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曾经美好回忆的诗句(风景旧曾谙诗词的美好)(1)

读完随拍

本书亦是在近半个月前从图书馆借来的。记得当时虽然早已在馆藏查询功能发现本书并将其列入“待借清单”当中,也尽管我在去图书馆之前,确实曾想将本书借来一睹,但只是做好准备工作,或是想想而已,却没想到,一进图书馆,即一眼发现了这本书在一旁的树型书架上放着,大约是刚还来而没来及归位,我欣喜若狂,遂将其收入囊中。有趣的是,家人知道我此次前来是花了大功夫来做准备的,却见我如此表现,似乎见什么都要,不免错愕,可我却是早有计划的,结果却毫不费功夫地得来,也许就是一种奇妙的缘分吧,否则我很可能另借他本了。

言归正传。首先我想对为什么要称叶嘉莹先生为先生的问题做一点说明,谈谈我的理解。对于女性能不能称先生的问题,过去有很多人讨论,其中不乏有泰斗大师,专家学者参与其中,如周有光,他就反对女性被称为先生,他讨论了好几点,记得有一点便是说对于某些有名望、有才学的女性称之为先生,恰恰是说明了女性比之男性,地位的不平等。对于这种说法,即便是如今也莫衷一是,故在此暂且不论。而具体到叶嘉莹,我却以为成其为先生,却是非常适合的,是恰如其分的,因为她除了有品德、有才学,更是一名老师,若从他去台湾在台大执教算起,到如今她已经在三尺讲台上传道授业解惑七十多年了。在中国古代对一名老师的尊称就是先生,故而我认为用先生来称呼一名已经执教七十多年的老师是完全不过分的。事实上,私以为先生之于女士,也是西方的说法,若论先生二字的原本语义,我想所相对应的也应该是后生,而非女士,所谓后生可畏。当然,这无关以下文字,只是我尽可能对于可能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而所做的一点说明。

尽管除了杜甫传,与本书一同借来的六本书我还没来及看,可据我对其的了解,本书却必定是其中引起我内心共鸣最多的著作,也是我迄今为止在这方面看的最好的著作,更是我看的第一本出自叶嘉莹先生的著作。

有趣的是,本书只是她的讲稿,而我读书日买来的四部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其著作,也均属她的讲稿,通过随意翻看其中的一本前言得知,其实他最为人所熟知的著作,如《唐宋词十七讲》及《人间词话七讲》等等,均属她讲课录音转换润色而成。对于人所熟知的是她的讲稿而非由她本人专门撰写的著作,这一现象,据其前言所说,她的女儿也早已发现,并向她指出。另外,《唐宋词十七讲》就是他首次以这种形式而出版的著作,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据我所知,由北师大、书局、三联等出版社推出先生的多部著作,多半也都是这种形式。

我想这种形式的著作之所以人所熟知,便在于其内容浅白如话,通俗易懂,人们能够通过她所说的领略诗词之美,从而达到先生所说的,通过她的感发,引起读者的感动。

这一点,我深有同感。不然不会在先生如沐春风般的讲述中,让我对其中所讲的诗词本身有一种别样的感受。

总的来说,本书共有十一章,分别对应2003年先生在香港城市大学的十一次讲座。其中前五讲主题是诗,从《诗经》中三种表现手法:赋、比、兴,讲到与王国维同是皇帝老师陈宝堔的“落花”“感春”诗;而后七讲主题则是词,从《花间词》中的“双重性别”,讲到大约近现代抗日战争时期隐喻中日关系的词作。

需要说明的是,这些诗词的解读,只是先生以一种主题而引申出来的。如她以西方文学理论讲诗经中的赋比兴,论述了钟嵘在《诗品》中所言:“气之动物,物之感人”,说明了人类的感发,是需要外界的物象来引起的,指出“兴是由物及心的;比是由心及物的、赋是即物即心的”,随后在谈到西方文学理论中具体的表现方式时,讲了好几个名词,而令我印象深刻的,便是她在谈到明喻、暗喻时分别以李白的“美人如花隔云端”和杜牧的“豆蔻梢头二月初”为例。又如她分别在讲完两宋之际的李清照和明末清初的徐灿的女性词之后,便指出词风的转变与品词的眼光是与世俗、世事的变幻分不开的等。这固然不那么系统,但读者却能够在其中,进一步领略了诗词的美好。

正如郑培凯在为本书所属系列作的总序中所言,我们固然要以自身悠久深厚的文化遗产作为我们文明进一步前进的动力与资本,但如果只是这样,未免过犹不及,这种文明趋于政治化的结果是,一味地把文化遗产当作实用工具,不仅不利于单纯的学术研究,还会破坏文化本身的美好,影响它的延续性。

先生在讲座开始的自我介绍,则更是让我感触颇深,她说:“我这个人呢,平生可以说,在诗词方面也许没有什么成就,但是,我真是个热爱诗词的人”,这当然可以看作是先生的谦虚之词,但与她前后所感叹的当时了解古典诗词在大学中已经沦为最不受欢迎的课程,可以看出,她之所以要讲这个讲座,不单单是纯粹的讲解诗词中所引用的典故,或者说,她要以此来分享自身对于诗词的喜好,意在激发出人们对诗词的感知与感动。

不过,即便如此,对于我来说,先生从中传达出对诗词的热爱,虽让我印象深刻,甚至从她引完某首诗或在一段论述之后,总会不由自主、自然而然地说一句“真是太妙了”可以看出先生对诗词的喜爱与感知是刻进骨子里的,也让我不禁感慨,但我想通过一次的阅读,对先生从中所要传达的精神之感受是远远不够的。故此,下面还是举本书几处令我印象深刻的知识点。

第一讲以赋比兴为主线,其间通过中西相关的理论,指出人的情感都来自于对外界物象的感知,如李煜的《相见欢》,从林花谢了春红想到人生;

第二讲以《古诗十九首》讲到诗词的多义性,具体到古诗十九首,导致其多义性的,不仅是它的年代问题,更有语意本身,如先生通过其中的《行行重行行》,讲到了诗词中逐臣弃妻之说,因为两者情况很是相似,故而在诗词中便产生了多义性,如《行行重行行》的倒数第三联:“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反。”此处的游子既可以指女子的爱人,说他不想回来了,也可以指失意的逐臣,说他因政治的黑暗,不想再回到政治中心了,因为李白在《登金陵凤凰台》中曾有言:“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所谓浮云蔽日,在后来也是文人指奸臣当道的常用意象。除此之外,其中先生还对古诗十九首的创作年代提出了一点自己的看法。总的来说,她以为其创作时间不可能如有些人所说从西汉到东汉如此大的时间跨度,因为总的来看,古诗十九首的风格相近,因此她说:“我个人以为,《古诗十九首》这一组诗,是东汉的傅毅以后、建安的曹王以前的作品。”大体上与我前段时间看的游国恩等人所编《中国文学史》的观点差不多,是说在公元140-189近五十年间,先生所说尽管比其时间跨度更长,但是也更形象。对了,先生在本讲的开始,还讲了一个李商隐与柳枝的故事,后来才知道,先生之所以讲这个故事,是为了引出柳枝所说的“谁人有此?谁人为是。”然后她说:“我自己每当读《古诗十九首》的时候,我就有跟柳枝一样的一种感觉,就是“谁人有此情?谁人为是诗?”这一组诗确实是好,真的是奇妙,让我有一种感动“;

第三讲主要是关于诗歌吟诵的,其间先生说明了吟诵所带来的韵律感,之于学习诗词的重要性,指出吟诵不仅有助于学习诗词,而且之后还会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作诗的能力。另外,先生又以李延年《李夫人歌》为例,介绍了从诗经的四言到五言诗的转变,从这里可以看出,先生对于这首诗的年代应该是没有疑问的,就是西汉,尽管此诗的尾句并不是五言,但它前后代表了一种发展,并指出从四言到五言,使诗这种体例变得更灵活的同时,也真正代表了诗文的分途,而这种分途,首先便是表现在两者之间的韵律上。最后,先生还对诗词中的平仄做了一点介绍,并指出在如今的普通话中,已无入声;

第四讲是讲杜诗的,其中令我印象深刻的,便是先生对于《秋兴八首》及《曲江二首》的解读,说明了他在写实之中又有象喻。另外,指出律诗的发展虽然齐梁是关键时期,但具体到七律,它的彻底完善,则应该到杜甫;

第五讲是讲陈宝堔的落花诗,在这里,又一次领略了诗词典故运用的千变万化,及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如其中的“唤醒绮梦憎啼鸟”一句,通过先生的解读,便知道其中不仅运用的金昌绪的诗,还有孟浩然的《春晓》,而后者的尾联又恰好与落花相呼应,下面的“雨里罗衾寒不耐”,也不仅化用了李煜在《浪淘沙令》中的“罗衾不耐五更寒”一句,更是为了引出尾句“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又一处落花。

接下来七讲,便是讲词了。开始即讲了词原本带有双重性别的特质,而之前又简单地梳理了一遍诗歌有关女性的发展。简单来说,先生指出诗经中的女性,不论是《氓》,还是《摽有梅》,其中所展现的女性形象,都是现实的,是在家庭伦理之中的,而与此相对,稍后《楚辞》所展现的女性形象,则基本都是非现实的,它开启了香草美人的传统。顺着这条脉络一直走下去,到了给五言诗奠基的曹植,他的《七哀诗》,便开启了文人作弃妇诗的先例,来隐喻自身的郁郁不得志,但到了齐梁,弃妇又向思妇诗转变,于是便出现了“宫体诗”,故而即便贵为无欲无求的皇帝,也非常忠于此类诗的创作,因为他们只将女性作为一种客体,了描绘她们的美貌。

那么,由五代后蜀赵崇祚编撰的《花间集》,它的性质,也是如此,它是最早的文人词集。先生在其中细致地讲解很多具体的词作,包括为花间集作序的欧阳炯的作品。

不过,令我印象深刻的,还是她对温庭筠一首《菩萨蛮》的解读,首先便对其首句“小山重叠金明灭”的“小山”展开论述,指出所谓小山既不是指眉毛,也不是指枕头,而是指屏风,记得郦波老师在讲此词时,便认为小山即是指少女美丽的眉毛,这里我还是比较认同叶先生的说法。因为若是指眉毛,就和接下来的“懒起画蛾眉”有重复,而对于这一句,先生认为就很能看出这种词作具有双重性别的特质,首先这是一首关于女性的词自不待言,但却是男性写的,而我们知道,从屈原开始,即有香草美人的隐喻,故而这里的“峨眉”,既是代表女性的美貌,又意味着男性的才学,而一个画字,便有了对其追求的意味,可是在这之前又有“懒起”二字,况且之后弄妆还有梳洗迟,所以清代张惠言便说此词有不遇之感。但纵观温庭筠一生的为事,此词也未必有这种隐喻,所以后来王国维便批判张惠言,但这正是最初小词双重性别的特质。

下一讲即讨论王国维的境界说。先生指出,其实他本人对这个称谓的含义是模糊不清的,故而在其代表作《人间词话》中,所提出有写境,还有造境,有无我之境,也有有我之境,其中先生说明了所谓造境,也是来源于生活的,有趣的是,在这中间,她还举了卡夫卡的小说来作引申。不管怎么样,其书的开篇所论述的境界,先生认为是含糊不清的。或许在当时王国维也没词可用,遂以境界称之了。有趣的是,王国维批评张惠言的想入非非,可他在《人间词话》里又提出了最为有名的三重境界说,其所使用的词,至少有两首也是上述特质的词,如在第一重境界时,从晏殊《蝶恋花》所写女性对爱情的追寻,看见了所有人对理想的追寻等。另外,先生后来还指出,王国维最后的自杀,并不是殉情,因为若按此,他在1912年宣统逊位时就该死了,为什么直到1925年才自杀?先生指出,或许还结合着王国维留下的遗书,他之所以自杀,不是简单的殉情,而是对时局的无望。

第八和第九讲主要是分别对李清照、徐灿她们的人生及其词作进行介绍,开始仍从花间集开始,对词的发展史做了个简明扼要的叙述。总的来说,在这中间,令我印象深刻的,本书先生指出李煜虽给词的题材增添了很多新的元素,王国维甚至对此在他的《人间词话》中说:“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但却是被动的,是客观的。主动的、主观意愿把歌唱之词变成诗化之词的,是苏东坡。之后便开始细致对李清照、徐灿的词进行赏析,这里的词由于是女性来写,便没有双重性别了。

其中令我印象深刻的,便是先生对李清照《摊破浣溪沙》的留意、及对徐灿豪放词的留意。前者之所以引起先生留意的,便在于开头的“病起萧萧两鬓华,卧看残月上窗纱”两句,据先生所说,这便很能看出男性写词与女性写词的不同,当然题材都是女性,前者所写的具有双重性别,自然将词中主角当作客体,只写她的美貌,而后者则不同,所作的词不仅没有了双重性别,也更加完整展现了女性在多个阶段的生活状况、所思所想,如李清照的《声声慢》,从早晨写到黄昏,也是一例。

不过,先生指出,李清照的词虽受了男性的影响,具有开拓性,如她的《渔家傲》,便表现了她对理想的追寻,可也正是如此,在她本人的潜意识里,还是认为诗是言志的,而词是婉约的,故而即便是《渔家傲》,她也要以“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来开端,其《南歌子》尾句有言:“旧时天气旧时衣。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可上片却以“天上星河转,人间帘幕垂”来开端。

可随着词的发展,到了明末清初的徐灿,词风却大有改观,徐灿在明清易代之际便写了很多豪放词,这种风格,又在清末民初的秋瑾手里继续发扬光大。更重要的,先生之所以要讲这种转变的,是想说明这种转变及品词的眼光与世俗的变幻是分不开的。这一点,让我印象深刻。

第十讲是赏析从清末到民初的词作的,可惜的是,我对这一讲看得不甚了了,印象深刻的也只有一点,便是在简单的讲完秋瑾的《满江红》后,所讲到的近现代沈祖棻的两首《浣溪沙》,尤其是对其一的开头“兰絮三生证果因”的赏析,令我印象深刻。

先生指出,由于此词是在抗日战争所写,所以有很强的现实意义。所谓“兰因絮果”,是隐喻了中日关系,在这中间,先生又以前面所讲李清照、徐灿前后命运的反差来引申,说明了一个因种下,是会有不同的果的。此词的作者,则是用兰因絮果,隐喻了中日关系的发展。

最后一讲的题目便是王国维所说的“词之雅郑在神不在貌”。顾名思义,其间先生重申了王国维所说的词的典雅与淫靡,不在其外表,而在其精神。她指出,词虽然被时人称之为“空中语”,之所以这样说,便是词只在他们无意间所写,可叶先生却认为,词的可贵,正在于此,它更能反映出一个人的所思所想,及日常生活。故而王国维才说宋人诗不如词。据我所知,先生的这个观点现已得到普及,甚至被杨雨在她的网络课程来引用。

我从这本书所收获的知识点大约就是这些了。接下来再附几段对本书的摘录,并注明页码,以便有机会的重读。另外,本书找不到epub版,我只在百度网盘里找到了相对应的PDF版。不过,在这里要特地提一下百度网盘新推出的PDF转换功能,具体到本书PDF版,甚至不到一分钟,便将三百多页精准地转换成了docx,因而节省了我大量时间。

赏析李煜《相见欢》时所说:

他说有朝来的寒雨,晚来的寒风。这你也不能从表面上去理解,说朝来就只有寒雨,就没有风,晚来就只有风没有雨。中国的文学对举的时候都有普遍包举的意思,“朝来寒雨晚来风”是自朝至暮都有冷雨寒风的吹袭。(第一讲·p4)

列举李煜《浪淘沙令》末句“天上人间”的几种可能性后所说:

……而且我认为,像李后主的这个多种可能性,就是可以同时并存的,同时并存才造成它的丰富性,这就反而成为一种优点。(第二讲·p50)

先生对李延年《李夫人歌》有这样的评价,她说:

所以说这首诗虽然还不是完整的五言诗,但已基本上具备了五言诗的形式。这说明,西汉时候最新的歌曲已经不是《诗经》时代的四个字一句的老歌,已经发展演变为五个字一句的“新声”了。(上同·p89)

先生在讲诗之于人的意义,便说:

很多人问我,我们为什么要学诗呢?西方有一位讲接受美学的学者沃尔夫冈•伊塞尔曾经说:阅读是让你的心灵与千百年前的古人相会。其实还不仅仅是心灵的相会,你还可以通过阅读和古人的心灵相通,你可以更进一步地认识你自己,了解你自己,它是对你自己人生境界的一个提升。这也正是读诗的意义和价值之所在。如果你有很好的兴发感动的能力,如果你会背很多首古诗,那么你随时随地,看到任何一个人物,任何一处风景,任何一个事件,你的心中就会有许多古人的诗句油然兴起,它们可以给你那么多的启发,让你认识到人生的意义。这是多么好的事情!(第三讲·p83)

先生在讲杜甫的《曲江二首》时,由此讲到杜甫对春天的敏锐,她说:

对“穿花蚊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两句,很多人只是欣赏它对仗的工整和叠字的自然,但这两句的好处实在不仅仅在于它的技巧和形式,里边有杜甫在失意的悲哀中对春天的无限爱惜,有他自己的不快乐与不和谐的情绪对大自然的美丽与和谐的生命的反应。(第四讲·p120)

关于以花喻人,在讲到陈宝堔的落花诗时所说最为独到,她说:

……可是他的《落花四律》真是内蕴非常深厚的。而且花的生命其实是与人生最为接近的,所以中国古今写落花的诗非常多。“生灭元知色是空”,那写的就不止是一个清朝的败亡,而是写到我们整个的人生。说“唤醒绮梦憎啼鸟,冒入情丝奈网虫”,那也不止是清朝败亡的悲哀,而是我们整个人类生命共同的悲哀。(第五讲·p170)

其实,先生在第六讲便提到了词的意义,虽没有完全展开,但让我印象深刻她说:

……可是,更值得注意的是,还不只是这些人都喜欢写小词,而是这种小词之中果然传达出一种超乎表面所写的男女的爱情以外的,一种更值得读者去追思寻味的、深隐的意蕴。(第六讲·p185)

关于怎么才能学贯中西、熔铸一炉,先生这样说道:

如同一个人,你自己有生命,你吃有营养的东西,你才能吸收接受它的营养,它的营养才能跟你的血肉融为一体;如果你本身没有生命,拼命给你灌营养,可是你没有生命啊!所以你要跟中国结合,你首先要有中国的根基才能够结合。(上同·p192)

先生在梳理整个有关美女爱情方面的诗词脉络时,对屈原所提出“美人迟暮”的论述,让我印象深刻,她说:

我们说美人迟暮,不美的人就不迟暮?不美的人也迟暮。可是不美的人迟暮为什么不可悲哀呢?就是我说的,美人代表一个人的才志之美,如果他既没有才,也没有志,这个人浪费了一生也不可惜。如果他虽然有志,但他没有才,浪费了一生,也不可惜,因为他梦想得天花乱坠,他根本没有能力去完成嘛。如果只是有才而没有志,没有完成,也不可惜,因为他虽然有才能但是这个人从来没有理想,一个没有理想的人没有完成事业,也不可惜。就是一个既有才,也有志的人,他有才能也有理想,为什么?为什么没有能够完成事业,而自己就白白度过了这一生?这才是可悲哀的。所以“恐美人之迟暮”,就是一个才志美好的人,你怎么浪费了你的一生,这是可悲哀的,这是美人的象喻。(上同·p194)

先生特别留意李清照在《渔家傲》最后所表达对理想的追寻,她说:

所以当李清照写“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的词句时,事实上她已经受了男性作者的影响,这是“gendertrouble”,她还是女性,她还是自己言她自己的志,不是像男性作者的双性作用。男性是脱离了自己去写女性,那是双重性别的作用,而李清照在这里还是写女性,还是写我的情思,可是她受了男性作者的影响。在这一方面是一种开拓。(第九讲·p264)

先生在讲从花间集,梳理词史的脉络时,便说:

词是经过了苏东坡的诗化之词,经过了辛弃疾的豪放之作,到了徐灿才知道词也可以有激昂慷慨之作。(上同·p280)

关于被陈廷焯高度称赞却又只出现在文人小说中的双卿是否真实存在,先生指出:

我的看法是,历史上确实有双卿这样一个人,但史震林他们也把自己很多的想象加在她的身上,以至于造成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结局。(第十讲·p294)

本书最后所附先生与郑培凯的对话,其中先生曾对诗人有个简短的点评,令我印象深刻的,便是她对义山诗的感受。她说:

最莫名其妙的是李商隐,我说不出所以然来,却很喜欢。我有一个故事可说说,由于自小作诗,有时诗是会自己跑出来的,不是特意去作,做梦的时候会忽然出现两句诗,醒来时就想把它凑成功,可是梦里的诗,是没有显意识的活动,都是迷迷糊糊的,醒来时候却是显意识在控制着你的,怎样凑都接不上。我有三首诗,是在梦中得句的,都用李商隐的句子凑上去,反正我梦里的句子,都说不清道不明,李商隐的诗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可是我喜欢。(p343)

……

以上所引,可以看出先生学贯中西的能力,而我阅读其师顾随的书也有同样的感受,其内容中总是会时不时冒出英文的词汇,但毋庸置疑,这种能力必定是建立于对中华文化深入了解的基础上的,这在上引的一段话中便可以看出。事实上,除了先生对西方文学理论的运用炉火纯青,对于中国古代的经史子集,也是随口即出,让人叹为观止。这种学识,在这本小书中即处处可见。

但与此同时,先生也不是不苟言笑的学究,事实相反,由于诗词的滋养,使先生虽历尽世事的磨难、人事的变迁,却能始终初心不改,也非常喜欢与人开玩笑。如在本书第三讲在介绍诗史的发展脉络,讲到因佛教影响而生出四声八病理论、及反切注音法时,便向学生讲了一段他本人与佛教的渊源。大体上是这样的:他在加拿大温哥华教学时,有一位信仰佛教的女学生要她在当地寺院讲课,这时她说:“我讲什么呢?总不能讲《花间词》的美女跟爱情啊。”——这句话,让我笑了半天。据说,那位女学生后来果然削发为尼了。

另外,我在阅读本书期间,竟无意找到了与本书对应的视频资源,尽管没有最后一讲,但其价值仍然是非常大的,不仅在于可以与文字相互参照,更重要的,是可以进一步感受先生在讲课时的风采、及吟诵的方式。然而,让我诧异的是,通过其间的阅读可知,这一系列的讲座是先生在香港城市大学举行的,时间则是在2003年二月间,即便不以虚岁,当时先生也已经七十九,年近耄耋,而通过图像,却丝毫看不出当时的先生已经那么大了。不过,由此联想到先生在如此年纪所讲如此精妙的内容,也就不足为奇了。或许,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诗词的缘故。在她那里,诗词就是她的生命,她向世人传达了诗词的美好,诗词又让她内心强大,度过了一切艰难险阻。

以当今论,她是诗词领域可堪独步者;以千秋论,她也是一代传奇!惟愿先生身体健康。至于本书书名,正如曾在1965、1968年分别旁听过先生两年课的郑培凯所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要在讲台上还能看到先生的身影,便是最好的风景旧曾谙!

感慨曾经美好回忆的诗句(风景旧曾谙诗词的美好)(2)

前面有言,先生通过本书传达的精神远远重于所讲的一些个知识点。故而我决定在将本书还去之前,至少再将本书好好读一遍,有时间还可以与视频资源相互参看。事实上,我之所以写那么多,也有为再次阅读打下基础之意。

另外,有趣的是,在阅读过程中,还发现了本书中夹有别人的一张笔记,也许,这便是借书的乐趣吧!

感慨曾经美好回忆的诗句(风景旧曾谙诗词的美好)(3)

最后,有必要指出的是,尽管如先生所说,由于她现在经常出版以录音而成的著作,因此她的学生辅助的多了,自然就很有经验了,但毕竟这些的基础只是录音,并不是先生亲自所写,所以有一些讹误是在所难免的,如本书将唐代宰相房琯便写成了“房管”,这是我第一次给阅读的内容进行勒误,不过以我之学,也只发现了这一处。就整体而言,这些自然是瑕不掩瑜的。

下一步要读的《新雅中国史八讲》,仍然是从图书馆借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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