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因不材享千年
原创 李传华
我的绘画老师不仅善画，而且能治印。上节课时，她送我们每个学员一本她的作品集。她的画，我已经很熟悉了，正好最近自己刚刚开始看篆刻的书 ，所以十分认真地欣赏了她的篆刻作品。最喜欢的是她的这方印：“树因不材享千年”。如果单从刀工上看，我做不出什么评价，因为在这方面还几乎没什么积累，我是喜欢这句出自庄子的话的内容，越咂么越有味道。
我们从小就被教育要成为有用之材，要成为国家的栋梁，却忽略了生命中的许多乐趣，为了成材，从小就要“头悬梁，椎刺股”；为了成材，要闻鸡起舞；为了成材，孩子们周末要去上各种培训班而没有游戏的时间没有和小朋友相处的时间；为了成材，要拼命工作，为了成材，牺牲了很多和亲人朋友在一起的时间，为了成材，也许还要做一些与自己做人原则相悖的事情；为了成材，活得像个陀螺，被“成材”两个字抽打得团团转。
如果成材一定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又何必要成材？至少不能以这样的要求期待每一个人。因为到最后，能成材的，毕竟是少数，而那些在这样我认为可以形容为苦难的境遇里最终没有按照一般价值观念成材的那些没有成材的人，最惨，因为他们既没有可以让别人羡慕的果，也失去了自己生命历程中的快乐和天真。对于社会而言更具悲惨意义的是，这是一个很大很大的群体，如此众多人失去了幸福的过程，也没有骄傲的结果。
在我的理解中，能够得以“享千年”，并不是庸庸碌碌浑浑噩噩或者无所追求堕落享乐，而是能够长久地享受心灵的安宁和平和，享受灵魂中本真的善和美。
经常听到些优秀杰出的人英年早逝，就会有人唏嘘不已，觉得造物弄人。相对于女性而言，有一句不太恰当的话，红颜薄命，意思是接近的。
联想到很多美貌的有才华的女子，婚姻都不怎么幸福，是不是也有点这个意思呢？倒是大部分姿色普通才华也不算出众的女子，拥有令主流价值观下出色拔尖的优秀女性羡慕的幸福而平实的生活。如果不谈对社会对世界的贡献，从生命的个体出发，什么样的人生才是值得的呢？
如果留心的话，有很多这样的现象：小的时候功课特别好的被寄予成材厚望的人，他们身上往往背负着很大的压力，承受力强的，木秀于林了，成材了，过程是自己很累很累；承受能力弱的而崩溃的，导致自杀的也经常见诸报端。这就是“树因不材享千年”的反证。
也有既成材又享千年的人，可是这样的人真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而他们的内心是什么滋味，只有他们自己明白，况且，他们外在呈现出来的，未必是与内心一致的东西。
今天上课前等待进教室的时候，我的一画友同学说起她的一个校友是如何如何优秀，她校友七岁的时候父母就双亡了，在成长的过程中经过了很多的磨难，他非常努力非常能吃苦，在同样情况的人当中也算是个佼佼者了，到现在差不多有点成就而且今后还会有好的发展的，前天突然就遇车祸去世了。车祸，自然是意外，可是，是不是可以说“天妒英才”呢？我想，在他今天的追悼会上，一定会有人有这个词。她说起这些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想到了老师这方印的内容。
晚上下课要离开的时候，我告诉老师，我喜欢她的这方印，有哲学和思辨色彩。老师微微笑着，有些快慰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