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时,苏州昆山有个人叫金满,读书读得一般,但是为人做事很“乖巧”,现在小编就来说说关于金令史美婢赠秀童?下面内容希望能帮助到你,我们来一起看看吧!

金令史美婢赠秀童(承认错误尽力弥补)

金令史美婢赠秀童

明朝时,苏州昆山有个人叫金满,读书读得一般,但是为人做事很“乖巧”。

什么叫乖巧?其实是两个概念:乖是机灵;巧,这个字厉害了,那就是他不用笨功夫,总能花小钱办大事儿。想想你身边,一定有过这样的人。

金满家里有钱,考不上功名,就捐了一个身份,到衙门里去当令史。

令史是低级胥吏,吏的身份不高,但一来在市井当中比较受尊重,二来就是在衙门里有些机会,可以挣点灰色的钱。

理论上,吏工作九年可以转成官,但是现实中,这种操作很难实现。

金令史在户房工作,明朝的县衙门跟中央政府一样,也有六个科,金满相当于是在县财政局、税务局工作。

金令史喜欢结交门子,进了县衙门头三四个月,他就跟门子们混熟了。

县衙门的门子,可不是简单的传达室工作人员,《红楼梦》里有个故事叫“葫芦僧乱判葫芦案”,门子给贾雨村谋划,怎么去草菅人命,怎么卖人情给薛家和贾家,很熟悉官场的潜规则。

门子,是古代传统野心家的低级形态。

金令史跟门子们交好,不用花太多的资源。知县大老爷要考察KPI,处理大案要案的时候,门子们都要陪着加班,金令史就留这些小门子在家里吃住。

这些小人物,也许不能成事,但是得罪了他们,事情就要有麻烦。门子们得了金令史的好处,都愿意在大老爷面前帮他说好话。

金令史有这些小门子们捧着,慢慢地就有点膨胀,他觉得自己可以去承担一些更重要的工作了。

肥差

五月中旬的时候,衙门里要更换管库房的人。按照衙门里的规矩,每个令史可以管两季的库房。这个地方是个肥差,有油水,大家争得像乌眼鸡似的。争来争去争不出结果,最后只能让大老爷决定。

县里的事情谁说了算?县令说了算。但是就算是大老爷也要服众,不然大家不用心办差。

县令三年一考功,可能就调走了,吏都是地头蛇,县官如果不依靠这帮本地人,那就啥事儿都办不成。所以大老爷不爱介入这群胥吏的争夺,于是决定:摇号。

看起来摇号是个公平的办法,但是可操作的空间也很大。比如大老爷会说:上次管过库房的不能再管(这种肥差不能连任),犯过错误的不能管(犯错误的取消晋升的机会),家里贫穷的不能管(家里那么穷,难保不会贪污),新来的不能管(业务不熟悉,会出错)。但是这些规则是人定的,决定权在哪?在吏房,吏房相当于今天的组织部、人事局。

金令史是新来的,按道理不能参选,他就努力找钻空子的机会。他觉得自己跟吏房刘令史的关系还可以,要想把自己塞进候选名单,应该问题不大,但是当场抓阄这件事,怎么操作才能让自己中选呢?

刚才说过,金满是个乖巧的人,现在他就要用最少的钱,拿最肥的差了。

金令史有个相好的门子叫王文英,他请王文英喝酒,和他商量这件事。

王文英听他说想谋库房的差事,早有主意:你把吏房搞定,抽签的事情我来办。

金满赶紧准备了晚饭,去请吏房的令史刘云。

金满取出五两银子,约定待事情成了,再送五两。

刘云假意谦让:“自己弟兄,怎么这样客气?”

金满道:“不嫌轻,就是阿哥的盛情了。”

刘云道:“既如此,我就先收着。”把银子放在袖子里了。

金满摆出果品肴撰,二人杯来盏去,直饮至更深才散。

推让一定要有,送钱还是要送。

十两银子、两顿酒就拿下一个库房,金满的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遗憾的是,这钱一花出去,就开了一个无边的口子。

中签

新到一个单位,最好不要急着去争一个重要的任命,最好先看一遍流程。太心急去争去抢,往往会成为靶子。

金满这个人“巧”,他觉得吃下王文英和刘云,这事儿就算成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第二天就有人知道这个酒局的内容了。

有个同事叫来所有的候选人找刘云评理。

“姓金的才来不到半年,居然就想管库房,我们不能答应。你可以把他的名字放上去,不过我们要去跟大老爷讲理,那时候别怪我们让你没趣!”

这话有意思,他们不直接去找大老爷告状,而是事先警告。

这就是衙门的风格,大家都要长期合作,谁也难以吃掉谁,所以打架要留分寸,要有技巧,你把话说明白,让对方知难而退,最好不过。

但是刘云拿人钱财,就要替人办事,他要替金满出头。

刘云道:“你们不要乱嚷啊,凡事要讲个道理,老金这个人平时和气周到,把他名字列上去,难道这么巧就中了吗?你们去跟太爷闹,回头得罪了老金这个朋友,人家不会觉得我们不讲情面吗?”

你跟他讲规则,他跟你谈人情,这一定是收了别人的钱了。

有个人当场反驳:“争名争利,哪里有朋友不朋友,薄情不薄情!”

这种冷言冷语的人,各个单位都有,嘴里说的是赤裸裸的利益,虽然争不到什么,但嘴上不愿意吃亏。

刘云道:“不要与人争,只去与命争。如果是你阄着便好;若不是你,连这几句话也是多的。”

这话不太好懂,但其实很厉害,有威胁的意味。

翻译成今天的话是这样的:“你这人没这个命,干嘛出头去得罪人?你又抓不着,为这个事得罪金满,又得罪我,你觉得值得吗?”

有两个老成的同事,把大家劝开了,但是也劝了刘云:“告诉金满,别那么急吼吼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同事一闹,金满害怕了。

现在退出,就是损失了五两银子(办不成刘云不会要后一半),但是金满不想停下来,他去央求本县的头面人物说情。这些人收了钱,就给县官写推荐信,说金满办事老成,可以重用。

加杠杆永远都是危险的事情,可这时候的金满,已经不想回头了。

金满成功中签。

刘云安排得很巧,抽签顺序是吏、户、礼、兵、刑、工,偏偏吏房的人这次都不符合条件,金满是户房的,排在了第一位。门子王文英在签上做了暗号,金满第一个去抓,果然就中了。

这下同事们全都不干了。

“他是新来的,不符合条件!”

“这是吏房刘云得了他的贿赂,把他瞎写进名单的!”

你看,刘云十两银子可没白拿,人家是透支了自己的信用的。

但是大老爷那里也是有问题的。

“奇怪,既然他不符合条件,你们就应该早点来投诉啊,现在他中签了,你们却跑来跟我嚷,分明是嫉妒!”县太爷定了调子。

这群人不能跟领导再争执了,于是起哄,要金满请大家喝酒、听戏,也算是修复一下关系。

六月初一,金令史接盘管库,给了刘云后一半五两银子,然后坐等回本。但是七八月的时候,县里闹了秋旱,老百姓都挨饿了。

闹荒年,管库房就没了油水,金满算了算,能保本儿就不错了。

他只能自己解心宽:至少锻炼了自己、熟悉了业务……

失盗

十一月十五,钦天监预测到了月食,朝廷要求各地组织祈福活动。

县太爷把本县的僧道、有功名的读书人都聚集在一起,整夜吃酒。

这个酒席钱是库房来出。吃到天快亮的时候,按察御史又来视察,大老爷出去迎接。金满一夜没睡,累死累活。

天亮了一查东西,不见了四锭元宝,一锭官银是五十两,四锭就是二百两。

金满慌了。万幸是他人缘很好,同事们纷纷进来慰问他,表示了对这件事的—喜闻乐见。

自己行贿抢来的差使,含着泪也要做完不是?

五六天之后,大老爷回衙门了,金满不敢隐瞒,老老实实说了丢银子的事。

几个对他有意见的同事一拥而上。

“丢了钱,当然是要自己赔,难道是老爷替你赔?”

大老爷并没收金满的银子,他卖的是乡贤的人情。现在出了事,大老爷的脸上挂不住了。

“一定是你吃喝嫖赌,把银子花了!赔!你负责赔!”

为什么知县不抓贼,而是让金满来赔呢?

首先要平账,钱亏着,上级来视察就有麻烦。其次,库房失盗,必是家贼作案。抓家贼,说不定会抓出什么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让金满赔了钱,这就叫没有事。

对大老爷是没有事,但对金满来说,这就是没有钱了。

金满请了全县的阴捕来抓贼。

明朝捕快,北方叫番子手,南方叫应捕,或者阴捕。电影《新龙门客栈》里,周淮安他们的敌人就是“东厂的番子”。

冯梦龙还特别解释了一句,在官的叫“官捕”,帮手叫“白捕”。

帮里偷闲说这么一段,作者其实十分感慨,冯老就是点化听故事的各位:没有荫庇,谨慎做官,真是可怜。

衙门口,最好是一代一代都干这个,你爹是令史,你也是令史,根子深了,别人就不敢动你。你刚捐令史三个月,跟人喝几次酒,就觉得和大家关系好,进去了还妄图抢库房的肥差,就会有麻烦。

金满悬红白银二十两给捕快同事们,请他们帮忙查访。昆山虽然是个富县,但五十两大元宝也不常见,盯好了银匠和大商家,这钱就能找到。

十天之后,全无消息。

县大老爷大怒:“我让你赔钱,谁让你去抓贼了!打!”

金满苦苦哀求,请求再宽限十日,他到现在才明白,大老爷这是要让他变卖家产了。

二百两不是小数,金满谋库房的职位花了不少钱,管库房又赔了本,眼下凑这笔钱不容易。

金满家里有个丫鬟,十五岁,小名金杏,长得特别好看,他疼爱这孩子就像自己女儿似的,准备回头找个贵人公子,或者嫁过去做妾,或者做通房丫头,少不得收入一百两银子。金满咬了咬牙,没有卖这姑娘,想来想去,把房给卖了。

做本职工作做到卖房,这是多大的福报,气闷死了。

金满交出二百两银子,老爷还叮嘱:“下次小心。”

秀童

金令史有个小厮,二十多岁,叫做秀童。这孩子九岁就跟着金满生活了,所以叫金满“阿爹”,就像干儿子一样。

秀童这天喝了个半醉,被金满看见了。金满心里生气:“我都倾家荡产了,你居然还在喝酒!”

“阿爹,我替你委屈,才借酒浇愁,这样心里好受一些。阿爹要是没钱买酒,我柜上还存了一壶,阿爹拿去喝。”

这话激怒了金满。主子可以赏奴才,奴才不能给主子花钱,吃你小孩子的酒,一家之主的脸还往哪放?

赶走了秀童,金满又琢磨上了:秀童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呢?秀童喝酒,喝酒的人多半还赌博吧。

金满这个人,自己捐官、行贿、作弊,现在倒开始操心起小厮的品德问题了。

金满想,我不如去搜搜他的房间。不对,赃物肯定转移了,或者早就放到了他父母家里。总不能冤枉了他,得拿到证据才行。这样吧,明天找一位神仙问问,看盗银子的究竟是谁。

什么叫病急乱投医,这就是。

第二天,金满要亲自去请能断吉凶的莫道人,让秀童去买礼品。

秀童出门,正好遇到邻居计七官。二人闲聊,秀童忍不住埋怨自家主人。

“已经赔了二百两,还要送钱给骗人的莫道人……还不如买点酒肉给我吃,我还能出些力气。”

正巧被金满看见,秀童赶紧溜走了。计七官说了秀童刚才的话,金满觉得有几分道理。可仔细一想,秀童这么排斥去请神仙,更显得心里有鬼。

莫道人来了,开始做法。金满跪下,求神仙指点。神奇的是,莫道人在金满的手上写了两个字“秀童”。

莫道人为什么要诬陷秀童?我们很难判断。总之金满信了,贼就是秀童。

他去找阴捕张二哥:“神仙算出来了,贼是我家的秀童。二哥赶快去帮我捉贼。”

没有官府的手续,没法去拿人,张二哥有些犹豫。

金满拍胸脯:“责任由我来负,要是追到了赃,二十两少不了你的!”

张二哥这才允诺,带了几个兄弟,在路上把秀童拿了。

秀童坚持说没拿银子,大声叫屈。阴捕们只得用了刑。在大明朝,抓捕盗贼不许刑讯逼供,动了刑,如果对方招了,那就是有功,如果对方就是不招,就只能放人,要是受害人告到官府,捕快们就得承担责任。

一开始秀童不招,捕快们就用了些厉害手段。秀童吃虐不过,只好说银子在姐夫家床底下。

这是秀童这孩子的聪明,捕快们一去姐姐家,就等于给他家里报了信。果然,秀童的姐姐一看衙门来了人,从后门逃了,去找爹妈。

捕快们发现秀童姐夫家床底下没有新土,就知道秀童没有说真话。

秀童说:“你们非刑拷打,逼着我招认,我熬不住,又不忍心诬陷别人,就只能说个谎话。我九岁就跟着爹爹,如今二十几岁,从来没犯过错,只是看见我爹卖房赔钱,又信了野道士的话,觉得难过。没想到爹爹疑我,也罢,我把命赔给爹爹,也就是了!”

逻辑顺畅,感情真挚,像是真的。说完“闷绝去了”,众阴捕叫唤,方才醒来,只是哭个不住。

那个时代,被父母、上级、君主委屈了、误会了,就只能抱着一死之心,去把所有的苦难承受下来,用凄惨的境况来证明自己的真诚。

秀童的爹妈来了,看见秀童躺在门板上,气若游丝,当下嚎啕大哭,去衙门告状。金满、张二哥,连四个阴捕,一帮人都摊上事儿了。

知县把金满召来问话:“你自己不小心丢了库银,为什么还要非刑拷打杀人呢?”

金满回禀说:“小的丢了库银,自然要抓住贼人,讨个明白。善断吉凶的莫道人写出了秀童的名字,说是他偷了库银,不由小人不信。”

人命如草啊。

大老爷知道金满委屈,但是又拿不出秀童偷银的证据,于是拿出了最绝的一招:拖!

此时已是腊月十八。知县道:“年底事忙,等过了年,我亲自给你审个明白。”

金满现在知道怕了,他怕秀童死了,自己得吃人命官司。他让秀童的爹娘照顾儿子,又给秀童请了医生。那秀童的爹娘“兀自哭哭啼啼絮絮咶咶不住”。

抓贼

到了正月初五,有个老门子陆有恩来金满家拜年,说有失窃库银的消息。

金满赶紧请陆有恩吃酒,给了陆有恩一个金耳挖子,又承诺抓到贼后再给二十两白银,陆有恩这才开口。

陆有恩隔壁住着一个年轻门子,叫做胡美。胡美的姐姐死了,姐夫卢智高就和他住在一起。

最近他们的房子里总发出一些奇怪的声响,陆有恩从壁缝里往里看,发现两个人正在用斧子敲一块大银锭的边儿。

明清时的官银像一只船的样子,有底,有边。库银不容易花,要敲碎了才好使用,最容易敲下来的,就是这圈边儿。

第二天,陆有恩试探着问这两个人:“你们家咣咣咣砸什么东西呢?”卢智高说:“在砸一条祖传的铁条,打一把菜刀用。”

金满、陆有恩找了张二哥、李四哥去抓贼。卢智高舍命逃跑,终于被众人抓住,胡美不知去向。

秀童的冤枉洗清了,咬牙切齿地骂道:“砍头贼,害得我好苦!如今我也没处申冤,只要咬下他一块肉来,消这口气。”

众人努力劝住,秀童只是呜呜咽咽地啼哭。

金满知道冤枉了秀童,亲如父子的主仆关系,只怕再也回不去了。

张二哥要打卢智高,卢智高说:“别打,全招。我们俩赌输了,想弄点钱花。趁着小厮打翻灯油,我们到库里偷了四个元宝,一人分了两个。我身上有一个,米桶里还有一个。另外两个,是胡美拿着。”

半年之后,张二的弟弟张四出差,在苏州娄门塘意外遇到了胡美。张四一路追过去,在一个老头的店里把胡美抓住了。

这时的卢智高已经病死在监狱里了。

县官一看已经死了一个,就生了怜悯之心。一群门子里,又有和胡美相好的,又央门子头儿王文英来说。

金满欠了王文英的人情,也明白衙门不是横冲直撞的地方了,以前图“巧”,处处碰壁,现在必须要做长厚之人了。他现在真的怕了,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

他主动跟知县求情:“盗银的虽然是胡美,可谋划的是他的姐夫,银子丢得不多,况且已经找回来了,求老爷从宽发落。”

知县“将罪名都推在死者身上,只将胡美重责三十,问个徙罪,以儆后来”。

补偿

金满买了猪羊,去城隍庙还愿。回来想了想,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秀童。金满想,是应该好好弥补他了。

金满把秀童改名为金秀,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又把金杏许配给他。

金满无子,家业就由金秀继承。金满还给金秀纳了个吏缺,人称为“小金令史”。经过考试,金秀又做了按察司经历。

金秀确实经历了一番死去活来,但接下来,他得到的是金满诚意满满的补偿。

金秀认识金杏啊,也许还偷偷地喜欢过。这是所有家人眼中的女神吧—给你!

金秀虽然叫金满阿爹,但毕竟是个仆人,现如今,金满的家业和社会关系—给你!

一直做仆人,有什么前途呢?义父现在给你捐一个令史的前程。

当金秀脱衣服睡觉,会看见自己身上疤痕累累,可能还会觉得委屈吧,但是这个时候,有人把你紧紧抱住:“睡吧,孩子他爹。”

有点什么委屈,都过去了。

大彻大悟的是金满,经过这一番磨难,他已经明白了功名没那么重要,利益也没那么重要,平稳、安全的生活才重要。

金满喜欢钻营,有很多小聪明,有许多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是个有一些江湖味道的人物,用我们今天的话来说,是个“社会人”。但是经过这件事之后,他努力变得厚道、坦诚,这是被生活鞭打之后带来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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