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河南广电-映象网

大象新闻记者 李昌

刘学州为啥没给自己留后路(一场蓄谋了三天之久的告别)(1)

他叫刘学州,年龄15岁,也可能是17岁。但这个“不重要”的问题,他最终无法确切知晓了。因为,直到离世之前,他都在争取另一件更大的事:他想“变成一个普通的小孩”,他想有个家。

在短短十几年中,他被“抛弃”了4次,前三次“抛弃”,他都一直在拼命抵抗想“努力活成一束光”,但恶意不断,最终,他在三亚海边选择了自我“抛弃”,让人无限唏嘘、痛心。

【一场爆炸事故,刘学州成了孤儿】

时间回到2009年6月,《燕赵都市报》刊发了这样一则新闻:

“11日早晨6时许,邢台南宫市大村乡北孟村发生一起烟花爆竹爆炸事故,事故当场造成一死两伤。”

发生爆炸的是北孟村村民刘春峰家,户主刘春峰不幸被炸身亡,其妻孙晓静受伤。事故初步定性为非法私自生产烟花爆竹导致的安全事故。

这起事故的两名当事人,正是刘学州的养父母。彼时的他,只有五六岁。

十三年后,在刘学州的遗书中,他回忆了自己侥幸躲过事故的细节:“出事故的前一天晚上,不知为何我特别想去姥姥家住,那天晚上姥姥来我家时我爬上了她的电车,紧紧抓住车筐吵着要和姥姥住一晚。”

据报道,“受伤的孙晓静和张兰平在事故发生后的当天上午被送往河北医科大学第一医院接受治疗”。后来,全身重度烧伤的孙晓静放弃了治疗,回到了被烧得满是灰烬破败不堪的家中。

这也是事发后刘学州第一次回到家里,房子已经破烂不堪,屋子里是被大火烧掉的家具和房梁的灰烬。屋子外面的地上,被火烧掉一半的蓝色书包格外显眼。

浑身血淋淋的养母躺在破烂不堪的床上,打着吊瓶。刘学州拿着他最喜欢喝的一瓶饮料,天真地要喂给妈妈喝,妈妈用尽全身力气告诉他“你好好学习,听姥姥姥爷的话,等妈妈好了给你买好吃的”。

令人遗憾的是,养母再也无法兑现承诺,刘学州带着对“好吃的”的憧憬,他成了孤儿。

【养母花27000元“抱”回刘学州,亲生父母拿6000多元】

后来,上学了的刘学州屡屡被霸凌、被孤立,小学六年转学五次。甚至他在长文中还提起一桩更让人震惊的往事,在初中时,他曾遭遇男老师猥亵。他写道:当时男老师喝了很多白酒,在酒后对他实施了猥亵,还威胁他,不能告诉任何人。当晚,害怕的刘学州一直待在宿舍楼顶,直到第二天打起床铃,他才敢下楼,回到宿舍。

那晚刘学州究竟经历了什么,人们不得而知。这之后,刘学州感觉自己有了抑郁倾向,“一直在克制,让自己变得开心些。从那时候开始,就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像村里人说的那样(身世)。”

纵是在这种境遇下,刘学州依然成长为一个很棒的小伙子。照片中的他剑眉星目,看上去开朗阳光,他为自己的照片配文:“少年不惧岁月长,彼方尚有荣光在”。

他努力获得的奖状和荣誉证书铺满了一面墙和一张床,在抖音上展示这些时,他写道:“这些是我在黑暗中忍受痛苦拼尽全力一个一个得来的,我已经在努力活成一束光了!”

在“成为光”的同时,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生父母的想法,他的心里,最在乎的还是“爸爸妈妈长什么样子,在哪里”。

2021年12月6日,刘学州在朋友圈看到孙海洋和被拐14年的儿子孙卓相认的视频后,激动地发布了一条寻亲视频。

刘学州在文章中透露,自从他有了寻亲想法后,就与家中的老人产生隔阂。虽然老人们也很支持刘学州找亲生父母,但会牵扯出当年帮养父母买回刘学州的中间人,“刚开始他们一直不告诉我中间人是谁,所以我把全部希望寄托在网络上。”

没过几天,刘学州接到了奶奶(养)忽然找出的一个疫苗本,他才知道自己原名叫丁晶,“看到这个本子的时候这些年经历的苦难和艰难随着泪水一起涌出,突然回想到了这些年走过来遇见的各种不幸”,他在微博上说,自己忽然意识到,很有可能是被亲生父母卖掉的。

网友“深沉的桌子”点评:“世间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但他却选择自己成了一束光,一头扎进了混沌的裂痕深处,可那里充斥着恶臭的人性。”

事实确是如刘学州所想的一样。他姥姥24日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表示,据刘学州养母当年透露,花了27000元从外地“抱”回一名男孩,男孩的亲生父母当时拿了六七千元。

【想有个家,却遭遇二次“抛弃”】

刘学州为啥没给自己留后路(一场蓄谋了三天之久的告别)(2)

刘学州的寻亲之旅非常顺利。他根据疫苗本上的生父姓名在网上搜索,很快他发现一个和生父同名的人,名下有三家公司,在营业执照上找到了电话号码,他打电话给生父,对方起初还以为遇到了诈骗分子。

2021年12月15日,山西临汾警方传来好消息,他们根据DNA比对找到了刘学州的亲生父亲。12月26日,大同市公安局新荣区分局举办了认亲仪式,刘学州一家人就这么顺利地迎来了“大团圆”。

今年1月初,刘学州又前往内蒙古见到生母。在抖音上,刘学州兴奋地发出了他和生母的合影,写道“今天是个幸福的小朋友”,每当有网友夸他妈妈漂亮时,他都会自豪的回复:嘿嘿,谢谢!他相信“故事才刚刚开始,一定会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结局,敬请期待”。

可惜的是,这份“幸福”转瞬即逝。刘学州等来的不是久违的亲情,而是一场与生父母急转直下的交恶。

在他向父母表达“想有个属于我自己的家”的愿望后,始终没让他进自己家门的生父称他是“白眼狼”,并在微信中暗指他包装人设,是“卖惨成功的网络乞丐”。

而同样为此发生口角的生母,则在电话中把刘学州的一切不公平遭遇,归咎于原来的买家条件差,“谁让他们抱(养)呢?他不抱还有别的好人家抱呢!”

“当我们翻过苦难的大山,看到的山的另一面其实还是苦难。”有网友用作家阿乙的名言点评刘学州的境遇。

1月17日,生母最终在微信上把刘学州拉黑,他遭遇了亲生父母的二次“抛弃”。随后,刘学州开始在网络公开被生母“拉黑”一事,也在直播间讲述了自己被生父母“抛弃”及他们现在的婚姻状态。

生父母也不甘示弱,相继通过媒体发声,刘学州和生父母之间的矛盾,也被无限放大。

【Rebirth,“蓄谋”了三天之久】

在网上,很多认同刘学州亲生父母的说法的人,对刘学州也妄加揣度,满是恶意。

他们质疑他“动机不纯”、“吃相难看”。网友给他发私信:“刚认亲就让人家给你买房,良心会安吗?”“为了钱而已的心机男!”

甚至有人从“做生意”的角度“劝退”刘学州:“你认亲是为了要回抚养费还是想要赡养他们?要抚养费就得赡养,赡养费生个病什么的都得十几万!”

遭遇了亲生父母的二次“抛弃”后,加之“键盘侠”多角度、多辞藻的谩骂,刘学州状态变得很差。1月20日,学过心理学的网友“Zz”从社交平台看出他状态不对,在微博上善意提醒:“这位弟弟眼神迷茫、忧郁寡欢,建议去做个心理疏导。”

一天后,刘学州在微博上发布了七组自己的照片,每组都用一个字母命名,七个字母按发布顺序连在一起凑成英文单词“Rebirth(重生)”。而直到1月24日刘学州离世后,网友才明白这个单词的含义:“你用七组照片回顾了自己一生中的点滴精彩,从那时起便有了轻生的打算”,“没想到你是以这样的方式Rebirth”,“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告别”……

刘学州在三亚海边通过服药的方式选择了自我“抛弃”。

消息经过发酵,事件得到了全国网友的关注。当初“网暴”刘学州的账号纷纷注销、改名,删除评论。刘学州的社交平台下,第一次出现了全网支持的留言。

在刘学州的抖音账号上,获赞最多的留言这样写道:“小傻瓜啊,你这是又回去做小天使了,下次在天上选父母可要睁大眼睛了,选个好妈妈好爸爸啊,来生一定要投个幸福人家做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而还有一条留言则被挤压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你看清楚是谁杀了你吗?’‘没有,他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在圣光下,我看不清他们的脸’!”

目前,河北省南宫市公安局、教育局回应,关注到刘学州网上遗书,南宫市教育局法制科工作人员称,有关刘学州初中疑被猥亵一事正在调查中。山西省大同市公安局新荣分局也在24日晚间表示,接警中心24日接到多名网友关于刘学州被买卖一事的报警,目前相关部门正展开调查,有调查结果会向社会发通报。

责编:杨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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