北,纵横九万里;古今中外,捭阖数千年。读他的文字,“一松一竹真朋友,山鸟山花好弟兄”。鸟兽虫鱼草木花,琴棋书画诗酒茶,端的是百科全书式的,看世界、开眼界、提境界,长常识、长知识、长见识。

我冒为文抄公,摘录几段,以证不虚:

迷迭香可以增强记忆力,迷航的水手可以凭着迷迭香的香气找到陆地,所以迷迭香又称海上灯塔,也叫海洋之露;

“中华厨祖”伊尹认为,烹饪首先要认识食材的自然属性,“水居者腥,肉玃者臊,草食者膻”,他把高超的烹饪理论和治国理论融为一体,这才有了后来老子的“治大国如烹小鲜”;

苏教版小学五年级语文课本中,选有一篇《灰椋鸟》的散文,作者徐秀娟,就是歌曲《一个真实的故事》的主人公(朱哲琴原唱,甘萍、林萍等都翻唱过),就是那个为了寻找丹顶鹤而献出宝贵生命的女孩。文章好读,歌曲好听,姑娘可爱。

还有诸如:教书是“口力劳动者”,鹿邑人往往会笑着来一句“老子是鹿邑的”,道口烧鸡不能用刀切而开封桶子鸡不能用手撕,狮子的毛硬得扎手,河南大学毕业生是“铁塔牌”的、郑州大学毕业生是“双塔牌”的……

张广智的考据功夫亦实在了得,持恒精神不输学究,钻研劲头媲美专家。

我隔三差五到“左岸”,客厅茶几上几摞书均数尺来高,不是“参考资料”,就是“工具大全”,有的贴着纸条,有的做着记号,手里的茶杯都无处安放。

散见于几本散文集中的考据成果,除了文章开头“说点你可能不知道的”之外,还有诸如——

爆米花在宋代都有了;

鲁迅先生的原名叫樟寿;

《辞海》书名两个字集自摩崖《石门颂》;

我国迄今发现最早的城市供水设施在郑州商城;

狮子头这道传统名菜是唐代袭封郇国公韦陟赐的命名;

司马光的《资治通鉴》有一多半是在登封崇福寺完成的;

菲律宾前总统马科斯的夫人伊梅尔达有3000多双名牌鞋子;

樱桃又称车厘子,车厘子是英语单词cherry的音译,意为珍惜;

西晋嵇含撰写的《南方草木状》,是世界上最早记载无土栽培技术的;

汉尚赤,楚尚黑,刘邦属进攻方,项羽属防守方,故民间行棋讲“红先黑后”;

西汉时期,位于巩义的铁生沟冶铁即采用球墨铸铁,这种铸铁技术比西方国家早2000年……

历史的、人文的、民俗的、方志的、时事的、金石的、神话的、演义的,就像说书人一样,惊堂木一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知遁甲,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自比管仲乐毅之贤,抱膝危坐,笑傲风月,未出茅庐,先定三分天下”。

干货满满,猛料不断;大开眼界,居高声远。

“形散神不散”。

张广智的文字深谙散文妙谛,既有朱自清散文的清丽动人,又具丰子恺散文的哲理禅机,更不乏知堂老人散文的老辣凝炼、隽永深沉,如《豫东 豫东》中《洼张不洼》、《老李酒事》,《故乡炊烟》中《故乡明月》、《剃头》,《龙子湖》中《湖光水色》、《芳邻》等等诸篇,都是佳构华章,有点像现代版的《闲情偶寄》,白话文的《陶庵梦忆》,“细品,有味儿;漫读,得劲儿”。

文如其人。“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

张广智的文字不拖泥、不带水,干净、爽利、嘎嘣脆,一如其人。《豫东 豫东》中怀念奶奶的那篇《祖母》,虽然洋洋洒洒数千言,并不觉其长,反而让人有意犹未尽之憾;《故乡炊烟》中追忆故乡风物的诸篇短章如《眉豆》、《茵陈》、《薄荷》等,也就几百字,亦未觉其短,点到为止,回味悠长。

张广智善饮,而且海量。但他一直铭记着“吃过的亏、上过的当、出过的洋相,不能转身就忘”。

有一年过春节,仗着年轻,不知深浅,给人斗起酒来,结果可想而知。一连几天都懒洋洋的,好似大病一场。从此痛定思痛,死守严防,坚持把住,不喝超量。

还有一个高中同学结婚,几个同学一起去喝喜酒 。年轻人,酒量大,喝了一壶又一壶,把主家准备的酒都给喝光了,人家又不好明着下“逐客令”,就用酒壶装水送上了桌。一个同学喝了一口,顿时大醒,继而大囧,佯装酩酊,喝令散席。

喝酒喝到一定境界,就需要“理论支撑”了。每至微酣,他就会搬出宋代大词人辛弃疾的《西江月·遣兴》自况:

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工夫。

近来始觉古人书,信著全无是处。

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

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

有次约着曹新林、赵世信、赵富海几位“七老八十”的老头茶叙,席间他吟出“汉书浮大白,宋词佐小盅”的诗句,故意停顿了一下,直说“在三位先生面前,不敢造次”。大家只想一探究竟,怂恿其“接着忽悠”,其这才缓缓吟道:“相见频举杯,欢乐有皤翁。”三个老头起哄道:“你还满头乌发,我们才是皤翁!”“都是染的!”“岁月何曾饶过谁?举杯!举杯!”

“当时年少春衫薄,而今满头已飞雪”。翩翩少年转眼间“幡然一翁矣!”

故乡的山水是你永远的乡愁(正观漫读故乡三叠)(9)

赵曼作

罗鸣题

张广智读书多,“地球人都知道”,他是三联书店郑州分店最早的会员之一。那时他还在河南农大任职,三联书店就在马路对面。他是书店不在册的“员工”。他对书的痴迷,可以追踪到“Long long ago(很久很久以前)”。

小时候,村里谁家有本书是稀罕物,要想方设法搞好关系、多说好话借过来读读。因为给的有期限,都是与奶奶共用一盏油灯,她纺棉花,他“信手取书开数叶,秋凉初喜夜灯明”。

上了高中,学校有间图书室。他又三顾“师”庐,毛遂自荐,终于当上“图书协管员”,“利用职务之便”,游弋书海,久旱甘霖,如饥似渴。

考上河南大学,图书馆藏书丰富,但每个借书证一次只能借四本。他为了多借几本,就从同学那里借了好几本借书证,总算过了把读书瘾,“疗我平生风雅渴,放君高步隽英林”。

参加工作后,他更把读书当成一种修行、修炼、修为,而今不仅咀嚼消化、吸收良好,还能强身健脑、反哺繁殖。

读书这颗种子,时间孕育成养分,岁月发酵成肥料,而今已“花枝春满,天心月圆”。

无论是出差公干,还是旅游观光,书店都是张广智必去的地方。

有次到上海的钟书阁选书,被这家“全国最美的书店”深深吸引,不能自拔。不知道啥时候这家以文、史、哲主打的书店开到了家门口,就在湖心岛太格茂一楼,猝不及防的相遇,“忽逢幽人,如见道心”的惊喜,送上门的“精神大餐”怎能轻易放过。选起书来,竟然忘了“用膳”,“早饭”变成了“午餐”,上午约好的人,也推到下午见。“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读书多,博览群籍;常反刍,博闻强记;能转化,博观约取;懂得多,博学鸿儒。退休前,张广智还身兼“博导”,不是“一搏就倒”那种,是货真价实的,也是足斤足两的。

总有人不解:平时事情那么多,哪来的时间读书写作?

这要归功于“时间规划大师”高超的耐力和持续的修炼。欧阳文忠公“余平生所作文章,多在‘三上’,乃‘马上’、‘枕上’、‘厕上’也,盖惟此尤可以属思尔”。张广智把手不释卷、笔耕不辍当成“日课”与“作业”,他把手机的“记事本”当成“作业本”,日积月累,“事”累如山,久积成册。

但有次手机出了毛病,把记事本里写好的数十篇随笔给“弄丢了”,找了好几个电脑高手都未能“复盘”,心情很是沮丧了一阵子。

年轻的时候,张广智也做过“文学梦”,笔名都想好了,就叫“芦荻”。但后来读书时发现被人捷足先登“抢注”——晚年陪毛主席读书的北大教授也叫“芦荻”,“立即泄了气,绝了念想,心里一片瑟瑟兼萧萧”,只好作罢。

初次给张广智打交道的人,都有点意外——“咋这么平易近人”!当然,也有说“和蔼可亲”的。与其交流,总能让你“在欢乐祥和的气氛中”,没有官员的居高临下,没有迂腐的高屋建瓴,在他面前“想说啥就说啥,想咋说就咋说”。唠起来,上连天线;喷起空,下接地气。

因此,还落个外号“笑面佛”。故亦有好事者以“法师”称之,乃颂其乐善好施,处处知音。

张广智微信名“山高水长”——山高有行路,水长横渡舟;但他直接关闭了“浏览权限”,“朋友圈”只看不发——“冷眼向洋看世界”。

从繁忙的工作岗位退下来后,他“退而不休”,大有时不我待、只争朝夕的劲头儿,亦有弯道超车、换挡提速的苗头儿。

接下来,“应广大读者强烈呼吁、所思所盼”,要将“叠字”进行到底,他还有《嵩山 嵩山》、《河南 河南》等写作计划整齐列队,等待认领。

不知不觉,他的粉丝拥趸已经成群结队,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山人海,红旗招展,“人强健,清尊素影,长愿相随”。

当然,通读下来张广智的这几本随笔集,大快朵颐之余,也有春梦倏忽之恨——酒至微醺散摊了,坐等彩蛋剧终了;另外,《豫东 豫东》、《故乡炊烟》、《龙子湖》三本随笔集书名都是“开篇之作”,可以说是“风格使然”,也貌似有偷懒之嫌。

读其文,感其人,思其意,得万一。

他本身就是一本大书,深邃庞厚,如其名讳。我不过肤浅翻阅,谫陋心得,精髓得之于皮毛,沧海得之于一瓢。

王家卫在《一代宗师》开头和结尾都借叶问之口说:“功夫,就两个字,一横一竖;对的站着,错的倒下喽。”

艺术、学术犹如武术,都是技术——技术含量还不低。张广智一连几本,数弹连发,叫好叫座,看似无心插柳,实则水到渠成。

偶然背后,都是必然。 (作者 李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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