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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我来嫁。”看着我身为公主的堂妹，哭得就像死了亲娘一样，我自告奋勇地开口了。
柔然的使臣昨日来求亲，指名要流着靖国皇室血脉的公主，我正当婚配年纪的公主堂妹，听了这个消息，到场就被气晕过去了。
“不愧是朕的好侄女，果然是深明大义的，”皇帝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
“如此，明月，和亲柔然的重任就交给你了，你放心，朕这个做叔叔的，一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1
这已经是我抵达柔然的第五天了，我名义上的夫君伏罗光羲可汗还没露面。
作为一个和亲公主，我显然并没有获得想要的体面。
我的父母死的早，我和弟弟自小就被做叔叔的皇帝接入宫抚养，深宫禁苑，明争暗斗，我虽然顶着个郡主的名头，但说穿了也就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明哲保身，随遇而安，是我多年的生存之道。
去年，靖国和柔然发生了战争，和谈后，战胜的柔然提出要公主和亲，而且指明要流着皇室血脉的公主，不要八竿子打不着的宗室女或者是美貌宫女滥竽充数。
宫里的人都说这是柔然故意给靖国难堪，嫁过去的公主肯定没什么好下场。
我正值婚配年纪的公主堂妹沈瑶月嚷嚷着宁愿在宫里吊死，也不要去和亲，于是我这个半拉子的侄女兼养女就被顺势推了出来。
我原本也是不愿意去的，但是我身边的林女官却一直劝我要深明大义，而且我做皇帝的叔叔抚养我和弟弟多年，如今也是我报答的时候了，又说她会陪着我一起去。
于是我松了口，皇帝也顺势封了我个永宁公主，将我送上了花轿。
和亲的一路上，林女官都在苦口婆心的跟我讲，皇帝是如何的对我寄予厚望，我要如何才能抓住男人的心，要如何才能尽快怀上孩子，那副操心的模样，仿佛是她自己和亲一样。
比如现在，她急得如热锅上热锅上的蚂蚁，而我呢，现在正在同一条烤羊腿较劲。
“公主啊，您别总忙着吃啊，我们都到柔然这么多天了，那可汗都不露面，我们该找人出去打探一下才是啊。”
林女官开启了日复一日的念叨：“我们无论如何要早一步要抓住可汗的心啊，要是这可汗不喜欢您，您日后就没办法生下孩子，没有孩子，您的下半生可怎么过啊，我可怜的公主啊，您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我停下了割羊腿的手，折服于林女官无限发散的思维。
“忠言逆耳利于行，公主您终于听进去了？””林女官感动地热泪盈眶。
“不，我只是觉的吃的一些累了，打算闲一会再继续。”我弄干净了油腻的手，往后一靠，从桌边拿了一卷画本子看了起来。
“公主啊，您一定要上点心啊，被打发到这草原上来和亲，是咱们命不好，只怪王爷王后去得早，没办法为您撑腰，可既然来了，咱们一定要为日后打算，有了孩子，才有了立身之本，您才能坐稳这草原王后的位置……”林女官看我一副醉生梦死的样子，又是一番苦口婆心的劝导。
“本王竟不知道，王后的人竟有如此之多的不满！”林女官正说到兴头处，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清冽低沉的声音，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掀帘而入。
“你就是本王的王后？怎么又瘦又矮，跟个兔崽子似的，是你们靖国皇帝不给你吃饱吗？”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笑道。
正是我那五日不曾露面的便宜夫君伏罗光羲。
和亲的一路上，我可没少听别人讲起他的事迹。
传说他杀人如麻，三头六臂，面如夜叉，心似恶鬼，名字可止小儿夜哭，我还以为他何等凶神恶煞呢，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可汗说笑了，您别看我长得清瘦羸弱，但我的力气和食量可是不小的，不过是光吃肉不长个罢了。”我讪笑道，为自己辩解。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烤羊腿，饶有意趣地笑了：“王后力气如何本王不知道，不过食量不小这话本王倒是信的，毕竟一次啃完半只烤羊腿，就是本王也要甘拜下风。”
林女官看着我们一来一回的友好攀谈，朝我使了个眼神，示意我把握好机会，然后匆匆退了下去，还贴心地为我们关上了门。
“我们靖国人有句古话，嫁人嫁汉穿衣吃饭，所以不管我吃多少，怎么能吃，喂饱本公主都是你这个做夫君的义务。”
“这是自然的，本王不会让公主失望的。”他轻笑着，凑近我耳畔低语，带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暧昧，我隐约之间有种不详的预感。
事实证明，伏罗光羲就是个畜生，没错，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林女官为我送来了养气补血的红参牛乳粥，望着如残花的我，一脸的老怀欣慰，还说什么我务必要多加努力，早日怀上孩子才是正经。
2
六月十五是柔然的山鬼节，这也是我远嫁柔然后遇见的第一个节日，伏罗光羲带我去了一座很有名的佛寺礼佛。
不过，我觉得这应该只是他的借口罢了，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真正想去的应该是寺庙后的那片密林，林中草木丰盛，多狡兔野鹿，伏罗光羲向来喜欢骑马涉猎。
若不然，为何别人去寺庙带的都是香烛瓜果，而伏罗光羲准备的却是匕首、孜然和盐巴呢？
到了寺庙所在的山上后，第一件事也是拉着我往密林而去，还美其名曰说什么今日是山鬼节，寺中香客众多，不妨等傍晚人散去的差不多了再去。
在密林处提前等候的人，早已为伏罗光羲准备好了马匹、弓箭等狩猎工具，伏罗光羲的狩猎之旅收获颇丰。
“你们靖国没这么好吃的兔肉吧，这可是草原上才有的风味。”午饭的时间，伏罗光羲烤了一只猎来的兔子，膘肥体壮，肉质鲜美。
“嗯，”我点点头，吃得很是满意，“虽然靖国也没有草原上奔跑长大的兔子，不过靖国皇宫里有一群金尊玉贵的白鹤，虽然我没吃过，不过长的油光水滑的，味道也应该不错。”
那群白鹤是皇帝养的，我那做皇帝的叔叔，除了日日留恋温柔乡，美其名曰阴阳调和之外，最喜欢的就是修仙问道，在宫里聚集了一大帮人，各种炼丹打坐，那群被饲养在御花园的仙鹤，就是被用来采血入药的，每天被人好吃好喝的供奉着，滋润的很。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真的修炼成仙，不过从前海清河晏的靖国，在他数十年如一日荒淫无度的管理下，早已是山河日下，大不如前。
在去年与柔然的战争中，靖国之所以会战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军费的缺乏，国库里的税赋几乎都被皇帝拿去修他的“御仙宫”了，导致前线的军队吃不饱，穿不暖，只能节节败退。
最后被柔然打得溃不成军，只能和谈收场，不仅割让了数座城池给柔然，还把我和亲嫁了过来。
3
“什么仙啊，佛啊，我就不信这个，人活得好才正经的，你那叔叔要习得仙术，还用灰溜溜地把你嫁过来，这神仙，只要和红尘染上关系，就是个祸国殃民的。”
伏罗光羲咬了口兔肉，对我那沉迷于修仙问道的叔叔很是不屑。
臭名昭著到连异国的君主都知道，可见我那做皇帝的叔叔是何等的昏庸无道，很多前朝老臣，都私底下说，如果当年我父亲没有英年早逝，先帝立的是我父亲做太子，靖国定然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我父亲和皇帝是先帝仅有的两个儿子，同母同胞，父亲是长子，才华横溢，但一直被太后各种嫌弃，皇帝是次子，不学无术，但被太后宠爱有加。
当时，朝中正为立太子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既是嫡长子又有贤名的父亲，呼声很高，但太后却一个劲地劝先帝立次子，先帝犹豫不决。
再然后，父亲和母亲就一夜间得急症去世了，如今的皇帝成了太子，入主东宫，我和才出满月的弟弟也被带进宫抚养。
林女官是母亲的乳姐，当时她刚刚出了月子，儿子就因为一场高烧去世了，又被夫家休弃，孑然一身的他也遂同我和弟弟一起入了宫，悉心陪伴我们长大。
吃完兔肉后，我和伏罗光羲才转身千万寺庙，林女官准备了香烛供品等我们，我挑了一尊端庄慈悲，衣着华丽的女性神明上了香，拜了拜，伏罗光羲问我求什么，我告他求子，他听完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我回头看他，满脸疑惑。
“本王笑王后，连家门也没弄清，就胡乱拜神，”伏罗光羲搂住我，指着女神旁边一座乌黑麻漆，有胡子的神明：“方才那位啊，是吉祥天女，主管财富繁荣的，相当于你们靖国的财神，这位才是观音，你求子应该拜他才是。”
我大囧，谁能想到在中原被称作“观音娘娘”的菩萨，在柔然竟然是个男的？还长得这么黑，还有胡子？
我掐了伏罗光羲胳膊一把，嗔怪他没有早些告诉我，又让林女官去寺中重新买些香猪过来，再拜一回。
殿内只剩下我和伏罗光羲两个人，他搂着我，凑近我耳畔暧昧低语：“你要孩子，求着泥塑的菩萨做什么，他懂什么，你该找我才是。”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我早就明白了这人的秉性，这人就是个没脸没皮的。
4
从佛寺回来后，我被某个混账折腾了一宿，还美其名曰，想要孩子就总得多劳心劳力才是。
林女官照例为我端来了每日必食的红参牛乳粥，还苦口婆心地劝我多喝点，我对这粥的功效表示深刻的怀疑：“林女官，那御医不会是骗你的吧，我和伏罗光羲每日蜜里调油的过着，这粥也每日不断地喝着，还是一点作用都没有，你肯定是拿到假药方了。”
“不应该啊，”林女官也很是疑惑“可汗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公主您也是风华正茂的，按理说，这么久了，不该还没有音讯，至于这药方，肯定是没问题的，那可是德高望重的院正手里的，宫里多少娘娘都是经过他调理怀上的。”
“公主您也别着急，总归可汗的心在您这儿，急心吃不了热豆腐，总会有的。”林女官为我添了碗牛乳粥，安慰我道。
我乖巧柔顺的点点头，深刻的表示了我对孩子的期盼和期待，林女官听得很是欣慰，表示我终于懂事了，她也总算是放心了。
晚上，处理政务的伏罗光羲回来，说接下来要出门几日。
“下面有些部族不太安分，我要去巡视一番，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月余，一定回来，你在家里乖乖等着我。”他吻了吻我的额头。
伏罗光羲走得很是匆忙，习惯了他每日没皮没脸的纠缠，一时间望着空荡荡的宫殿，我还真是有些不自在，于是我只好化思念为食欲，每天烤兔、烤鸡、烤羊腿，变着花样的安慰自己的味蕾。
结果就是肉吃多了上火，嘴里长了两个溃疡，痛得我死去活来。
林女官看我这幅痛苦的样子，还以为我是因为孩子的事情而黯然神伤，安慰我不要多想，左右伏罗光羲的心都是在我这儿的。
林女官的话很快遭到了打脸，陪伴伏罗光羲去巡查的，最得他倚重的侍卫长缇逻，竟提前带人护送了一个貌美女子回来，我还没搞清楚那貌美女子姓甚名谁，她就主动找上门来，而且，来者不善。
“你就是靖国来的和亲公主，表哥新娶的王后？”貌美女子打量着我，眼中并没有多少尊敬“介绍一下，我叫乌玛，是可汗表哥从前的未婚妻，如今是他新娶的侧妃，王后可以称呼我一声妹妹。”
我满脸不可置信，甚至有些站不稳，伏罗光羲这才出去几天啊，就给我搞了个貌美如花的侧妃出来？
林女官也是一脸的凝重之色，面上的焦灼甚至比我还甚。
5
乌玛日日来找我说话，话里话外，无不在炫耀她和伏罗光羲的关系。
“我老家在格林城，我们家是城里的豪族，我长得貌美，从小就被送了到王城，家里原指望我能和姑母所出的大王子从小培养情谊，以后做个王后，只是我却看不上那肥胖如猪的大王子。”
“我第一眼见到光羲表哥的时候，就觉得他不一样，他那时候很不受宠，一个王子活得跟下人一样，是我一直照顾着他，给他送吃的，送喝的，用你们靖国的话来说，我们这也算青梅竹马了吧？”
“后来，我接到信，说我父亲去世了，要我赶紧回格林奔丧，回去后才发现，父亲竟是被觊觎家主之位的叔叔所害，就连信，也是叔叔给我写的，我想为父亲报仇，却被叔叔药晕后，远嫁了。
光羲表哥成为可汗后，第一件事就是杀了我的叔叔，为我出气，王后，您说他是不是重情重义极了？”
乌玛说得云淡风轻，我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乌玛说话，直到快用午饭的时候，乌玛才姗姗离开。
“公主，您不能再犹豫了，就侧妃这嚣张跋扈的劲儿，您如果不能抢先怀上孩子，以后只有被她欺负的份。”
林女官告诉我，她手里有一种药，只要男人吃下去了，就会断子绝孙，只有和吃下过解药的女子在一起，才会有孕育子嗣的可能，她劝我给伏罗光羲服下药，这样伏罗光羲就只能和我一人生孩子。
“我总觉得这药听着有些玄乎，这种药没问题？不会把人毒死吧？”我心中还是有些犹豫不定。
“我的公主啊，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还能骗你不成？如今我算是看明白了，这柔然可汗啊，他压根就是个不可信的，他今日有了一个侧妃，明日就会有三个、四个、五个……
在这草原上，真正为您打算的，也只有我了，听我一句劝，您这时候不为自己考虑，日后只能任由那些莺莺燕燕欺负到头上来了。”林女官催促着我，言语间仿佛全是为我打算。
“好的，我信您。”我一咬牙一跺脚，接过林女官给我准备的药。
林女官满意的笑了，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仿佛完成了什么了不得的头等头等大事一样。
6
伏罗光羲终于回来了，一身的风尘仆仆，一进门就嚷嚷着说想我，我嗅到他身上一股子汗味，又催他赶紧下去洗漱。
趁着伏罗光羲洗漱的空档，林女官端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午饭，洋葱牛肉汤，野鸡崽子羹、烤羊肉、葡萄酒……重油重口，汤汁浓郁，为我的就是方便我下药。
我在她的注视下，我将她给我的药一分为二，分别掺入了葡萄酒和汤中。
伏罗光羲喝了不少的洋葱汤和葡萄酒，林女官殷切的在一旁伺候，为我们布菜，我在林女官眼中看到一种疯狂的炽热，那是一种隐晦的，压抑的激动。
伏罗光羲同我说起乌玛：“乌玛的事，你别也多想，毕竟她过去对我有恩，总之，你放心，无论是现在还是日后，在我这儿，没人能越过你去，你才是我永远的王后。”
“嗯，我信你的。”我点点头。
转眼又是一个月，这个月，伏罗光羲三分之一的时间，都栖息在乌玛那边，乌玛没少找我炫耀，我私底下没少同林女官倾诉。
林女官表现得有些不耐烦听我抱怨，但却殷切的一日三次的找医官为我请脉，希望我能早日怀孕。
诊出有喜的那一刻，林女官比我还要激动，我满心欢喜的准备去告诉伏罗光羲，却被林女官拦住。
“公主，我前些日子发现了一件事情，”林女官压低了声音，用只能两个人听清的声音说道：“我实在不想您一辈子蒙在鼓里，太憋屈。”
“可汗，他并不像您以为他那么爱您，他很不希望您怀孕。”林女官一脸的痛彻心扉，跟我说起她发现的秘密来。
按照林女官的说法，这事她是偶然间才发现的，她发现厨房的人在给我做饭菜的时候，一直都是单独开锅的，用的调味的调味料里面还加了一种可以避孕的药物。
“公主细细想想，之前您和可汗蜜里调油的时候，一直都没音信，后来可汗走的那一个月，您得了溃疡，喝得都是我煮的白粥，如今却有孕了，算来，不正是可汗回来的那天怀上的吗？”
我表现得有些站不住，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林女官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又继续给我出了一法，让我试探伏罗光羲。
7
当天夜里，我把我怀孕的消息，告诉伏罗光羲的时候，他的确不怎么高兴。
“你是不喜欢这个孩子吗？”我试探着开口。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些意外罢了，乖，别多想，睡吧。”伏罗光羲松开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伏罗光羲已经不在了，在桌上给我留了张纸条，说是有事出门一趟，不出十日就回来。
我把昨夜发生的一切告诉林女官，林女官说伏罗光羲表现得不高兴，可见是不喜欢我腹中的孩子，又问我说伏罗光羲去了哪里，我表示不知道。
我们正说着，乌玛来了，一进门就盯着我的小腹，笑得意味深长：“王后这是怀孕了？恭喜贺喜啊。”
我昨天才诊出的怀孕，昨夜才和伏罗光羲说的，她是怎么知道的？
“表哥今天一大早就跑到我宫殿，说你怀孕了，跟我打听神医甘陀丽的踪迹，从我这里拿到地址，就马不停蹄的的跑出去找人了，王后还不知道神医甘陀丽是何许人也吧，她是我们草原上最有名的妇科圣手，很是擅长治不孕，尤其是打胎更是一绝。”
我一惊，手里的汤盅摔落在地，乌玛很满意我惊慌失措的样子，春风得意的扬长而去。
“公主，情况您也看到了，柔然如今是留不得了，等可汗回来，您只有母子俱亡一个结局，不如，我们回靖国吧？”林女官给我出主意，表示一定会顺利护着我回到靖国。
8
我没想到候，我陪嫁中竟还有如此掩藏之多的高手。
比如一直为我梳发那个玲珑小巧的宫女，竟然是易容的高手，那个坡脚的马夫，竟然是假装的，就连一直陪伴我长大的林女官，这心计，这谋算，似乎也不简单呢。
我在他们的护卫下，顺利离开了王城，林女官一路上都在安慰我，说等我回到了靖国，皇帝一定会为我做主的。
快马疾驰的走了一夜，快要天亮的时候，也没见人追上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但显然这份轻松是短暂的。
很快，我们就被一群举着火把的军队迎面围住，领头的赫赫然就是外出寻医的伏罗光羲。
他一身黑色大氅，端坐在枣红色骏马上，神色凛冽：“除了马车上的王后，其他人，杀无赦。”
寒冷的夜风吹来，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马车中，我握紧了林女官手，她一个劲的安慰我，不要害怕，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最大的筹码。
护卫我的军队很快就被屠戮殆尽，伏罗光羲走到车边，轻笑：“明月，在马车中待了这么久，还不下来吗？”
林女官塞给我一把匕首，脸上满是狠辣之色：“公主，您告诉他，您早给他下了药，他这辈子，除了您腹中的孩子，再不会有别的子嗣了，如果他不放您回靖国，您就自刎在他面前，记住，说话的语气一定要决绝，这样他才会忌惮。”
我拿着匕首走下车走到伏罗光羲的面前，按照林女官教我的，先是说了给他下药的事情，又威胁他：“叫你的人让开，给我们准备好银两，快马和车骑，送我们出草原，要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
“好了，好了，我的小公主，如今都收网了，你也该出戏了，草原的风大，可别冻坏了。”
伏罗光羲笑道，跳下马来，将我搂到身边，接过侍卫递上的白狐裘，将我裹得严严实实，又吩咐身边的侍卫：“还愣着干什么，把那个老虔婆拉下来。”
林女官被人粗暴的从马车里拽了下来，在看到我笑靥如花的站在伏罗光羲身边的时候，她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怎么样，林女官，这出戏还精彩吧？要不是您的配合，我还真不能轻而易举的将我陪嫁中的那群暗卫找出来呢。”我笑盈盈的看着她。
“公主，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林女官嘴硬：“我都是为您好啊，我不会害您的，您不回靖国，他会把您和您腹中的孩子一起害死的。”
“得了吧，出嫁前，你和皇帝说的那些话，我当时就在窗外听的一清二楚。”我冷笑，上前给了林女官几个耳刮子。
9
我永远不会忘记，我发现那事时的震惊。
接到和亲圣旨的那一晚，我想去找林女官说话，可来到林女官居住的小院，却发现门是虚掩的，随后，我就听到里面传来男女交欢的淫词浪语。
我轻手轻脚的走入院中，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小心翼翼的戳开窗户纸，看到了令我毕生难忘的一幕：只系着一个赤色芙蓉肚兜的林女官躺在皇帝的怀里，皇帝正对着她上下其手，场面淫靡至极。
“你这个没良心的，真的舍得我陪明月那丫头片子远嫁啊？”林女官眼波流转，娇嗔问皇帝。
“我当然不舍得啊，可这也不是没办法嘛，你先陪她和亲过去，找个机会把药骗她服下，等她怀孕了，再将她骗回靖国，到时候，柔然可汗唯一的子嗣，就在咱们手中，草原的事情，不都由我们说了算？
你放心，等你大功告成归来了，朕就封你做皇贵妃，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说完，皇帝就取出一包药交给林女官，又说了使用方法，正是林女官给我的那种药。
“放心啊，那小丫头片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早就把我当成依靠了，还不是任我拿捏？”林女官信誓旦旦，收好了药“人家为你做了这么多事情，你可不能辜负人家啊。”
我想不明白林女官为什么要怎么做，她和皇帝之间究竟还有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些东西，远不是当时我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能调查清楚的，于是我只能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准备远嫁。
我一直都装出信任、依靠林女官的样子，心里却暗自有了盘算。
在伏罗光羲同我见面的第一晚，我就将这一切都告诉了他，请他帮我，左右我都已经沦为了棋子，也没必要讲什么家国大义。
所以后来的一切，都是我和伏罗光羲做戏，为的就是引诱林女官上钩，包括我求子心切，包括伏罗光羲带回乌玛，我大受刺激，包括我怀孕后，对伏罗光羲大失所望……这一切都是我装的。
林女官比我的想象的还要立功心切，只需要我露出一点点信息，她就露出了马脚。
至于她给我的药，我自然是没吃的，伏罗光羲也没吃，我早就把它换成了相似的粉末，下药，不过是做给她看的罢了。
至于避孕，也是经过我同意的，后来出现的怀孕症状，也不过是服用药后故意装出来的，我和伏罗光羲，从来没想过太早生育，后面伏罗光羲要去找神医，也不过是提前找个借口离开王城罢了。
“公主，你好深的算计啊，你这般通敌卖国，背信弃义，就不怕遭天谴吗？你心里就半点家国大义了都没了吗？”被人拉住的林女官，歇斯底里的哀嚎着。
那副慷慨激昂，义愤填膺的模样，仿佛自己是什么死谏的忠臣良士一样。
“从皇帝不顾叔侄之情，将我远嫁的那一刻，我心里对靖国就没有了半点眷恋。”我冷笑，那样腐朽昏庸的家国，用女子去换取和平的家国，我在意它做什么。
“您别忘了，小王爷还在靖国，您所作所为要传回靖国，要您弟弟如何自处。”林女官又用我弟弟威胁我。
“我也很好奇，为何我弟弟从小不和我亲近，倒是对皇帝亲近的紧？还有林女官也好像很疼爱我弟弟？”我冷笑着：“林女官不愿意说不要紧，王城的牢狱会让您松口的。”
10
数日后，伏罗光羲递给我了一份林女官招认的供状，里面所记载的事情，一桩一件无不令我瞠目结舌。
我弟弟不是我弟弟，而是林女官和皇帝生的野种，早在我父母出事后，就被替换了。
林女官和皇帝勾搭成奸多年，一直潜伏在我父母身边，我父母骤然暴毙，就是因为她下了药。
皇帝和太后，之所以要我父母死，是因为我父亲压根就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只是太后早年为了在宫中站稳脚跟，借陪嫁宫女之腹生的孩子，所以太后才一直不喜欢他，更不愿意他坐上太子之位。
先帝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曾发现长子之死的不对劲，命令暗卫暗中调查，却不知他信任的暗卫，也早已投靠了皇帝和太后，转头就把这事情告诉了母子二人，于是病重的先帝也被她们母子一碗参汤送走了。
“别伤心了，你还有我。”伏罗光羲擦去我眼角的泪痕，安慰我：“终有一日，等柔然的铁蹄踏入靖国的帝都，我会亲自杀了那群狼心狗肺的东西，为你报仇。”
“我信你的。”我说道，万里江山有德者而居之，靖国从上到下，早已腐朽的不成样子，既如此，这样的皇室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我们正说着话，宫人进殿禀报，说乌玛来辞行了。
“你多年没回宫，这么着急走做什么？再留些日子吧。”我开口挽留她，我早知道她和伏罗光羲只是做戏，自然没有什么介怀。
“多谢王后的好意了，不过马上就是我的婚期，我得先回去准备着，左右日后我和夫君也是定居王城的，咱们见面的日子还多着呢。”乌玛巧笑嫣然。
伏罗光羲说，他之前外出巡视，救下乌玛，本来只是想请她回来配合我做戏，但乌玛和护送她回王城的侍卫长一见钟情，如今事情了结，他们也要谈婚论嫁了。
我和乌玛说恭喜，表示成亲之日，一定会到，又从陪嫁里搜罗出一堆首饰送给她，只说这不是赏赐，而是酬谢，请她务必要收下。
“我们都会好好的是吧？”晚上睡前，我问伏罗光羲。
“自然是的。”他吻了吻我的额头，眉目温柔。
传闻敌国皇帝冷酷无情，不受宠的郡主嫁去后，却被他宠上天
11
在我远嫁草原第十三年，我和伏罗光羲一对龙凤胎七岁的时候，柔然的铁蹄终于打进了靖国的帝京。
这些年，靖国没少来信，劝我息事宁人，第一次的时候，我直接把林女官的供状和头颅给他们送了回去，再后来，我直接连看都不看了，凡是靖国来的信件，一律扔火盆。
伏罗光羲决定迁都，在他的陪伴下，我终于回到了阔别多年的靖国，见到了我那位服食丹药十年多年，依旧还没有死去，只是如烂泥般瘫痪在床的叔叔。
“明月，当年将你远嫁，是朕对不住你，这是朕的错，但你的兄弟姐妹们，都是无辜的啊，他们身上和你流着相似的血液，你不能这么对他们……”他挣扎着，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想来拉我，却被我冷冷躲开。
“皇帝说笑了，您当年杀我父亲，您同父异母的兄长的时候，可没讲什么情面，更何况，如今您的子嗣，和我不过隔房的兄弟姐妹罢了。”我冷笑，转身离开了宫殿。
伏罗光羲提议是斩草除根，但我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杀了他们，只是让伏罗光羲将他们全都贬为庶民，流放到了比柔然还要偏远荒芜的草原。
一群养尊处优的王孙公子，能在那样的环境活下去吗？或许吧，但没关系，因为钝刀子杀人最痛，我要的就是他们生不如死。
我和伏罗光羲并肩站在宫楼上，俯瞰着繁华巍峨的帝京，他同我说起登基册封的事情，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吉服，我恍如隔世，问起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那时候，我刚刚剿灭了我叔叔的叛乱，快马加鞭的赶回来看你，一路上我都在想，这位从靖国嫁过来公主是什么样的呢，漂亮的？高贵的？还是可怜巴巴哭兮兮的？结果我一进门，却看到桌上吃了大半只的啃羊腿，那时候我就想，这姑娘的胃口真好啊。”
“后来我不知怎么的，就想给你讲讲我叔叔的事情，别人都说我做的残忍，结果你却听的意犹未尽，你是第一个不畏惧，不仰望我的女子，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就决定要将你一辈子留在我的身边，后来你又将一切对我坦诚相告，我更觉得更不能辜负你了。”
不得不说，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柔然人觉得伏罗光羲杀了他叔叔不讲情面，那是因为他们是同类，兔死狐悲，可对于我，那就是个未曾谋面的，没有半点想干的陌生人，谁会为一个遥远的人的死亡而无谓伤感呢？
“没遇到我之前，你对别的女子也一样这么直截了当？”
“没别人，从来就只有你一个人，我从小就在厮杀中长大，所以对于喜爱之物的第一感觉，就是先弄到手再说，至于日后，你们靖国人不都说烈女怕缠郎嘛。”
金乌西坠，晚风微凉，带来阵阵甘甜醉人的酥油香味，目之所及的大街小巷，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炸油条的、炸酥饼的、卖元宵的、卖糖糕的……各种小摊小贩摆满了街巷，好一片人间烟火气。
我牵着伏罗光羲的手，指向一家卖阳春面的店铺，告诉他，我们一起去吃面吧，那是我从前没有远嫁时，最爱的味道。（原标题：《公主和亲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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