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年,奉天商埠局工程科长何毅夫奉命在沈阳南市场设计了八卦街。据说,一是为了辟邪,寓意否极泰来;二是为了御敌,让人有进难出。八卦街以现在的云集广场为中心,一元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分出乾元路、艮永路、巽从路、坤后路、坎生路、震东路、离明路、兑金路8条路,又以温、良、恭、俭、让、刚、健、笃、实、辉、生、廉为系统分出十二里巷。别看地方不大,名字却十分复杂,而且让人有进难出。当年,这里不但是聚集着200家大小店铺、30家各国洋行的繁华商业区,而且还是妓院、烟馆鳞次栉比的黄赌毒聚集区,仅二等妓馆就有28家,其中以“花铃书馆”“潇湘书馆”“长乐书馆”等8家书馆最负盛名。这里的红人大多会被官僚拿钱赎身买去做妾,比如桂花书馆的红人王玉凤被时任奉天省长王永江的儿子花三千块买走,桃源书馆的红人崇金子被张学良手下李师长的儿子买走等。如今,书馆、红人早已不复存在,这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过,八卦街的格局至今保存完好,虽然名字改成了云集西巷、云集东巷、云集南一巷等,但这里依然十分热闹,饭店、酒馆、旅社依然火爆。

南市场的八卦街在奉天商埠地开埠以前只是一片荒地,在政府强制迁入老城区里的妓院和烟馆之后,这里才变成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的城市中心。主持建设八卦街的奉天商埠局工程科长何毅夫曾在日本留学,所学专业是工程设计与建设等方向,但他只是按照上峰的意思执行具体工作。他要对他的上级奉天商埠局局长赵景琪负责,赵景琪要服从负责督建的奉天省长王永江指挥,还要吸取汤玉麟、吴俊升等长官的意见,最后还得等张作霖拍板。所谓“辟邪”就是讨个赚钱的口彩,期待这里的娱乐产业财源茂盛、日进斗金;所谓“御敌”就是男女征伐,希望男人们来这里多花钱多走动多停留。

八卦街八卦阵在八卦的方法论里设计得合情合理。八卦街的“生、休、开”三门全都在北侧的十一纬路上,十一纬路比八卦街东、西、南三个方向的街路要繁华得多,熙熙攘攘的客流几乎从北方而来,其中又以西北角的乾元路为甚。乾元路路口所在的位置是“开”门,路口有一座砖石砌成的高大牌楼,牌楼上方高悬“南市场”三个铸铁大字,位置就是现在的南市场地铁站A口西侧。这里一度人声鼎沸,让不少人沉迷其中,挥金如土,个中佼佼者就是围着八卦街中心“华兴场”的“圈楼”。

老沈阳融融带你看不一样(老沈阳聊聊八卦)(1)

八卦街示意图

“圈楼”是个俗称,其实就是用青砖灰瓦建成的弧形2层楼房,这些弧形本来可以组成一个圈,却被乾元路、艮永路、巽从路、坤后路从四个方向插入,把圈分成了4段,每一段弧里都有两座书馆。北侧是“金红书馆”和“新华书馆”,东侧是“月华书馆”和“长乐书馆”,西侧是“花铃书馆”和“群乐书馆”,南侧是“潇湘书馆”和“明胜书馆”。所谓书馆,其实就是级别较高的妓馆,据说是因为唐代著名青楼女子薛涛才比“校书郎”,江湖人送外号“薛校书”,李白还专门写过《赠薛校书》,王建也专门为她写下了《寄蜀中薛涛校书》,而青楼里的歌妓普遍比没有受过专业艺术训练的普通良家妇女更有才情和风情,吟诗作对、吹拉弹唱、巧笑嫣然,应付男人不在话下,所以后世有不少自诩富有艺术气息的高消费有偿陪侍场所都称为“书馆”。据记载,圈楼是李蓬山的产业,八卦街在刚开发的时候李蓬山就拍得了八卦街中心的这个“第20号地块”,把它运作成八卦街里最热闹的地方。在当时的奉天,一手遮天的张作霖固然不必到这种地方来释放情感,可他的亲密战友们却是八卦街僻静处的优质客户。比如汤玉麟就是八卦街西南角桂花书馆的常客;吴俊升则是东北角桃源书馆的VIP,尤其是他喜欢女人的程度和他喜欢马的程度难分高下,连办公室里都挂着“自古名将爱良马,从来美女属英雄”的条幅。

据说《盛京时报》曾经向上海的报纸学习先进经验,还在奉天搞过一次“花国大选”。报纸上印着选票引人购买,列出名单、照片和简介,让读者分才、色、情、艺投票,最后选出“三甲”。这次评选造成的社会影响很大,摘得“一甲头名状元”桂冠的车姓妓女得到的判词为“举止大方,姿态明秀,歌声悠扬,应酬不染俗气”。同时有4名妓女入围“三甲”的“青莲书馆”因此而门庭若市。才科、色科、情科、艺科各科“状元”各自都有奖品,每个人不仅有吹吹打打送来的上书“不读半部红楼梦,爱看一册玉梨魂”的奖牌,还有茶具、餐具以及丝绸、布料等奖品。关注比赛者人头攒动,成为当时奉天一大谈资。

南市场八卦街里的“书馆”是奉天城数一数二的销金窟,北市场里虽然也有高等级的“书馆”,但更多的是低等级的“娼寮”。以前北市场西侧的胡同两头各有一座牌楼,东头的牌楼上写着“秦楼楚馆”,西头的牌楼上写着“越女燕姬”,但一走进胡同就会看到那里面都是紧挨着的一栋栋大约6平方米的小房间。站在门口招揽生意的妓女年纪稍大、姿色平平,室内也仅有一张木床、一个茶几而已,往来的嫖客大多都是小经营者、手艺人、店员等。再低级的就是散布在南市场和北市场周边的各种“窑子”“暗娼”“游娼”“半掩门”和“租大炕”等,嫖客几乎都是三轮车夫、力工、矿工等体力劳动者。

老沈阳融融带你看不一样(老沈阳聊聊八卦)(2)

娼寮旧影

据1949年的统计数据,当时沈阳共有在册的妓馆144家,妓女660人,3年之后的1952年,妓馆骤降到12家,但地下妓馆的数量猛增。据当时北市公安派出所统计,仅北市西区就有“租大炕”的炕头110余家。1952年10月12日,沈阳市人民政府宣布正式封闭妓馆。当晚,公安、妇联、民政各部门联动带着执法队来到南市场、北市场等地,封闭了永顺堂、吉乐堂、桂英堂等12家妓馆,逮捕业主30人,收容妓女57人、游娼48人,沈阳市从此进入了禁止卖淫嫖娼的新时代。而南市场的八卦街,自打建成以后格局从未改变,名字也从未改变。即便在1931年东北沦陷之后日本把这里改作“三番地”“五番地”,老百姓也从来不那么叫,大家依然称呼这里为“八卦街”。

现在的八卦街早已旧貌换新颜了,因为十一纬路和十二纬路之间这块7.7公顷的土地进行了改造,八卦街街区内融入民国元素,华兴场改成的云集广场也被改成了大罗盘,云集东一巷、云集北一巷等名称也改回了乾元路、坎生路等老名字,八卦街东北角的彩蝶园也建起了一座“八卦街福门”,正是在八卦的生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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