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凋》是张爱玲创作于1944年的短篇小说,张爱玲用一贯苍凉的笔调讲述了一个少女短暂而又压抑的一生。张爱玲在写这个故事时,依然延续着她悲天悯人的情怀,站在了女性的角度,从女性的视野关怀着那些被时代,被家庭,被自身所困扰的女子。

一个作者笔下的角色多多少少会有一些自己的影子,【花凋】中的川嫦也有着张爱玲自身经历的一些投射。

张爱玲是一个天才作家,有着老天爷赏饭吃的过人才华,然而老天并没有给张爱玲一个圆满的原生家庭,破碎的家庭关系始终是她心里的痛。

张爱玲少年时期,父母离婚,母亲独自远走,张爱玲跟着继母和父亲生活。家里紧张压抑的气氛,和继母并不愉快的关系,以及父亲的冷漠都让张爱玲像一根紧绷的弦,在家里始终难以放松。

川嫦的父母虽然没有离婚,却有着同样的因为原生家庭带来的压抑和痛苦。

张爱玲原生家庭不幸(不被父母重视的女孩)(1)

看似圆满的家庭,实则千疮百孔

川嫦的家庭不经意一瞧似乎是典型的民国式中产家庭。父亲主外,母亲主内,住着大洋房。

热热闹闹的一家人会定期坐着汽车去电影院看电影,没事的时候就坐在家里听听古老的留声机播放的音乐。

然而到郑家做客的客人会发现这所漂亮气派的房子里面只有两张床,不能睡床的人晚上都在客厅挤着打地铺,佣人的工资也时常拖欠着,然而电影是必须要看的,生活格调是不能降低的,精神贵族是不能丢失的身份。

因为家里经济紧张又促成了川嫦姐妹之间的矛盾,看似知书达理的小姐们各个心怀鬼胎,都在争取将自己在家里的利益最大化。

川嫦作为最小最老实的妹妹,只能穿着过时的或者姐姐们不要的衣服,又因为姐姐各个花容月貌,将不爱打扮的川嫦衬托的更加面目模糊了。在这座热闹的房子里,每天都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川嫦却像个路人甲,比不过姐姐们,也引不起父母的注意。直到姐姐们出嫁后,川嫦才“漂亮起来”。

张爱玲原生家庭不幸(不被父母重视的女孩)(2)

因为缺钱,川嫦的父亲郑先生只有把嫁女儿当作一项事业来发展。女儿们各个都是“女结婚员”,寄托着父亲的无限期望。

川嫦的未婚夫章云藩便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川嫦父母看中的。在郑先生看来,章云藩有几个优点,足以入选优质女婿。

章云藩是刚归国的留学生,“嘴馋眼花,最易捕捉”,心思单纯,容易糊弄。

章云藩是医生,当了郑家女婿后,郑家老小可以免费打针,免费做检查,惠及终生。

郑太太一直在买医药股票,章云藩可以为郑太太当军师,做参谋,又可以为郑家赚不少钱。

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考虑,都符合郑家人利益最大化的要求。

然而川嫦第一次见到章云藩,却并无感觉。她喜欢的是体育生一般的高壮男子,而不是瘦弱书生。

她对章云藩的感情是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规定下逐步培养出来的。

川嫦身上有着那个时代很多女性的缩影,她们无力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能听从父母安排,至于结果是好是坏,听天由命。

张爱玲原生家庭不幸(不被父母重视的女孩)(3)

亲情冷不冷漠,生一次病就知道了

川嫦家常年都是喧嚣的,子女多,老婆多总是能营造出一种热闹的表象。然而表象之下却是个体更深的孤独。

因为生的多,所以更贫穷;因为更贫穷,所以很多东西都不能独享。家里仅有的一台无线电是川嫦最喜欢的东西,却也是常常轮不到自己享受的东西。

川嫦在和自己的未婚夫章云藩聊天的时候谈到了她的理想,川嫦把无线电转得轻轻的,轻轻地道:“我别的没有什么理想,就希望有一天能够开着无线电睡觉。”

没有什么理想的川嫦只希望可以开着无线电睡觉,然而如何能开着无线电睡觉呢?只有逃离这个热闹的家庭,才会实现。

川嫦内心深处是想要逃离自己原生家庭的,女子的身份却又让她无处逃离,只能等着被父母安排,名正言顺地用嫁人的方式逃离。

张爱玲原生家庭不幸(不被父母重视的女孩)(4)

或许这便是很多父母和女子的代沟,很多父母认为儿女多是一种福气,很多子女却宁愿自己是独生。对于穷人的家庭来说,多生始终是一种压力,无论是父母,还是子女都会清晰地感受到这种因为物质贫乏而又家庭成员众多带来的困扰。

川嫦把希望都放在了未婚夫章云藩身上,然而某一天她生病了,是那个时代治不好的肺病,她渐渐下不了床,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生病的两年时间,她的未婚夫章云藩有了新女朋友;她的父母耐心越来越少。

当花的钱越来越多,女儿也仍然好不起来时,章云藩提到还可以用新药时,郑先生却不愿意花钱了,他声称自己养姨太太的钱都没有了,如果要治病,郑太太可以花自己的钱给女儿买药。

前一秒还在心疼女儿的郑太太却不愿让丈夫知道自己有私房钱,都不愿出钱的两人厚着脸皮让章云藩出了钱,谁叫他对女儿始乱终弃呢?郑太太认为差一点成为自己女婿的章云藩是有义务出这个钱的。

看似牢固的亲情,在遇到有关钱的问题时,也会变成美丽的气泡,一戳就破。何况,在川嫦眼中,这亲情也并不牢固,自己在父母眼中始终是可有可无的。

张爱玲原生家庭不幸(不被父母重视的女孩)(5)

死前凄凉,死后体面的少女

川嫦生病这两年,眼看着未婚夫有了其他女人,眼看着父母不愿再花钱给自己看病。川嫦明白自己是一个拖累,她只想早点结束自己的生命。

很久不出门的川嫦身上揣了五十块钱,这是她准备买安眠药,准备订旅馆结束自己生命的钱,却不知道她生病的这两年期间,物价早已今非昔比,她的五十块钱还不够买一瓶安眠药,又何来的钱住旅馆。

行走在街上的川嫦所追求的是诗意的死,是动人的死,是可以引得世人同情的死,然而憔悴如骷髅的川嫦引起的只有路人害怕的目光,他们看着川嫦就像看着一个怪物,眼里有各种恐惧的情绪,唯独没有怜悯。

正如张爱玲在文中所说: 笑,全世界便与你同声笑;哭,你便独自哭。

只要是戏剧化的,虚假的悲哀,他们都能接受。可是真遇着了一身病痛的女人,他们只睁大了眼睛说:“ 这女人瘦来!怕来!”

人间的悲欢并不相通,痛苦往往只能一个人独享。

川嫦死前,她的父母不愿再为她花钱治病了。

川嫦死后,她的父母小小发了一笔财,将她的墓地装饰的十分美丽,

碑文写尽了赞美之词,

让人一看这就是个十分招父母喜欢的女儿,然而这不过是为了令献花的人感到“最美满的悲哀”,让外人知道这家父母对女儿是极为疼爱的。

正如一些儿女不愿花钱给病重的父母治病,却愿花钱给父母办一场十分风光的葬礼。

然而这风光,对于已经过世的人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演戏给看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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