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的三十作者:顾珍,现在小编就来说说关于三十在古代怎么写 二十八的三十全文?下面内容希望能帮助到你,我们来一起看看吧!

三十在古代怎么写 二十八的三十全文

三十在古代怎么写 二十八的三十全文

二十八的三十

作者:顾珍

(原创)

序文

二十八岁的顾珍仿佛被按上了命运的齿轮,她思考过,奋斗过,挣扎过,生活过,就像鸟儿从天空飞过,了无痕迹,但已飞过。

一、相亲

这是顾珍母亲给她安排的第二十八场相亲,对方大约一米七的身高,身形微胖,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服装,带着黑色边框的眼镜,整个人稍显土气。

“你好,我是顾珍,你是龚阿姨的儿子?”顾珍上前自我介绍到。 “你,你好,我是贾文。”对方点头表示自己就是今天的主角,随后补充确认:“你是我妈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吗?”

顾珍一边点头示意自己就是他今天相亲的对象,一边对母亲不经她同意就答应相亲见面的行为表示很无奈。她知道母亲对于身边亲戚,朋友的请求向来不懂得拒绝,但婚姻毕竟是人生大事,不能别人要求相看母亲就无条件的同意,好歹在同意之前询问下她本人的想法。

顾珍不求母亲在给她安排相亲前自己能提前了解对方的基础情况,但不要别人一介绍就擅自同意,并不是只要对方是个男性,两人简单见面相互有好感后就能考虑结婚,婚姻很复杂。这些年迫于母亲随意答应的原因,她遇到过各种奇葩,当然也有正常的相亲的对象。

顾珍就坐后,打开菜单,询问对方在饭菜方面是否有忌口,对方摇头示意一切按照她的喜好来即可。顾珍抬眼看了看对方,见对方憨憨无措的神情,她没再继续问下去,唤来服务员,点了一荤一素,一清淡一香辣,外加一份海带肉饼汤。

为了避免等菜过程中两人无话可说的尴尬,顾珍借口去了趟洗手间,算好时间出来后,点的菜也陆续上了桌。

“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就随便点了些,你看你要不要再加些菜?”顾珍问。

“不用了,就这样挺好的。”对方连忙摆手。

“嗯,那赶紧趁热吃吧。”顾珍点点头,夹起桌上的菜。

饭后,对方提议一起去周边逛逛,顾珍抱歉表示自己下午需要加班,没法陪他一起闲逛,两人互加微信后便分开了。

晚上九点半,顾珍接到母亲的来电,对方一个劲地询问顾珍对这次相亲的人感觉怎样?

顾珍无语:“妈,我不是说过给我安排相亲之前一定要问下我吗?你怎么总是这样,问都不问我就答应别人。”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的解释:“我本来是要问你的,但是一下子就给忘记了,下次,下次我一定问你,打电话问你。”

每回质问,都是这样的借口,顾珍压着火气说:“我每次问你,你每次都这样说,但没有一回是做到的,是不是只要我单着,你就一直这样下去?”

母亲大声反驳:“我哪有每次都这样,我只是记性不好,再说我这么做都是因为谁,为了谁,还是因为你单身,为了能让你早些结婚,我这样做……”

对于这个问题,顾珍不想过多谈论,没意义,她打断母亲的话:“所以今天的这人又是你哪位朋友的亲戚的儿子?”

母亲开心地说:“这人是龚阿姨的儿子,龚阿姨你还记得吗?”

顾珍在脑海中翻阅自己记忆中的各个阿姨,发现姓龚的阿姨有好几个,谁知道今天这人是哪位龚阿姨的儿子,她疑惑问母亲:“有好几个龚阿姨呢,你说的是哪个?”

母亲描述对象:“就是那个喜欢穿花裙子,戴帽子,梳着辫子的龚阿姨,你小时候可喜欢她了,总吵着让别人给你梳头发,你想起来了吗?”

顾珍谎称自己想起来了,她示意母亲:“你接着说,然后呢?”

母亲继续说:“前不久,我们聚会闲聊时,她知道你还没有对象,就一直想让你和她儿子接触接触,看看有没有缘分能在一起,起初我也没有答应,但她天天问我,而且再过两年你就三十岁了,这些年你一直单着,我怕你三十岁时还是单着,所以我就答应了。”

对于母亲的忧虑,顾珍再一次强调自己的婚姻观:“老妈,生活中我有在留意,如果遇到心仪的男生我一定会主动出击。但,你也明白,有些事,它是急不来的,尤其是婚姻。结婚对我来说,并不是找个适合自己的人就能结婚,我想要的婚姻是建议在彼此都相爱的基础上,双方都愿意成为对方陪伴一生的人,你明白嘛?”

母亲回答:“哪有那么多相爱的人,我和你爸爸不也是结婚后培养出的感情吗?你也不要总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不论你怎么想也改变不了你现在是个单身狗。相亲就是需要慢慢相处,这两个人呀,处着处着就会产生感情。你自己看看你,你每次加了别人的微信,你都不找人聊天,你不和别人交流,你怎么去了解对方,你这一直这么挑,你以后怎么办,你要……”

顾珍薅了薅头发,她已经能预料接下来的发展趋势,在避免双方发生更激烈的争吵前,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连忙打断母亲的话:“妈,我知道,我知道,好了,好了,不要讲了,我知道,我会认真考虑,嗯,我还有事,先这样,行吗?”

母亲叮嘱顾珍:“那你要好好考虑,要试着和对方去接触,我和你说,龚阿姨的儿子我也是见过的,人家性格挺好,配你驴脾气,你自己要知道,你这样的人,这么怪的脾气……”

“嗯嗯,好,好,先这样,挂了。”

顾珍挂断电话,全身缩进摇篮里,她抬头平静地看着头顶的夜空,内心却仿佛有一团熊熊的火焰,燃烧着她的五脏六腑,火势越来越旺,越来越旺,仿佛下一刻就要从身体内喷涌而出。

母亲最后那一句“你这样的人,这么怪的脾气”莫名地触动到了她内心深处的伤口。

顾珍反复重复母亲那句:“我这样的人,这么怪的脾气。”

顾珍反问自己:“我怎样的人?怎么怪的脾气?”

小时候,母亲和父亲总是吵架,但好在那时她们都比较疼爱关注她。起初父母吵架,她用哭声吸引双方,熄灭争吵;当哭声不再重要时,她用身体的伤口将双方从争吵中拉扯出来;再后来,受伤也无法阻止她们漫天的争吵,她们开始慢慢地忽略了她。

那段时光真的太让人厌恶,用个比喻,如果它是所有时光中的一块腐肉,那顾珍一定会选择毫不犹豫地挖掉它,她至今也无法忘记父母争吵的声音,那是整个世界中最难听,最无比刺耳的噪音。

在这样的环境中,顾珍控制不住地发泄内心的烦躁,她摔东西,她学会骂脏话,她大声尖叫,无节制的花钱,无视父母的教诲,和母亲争执,和父亲冷战。

原以为会一直日子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但后来因家庭外债,父母双方需要外出工作挣钱还债。而这一外出就是整整八年的时间,这八年来,顾珍一个人渡过了中考,迎来了高考,大学毕了业。对父母争吵的印象似乎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淡化。不知从何时开始,她慢慢地越来越羡慕身边的同学,羡慕她们每周回宿舍都会带着父母准备的零食,羡慕每次考试后她们和父母理论试卷有多难的场景,羡慕班级每次开家长会时同学们的座位总会有人。

随着年龄渐渐地增长,顾珍眼巴巴地看着身边同学享受她们父母的爱,听着老师在耳边孜孜不倦地教育她们要珍惜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光,不要留下“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悔恨之情。

某天,顾珍悟了,她想自己又不是孤儿,她也有父母,她也应该和身边同学一样,可以享受父母的爱,珍惜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好好地孝顺他们,不留下“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悔憾。

想通后,顾珍开始慢慢地增加和父母之间的联系,和她们分享身边的趣事,开始听从他们的建议,哪怕她不喜欢。就像她能为了母亲的一句不远嫁,就放弃自己喜欢多年的学长,毕业后立即回家乡工作,母亲答应的每场相亲,无论工作如何忙,她都会抽出时间前往,事后也会积极和父母交流自己对未来的想法。

现在顾珍感觉气愤,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说‘你这样的人,这么怪的脾气’,明明自己变成这样,她们也有一定的责任,为什么不反思自己,反而来责怪她,为什么啊……

顾珍好无奈,她似乎又有些能理解母亲这样无赖的想法,毕竟母亲文化程度不高,她的文化水平限制了她对女儿的了解,限制了她对自己话语杀伤力的认识,也限制了自己情感语言的表达水平。

顾珍好纠结,她在想母亲说这句话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如果是有意的,那她说这句话的意图是什么?如果是无意的,那她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初夏的早晨,天色亮得快,昨晚萦绕顾珍的问题似乎也随着夜空的消失而退去,顾珍照常洗漱收拾上班。

啊,今天或许又是美好的一天呢。

二、工作

顾珍毕业后,在家乡找了一份钟表门店管理的工作,虽然这份工作需要经常加班和出差,但好在公司的同事和领导都很不错,再加上平常外出加班的时长也可以用调休相抵,所以顾珍在该岗位一干就是好几年,对于顾珍来说这份工作还是比较适合自己且又稳定。

这几年因为疫情,全球经济都比较低迷,各行各业都在风雨中苦苦支撑。顾珍所在的这家公司是国内钟表界有名的上市公司,老板家大业大,在其它同行为求减少亏损进行撤店时,她们公司却在迅速扩张门店数量。

和前几年相比,近两年来顾珍的工作量是翻倍的增加,光是新店的设计,装修,开业,活动策划等工作就够她忙活的,更不要说除了这些她还需要兼顾几家老店的销售情况,毕竟销售行业中销售业绩才是王道。

“XX,大家赶紧准备好材料,老廖等会要来开会。”一大早,顾珍刚将手头资料整理好,就听同部门的余杰在那惊呼。

“不是吧,又开会,完了,完了,一上午的时间又没了。”金战苦着脸,摇晃着身旁的顾珍:“我这手上的工作做都做不完,都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一小时用,老廖这随意的开会,是要我加班加到疯啊。”

顾珍表示深有同感,她推掉金战的手,安慰说:“淡定,光抱怨是没有用的,要真感觉不行,个人建议我们可以私下找老廖聊一聊。”

余杰凑过来发言:“我觉得行,这段时间大家都很忙,如果他真有很紧急的事,那就速战速决,缩短会议时间,炒剩饭的话题就不要再重复了。”

金战点头:“我也同意,那等会议结束后提?但是谁去提?顾珍,要不你去,你看你又是女生,而且老廖平常也很喜欢你,你去提他肯定会同意。”

顾珍给了他一白眼,这人在想屁吃:“要提就大家一起提。”

金战继续解释:“不是,我是觉得你去提,他同意的概率会比较大些,你看……”

余杰开口打断金战的话:“我去提吧,反正我挨骂是经常的事,多挨几句也没什么。”

部门会议如往常一样,汇报完各自的工作进展及管辖门店销售情况后,老廖开始了他的人生讲坛。会议结束后,时间已到了下午一点,顾珍整理好会议重点内容,便拖着不准备吃饭继续工作的余杰下楼觅食。

“诶,你真准备自己一个人去提?”顾珍问余杰。

“嗯,我去吧,这段时间确实忙不过来,他这样开会挺浪费时间。”余杰回答。

“可明明是三个人共同的建议,凭什么让你一个人去提,要去我们一起去,要不然就不要提,大家都受着。”

“算了,没关系,我去吧,没事的。”

“什么叫没事,有事的,本来老廖对你就有意见,你这样一个人去提,说不定他会误会你是去找茬,怎么别人不提就你提,这样他对你的意见会越来越深。”

“他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再说我不去提他对我的意见就会减少吗?不会,对吧?顾珍,这份工作其实我早就不想做了,每天忙来忙去,都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还要看老廖的脸色,我就没有遇到过像他这么能讲的领导,比唐僧还能念。”

“哈哈哈,老廖确实能讲,不过感觉有时他还是不错的。”

“看领导不能光看他平时对你的态度,主要还得看他能不能在大事上为你考虑,能为员工扛大事的领导才是好领导。你呀,你还是太浅了,没有看到他的本质。”

本质?什么本质?顾珍没继续问下去,她扒了扒菜表示:“那等会我和你一起去,吃完饭就去。”

余杰笑了笑:“你就别去了,省得到时候和我一起挨骂,骂哭了我可不哄,哈哈,毕竟我是有老婆的人。”

顾珍咧嘴大叫:“去你的,我什么时候哭过,这辈子我就没哭过。”

俩人用完中餐便直接去了老廖办公室,在余杰提议完后,顾珍也顺着补充了几点,最后老廖表示会尽量缩短会议时间。出了老廖办公室,余杰向顾珍竖了竖大拇指,合掌表示感谢,顾珍眨眼表示不客气,随后两人都各种投入忙不完的工作中。

下班前半个小时,顾珍看着还有一大摞的文件需要整理,感叹今晚又要加班。

加班到中途,顾珍下楼买饭,没想到遇到了第二十八场相亲的对象,龚阿姨的儿子贾文,真是好巧不巧。在确认对方是在向自己打招呼后,顾珍向前开口询问:“好巧,你是在这附近上班吗?”

贾文摇头解释:“不是,我是听说这附近的夜宵不错,所以就来这逛逛。”然后又看向顾珍手里的盒饭:“你也是来这里买夜宵的?”

顾珍干笑两声,心想这人可真够扯,跑这全是便利店的地方来买夜宵:“我刚好饿了下来买个饭。”没等对方回应,顾珍满脸歉意:“那个,我还有些工作没有完成,你继续逛,我先回去了。”

还没有走几步,顾珍就被贾文叫住:“那个,要不我送你回去?”顾珍摇头拒绝:“不用了,太麻烦你了,我公司就在这附近。”

贾文又问:“不麻烦,不麻烦,一起走吧。我们明天要不要一起吃饭?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顾珍想了想明天的安排,不是她找借口,而是真没时间,她明天得出差:“明天不行,我明天得出差呢。”

顾珍拒绝后见对方没再说什么,悄悄松了口气。在和贾文短暂相处的时间里,顾珍清楚地明白对方不是她喜欢的类型。这次两人的偶遇,顾珍也不知是不是真巧合,但这种情况下如果她一本正经地向贾文表示自己对他没有想法,似乎会显地她太过于自作多情。

楼下便利店到公司只有十来分钟的路程,两人很快就到了公司楼下。

顾珍站在门口道谢: “贾文,我们公司就在楼上,谢谢你送我回来,这么晚了你也赶紧回去吧,不然阿姨该担心了。”

对方没过多纠缠,等顾珍上电梯后就离开了。

经历这事,顾珍也没了继续加班的想法,她将工位上未整理好的文件放进抽屉里,就打卡下班了。

回到出租屋,顾珍洗漱一番,端着煮好的泡面窝在阳台上刷着最近的热播剧。

因为经常加班,为了方便工作,早几年顾珍便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这样可以大大节省往返的交通时间,也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空间。

三、饭局

也许是因为曾失去过,所以才会变得额外珍惜,也或者是因为从未拥有,所以当你能再次拥有时,你就会小心翼翼地守护,即使有时你明知不应如此,却还是这样去做了。

自从和父母的关系缓和后,顾珍在每个空闲的周末都会回家享受短暂的家庭氛围。她会在周五晚上安排好工作后直接打车回家过夜,这样的话,周六早上就可以和父母一起吃个早餐,然后上午陪母亲去菜市场逛逛,中午在厨房打打下手,下午可以窝在客厅看自己喜欢的剧,晚上一家三口在小区附近散散步,聊聊天。

这周周五傍晚,顾珍没有像往常一样准点下班,在下午工作的时候她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她和父亲今天要在朋友家过夜,所以让她晚上不用回家,明天中午直接去明珠酒店一起吃饭。

顾珍原本想问母亲她们在哪个朋友家玩耍?为什么要在哪过夜?又为什么明天要去酒店吃饭?但母亲那头的声音十分嘈杂,自己身边又有其他同事在,顾珍最终什么都没问,她内心吐槽自己,父母也有自己的朋友圈,她无权对他们的行为多加干涉。

周六早上六点左右,顾珍醒来洗漱,慢腾腾的给自己准备了碗燕麦牛奶早餐。平时在家这个点,她早就陪着父亲一起下楼去买早餐了,不过现在自己的感觉也不来赖。

虽然不知父母为什么要去明珠酒店吃饭,但自己打扮正式点总是不会有错。早饭结束后,顾珍带上等会需要更换的衣物去了明珠酒店附近的美容店,也算是托今天饭局的福,不然她都想不起上次做美容保养是什么时候的事。

明珠酒店是当地有名的高档酒店,一般重大的生意和重要会议大部分公司都会选择在这个酒店进行商谈,毕竟该酒店的布局,氛围,服务在当地是十分不错的呢。近几年随着工作能力的增加,顾珍也跟着部门领导来这接待过几次重要的客户。

美容服务结束后顾珍看时间尚早,便问店员要了个可以休息的地方。长久紧绷的身体经过这次服务彻底放松了下来,顾珍躺在摇椅里伴随着休息室舒缓的音乐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睡梦中好像有一道柔暖的七彩灯光一直在照耀着她。

“去做风吧,做不定义的风;去造梦吧,就算世界都不懂;你还是你,还是你……”顾珍摸了摸旁边的茶几柜,来回探索了好几遍都没有摸到手机,这时才恍然想起自己身处美容店。

她看看了停止响铃的手机,回想起梦中的那道温柔的光,只觉得好想不被叫醒,想要一直沉浸在这场梦中。

手机铃声的再次响起打断了她飞远的思绪,顾珍拍了拍脸颊,接通母亲的来电,告知母亲自己大概五分钟就会到,随后便借更衣室换上自己带来的那套较为甜美的服装。

顾珍猜想过今天一起吃饭的人可能是父母年轻时的好友,也可能是自己不熟悉的亲戚,或者是父母某一方公司重要的领导,她谁都猜想了,独独没有想到会是贾文和他父母。

在走近包厢看到贾文时,顾珍感觉自己从高空重重地摔落到了地面,还是那种会发出“砰、铛”声响的一种。

那一刻她在想什么?顾珍也说不上来当时自己的感受?她感觉自己好像有很大的情绪起伏,但好像又没有,她感觉在包厢里那个面无表情的人是自己,但又好像不是自己。

她很久没有这样的感受了。

饭局结束,回家路上,顾珍在车里听着母亲向父亲滔滔不绝地夸赞对方,父亲全程时不时的点点头。顾珍在怀疑,父亲他有在认真听吗?还是点头是同意母亲的说法?还是他压根就不怎么关心?车厢里充斥着母亲喋喋不休的声音,顾珍掏出包里的耳机听音乐,她看着副驾座上母亲时不时地漏出明媚的笑容,这场无声的电影,只有母亲一人沉浸其中。

再次回到熟悉的房子里,顾珍察觉屋内好像有什么发生了变化,但房子里的每一处摆设都是原来的样子。

顾珍忍不住问:“老妈,家里是不是换东西了,怎么感觉有些不一样了?”

母亲环顾四周,疑问说:“哪里不一样了?一样的呀,没有新添物件呀。”

“是吗?但我感觉有些变化呢?”顾珍在客厅来回巡视。

“是的,你感觉有错。”母亲再次肯定,而后又问顾珍:“你龚阿姨的儿子,你感觉怎么样?我和你说,贾文样子是差了点,但人性格挺不错。这人我和你父亲也接触了几次,而且他现在工作也很稳定,你龚阿姨家经济条件也不错,她性格也很好,对你也很喜欢,以后婆媳关系也不用愁,你也不要再挑了,试着相处下……”

顾珍盯着电视机旁的鱼缸来回看了好几次,她记得上次回来这里似乎并没有鱼缸,那么问题来了,这个鱼缸到底是什么时候放在了这里?还是说是她的记忆出了错?

母亲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她见顾珍一直围在鱼缸前,对她的话久久没有回应,母亲上前呵斥顾珍:“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讲话。”

顾珍沉默无言。

母亲突然一脚踹向鱼缸:“看看看,鱼有什么好看的,不好好听我讲话。”

母亲的呵斥声和鱼缸落地的爆破声混杂在一起,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场景,让她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兴奋。顾珍轻轻地将旁边的置物架推到在地,上面的珠子撞击地板时发出的乒哩乓啷声,让她之前压抑的心情在这一刻仿佛得到了舒缓。

父亲听见客厅的动静,走出见到的就是满地狼藉:“你们在干吗?啊?”

顾珍扭头看向母亲:“你问老妈,我也不知道。”

母亲回过神看向父亲说:“不小心碰倒了,等会我来收拾。”

顾珍见母亲要走,叫住她反问:“你们约了贾文一家吃饭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母亲开口说:“没有告诉你,是怕你知道了会不来。”她拉起顾珍的手坐到沙发上:“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你这不喜欢和男生交流的性格,我和你爸爸很着急呀。今天和贾文一家吃法,也是想着让你多了解了解对方,也是想要你多和对方接触接触。万一你和贾文处着处着生出了好感,那我和你爸爸也放心了许多,不用再担心你一个人生活。”

顾珍回忆起自己一个人生活的那些人,反问母亲:“你和老爸在外工作时,那些年,我不也是一个人吗?那段时间,我有让你们操心吗?”

“况且那段时间,你们也从未操心过我,如果当初不是我主动靠近,只怕到现在你们也不会想起我。”顾珍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她望着父亲佝偻着腰,将破碎的玻璃扫起,将缺水的金鱼放入水池,将倒地的置物架扶起,一切物归原位,除了破碎的鱼缸。

母亲也许是对顾珍的过去心怀愧疚,也许是对顾珍的未来满怀忧心,她哽噎地道歉:“那时你确实很听话,没怎么让我和你爸操心,可那时我们不是离的远吗?我和你爸想关心你都关心不上。现在我们在一起生活了,那我和你爸自然担心你的未来呀,而且贾文确实很不错,我和你爸爸看人是不会看走眼的,你就答应妈妈,和他尝着先相处相处,好不好?”

顾珍很想告诉母亲,这些年她一直单着,并不是因为别人的各种原因,而是真正有问题的那个人是她,并且制造出问题的人,就是自己的父母。

顾珍不求自己能遇到那个真正属于自己的王子,毕竟她从小到大的运气一向很衰,她只希望自己的每一天都活在父母温暖的爱意之下,能一直享受着家庭的温暖,做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

可是她忘了,时间一直都在往前走,她也一直在成长,父母也在渐渐地老去,她永远无法真正地成为长不大的小孩。

现实正在一步一步地推动着她的人生,她总不能永远长不大。

四、爬山

贾文从小到大都很腼腆,很少和异性交流,在认识顾珍前有过一位前女友,但由于双方性格原因,相处没几个月后就分手了,后来他便也一直单身着。

在和顾珍相亲前,他也顺从家里的安排,相过好几场,但一直没有遇到适合的,直到见到顾珍。

顾珍给他的印象是一位很温和,很有礼貌的人,在和顾珍相处的过程中,他感到很舒心,也会因为对方一个不经意的举动感到温暖。

两人在一起不一定需要浪漫刺激,温暖舒心的相处更有利于婚姻长久的发展。

早上六点顾珍醒来,双眼的肿胀让她有些睁不开眼,顾珍翻了翻身,继续埋在枕间,她想要继续睡会,但是多年的睡眠习惯,让她再也无法睡个回笼觉。

昨晚顾珍答应母亲的要求后,便谎称公司有事,需要加班处理。父母并未多问,只是嘱她要适当加班,多注意身体健康。

在床上赖了会,顾珍便起来洗漱,等她用完早餐,时间才到早上的八点。

她躺坐在阳台的摆椅中,细细思考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她要如何打发?她想她应该看部电影,但早上看电影好像有点缺少失氛围感,顾珍给看电影事项安排在晚上七点,这样电影结束后就可以直接睡觉。除了电影,顾珍还计划来一场短暂的爬山之行,她查阅附件景点,发现现在出发刚好可以赶上景区开门时间。

说走就走,顾珍换好登山装便直接朝着目的地前进,临出发前她发了个勿扰动态,现在什么事都比不上她登山的重要性。

但临到山脚,顾珍后悔了,她觉得自己脑子肯定是抽风了,为什么要来登山,这么热的天,登山是要热死。但自己门票都买了,也没办法退,顾珍想到这都是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在累死和浪费血汗钱之间,顾珍选择了累死,毕竟赚钱不易。她想着如果实在不行,到时候登到一半再下来也是可以的。

一路走走停停,摇摇晃晃,随着日头的上升,顾珍瘫坐在小道旁的树荫下,她现在无比想念阳台的摆椅,想喝口冰酸的汽水。

“顾珍……顾珍,嗯,那个,你渴不渴呀?”耳边有个声音好像窥探到了她内心的想法。

“渴,超想喝雪碧。”顾珍脱口而出,抬头一看,眼前的人竟又是贾文,脑海中自动闪过“阴魂不散”。

“啊,你也来爬山呀?”顾珍怀疑这次不会又是巧合吧。

“是的,我这刚好有雪碧,给你。”贾文一边拿着雪碧递给顾珍,一边又问道:“你这是爬不动了吗?要不要一起下山去?”

顾珍灌了口雪碧,看了对方一眼,灵机一动表示自己今天不到山顶誓不罢休,随后便启程并劝对方趁着太阳还不是最热的时候赶紧下山去。

走了十几步,顾珍发现对方一直跟在她身边,忍不住压着嗓子问道:“你不下山吗?这么热的天,你这身体吃不消,小心中暑。”

贾文轻笑:“没事,跟着你的速度,还是可以的。”

顾珍闻言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缓缓加快了上山的速度,如果是熟悉的人,她想她一定会送对方一对大耳刮子,什么叫跟着她的速度就可以。

一小时后,到达了山半腰,顾珍毫无形象地趴在服务区的躺椅上,躺下的这一刻,她郑重的决定她要下山去,至于身后的尾巴和自己之前的豪言,顾珍选择忘记,何必为了不重要的人和决定这样折磨自己。

缓过劲来后,顾珍毫无尴尬的向对方表示,自己爬不动了,等会自己就下山,不再继续往上爬了。

贾文附和:“我也不准备往上爬了,刚好我们可以一起下去,你现在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嗯,好吧。”看在他这么热情的邀请下,顾珍心道自己要是再拒绝未免有些太作,主要是她也确实饿了 :“都有些什么吃的?哈哈哈,太辣太甜的我可不要。”

顾珍见对方打开背包,从里面陆续掏出装好的小水果和糕点,还有一些面包和八宝粥,她心想对方准备的还挺齐全。

填饱肚子后,两人便准备一起下山,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顾珍没走多远,便感觉双腿像面条一样松软,她忍不住向对方提议道:“我腿软,先歇会,要不你先走。”

贾文看了看顾珍,将自己的背包放在顾珍身边,让她在原地先休息下,随后便朝上山的方向走去,没过多久,他手里拿着一根拄杖回来了。

望着对方汗水直流的脸颊,顾珍踌躇道:“谢谢。”

这一刻她突然感觉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累,下山似乎也不是很困难。

可能因为有拄杖的加持,这一路顾珍都没有喊休息,一口气走到了山脚下,从寂静的山林回到热闹的市集,顾珍觉得自己仿佛经历了一场穿越。

“顾珍,这边交通不便,我开车送你回去吧。”贾文晃了晃车钥匙,向顾珍提议。

“谢谢,那就麻烦你了。”顾珍拖着双腿动作僵硬地爬上车,她捶着大腿笑着说:“终于可以休息了。”

“回去大概需要一小时的车程,你先睡会休息下,到了你家我再叫你。”贾文说。

“好的,那你注意开车。”顾珍闭眼没几分钟告诉对方:“贾文,我发给地址给你,你能送我到这里吗?”

“嗯,好,你睡吧。”

座位狭窄的舒适度始终比不上又宽又软的大床,顾珍睡了没多久被麻痹的小腿惊醒,半睁眼看了看车窗外掠过的风景。

她思索自己是睁眼和对方瞎聊还是继续闭目养神?和对方聊天的话,她又不知道聊些什么,感觉怪尴尬的,顾珍想了想,觉得还是继续闭眼比较好。

她靠在车窗上,回想起某人,内心满是伤感,但错过终究是错过了。她长这么大也不是没有心仪的人,只是后来回家乡后,两人便断了联系,后来她通过朋友得知对方在三年前成了家。

对于未来的日子顾珍在心中早已做好了安排,如果自己一直单着,等父母逝去后,她就去做自己想着的事,去想去的国家转转,品尝没有吃过的美食,如果那时她对爱情不再抱有幻想,说不定也可以来几段露水情缘,等自己老了后就找个安静的地方了却余生;如果幸运降临的话,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个角落遇到那个真正陪伴自己一生的人,他可能很普通,但是他会逗她开心,会敏感地察觉到自己的不安,躁动,会像家长般开导安慰她,会陪着她一起追同人,一起磕cp,会把自己看作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但,未来会怎样,谁也无法预测,也许或悲或喜或平淡。

小车一驶入熟悉的小区,顾珍坐起来,四处望了望,示意贾文可以停在旁边的空地上。

傍晚的彩霞穿透树荫泼洒在车窗外,格外的诗情画意,顾珍看着对方隐藏在昏暗下的脸庞,想起昨天母亲的话,她提议:“下周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五、团建

钟表市场刚经历一波热潮,现在终于迎来了它的淡季时期,工作也不需要像前三四个月那样忙的天昏地暗。

为了感谢这段时间大家的辛苦付出,老廖去公司财务那特意申请了一笔团建费,邀部门所有人进行一场为期三天天两夜的野生钓鱼团建项目,美名其曰放空自己,享受大自然。

顾珍回想这几年组织的团建,不是打麻将就是泡温泉,要不就是钓鱼,部门人都简称老年人的团建,但好在自己也不是很喜欢热闹,对于团建项目也无所谓。

这次团建的目的地安排在市内的明珠湖畔旁,大概两个半小时的车程,前往方式自行决定,但不能错过中午的部门聚餐。

周五一大早,贾文就在小区楼下等,昨天顾珍和他聊天时提到了团建一事,对方执意要送她,顾珍回想这段时间和对方相处的点滴,觉得让他送也没什么。

其实这个团建也就相当于短期的度假,顾珍收拾好换洗物品,坐在车内向贾文开玩笑:“我们领导老廖,真的太喜欢养生了,其他年轻的同事纷纷感觉没意思。”

贾文反问顾珍:“你呢?你觉得怎么样?”

顾珍耸肩:“我呀,我无所谓,就当换个地方休息,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贾文提议:“那改天有时间,我们组织一次野炊,怎么样?”

顾珍点头答应:“好呀,不过我不怎么会安排,野炊经验比较少。”

贾文笑说:“没事,多去几次经验就好了。”

顾珍哈哈哈回应,两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一会便到了目的地。顾珍看时间尚早,她想着就这样让对方回去好像有点不太礼貌,但又不能留对方在这吃饭,原本是想等对方主动提及自己要回去了,但下车后,对方还一直在和她闲聊,顾珍便提议:“现在离部门聚餐还有一段时间,要不我们去附近逛逛,拍拍照,然后你再回去?”。

顾珍两人刚准备动身,就看到余杰他们下车走来,她叫住他们:“哈喽,余杰,你们怎么这么早,不是说不想来吗?”

金战一脸哀嚎:“余杰起太早了,我为了能搭个顺风车,没办法也要早起。”他看着顾珍身后的贾文打趣道:“咦,这位是谁呀?顾珍不会是你对象吧?谈对象了也不会大家分享,不够意思哈。”

顾珍无语地白了他一眼,岔开话题:“老廖他们来了吗?”

余杰拖着一脸疑惑的金战道:“他们昨天就来了,好像要准备开个临时会议。对了,估计我们等会也要参加,你注意关注群消息,我和金战先去找下老廖他们。”

“嗯,好,找到了和我说一声,我等会也过去。”顾珍忍不住为余杰点了个大大的赞,不亏是她多年的良师益友,有眼力见。

她歉意地看着贾文:“不好意思,可能陪你逛不了了。”

贾文摇摇头,表示没关系,让顾珍周天结束团建后在这个地方等他,他中午吃完饭就来接她。

顾珍道了声谢谢,便朝着余杰他们的方向走去。

中午部门聚餐完后,顾珍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正准备刷她最近在追更的“近距离爱上我”,余杰就来了。

他看了眼顾珍的平板屏幕,打趣道:“我觉得你下辈子肯定会投胎到BL的世界。”

顾珍捂嘴哈哈哈大笑:“那我借你吉言,要真到了BL世界,我一定给你托梦,把我在那个世界磕的cp传送给你,让你也享受下磕同人文的快乐。”

“大可不必,前往不要来找我,无福消受。”余杰忙摆手问:“上午的那个男生知道吗?”

顾珍耸了耸肩,表示对方还不知道,她皱着眉头反问余杰:“你觉得我应该告诉他吗?可是我有点不想说 。”

余杰闭眼轻轻晃着摇椅:“如果你们准备长久在一起,那你肯定是要是对方的,就算你现在不说以后相处总会被发现,再说喜欢BL很正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人爱好,但你自己的决定是最重要的,你想说的话也不用顾虑太多,摆正心态就行,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他能接受就接受,他接受不了你就换个能接受的。” 顾珍点点头,其实她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好。”

不知不觉一下午就过去了,顾珍激动的看完了整部剧,剧中的两对cp都超级好磕,可惜身边没有可以安利的人,她将目光转向旁边睡着了的余杰,暗叹可惜。

顾珍揉了揉脸颊,将余杰叫醒,一脸严肃地对他说道:“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没有告诉你。”

余杰愣了愣也说着:“顾珍,我也有件很重要的事没有告诉你。”

哦豁,顾珍没想到自己的假炮居然能炸条大鱼出来,她沉思片刻决定将一军:“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在等你亲口告诉我。”

余杰很惊讶顾珍这么快就知道了:“看不出你消息蛮灵通的嘛。老廖让我最近安排好手上工作后再给他辞呈,但我准备团建后就给,早点弄好,后面也休息下。”

顾珍激动问道:“什么辞呈?你不做了?为什么呀?你怎么都没和我说呀?”

余杰反应过来,向顾珍解释:“我没有不想告诉你,我今天下午找你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昨天下午,老廖找我单独聊了几个小时,大道理说了一堆,总而言之就是希望我能自动离职,这样对大家都好。”

顾珍表示不理解,好好的老廖为什么要让余杰离职:“不是,老廖为什么要让你离职?他没有说原因吗?就算让你离职那也要有个理由呀,你又没有犯错,凭什么让你自动离职?”

顾珍生气说:“你别理他,不要离,要离让他自己离。”

余杰示意顾珍冷静下来: “其实他不提,我也不准备继续待下去了,工作累倒没什么,主要感觉在这里没有长远的发展。”而后愧疚表示:“对不起,我今天上午已经提交了离职申请。”

顾珍拿起平板,想起这些年余杰对自己的帮助和鼓励,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两人会不在一起工作:“对不起,我先回房间了,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讲,先这样。”

回到房间,顾珍靠阳台站了会,掏出手机拨通贾文的电话。

她问贾文:“你现在在做什么?”

对方回复:“没做什么,你今天玩的怎么样?”

顾珍说:“还好,就是下午听说我们部门有个同事离职了。”

对方表示:“现在这个社会,离职很正常,每天都有人在离职。”顾珍不知道如何接下话题,沉默片刻:“哦。”

对方反问:“怎么?你羡慕别人离职,你要是想你也可以离职,你们那个领导团建都开会,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领导。”

这一点顾珍倒是很认同,余杰工作能力这么强的人都被他要求离职,也不知道他脑子是怎么想的:“是的,每次团建项目都是他自己决定,工作忙的时候他就知道开会,开会,一开就是好几个小时,讲些没用的鸡汤,晚间不去盯场,也不去参加巡展,别人没有犯错他还让人离职,并不知道一天到晚脑子在想什么。”

对方轻笑:“看来你领导确实很惹人厌,你第一次和我讲这么长的话。”

顾珍突然不想和对方接着聊下去:“嗯,他有的时候确实很讨厌,不过大体还是不错的,先不和你说了,有同事找我。”

对方回复:“好,下次再听你讲,早些睡。”

切断通话后,顾珍趴倒在床上,她感觉心情好累,自己需要先睡一觉清理大脑。

晚上七点多,顾珍被汹涌的饿意饿醒,她洗了洗脸,向自助大厅走去,余杰见到顾珍,立马上前推荐:“这个自助餐厅里的肠粉不错,你试试,肯定喜欢,还有它们家的点心甜而不腻,你多吃几块肯定不会胖,水果也很新鲜。”

顾珍生气地瞪着对方:“别以为这样我就不生气了。”

余杰再接再厉提议道:“你今天下午看的电视剧,好看吗?想不想要有人陪你一起看?”

看着对方一副讨好的样子,顾珍原本愤怒的心情一下就归于平静了。刚进餐厅看见余杰的那一刻,她就已经不生气了,她只是感到不舍,对她而言余杰不只是同事。

顾珍想着下去对方让自己这么生气,一定要讨点利息回来,她看着余杰说:“如果你能陪我一起看的话,那我不光不生气,你离职那天我还给你饯别。”

余杰捶着胸口表示:“好,我陪你一起看 。”

最终顾珍还是放过了对方,没办法,当你磕cp磕的起劲的时候,旁边一直有噪音在你耳边尖叫,我想你也会受不了。

团建结束没几天,余杰走了,整个部门除了老廖,就顾珍一人知道。当第二天,余杰没来上班时,老廖才在群里正式告知余杰离职的事。少了余杰的部门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工作量增加了,毕竟余杰负责的工作总要有人接手。幸亦或不幸,余杰负责的工作大部分都移交给了金战,顾珍只分配到少部分。

六、订婚

今天是顾珍和贾文举行婚礼的日子,因疫情不易聚众,两家协商一致,决定在明珠酒店摆几桌,只邀请一些关系较好的亲朋好友参加婚礼。

顾珍候在偏厅整理新娘妆容,回忆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时的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和对方发展到这一步,终究还是她无法抵抗。

回忆起和对方相亲后发生的点点滴滴,她感觉自己被安上了命运的齿轮,被所谓的命运正一格一格地推着往前走,一切都在它的安排之下进行。

一个月前,她和贾文作为伴娘,伴郎参加母亲一朋友女儿的婚礼,在婚宴上,顾珍随着新娘下场敬酒,巡场几桌后,顾珍察觉到自己的饮料有问题,似乎被掺了酒水。

顾珍在高中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是个不能沾酒的体制,一旦沾上酒精就会出现另外一个“人格”,简称“撒娇哭包”小能手。

据以往同学描述,喝酒后的她会特别粘人,动不动就哭,见谁都要抱抱。在没有看到同学录制的视频前,顾珍坚称她不可能会这样,但事实确实如此。

工作后,顾珍为了让领导和同事亲眼目睹自己酒精过敏,愣是当场表演过敏直播,其实当时的酒早就被换了,在喝之前,顾珍吃了几颗花生,她对花生过敏。

这些年,身边的人包括父母一直都以为她酒精过敏,是不可能往她饮料中掺酒水,难道是拿错了?那也不可能,敬酒前她亲自倒的饮料。

顾珍假装捂了捂肚子,声称自己身体不适,可能要先行离场,好在婚礼大部分流程都已走完,她在与不在对婚礼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贾文见顾珍离场,和新郎打了声招呼,便也跟着走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顾珍发现和贾文发生了关系,她仔细回忆起昨天醉酒后的事,却只记得她让对方送她回公司附近的小区,后面发生了什么愣是死活都想不起来。

对于贾文,顾珍说不上对他有什么感觉,两人相处了半年多,她不反感对方但也没有好感。这次意外发生后,顾珍想了很久,她很肯定自己无法爱上对方,爱上一个人会有很特殊的感觉。但对于贾文,顾珍前期是因为母亲的要求才和对象相处,后来相处久了感觉之间就像朋友一样。

想清楚后,顾珍打算约对方谈一谈,早点说清楚对双方都好,她想这事毕竟吃亏的是她,分手对方应该也不会不同意,但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母亲会知道这件事。

在定好的餐厅见到双方家长时,顾珍有些忐忑,焦躁不安,她缓慢走上前去,坐到贾文边,悄悄问对方:“我爸妈和你爸妈怎么来了?” 贾文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我也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她们已经在了。” 顾珍看了看交谈甚欢的两方,暗叹奇了怪,难道是碰巧遇到的。她顺了顺胸口,想着在不清楚的情况下,不宜轻举妄动,以免到时自己情绪激动,砸桌摔盘。

用餐结束后,龚阿姨笑着对母亲说:“彩礼和首饰我这边早就备好了,房子去年也装修完成,到时找个时间转让到阿珍名下。”

顾珍看见母亲拉着对方的手满脸笑容地说:“好,到时候我们珍珍就麻烦你们多费心了。”

顾珍心想母亲这话说的好奇怪,她打断两人的交谈,问母亲:“你们在说什么?”

母亲责备地看着:“你这孩子,你和文文在一起半年多了,也该考虑考虑两人结婚的事,你不知道你爸上次参加李阿姨女儿的婚礼多羡慕,晚上觉都睡不着,烦人的很。”

龚阿姨也在一旁笑着附和:“我和文文他爸也是,我两早就盼着两个孩子能定下来,这样可以早些抱孙子,你都不知道……”

顾珍看着母亲全身洋溢着辛福,她想甩脸告诉所有人,她今天是来分手的,但又不舍,这一刻她无比痛恨自己的心软和无能,她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提前和父母沟通,自己应该提前告知父母自己不喜欢贾文,不会考虑和对方在一起。

“顾珍,你怎么了?没事吧?”贾文悄悄拉了拉她的手,顾珍看着对方,她突然想到如果这件事由贾文来反对可能会更好些。她示意让对方陪自己出去走走。

两人来到附近的江边,顾珍找了个座椅坐下,认真问道:“刚刚她们讨论我们两的事,你什么想法?”

贾文拉起她的手:“珍珍,其实我早就想向问你,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们在一起一辈子。”

顾珍摇头反问:“我不愿意,贾文,这些日子的相处,我想你自己也感觉到了我不爱你,对吗?”

贾文点头沉默地望着江边:“但是你也没有爱上其他人,不是吗?而且我们两在一起相处得也很自然,很开心不是吗?顾珍。”

顾珍压了压嗓子说:“对,我现在也没有其他喜欢的人,但是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会没有。我们就这样在一起,如果以后遇到了,那要怎么办?贾文,你有想过……。”

对方突然一把抱住顾珍,打断她的话:“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只知道我真的想和你结婚吧,顾珍,我们结婚吧。”

顾珍推开贾文站起说身说:“这里风大,吹的人头疼,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回到家中,父母还没有回来,顾珍想她们现在肯定还在讨论她的婚事,她朝自己房间走去,将里面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发泄一通后,顾珍明显感觉自己的气顺了很多。

她向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看着央视新播出的剧,在剧快结束的时候,门口终于传来按键声。

母亲将醉酒的父亲扶回卧室后,坐到顾珍身旁开心地问起:”今天你龚阿姨让我回来时问问你,你是喜欢中式的婚礼还是西式的?”

顾珍看着母亲,这一刻她感到万分委屈,她不解地问着母亲:“为什么今天和龚阿姨贾商量婚事你没有和我说?你是不想和我说,还是害怕和我说?亦或者忘了和我说?”

母亲拍了怕大腿:“哎呀,我没有和你说吗?哎呀,你看起这记性,我以为和你说了。”她解释着:“我看你和文文在一起这么久了也没有提两人的婚事,我以为你不好意思提,所以我和你爸合计着帮你探探对方什么想法,没想到你龚阿姨说,文文那孩子前几天就和她提了,希望能尽快和你定下来,我还以为是你们两商量好了,所以昨天你龚阿姨约见面谈婚事我就同意了。”

顾珍讽刺道:“我谢谢你哟,你还真是我肚子里的蛆虫,连我不好意思的想法,你都知道。”

母亲一脸自豪:“那是,毕竟你是我生的嘛。”

母亲的这话就像导火线,顾珍噌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把将手中的抱枕甩向阳台,大声叫喊:“啊,既然你这么了解我,那你应该也知道我有病,对吧?”

顾珍见母亲没反应,片刻后继续说道:“你那么喜欢贾文,要结婚你自己去,反正我是不会和他结婚,而且你们谁也没有提前和我说过,没有人问过我的想法,不过也不要紧,我现在告诉你,我是不会和他结婚的。至于龚阿姨那边怎么办,你自己去解释,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刚好你你是很了解我吗?你就说我有病。”

母亲愤怒地指着顾珍:“对,我看你是真有病,而且还病的不轻,人家贾文哪里不好,你们在一起半年多了,你要是不准备和对方结婚,你早半年干嘛去了?现在不愿意,晚了。”

顾珍懒得理会母亲的叫嚣,她现在不想和对方再发生无效的争吵,反正不论她怎么给母亲做思想工作,最后都是徒劳,做白工的。

顾珍拿起自己的包,准备离开,母亲却一把抓住她的手,态度强硬地说:“顾珍,这个婚事你不结也得结,你没得选。”

为什么?顾珍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

她泪眼婆娑,用最慈爱的脸庞说着最伤人的话:“珍珍,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和对方结婚吧。如果你不和对方结婚,那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妈,现在我就从阳台上跳下去。”

顾珍问道“为什么?我为什么一定要和贾文结婚?你告诉我究竟为什么?”

母亲哽咽道“珍珍,你知道吗?你知道小区的叔叔阿姨都怎么说我们家的吗?都怎么说你的吗?你知道你爸有多喜欢别人家的孙女孙子吗?你知道我多想看你穿婚纱的样子吗?我和你爸越来越老,你错过了贾文,我和你爸这辈子都不会看到你结婚的样子?”。

顾珍试图安慰母亲:“妈,别人家怎么说是别人的事,嘴长她们身上,我们又不能堵住人家的嘴,她们多讲一句我们又不会少块肉,不要在意她们就行,我们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再说日子是我们自己的,我每天下班回来陪你和爸,我们这不好吗?难道一定要我结婚,有家庭,有孩子才行吗?”

母亲极力反驳:“哪有女人不结婚的?你天天陪在我和你爸的身边,我们是很开心,但是我们最大的开心就是看到你结婚生子,能有自己的家庭,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她吞吐道:“再说,再说你和文文都发生了关系,你不和他结婚,你和谁结婚?你们必须结婚。”

顾珍难以置信:“你刚说什么?你怎么知道?啊?”

母亲没有回答顾珍,她跑到阳台边,用自己的行动威胁顾珍:“你别管那么多,你就说你结不结吧?”

顾珍从未想到,人生第一次受到威胁,不是来自其它人,而是来自生养自己的母亲,她一直小心呵护着的母亲就是这样来威胁她的,竟然用自己的生命来威胁女儿和自己不爱的人结婚。

顾珍多希望自己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这样她就可以毫无人性地对母亲说:“好哇,那你跳啊。”

但她没有,她不得不承认,母亲还挺了解自己的,知道她不会反抗。

回去的路上,顾珍忍不住怀疑,母亲她是否真的爱过自己?还是她的爱太过于饱满,挤压地让人感到窒息;亦或者她从未爱过她,所以才会不关心她的想法,不在乎她的感受,可以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生命来威胁她,难道女儿的婚事对她而言就像一场责任,她想着今早卸掉肩上的扁担。

尽管儿时母亲没有陪伴她成长,没有参与她的学生时代,也没有像其她母亲一样教导自己的女儿如何正确看待两性。但毕业后,她一直将自己的情感全身心地投入在父母身上,面对她热诚的情感她们难道一点感受都没有吗?亦或者是她太过于投入,给父母造成了压力?或者是自己太过于顺从,导致他们自以为是的可以安排她。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顾珍想中间一定是某个环节出了错,她只是想要安安静静地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如果遇到心仪的男生,她一定会主动出击,让父母看到她和心爱的人相知相爱,相互扶持,没有争吵,没有分离的生活。

“新娘的造型弄好了没?赶紧的,马上就到出场时间了。”门口传来催促声。

顾珍拍了拍脸颊,做出适当的微笑,她站起身静默片刻,提起厚重的裙摆,挺直身躯向着正厅走去。

大门打开的那一刻,顾珍仿佛听见齿轮转动的声音,接下来等待她的又将会是什么? 七、被辞

结婚后,顾珍经常遇到身边的朋友和同事们询问她对婚前婚后的生活有何感想。

对于这场婚姻,如果非要顾珍表达她的感想,将婚姻打个比喻就像是:“它像一杯透明的白开水,当你趴在水杯侧面时,你能通过光线的折射看到对面模糊的景象。”

周五临近下班时间,顾珍被老廖找去谈话。她坐在会议室,不知道老廖找她有什么事?回想这段时间自己好像没有犯错,难道也是像其他人同事那样,想要单独八卦八卦她的婚后生活,顾珍觉得这个可能性比较小,但除了这个她又想不到其它的什么问题。

看老廖端着枸杞茶呡了一口,顾珍笑道:“廖总,您最近喜欢喝枸杞呀?刚好我那正有一些上好的枸杞在家没人喝呢,下周上班我给您带过来尝尝。”

老廖客气道:“谢谢,正好我那上次买的也没剩多少了。”随后又问顾珍:“你最近工作样?结婚后工作忙的过来吗?”

顾珍点头说:“工作和以前一样,影响不大。”

他一脸欣慰表示:“自你进入公司这几年,我看你一直没谈对象,还挺担心你的,接到你的婚帖时和其他同事一样吓了一大跳,这没想到你地下工作做的这么严实,一声不吭地就结婚了。”

顾珍尴尬解释:“我和他相处时间也不长,刚开始没打算结婚,这不双方父母催着,所以就结了。”

老廖点头:“你这年龄也确实该结婚生小孩,不然就晚了。”他呡了一口茶,接着问:“这结了婚就是有家庭,有责任的人,你这以后怎么打算?”

顾珍心想他这是什么意思?她以后能又什么打算?正常生活:“暂时还没有什么打算,就这样一起好好过就行。”

老廖教育顾珍说道:“这光有想法可不行,要付出行动,你来公司这么长时间,我也是看着你一点一点成长起来,你这能结婚组成一个家庭也是不容易,结婚简单,但维持一段婚姻是需要牺牲很多。”

顾珍看着眼前这正在长篇大论的“学者”,她一边附和,一边表示疑惑,之前另外两个同事结婚也没见老廖单独找他们畅谈婚姻,怎么到了她这里就这么格外的关照,难道因为她是女生,所以特殊。

在顾珍听他讲完一大段的人生哲理后,又听他继续说:“你结婚没多久,现在感受不到,但是等后面时间一长,你就会发现家庭和工作是无法兼顾,更不要说有了自己的小孩。”他喝了口手中的茶解释说:“所以我个人的建议是,希望你能全身心地投入你的家庭。”

顾珍一脸问号:“嗯,你的意思是,是希望我放弃工作,一心一意的照顾家庭?”

老廖点头:“是的,这样你们的婚姻才会长久的走下去。”顾珍无语,她有些不可置信:“你想让我辞职?”

会议室一片安静,顾珍再次询问:“那我手上的工作怎么办?”

她听见老廖回答:“你可以先提交离职报告,工资我给你算到月底,社保多缴一个月,这也算是公司对你的补偿。”

眼前这个一脸和气说着话的人,让顾珍一时有些看不清他的样貌,明明认识了他好几年。

对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我提这个建议也是为了你未来的发展,就算现在我不提,后面等时间久些你自己也会觉得累,早提晚提都一样,大家好聚好散,你看余杰,人家不就是觉得在公司呆着没有什么前途,所以早早地走了。”

顾珍突然反驳:“余杰不是你让他走的吗?”

老廖突然生气叫道:“什么叫我让他走的?是他自己想要走才走的。我这边的建议也给到了你,这两天你好好考虑下,下周上班的时候回复我。”

一番谈话结束后,时间已接近晚上九点,顾珍下楼看到贾文,才想起对方约她今天一起吃饭。

顾珍坐上车抱歉说道:“对不起,有点事耽搁了,现在还去吃是直接回去?”

贾文说:“我们约好的餐厅现在去肯定来不及了,不过这个点可以去吃大排档。”

顾珍点头:“嗯,可以,我现在也不是很饿,那就走吧。”

车上,顾珍靠着车窗听着对方兴致勃勃地介绍着他吃过的那几家大排档。这个时候她更想要直接回去休息,而且她也不怎么喜欢吃烧烤,总觉得店里处理的食材不卫生,所以平时都是能不去就不去,偶尔想吃的时候,也会买好食材和擅做美食的同学一起做。

贾文将车停到一家酒店门口,带着顾珍步行到一条全是小吃的美食街,这里人声鼎沸,烟火浓郁,每家店的生意都很火爆,异常的热闹。

她们来到一家名为“老汉老风味”的大排档,店门口等着叫号的人很多,顾珍看到这么多人排队,她叫住贾文:“这么多人排队,轮到我们也不知道要多久,我们要不选一家人少的随便吃些?”

贾文拉着顾珍自豪地说:“我在车上的时候提前拿了号,赶早不如赶巧,刚刚店员叫的号就是我们,这家店你今天一定要好好尝尝,他们家的味道属实不错。”

两人就位点餐,贾文一边清洗餐具一边问顾珍:“你们公司是又有是你们活动吗?今天这么晚下班。”

顾珍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餐具说:“没有活动,就是我领导找我聊了下。”她停顿后继续说道:“他就是觉得家庭和工作不能兼顾,所以希望我能自动离职。”

贾文看着顾珍缓慢地说:“珍珍,其实,其实我觉得你领导的这个建议挺好的,你看呀,你这个工作平时工作又忙,而且又需要经常出差,很辛苦,你现在结婚了,要继续做这份工作可能会更辛苦,再说,再说如果你不上班我也有能力养得起你,我觉得你可以认真考虑下你领导的建议。”

顾珍点头:“嗯嗯,赶紧吃吧,吃完了早些回去,对了,我明天有事要出差。”

周末,顾珍在同学家待了两天,这两天她也仔细想了想,既然老廖都提出了这个建议,到时不论她愿不愿意,最后对方都会要求她都离开,既然左右都离开,那该争取的利益还是要去争取,工作这么久就因为结婚这件事辞退她,顾珍不服,这两天她对自己接下来可能会面对的情况也做好了准备。

周一上午,顾珍刚处理完一家门店的顾客投诉问题就被老廖叫到会议室。在进入会议室前,顾珍打开手机录音功能,录制好谈话地点后将手机翻转放在会议桌上。

这次,老廖一反常态地没有炒剩饭,他直接递给顾珍一份文件:“小珍,你在这上面签下字,下午把工作交接好,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今天弄好后可以好好休息休息,和你老公去度个蜜月。”

顾珍拿起文件,只见文件上面写着“双方自愿解除劳动合同协议书”标题,下面是协议内容,内容表明公司给顾珍的工资会结算到本月底并多缴一个月的社保,还要求顾珍接受该协议后,不能事后反悔上诉等。

老廖出具的这份协议明显不合理,顾珍当着老廖的面,将协议内容通读了一遍,问道:“你给我的这份协议是正规合法的吗?”

对方回答说:“那肯定是合法的,这个协议又不是我写的,这是公司法务写的。”

顾珍继续问:“那这份协议上怎么没有公司的盖章呢?”

老廖解释:“协议是要你先签字,你签好了字,我会给总部那边,到时候它会盖好章回寄给你,这有什么问题?你都在这里工作这么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公司盖章流程走的多慢。”

顾珍放下手中的文件表示:“您给我的这份协议我签不了,如果您真想要我离职,那您走正规流程。”

老廖站起问道:“什么叫你签不了?这份协议就是正规协议,该给到你的补偿都给了,能给你争取的我都争取了,你告诉我签不了,你什么意思?”

顾珍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老廖,在她的心里,老廖除了有点懒,喜欢讲鸡汤外,其它都的很好,一直都是个包容下属的好领导,但此刻不他不是。

等老廖平静下来后,顾珍开口要求:“您既然说这份协议没问题,那您让公司盖好章后再给我,那个时候我一定签。”

老廖说:“小珍,不是我不给公司盖章,而是这个盖章流程耗时太久,我也不像耽误你的时间,再说你早签早走,还能多拿几天的工资呢,何必纠结这盖章的事呢,难道我还能坑你不成。”

看对方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神情,顾珍痛恨自己没能早些发现对方虚伪的人性,可惜了这些年给他送的礼物。

如果不是周末她做了相关的法律法规功课,她想她一定会被这人精湛的演技打动,他不去当演员真的是浪费天赋。

顾珍对老廖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为所动,在他结束一段长篇大论后,对方见顾珍还是一言不发,他说道:“现在我讲这么多,你也听不进去,讲了也白讲,索性我也不讲了,这份协议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你要现在签了,我现在就寄到总部,总部的盖章明天就下来了,你早些签完也可以早早地休息。”

顾珍继续沉默不动。

双方僵持了近一小时,中途老廖出去了一趟,顾珍趁着对方出去,将之前录制好的音频保存好后又备了一份放在云盘上,在对方返回之前将录音功能继续打开。

返回的老廖似乎又换了张脸,这次他温和地看向顾珍问:“小珍,你不签字是因为这份协议没有盖公章还是有其它的原因?没关系,你有什么顾虑,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讲,我能争取一定给你争取。”

顾珍也不愿继续僵持下去,既然对方问了那她就直接说:“您给我的这份协议除了没有盖公章外,这份协议的内容也是十分不合理。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公司解除员工应提前一个月下正式书面通知单,并根据员工的工龄给到相应倍数的经济补偿金,如果公司是临时解除员工,还需要向员工支付一个月的工资作为待通知金,协议中您给到我补偿金额明显不合理;还有就是该协议中这句‘此款项包含但不限于解除劳动合同经济补偿,员工在职期间的工资,加班费,社会保险,住房公积金及其它全部福利等’也是不合法律法规;协议最后的一条‘员工签字后不能再提起仲裁或诉讼’,这明显违反了员工的权利,您给我的协议真的是公司法务写的?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法务不行,估计连从业资格证都是买的,个人建议公司还是尽早换个法务吧,不然不够败。”

老廖收起协议说:“公司法务很专业,都是正规途径聘请,没必要欺骗你这小员工。”接着又说:“如果你觉得这份协议有问题,这样,你在这份协议后面加上你的要求,然后签字,这样总可以吧?”

老廖的发言再一次刷新顾珍三观,眼前这人不仅虚伪,爱偷懒,还很无知,虽然不知是真无知还是假无知。如果是真无知那这人能当上领导也是一种真本事;要是假无知,那眼前这人的脸皮,良心肯定比铁通还硬,戳都戳不动的那种。

顾珍摇头说:“我没有其它要求,按照正规流程给我相应的补偿就行,协议到底怎么写是法务的工作,我没有权利干涉。”

老廖端起茶杯走到顾珍身边说:“说协议不合理的人是你,让你增加补充条款你又不愿意,你到底想怎样?大家好聚好散不好吗?非要闹得这么难看?”对方厌恶地叫着:“赶紧签吧,签了好也早些下班,你要不签,你今天也不要回去了。”

顾珍拿起桌上的手机,给他科普道:“你这是属于禁锢我人身自由,犯法的。”

老廖还在叫嚣着:“怎么就犯法了,你签了字就可以走了。”

顾珍没理会,她直接按下报警键,但电话还未接通就被老廖按住。离开前,他说着:“是不是协议只要有公司的盖章,你就签字离开。” 顾珍返回工位,一看周边的同事都已下班了,她也直接收拾东西下楼,尽管今天还有些工作没有完成,但她现在没有心情加班。

接下来的一周,顾珍经历了老廖提出的‘先把工作交接完后面就可以坐着休息’,或‘自己先垫付经济补偿金’等想法。顾珍深感这人是在想屁吃,自那天被他逼着签协议起,双方就已撕破了脸皮,脸皮都没有了还提这些无耻的建议,他难道不是在想屁吃?

对方无休止的商谈,让顾珍倍感心烦,有时她想要不就这样算了,但一想到这些日子遭遇的经历,她又万分不甘心,这件事本来错就不在她,你解除就解除,走正规流程就行,何必搞这种黑社会性质的手段。

这段时间,两人之间的拉扯也备受每位同事的关注,但真正关心的人早已被清走,剩下的都是些抱碗吃饭看戏的人。

在岗位的最后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当天老廖意气风发地向顾珍下发了一份公司单方面解除劳动关系的通知书,该通知书写到‘因顾珍在职期间工作能力差,态度散漫,消极怠工,违反了与公司签订的劳动合同,经公司研究后决定与之解除劳动关系,并不支付任何费用,接到通知书即日起生效。’

看着这份通知书右下角清晰盖着的公章,顾珍只觉得好笑,她迎来了人生第一次使用法律的手段捍卫自己的权益的时刻。

八、法律 被辞退后,顾珍享受了一段休闲的时光,没有回不完的微信,没有响不停的来电,更没有需要加班到爆肝的文案,每天需要思考的就是追剧时吃什么,看书时吃什么,逛街时吃什么,这种每天想着吃什么的日子让她有种梦回学生时代,那是一段可忆,可怀旧但无法复制的时代。

顾珍很喜欢这样悠闲清净的日子,她想如果自己没有结婚的话,那她会更喜欢。

结婚失业闲着家里和单身失业闲在家里完全是两种概念。

单身失业的生活是,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想看什么剧就看什么剧,想怎么吃饭就怎么吃饭,没有人会突然叫你,也没有人会要求你早睡早起,更没有人会盯着你的一日三餐。

结婚后,顾珍的日常就是早上六点起,洗漱好后准备早餐,要考虑到两个人的口味;早餐结束后,收拾家务,有时需要接待随时来串门的龚阿姨,一待就是一整天,好不容易空下时间追剧,还需要小心翼翼,不能全神贯注,以防有人突然冒出,到了晚上有时还会被人拉着出去觅食,散步。

对于这种健康,自律,生活充满热闹相比,顾珍更喜欢窝在一处角落静静地刷剧,看书,听音乐等,这种方式能让她感觉到更加轻松和自在。

下午,顾珍一边三刷泰剧“以爱”,一边整理三天后的仲裁答辩,她听见开门声,抬头发现是贾文回来了。顾珍合上平板,拾好散落在茶几旁的材料:“你怎么这个点回来了?”

贾文开口说:“昨天你妈妈打电话让我们今天晚上回去吃饭,我下午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工作,所以就提前下班了。”

结婚后,顾珍很少去母亲那边,她做不到像以前一样对她们。

贾文看了看手表,对顾珍说:“我先去洗漱下,你也收拾好,等会我们去商场逛逛,给你爸妈买些营养品。”

晚上七点多,两人来到母亲家大门口,贾文站一旁示意顾珍开门,顾珍却上前猛按门铃,前来开门的人是父亲,他见顾珍两人回来,往日严肃的脸庞渲染上一丝笑意。

母亲听见动静,从厨房出来查看,见贾文两手提着礼品,她开心地责怪;“文文,你们这回来吃个饭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下次回来不要浪费钱买这些,家里都有,以前珍珍买的那些还没有吃完呢。”

贾文笑着忙说:“不浪费,不浪费。”

母亲将礼品放好,示意两人先玩会,她再炒个菜就可以吃饭了。

三人坐在沙发上,顾珍自顾自地刷着微博,父亲和贾文两人看着电视,如果可以选择,顾珍希望这辈子永远不要回这里,对于母亲当初的威胁,父亲的置之不理,顾珍不恨,无论她们做什么,那也是她的父母,她不恨,但她也做不到毫无隔阂。

饭桌上一片沉默,母亲夹起青菜放在顾珍碗里,笑着对贾文说:“珍珍结婚后感觉胖了些,她打小就喜欢吃肉不爱吃蔬菜。”

贾文开口笑道:“没见她怎么挑食,前天看体重秤发现她还减了几斤,这段时间她在家都不怎么吃饭。”

母亲责备地说:“不吃饭不行的,这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怎么能行。”她给贾文夹了块排骨,看着顾珍说:“珍珍,你现在没工作,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要不明天回来,我教你做菜,以后想吃什么都可以自己做。”

顾珍没接话,继续吃。

母亲见顾珍没有理会她,她将目光转向贾文,贾文解释说:“顾珍这几天没有时间,她和公司那边最近要开庭。”

母亲惊讶看向顾珍:“开庭?开什么庭?”

贾文回答:“就是和她们公司的劳动纠纷。”

母亲劝阻:“珍珍,没工作了就没工作了,就不要再去纠缠了,这个传出去也不好听,到时候……”

顾珍放下手中碗筷:“我吃饱了,还有事先回去了。”

三天后,顾珍来到劳动仲裁委员会,这次仲裁申请她对公司只有两点要求,按照法律法规赔偿她经济赔偿金及在职期间的加班费,这些年她几乎每天都是处于加班状态中,虽然也调休了,但调休的速度始终赶不上加班的时长,后来加上公司业务扩展,老廖对他们调休也有意见,后来慢慢地调休就减少了。

在开庭前,工作人员私下告知顾珍,由于她的加班证据不足,在开庭审理时会存在一定的风险,建议顾珍和公司私下调解,双方各退一步。顾珍同意了,但公司没同意,公司还是要求一分都不支付。

答辩时,公司来了老廖,财务,还有一个主管,三人坐阵,答辩主要是财务答辩,老廖为辅。

在这几天,顾珍做了很多功课,但这些在答辩过程中都没有用上。仲裁员的审理就是一问一答,这个问是指仲裁员问申请人与被申请人,答是指申请人与被申请人回答仲裁员的问题,在这过程中申请人与被申请人之间无问答环节。

那么问题来了,所有的问都集中在仲裁员身上,那么仲裁员在询问的过程中不会遗漏真正的关键点吗?他有真的去了解思考过这个案件的过程吗?他能代替申请人或被申请人的位置去主张自己的权益吗?顾珍想她遇到的这个仲裁员没有,对方只想着早点结束案件,连相关材料都没有仔细看,在答辩时对双方问了几个问题就结束案件。

几天后,顾珍收到劳动仲裁委员会的通知,案件审理结果出来了。劳动仲裁委员会支持顾珍的经济赔偿金要求,对于顾珍提出的加班费要求,劳动仲裁委员会认为顾珍提交的材料不足,被驳回了。

关于加班证据,顾珍提交了自己在公司的打卡记录及微信聊天记录,根据她所了解到的法律法规,她提交的这些证据已经很充足了,但劳动仲裁委员会认为她没有加班申请且外出没有签字报备,她的打卡记录和微信聊天记录不能作为她加班的事实依据。

顾珍在收到劳动仲裁委员会通知书的第二天便向人民法院申请诉讼,她提交了同样的证据,但这次的开庭相比之前在劳动仲裁委员会的开庭明显更详细更公正。

一审结束后,顾珍要求的诉讼都得到了支持。

据了解,人民法院每年都能收到很多劳动者的诉讼,这些劳动者在向人民法院提交诉讼前都会经过劳动仲裁委员会这一步骤,虽然一个机构的存在有它存在的事实,但如果这个机构不能做到成立它存在的职责,那这个机构就没必要存在。

如果顾珍早些年遇到这件事,那她一定会郑重地向审理她案件的那个仲裁员讲:

“你觉得你的工作是什么?你认为你的岗位是什么样的?你知道你每次审理案件,宣布案件的结果对真正的受害者意味着什么吗?你能明白这些敢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己权益的人有多勇敢,多害怕吗?你知道在宣布案件前,你对真正的受害者意味着什么吗?每一个在劳动中受了委屈,受了伤害的人,当她们第一次鼓起勇气维护自己的权利时,她们的内心都需要承受很大的压力和痛苦,有些人甚至会遭受更大的威胁。当她们懵懵懂懂地走进你们繁忙的办公室,记好你们需要的材料和申请步骤,听你们讲着一定会按照法律来办,那一刻她肯定是无比的感动,因为她觉得终于有人会为她们主持公道,这一刻她一直遭受的委屈在内心或表面爆发,她是信任你们的,法律相信事实。但结果又是怎样的?你们是否有详细认真地去看每一个案件提交上来的证据材料?你们是否真正做到了了解每一个案件的事实?你们又是否真正用心地去审判这个案件?对,是的,你们每天要审理的案件很多,工作很忙,你们是人不是机器,只要是人都会犯错,都做不到真正的公平公正。但你忘了,你忘了你担任的这个岗位它不仅仅只是一份工作,它有着它独特的意义,它是一份责任,更是一盏照明灯,是劳动受害者的希冀。希冀,你懂吗?我想如果你自己也经历了一番伤害委屈,走了一段煎熬的道路,那你对希冀一定会很深刻。每一个真正受到劳动迫害的人,在经历内心无数挣扎时,在走向保护自己的道路时,你担任的这个岗位对她们而言就是一切,就是她们的希冀。当你完完全全肩起你的岗位职责,你下的审判结果就不会出错,如果出错了,那你要反问自己有没有真正地履行它的职责。错误的审判结果,重创的不单单是劳动者,也会是你自己,更会是站在你身旁的它。它将自己一切的权利和职责都给了你,但你却只发挥它的权利,而不去履行它的职责,一样是伤害。如果自己做不到,不能真正地发挥它的作用,那就自请下台吧,将它留给真正配的上的人。”

顾珍有时想,劳动仲裁委员会为什么没有民意打分评价环节;没有案件审理错误的处罚行为;劳动纠纷事件针对过错方为什么不采取相应的处罚措施?无论处罚力度大小,对担任岗位履行职责的人亦或对劳动实施者都可以作为一种警告。

九、结束

公司的事如愿解决后,顾珍整天无所事事,现在就连刷剧都刷的不香,她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一下失去了所有,可明明她有家庭,有父母,也有自己的爱好。

顾珍想肯定是没有工作导致的,以前她忙起来就会忘乎所以,不论多少烦恼在繁忙的工作中总会被丢到角落,现在突然空旷下来,角落里的灰尘自然而然会慢慢扩散开来。她讨厌现在的自己,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她预知在未来的某一天自己一定会受不了。

所以现在,她要调整好身边的一切。首先需要找一份合适自己的工作,其次她要尝试改变现在的婚姻状态,既然两人都已结婚,对方也表示会一直爱她,那她也应该试着努力接受对方,重新去认识对方,也让对方重新认识真正的自己。

周二上午,顾珍在超市逛了一上午,她买了好些食材,她准备今天晚上亲自下厨,她要和贾文好好沟通一番,告诉对方她的所有想法,如果对方能接受,那她也会努力去改变自己,要是对方无法接受,尽早分开对双方都是好事。

晚上,顾珍故作神秘地将贾文带到餐厅,这是结婚后,新房的餐厅首次迎来的烛光晚餐宴。

贾文激动地看着满桌的菜:“这些都是你准备的?”顾珍让对方坐下点头说:“嗯,没怎么下过厨,也不制度做的好不好吃。”

贾文夹了几口菜,竖着大拇指连说:“好吃,好吃,你这手艺还不错,以后可要经常做给我吃。”

顾珍垂眸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看着对方满心欢喜的样子,她顿了顿,走上前将餐厅的灯光灭掉,留下烛火,刚坐下,就见贾文将熄灭的灯都打开了并解释说:“别关灯,关了灯,夹菜会看不清。”

原本准备的烛光晚餐就是为了调节等会谈心的气氛,现在一片灯光通明,顾珍瞬时没心情,她有些犹豫不决。

餐厅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在用餐快结束时,顾珍看着贾文,认真地说:“贾文,在我们结婚前,那时你说你爱我,很想一辈子和我在一起,现在我们结婚也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相处以来,你还是……,或者你有什么想法?”

贾文似乎有些很惊讶顾珍会这样问,他拉起顾珍的手说:“结婚前我只知道错过了你我一定会后悔,结婚后这段时间相处以来,我很庆幸能成为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我希望我未来的每一天都有你的身影。”

顾珍接着又问:“那你觉得你了解我吗?这段时间我想你也发现了,我性格不好,人又爱挑剔,也不会做家务,现在连工作也没有,我……”

贾文打断:“珍珍,你性格不好不要紧,我性格好,可以互搭,你不会做家务,也没关系,我会做就行。不论你怎样,我都可以,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再说,两个人在一起总要有一个人要会包容,我愿意做那个包容你的人。”

你真的会这样吗?顾珍接下来没有再说什么,她点头说:“谢谢,这些日子天天待家里很无聊,我这段时间准备重新找工作上班。”

贾文笑着回应:“嗯,可以,不过不要找太累的。”

顾珍做了个调皮的动作说:“刚刚你说什么都听我的,那现在你负责收拾好这里,怎么样?”

对方站起身有模有样地做了个敬礼:“遵命,老婆大人。”

周一,顾珍换好职业装,前往一家做服装生意的公司面试督导岗位,她想自己有着相关工作的经验,面试问题应该不大。

但在接下的面试过程中,顾珍遭遇了面试官的六发炮轰,人都差点被轰走。

“你准备什么时候要小孩?”

“考虑要一胎还是两胎?”

“第二胎不会意外怀孕吗?”

“有了孩子是自己带还是准备给家里老人带?”

“你以后的重心是放在家庭上还是工作上?”

“你有把握家庭和工作能同时兼顾吗?”

这些问题,顾珍自己都忘了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当天下午,顾珍接到该公司的面试结果,对方对她面试未通过表示很遗憾。

她知道自己没有被面试上的原因是对方觉得她已婚未孕,尽管她有着很丰富的相关工作经历,但这些在已婚未孕问题前都可以被忽略。

接下来的两周,顾珍经历了无数淘汰。面对家庭问题,她说自己和爱人都是丁克,被淘汰;她谎称和爱人分居生活,又被淘汰;最后她强调自己爱人不育不孕,但还是被淘汰,简直岂有此理。已婚未孕的女性找工作这么难吗?现在公司只想要年轻未婚单身,但如果没有她们这些已婚妇女生小孩,只怕过十几年,公司都找不到人用。

顾珍窝在摇篮里,自己和自己吐槽着最近的遭遇。“去做风吧,做不定义的风;去造梦吧,就算世界都不懂;你还是你,还是你……”手机来电显示着维姐,顾珍接通电话。“阿珍,你明天抽个空来我这里一趟。”对方说。“维姐,我,我明天有事,去不了。”顾珍拒绝。“没事,那我去你那里。”对方又说。“维姐,我明天不在家。”顾珍再次拒绝。“那我只能联系你父母了。”对方最后表示。

顾珍啪地挂断电话,轻轻晃着摇椅,她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今天没有刺眼的阳光,也没有阴沉沉的乌云,更没有狂风暴雨的袭来。

高三那年,学校到处宣传身体体检,心理健康的重要性,希望每位同学都能养成一年一体检,心理有问题找医师的习惯。

那段时间,学习上的高压,父母长久缺席的陪伴,对身边同学家庭的羡慕,导致顾珍时常感到情绪低迷,身心无力,有时甚至晚上多梦失眠,总觉得自己的胸口被压着一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在见到心理医师李维后,她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心”生病了。那时负责疏导学生心理的医生就是李维,顾珍现在闺蜜的姐姐。顾珍能顺利地走到现在,对方的疏导至关重要,也就是在那时,顾珍发现自己只要沉浸在BL剧中磕CP,自己那片躁动不安、反复无常的内心会得到一定的舒缓。

在大学报道前,顾珍在李维那做了个正式的心理测试,结果显示良好。大学期间,李维也会时不时地打电话关心顾珍的心理状态,只要顾珍一回家,就必须去她那里进行测试。由于这些年的测试结果良好,李维也渐渐地没有怎么联系顾珍,只是要求顾珍一定要按时去她那进行测试。

尽管这次顾珍自己也有所察觉,但她还是想要再次确认下,她回拨李维的电话:“维姐,是复发了吗?”

对方只回了句:“明天早上九点来我办公室,我等你。”

早上七点左右贾文离开后,厕所传来一阵阵哐当声,顾珍从厕所走出来,她理了理妆容,拿好包前往医院。

到达医院后,顾珍在做了深度测试后见到了李维,从对方身上散发的气味,顾珍确认了。

她上前抱住李维问:“为什么?它不是好了吗?”

李维安慰道:“没事的,阿珍,它不可怕,我们之前都走过来了,这次也可以的,对不对。”

顾珍沉默地摇着头,她觉得自己这次恐怕不行了,没有谁能比她更清楚,这次的它有多可怕。

顾珍瘫坐在座椅上,早些年她就预感到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再次面对它,只是没想到时间来得这么快。

李维捧起顾珍的脸,回忆道:“阿珍,你还记得你高三有一天忽然找到我,你对我说‘薇姐,我觉得可怕的从来都是它,是我自己,如果自己在被敌人打败前,自己就先败给自己,那就很容易被敌人攻破。薇姐,我觉得它也是一样的,所以我一定要努力保护好自己,只要自己不被打败,那么它永远也战胜不了我。’顾珍,你还记得吗?你只要战胜自己,它就不会来了。”

顾珍记得,那是在自己发现新世界后的两周,她与BL剧中的主角产生了共鸣,虽然对方有着和她一样的经历,但他对生活依然充满热情,用自己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去温暖其他人,最后终于被上天眷顾,在冲破世俗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幸福。顾珍觉得自己只要像他一样地勇敢、坚强、保持着对生活的热爱,最后自己也会被上天眷顾。

她有被眷顾吗?也许有吧。

顾珍擦拭眼角,不论有没有,她决定要去完成一个不圆满的心愿:“维姐,我想去泰兰德踩点,散散心。”

换个环境,也有利于身心健康,李维觉得顾珍现在这个想法也是可行的,但不能一个人去,她要求道:“可以,但是你不能一个人去,必须要人陪你一起,而且去之前你得让那人先和我见一面。”顾珍点头表示可以。

从医院回来,顾珍照常窝在摇篮里发呆,直到贾文下班。

对方走上前坐在一旁问:“今天面试的怎么样?”

顾珍摇摇头:“我想在找到工作之前,完成一个我好久都没有完成的心愿,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贾文开心点头:“那肯定要一起,你什么心愿我都陪你一起。”

顾珍开头说:“就是去泰兰德看玫瑰。”随后又问贾文:“你知道泰兰德吗?知道泰兰德的玫瑰吗?你可能不知道。”

顾珍也没管对方到底知不知道,她缓慢地解释着这世人对另外一个世界的称呼,道出自己对BL的看法。

天色渐渐昏暗,偌大的房子只剩顾珍一人,她哈哈哈大笑,感觉自己真的是愚蠢至极,居然差点相信了对方,说什么愿意接受她的一切吗,可以包容她的所有,简直恶心至极。

看着眼前这一片黑暗,这一刻顾珍感受到了真正的无所依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想自己应该回家看下父母,这样想便这样做,等她回过神时人已经到了家门口,这一次顾珍没有按门铃,她打开门进去后不到片刻便出来了。

顾珍掏出手机,拨通李维电话说:“是不是有些人生来就注定不能享受平凡的一切,无论她怎么努力,永远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开心的时候?我回想我的过往,没有发现我有开心的时候,但我发现我自己好可怜,好可怜呀,从小到大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明白自己活到现在是为了什么?”

“为了父母?维姐,为了一个帮弟弟还债逼自己女儿结婚的母亲吗?还是为一个对女儿万事不关心的父亲吗?”

“爱我?我没有感觉到他们的爱,我只觉得他们自己可卑。为了照顾她们,不断地委屈自己,赶紧真心错付,一切都不值得。”

“呵,不去了,维姐,泰兰德的玫瑰只怕看不了了,他们值得被全心身投入的人欣赏。”

“以后?现在这样还谈什么以后,有以后吗?维姐,我希望没有以后了,还要以后做什么?……”

三十岁生日那天,顾珍留下一封书信,便走了。三十年前的今天她来了到这里,三十年后的今天,她离开了这里。

下个世界,顾珍希望自己能做个更强大更无所畏惧的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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