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声明:本文(参考了黄述颜《沦陷时期民难拾零》)摘自本人2006年编写的《大洼风华》上卷《岁月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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柿粮间作(大洼往事粮谷出荷)(1)

为了真正占领中国,日本向中国派来的,不光有军队,还有大量的移民。据不完全统计,日本在侵占中国东北期间,共派遣“开拓团”860多个、33万多人。

  “开拓团”强占或以极低廉的价格强迫收购中国人的土地,然后再租给中国农民耕种,从而使500万中国农民失去土地,流离失所,或在日本组建的12000多个“集团部落”中忍饥受寒,其间冻饿而死的人无法计数。

  沦陷时期当过榆树台屯屯长的杨作新,是一位在困境中磨练出来的老人,更是一位那14年历史的见证人。老人曾和日伪统治者周旋了十几年,他对那段往事,记忆犹新。

  他说,日本军国主义者发动的侵略战争,给自己挖掘了一个无底洞,它像一个大肚子的魔鬼,张着血盆大口,吞噬着从日本本土和占领地搜刮到的人、物资源,并毫不留情地消耗掉。在日本本土,他们用武士道精神、优秀民族大和魂等精神鸦片,利诱、逼迫日本青壮年男子到侵略战场拼杀、送命,把一个男女性别比例平衡的日本社会,人为地变成一个新寡、怨妇充斥的国度。在占领地伪满洲国(东北三省),他们用刺刀、皮鞭提高劳动效率,制造出一个又一个埋葬中国劳工尸体的万人坑。在大洼地区,给日本开拓团修建水利工程的大堤底下、大沟两沿,在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扩建、改造中挖出的堆堆白骨,记录着当年中国劳工在施工中病累致死、就地埋掉的史实。这种穷凶极恶、杀鸡取卵的榨取,导致日伪经济的持续萎缩,军供远远不足。

  对此,日伪企图用延长对中国劳工征用的年龄段,严加对中国劳工怠工、偷懒的惩罚,来加大搜刮,满足军供。同时,他们又把搜刮目标盯在中国人的生活消费品上。当年秋,实施原棉、棉制品统治法和粮谷“出荷”法,把以前农业税征收现金的办法改为征收实物,企图用从中国人口中夺粮、身上夺衣的办法加大军供。粮谷“出荷”的办法是,按农户耕地面积单方面制定超出实产的指标,强令各屯长为“出荷”契约代理人,代表所辖农户签定以交粮数量和农民义务为主要内容的“一头沉”契约,秋收时按契约产量交粮。因为指标过高,农户所剩无几,从此就没有一家农户能长年吃到饱饭的,丰年也过着灾荒年的糠菜半年粮生活。在大洼产稻区,因为大米是日本人的主食、军供的首要,所以“满拓”对水稻“出荷”采取的办法更为残酷:割地前,先由“满拓”农业技术员带着水田班长按各户耕地小单位面积统计好水稻株数、稻穗平均粒数、谷粒千粒重,推算出每户水稻总产,由水田班长代理签字画押,加以认定。秋收时,集中在就近场院内集体打场,如有不足,就认为是偷了稻子,命令伪警到佃户家搜翻,打骂,直至坐狱。而收尽稻谷后,“配给”的高粱,磨成馇子熬粥,也不够半年食用。在这种不偷也当成贼并严重饥饿的处境里,人们被逼无奈,不得不采取各种手段和他们进行暗斗。胆大的,趁日本人看管疏忽时,或合伙运走稻捆,或在脱谷场运走成袋稻谷;胆小的,则用鞋窠子、帆批脸子、裤兜子、破棉袄夹层夹带,哪怕是破狗皮帽子上挂的稻粒都生怕脱落,带回家保存着,用于有病有灾时补补身子或过年过节改善生活。对此,  1941年,日伪政权明令公布中国人吃稻米犯罪的法令,派人昼夜寻风闻味,打门敲窗,鸡犬不宁。一旦发现有吃稻米饭的,就以“经济犯”或“偷吃军粮”定罪严惩。

  原棉、棉制品统治法的实施结果是,棉农年年将所收棉花全部送交棉花会社,从此自由市场看不见一朵棉、一段线、一尺布。在盘山县产棉区高升镇,棉农们冒生命危险弄到些原棉,所有压棉、弹棉纺线、织布等加工过程,只能在地窖里进行;棉线、土布的一买一卖都得托亲靠友在极度保密的状态下交易。物以稀为贵,绝大多数人想买却买不起。于是一件衣裳不但穿到补丁摞补丁,而且是棉袄改夹衣,夹被改单衣,大衣改小衣,连一块巴掌大的布也留着补这补那的。

  就在人们为吃为穿愁肠百结时,日伪的物价、物资统治法又实施了。他们把棉纱、棉布、麻袋、面粉、食盐、石油(农民用它点灯照明)、火柴、烟、酒等日常生活必需品全部垄断起来,不再向市场投放,只由新成立的官方机构(各类“专卖组合”)向中国人“配给”。就这样,中国人的吃、穿、用都控制在日本人手中。日本人只顾侵略战争的供应,不管中国人的死活。配给的太少了。为求生存,中国人又把前几辈子自制生活必需品的老办法捡了起来。他们扫碱土熬小盐,也不管它有毒无毒,缺不缺碘,只求能腌菜、能下饭就满足了;他们把麻秆切成比火柴棍略粗略长的小棍,蘸上硫黄,自制“取灯”,天天用火盆留下一盆暗火,做饭、点灯时,把暗火吹旺,用“取灯”往上一点,一股刺鼻异味过后, “取灯”就像火柴一样着了,也很管用;他们自己种青烟,晒干后吸食,虽然有刺鼻臭味,但辣气十足,非常过瘾,也能在痛苦不堪时,解一解愁闷。至于酒和面粉,是不“配给”中国人的,好在中国人特别是贫苦农民,连高粱都不够吃,白面、烧酒也不敢奢望。

  当时榆树台屯的“配给”品都到田庄台几个专卖组合去领,因为都是一屯一份,数量又少,一般都由屯长自己替屯民代领,并出一个人挑回来。论数量,全屯的100百多户,600多口人,“配给”豆油一年不足30斤,人均不足半两。每户领到几两油,谁也舍不得吃,都用在擦饭锅除铁锈上。因为平时总不熬菜不见油,饭锅被馇粥、煮野菜弄得长满铁锈,隔上一个月不擦点油炼一炼,馇出的高粱渣子粥,又黑又有铁腥味,更涩巴难咽。“配给”的布,全是更生布和又薄又不禁穿的“硫化黑”。榆树台每年不足300尺,按户分三尺二尺的做什么衣裳也不够,经大家同意,就照顾了娶媳妇、办丧事的人家。布是太缺了,不得不省着穿,因为怕衣服被汗水溻了容易坏,当年给“满拓”出劳工的人们,在旷野无人处挖沟修坝,都是光着膀子,脱掉裤子,腰间围块遮羞布。劳工们在烈日暴晒下劳动,肩膀子晒出了水泡,晒脱了一层皮。冬天,老人、小孩,甚至壮年妇女,都穿不上棉裤,把布都供给支撑全家的男子,只能偎在热炕头上,围着火盆烤火,烤干巴了双手,熏黑了瘦脸。

  侵略者的“配给”,正是它的反义——攫夺!

柿粮间作(大洼往事粮谷出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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