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月上中天,水榭中灯火通明这是英国公府邸,作为大周朝开国诸爵中品级最高者,修建的宅子自然占地甚广这一日英国公府夜宴,请的除了自家族人,旧故世交之外,关系最亲近的其实是姻亲郑氏郑氏是有名的世家,祖籍江阴,主枝定居于京城,这一家世代书香官宦,分枝繁茂,前朝时为官者就不在少数,除此之外,百十年间更是出了不少文人大儒,因此谁也不敢轻视郑家的老夫人带着阖家老小,欣然来赴女婿的这次宴会,众人在水榭之上尽情饮宴,也算得上其乐融融英国公家的二小姐邵琼伴在郑老夫人身边,正替她剥橘子郑家大太太公孙氏拉着她的长子郑云乔道:“瞧瞧你表妹在做什么,你不也快去伺候老夫人,在这里愣着做什么?”郑云乔明显愣了一愣,之后犹豫了一瞬,到底向着郑老夫人走了过去郑老夫人见了孙子来了,便乐呵呵的将手里的橘子塞了过去,拉他在身边坐了下来在场的人虽多也嘈杂,但是这里的眉眼官司还是有不少人窥见,因此不免私下里议论了起来“这又是怎么回事?二姑娘什么时候和郑家的老太太这么亲热了?这又不是亲外祖母”“这倒还是其次,不是一直说要把咱们家大姑娘给了郑家吗?这怎么看着不像那么回事啊”一个中年妇人听了插嘴道:“这还看不明白?换人了呗”另一人说:“这我好像听说了,说是宫里娘娘想给三皇子聘下大姑娘,大姑娘这才把妹子推给了郑家”“前一阵好像却是说大姑娘要做皇子妃了,可是最近又没听见下文……”“啧啧,怕不是娘娘改了主意?大姑娘这不是算计的太过,两头空了么?”“……也不是这么说的,我冷眼前着她不像是那样的人,别忘了……那位可不是她的亲娘,还能眼看着亲闺女吃了亏去不成?”“谁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邵循坐在岸边的一块石凳上,倚着栏杆向湖心看去,像是在看旁人的热闹,又像是在怔怔的出神璃珠摸了摸她的手背,关切道:“姑娘,咱们该回去了,眼下人人都热热闹闹的,偏咱们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做什么?”邵循道:“里头吵得的我脑仁疼,不过出来躲躲清净”夜里太黑,璃珠瞧不清自家姑娘的脸色,踟蹰了半晌,小心翼翼劝道:“老夫人一向疼您,这才聚了不多会儿您就躲出来……”邵循那漂亮的眼睛此刻像是湖水一般静谧,她道:“不妨事,有表哥和阿琼两个人在外祖母跟前儿呢”这话一出,璃珠登时不敢再劝了,只能讷讷道:“您多撒撒娇,老夫人那样疼爱您,之前还为了您跟舅太太争执过,就算二小姐……”邵循心里的事情千丝万缕,以往看得重的那些情情爱爱倒像是小得不值一提,她摇头制止了丫鬟接下来的话,平静道:“这件事不要再提了,对阿琼不好,对我也不见得有好处”璃珠不说话了邵循坐了一会儿,觉得脚有些麻了,就扶着栏杆慢慢站起来,慢悠悠的顺着湖边散步这时,空中开始闪出斑斓的色彩,邵循忍不住凝神望去,然后道:“是水榭那边,看来是不知谁将过年时剩的烟花拿出来放了”璃珠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还能是谁,九成九是二姑娘,她一向花样多”她刚抱怨完,抬头就惊了一下,根本来不及提醒邵循想退后几步再看看烟花,刚看到璃珠惊讶的目光,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脊背撞上了什么人的胸膛她本来也不惊慌,毕竟是自己家里,就算撞上什么人也没什么,可当她下意识转身回头看过去,这才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惊身后是灯火通明的亭台水榭,此处却黑暗又静谧,若不是天边时不时绽放的烟火,说不定连眼前的人是谁都看不清楚邵循说是吃惊,但细究下来那种惊讶不过一闪而过,她平静的自己都觉得有点怪要知道,眼前的人可是……男子身旁只跟了一个下人,他就这样站在她跟前,并没有先开口说什么,邵循犹豫了一下,曲下膝盖就要行礼那人比邵循高了一个头还多,扶她的时候还要俯身,在她张嘴前便一手微微摆了摆:“不必了”璃珠不认识这个男人,此时有些害怕,不由得贴近了邵循:“姑娘……”邵循侧了侧头,安抚道:“别慌,这是宫里的贵人,你不要失礼”……宫里的?是哪位皇子吗?璃珠不安的想———三皇子她是认得的,可这人却比三皇子明显要年长一些,是哪位宗亲吗?男人负手向着湖边走去,发现邵循还停在原地,头也不回便道:“愣在那里做什么?”邵循便无奈跟上璃珠和男人带来的下人跟在不远处,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到了湖边,方才邵循坐着发呆的地方又是一捧烟花绽放,隔着这么远都能听见邵琼清脆到甚至尖锐的笑声她在看烟火,男人却忍不住侧头看她:“怎么,不问问……我怎么会到这里来么?”邵循回过神来,“您富有四海,真要论起来,此地也不过是您的一处私宅,如何来不得?”男人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这时候倒是即会说话又听话了”邵循道:“您是尊上,又是长辈,我自然是要听话的”被这么不冷不淡的顶了一句,男人却也没有生气,他坐在邵循坐过的石头上,伸手指了指旁边,示意她坐过来邵循一时没有动,那人便回过身来,似笑非笑道:“怕什么,我不是长辈么?”她的嘴唇几不可查的抽动了一下,半晌之后才蹭着石头边半坐了下来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安静的与湖那边对比鲜明邵循本来有些紧绷,但时间一长不知不觉也放松了下来,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心事,眼神渐渐迷茫了起来天色很黑,男人也分明也并没有看她,却仿佛察觉了什么:“在想什么?”邵循心中所想当然不足为外人道,便说:“我在想您大驾光临,不如去前头凑凑热闹,在这里若是吹了风,我怎么赔的起呢?”男人经不住笑了:“小姑娘,你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连在我跟前也敢敷衍”普天之下,所有人听他口中说这句话时,大概都会惊恐不安,邵循也曾因为这人的存在怕的惶惶不可终日,可是过了这么久,她却早就破罐子破摔,害怕不起来了不知是不是邵循那句话招的,此时恰巧一阵凉嗖嗖的冷风吹过,被担心“吹了风”的人纹丝未动,反而是邵循冷的禁不住发起了抖她下意识环抱双臂,接着却感觉身上一暖,抬起头却见那人棱角分明的侧脸——他已经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严严实实的披到了邵循的身上邵循低下头,将披风的领子交叠起来,低声道:“多谢您”他低头看了她半晌,问道:“你怕什么?”邵循抬头看着他“你究竟在怕什么?”邵循先是不解,接着马上就听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当即垂下眼脸,抿了抿嘴一言不发两人僵持了不短的时间,以至于没有发现湖心通向岸边的小路上有了动静,直到脚步声离得十分近了才让邵循察觉她在那一瞬间反应异乎寻常的大,周身猛的打了个哆嗦,迅速回过头,听见不远处隐约闪过灯光的地方传来妹妹邵琼的声音:“姐姐,你这是藏到哪去了?还不快出来,瞧我和表哥放的烟花好不好看?”郑云乔似乎也在,他的声音中透着迟疑:“……阿循妹妹,你还好么?”邵循看看自己的处境,心里慌张的很,忍不住四顾想拉着人找地方躲藏,可是她胆子再怎么大也不敢真让他像是见不得人似的东躲西藏正当她急得额上冒了汗,却倏地被人握住了肩膀,听他缓声安抚:“别怕”这话似有深意,让邵循忍不住抬起头,听他重复道:“——你别怕”在这样的声音与目光中,邵循原本急促的呼吸不知不觉恢复了平静,紧绷的双肩也渐渐放松,直视着这人的眼睛,听着妹妹和表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你……”,现在小编就来说说关于穿越之攻德无量txt?下面内容希望能帮助到你,我们来一起看看吧!

穿越之攻德无量txt(不循by一寸方舟)

穿越之攻德无量txt

第一章

正值月上中天,水榭中灯火通明。这是英国公府邸,作为大周朝开国诸爵中品级最高者,修建的宅子自然占地甚广。这一日英国公府夜宴,请的除了自家族人,旧故世交之外,关系最亲近的其实是姻亲郑氏。郑氏是有名的世家,祖籍江阴,主枝定居于京城,这一家世代书香官宦,分枝繁茂,前朝时为官者就不在少数,除此之外,百十年间更是出了不少文人大儒,因此谁也不敢轻视。郑家的老夫人带着阖家老小,欣然来赴女婿的这次宴会,众人在水榭之上尽情饮宴,也算得上其乐融融。英国公家的二小姐邵琼伴在郑老夫人身边,正替她剥橘子。郑家大太太公孙氏拉着她的长子郑云乔道:“瞧瞧你表妹在做什么,你不也快去伺候老夫人,在这里愣着做什么?”郑云乔明显愣了一愣,之后犹豫了一瞬,到底向着郑老夫人走了过去。郑老夫人见了孙子来了,便乐呵呵的将手里的橘子塞了过去,拉他在身边坐了下来。在场的人虽多也嘈杂,但是这里的眉眼官司还是有不少人窥见,因此不免私下里议论了起来。“这又是怎么回事?二姑娘什么时候和郑家的老太太这么亲热了?这又不是亲外祖母。”“这倒还是其次,不是一直说要把咱们家大姑娘给了郑家吗?这怎么看着不像那么回事啊。”一个中年妇人听了插嘴道:“这还看不明白?换人了呗。”另一人说:“这我好像听说了,说是宫里娘娘想给三皇子聘下大姑娘,大姑娘这才把妹子推给了郑家。”“前一阵好像却是说大姑娘要做皇子妃了,可是最近又没听见下文……”“啧啧,怕不是娘娘改了主意?大姑娘这不是算计的太过,两头空了么?”“……也不是这么说的,我冷眼前着她不像是那样的人,别忘了……那位可不是她的亲娘,还能眼看着亲闺女吃了亏去不成?”“谁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邵循坐在岸边的一块石凳上,倚着栏杆向湖心看去,像是在看旁人的热闹,又像是在怔怔的出神。璃珠摸了摸她的手背,关切道:“姑娘,咱们该回去了,眼下人人都热热闹闹的,偏咱们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做什么?”邵循道:“里头吵得的我脑仁疼,不过出来躲躲清净。”夜里太黑,璃珠瞧不清自家姑娘的脸色,踟蹰了半晌,小心翼翼劝道:“老夫人一向疼您,这才聚了不多会儿您就躲出来……”邵循那漂亮的眼睛此刻像是湖水一般静谧,她道:“不妨事,有表哥和阿琼两个人在外祖母跟前儿呢。”这话一出,璃珠登时不敢再劝了,只能讷讷道:“您多撒撒娇,老夫人那样疼爱您,之前还为了您跟舅太太争执过,就算二小姐……”邵循心里的事情千丝万缕,以往看得重的那些情情爱爱倒像是小得不值一提,她摇头制止了丫鬟接下来的话,平静道:“这件事不要再提了,对阿琼不好,对我也不见得有好处。”璃珠不说话了。邵循坐了一会儿,觉得脚有些麻了,就扶着栏杆慢慢站起来,慢悠悠的顺着湖边散步。这时,空中开始闪出斑斓的色彩,邵循忍不住凝神望去,然后道:“是水榭那边,看来是不知谁将过年时剩的烟花拿出来放了。”璃珠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还能是谁,九成九是二姑娘,她一向花样多。”她刚抱怨完,抬头就惊了一下,根本来不及提醒。邵循想退后几步再看看烟花,刚看到璃珠惊讶的目光,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脊背撞上了什么人的胸膛。她本来也不惊慌,毕竟是自己家里,就算撞上什么人也没什么,可当她下意识转身回头看过去,这才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惊。身后是灯火通明的亭台水榭,此处却黑暗又静谧,若不是天边时不时绽放的烟火,说不定连眼前的人是谁都看不清楚。邵循说是吃惊,但细究下来那种惊讶不过一闪而过,她平静的自己都觉得有点怪。要知道,眼前的人可是……男子身旁只跟了一个下人,他就这样站在她跟前,并没有先开口说什么,邵循犹豫了一下,曲下膝盖就要行礼。那人比邵循高了一个头还多,扶她的时候还要俯身,在她张嘴前便一手微微摆了摆:“不必了。”璃珠不认识这个男人,此时有些害怕,不由得贴近了邵循:“姑娘……”邵循侧了侧头,安抚道:“别慌,这是宫里的贵人,你不要失礼。”……宫里的?是哪位皇子吗?璃珠不安的想———三皇子她是认得的,可这人却比三皇子明显要年长一些,是哪位宗亲吗?男人负手向着湖边走去,发现邵循还停在原地,头也不回便道:“愣在那里做什么?”邵循便无奈跟上。璃珠和男人带来的下人跟在不远处,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到了湖边,方才邵循坐着发呆的地方。又是一捧烟花绽放,隔着这么远都能听见邵琼清脆到甚至尖锐的笑声。她在看烟火,男人却忍不住侧头看她:“怎么,不问问……我怎么会到这里来么?”邵循回过神来,“您富有四海,真要论起来,此地也不过是您的一处私宅,如何来不得?”男人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这时候倒是即会说话又听话了。”邵循道:“您是尊上,又是长辈,我自然是要听话的。”被这么不冷不淡的顶了一句,男人却也没有生气,他坐在邵循坐过的石头上,伸手指了指旁边,示意她坐过来。邵循一时没有动,那人便回过身来,似笑非笑道:“怕什么,我不是长辈么?”她的嘴唇几不可查的抽动了一下,半晌之后才蹭着石头边半坐了下来。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安静的与湖那边对比鲜明。邵循本来有些紧绷,但时间一长不知不觉也放松了下来,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心事,眼神渐渐迷茫了起来。天色很黑,男人也分明也并没有看她,却仿佛察觉了什么:“在想什么?”邵循心中所想当然不足为外人道,便说:“我在想您大驾光临,不如去前头凑凑热闹,在这里若是吹了风,我怎么赔的起呢?”男人经不住笑了:“小姑娘,你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连在我跟前也敢敷衍。”普天之下,所有人听他口中说这句话时,大概都会惊恐不安,邵循也曾因为这人的存在怕的惶惶不可终日,可是过了这么久,她却早就破罐子破摔,害怕不起来了。不知是不是邵循那句话招的,此时恰巧一阵凉嗖嗖的冷风吹过,被担心“吹了风”的人纹丝未动,反而是邵循冷的禁不住发起了抖。她下意识环抱双臂,接着却感觉身上一暖,抬起头却见那人棱角分明的侧脸——他已经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严严实实的披到了邵循的身上。邵循低下头,将披风的领子交叠起来,低声道:“多谢您。”他低头看了她半晌,问道:“你怕什么?”邵循抬头看着他。“你究竟在怕什么?”邵循先是不解,接着马上就听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当即垂下眼脸,抿了抿嘴一言不发。两人僵持了不短的时间,以至于没有发现湖心通向岸边的小路上有了动静,直到脚步声离得十分近了才让邵循察觉。她在那一瞬间反应异乎寻常的大,周身猛的打了个哆嗦,迅速回过头,听见不远处隐约闪过灯光的地方传来妹妹邵琼的声音:“姐姐,你这是藏到哪去了?还不快出来,瞧我和表哥放的烟花好不好看?”郑云乔似乎也在,他的声音中透着迟疑:“……阿循妹妹,你还好么?”邵循看看自己的处境,心里慌张的很,忍不住四顾想拉着人找地方躲藏,可是她胆子再怎么大也不敢真让他像是见不得人似的东躲西藏。正当她急得额上冒了汗,却倏地被人握住了肩膀,听他缓声安抚:“别怕。”这话似有深意,让邵循忍不住抬起头,听他重复道:“——你别怕。”在这样的声音与目光中,邵循原本急促的呼吸不知不觉恢复了平静,紧绷的双肩也渐渐放松,直视着这人的眼睛,听着妹妹和表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你……”

第二章

夜里凉风袭来。英国公府,琅玕小筑。房门被风吹的簌簌作响,因着是夏日,房中的窗户被丫鬟们刻意开了半扇来散热气,却不想天气突变,半夜竟起了大风,伴着隐隐传来的电光雷鸣,正是要下一场大雨的模样。风透过窗子将床帐刮的泛起波浪,凉气也瞬间渗进了床帏中,但睡在床上蜷缩着身子的少女却满头是汗,她的眼皮抖动个不停,牙关咬的紧紧的,好半晌才腾的一声坐起身来,眼睛也终于睁开,脱离了梦魇。在次间榻上守夜的大丫鬟玉壶被风雷声惊醒,赶忙披着衣裳爬起来,点燃烛台走到床边想看看自家主人有没有受惊,刚走几步就敏锐的听见床上传来了压抑又沉重的喘息。玉壶当即吓了一跳,连忙撩开床帐,却见姑娘已经坐起,正捂着胸口大口喘气,额上还渗着汗珠,在昏暗的烛光映照之下分外明显。“姑娘!可是被雷声吓着了?”玉壶飞快的用薄被将女孩子裹起来,搂着她安慰道:“好姑娘,别怕。”床上瞧着十五、六岁的少女正是这府上原配夫人所出的大小姐,名唤邵循。她此时正颤抖着缩在玉壶怀中,手指紧紧攥住她的衣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玉壶见了,一边拍着她的背安抚她,一边道:“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被雷声吓成这样?”邵循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趴在玉壶腿上摇了摇头:“不是被雷吓到的,我、我好像做了个噩梦……”玉壶道:“梦见了什么了?”邵循拧着眉毛仔细回想,但也只记得几个零星不成段的画面,她用力揉了揉额角:“这几日总做梦,偏又记不得梦见了什么,方才的也只记得似乎是有个女人正要打我……”脑海中的女子的具体样貌很是模糊,但那种狰狞的印象却深刻的印在了邵循的脑子里,让她一想到那画面就止不住的惊惧。风越来越大,电光过后,一道惊雷当头而过,邵循忍不住抖了一下。玉壶摸了摸她的脸,柔声劝道:“这世上谁还敢对你动手?梦都是假的,快别害怕了啊。”说着将她的脑袋轻轻移回玉枕上:“快些睡吧,明儿一早世子爷就回京了,睡好了打足精神去见哥哥不好吗?”邵循差不多已经平静了下来,听了这话轻轻一笑:“他回来也必是要先给大人并夫人请安,并不与我相干。”玉壶道:“话虽如此,但到底是亲兄长,他心中定是十分挂念你,你早些去见他,不更能让他高兴么。”“什么亲的后的,”邵循半闭了眼睛:“这府里的兄弟姊妹都是亲的,谁还不是一父所出不成?”英国公府是大周朝顶级的勋贵,前任国公爷更是随着本朝太祖南征北战,打下了这万里锦绣河山,是实实在在的开国元勋,又一生谨言慎行,从不骄奢淫逸,与太祖爷君臣相和了一辈子,画像现在还供在宫中列功阁内。而现在的英国公邵振虞即邵循之父,共有子女五人,其中长子长女乃原配所出,次子是姨娘所出,原配逝世后续娶继室,继室又生了幼子幼女。这五个孩子,倒有三个生母。玉壶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旁的话来。邵循方才所言,外人若听了都会以为这是在说家里人员和睦,异母的兄弟姐妹之间不分亲疏,可是玉壶是府里的家生子,又常年跟在小姐身边,有什么事心里头都门儿清,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家姑娘这话里暗含的言外之意呢?她只是个丫头,纵比旁人多了些体面,但有些话还是不能说也不敢说,只能默默的守着她的姑娘,陪着她度过这雷雨之夜。过了好一会儿,玉壶眼看着邵循像是睡着了的样子,就轻手轻脚的站起来,想到榻上去休息,不想刚站起来就被邵循拉住了手腕。“姑娘?”邵循眼睛并没有睁开,已经全然没有了方才被噩梦惊醒时的惊慌,但声音仍旧柔软:“玉壶姐姐,你上来,陪我一起睡吧。”玉壶想了想,到底怕她再被魇住,就点头答应了,她将窗户关严,特地没有熄蜡烛就撩开床帐侧躺在邵循身旁。过了一会儿,就在玉壶将要睡过去的时候,听见邵循忽然闷闷的开了口:“姐姐,明日晨起早些叫我。”玉壶愣了愣,悄悄叹息,接着轻声道:“你放心罢。”第二日一早,玉壶果真早早的就将邵循唤醒,又唤了其他姐妹进屋服侍。几个丫鬟都是惯常伺候邵循的,进门没多久,铺床的铺床,端水的端水,仅仅有条,房里人不少,却一丝不乱。邵循洗了脸坐在桌台前,丫鬟璃珠一边将她的头发梳顺,一边笑嘻嘻的打趣道:“姑娘今日起的倒早,怕是昨儿听了消息,迫不及待的想见兄长了。”玉壶听了这话,慌忙朝璃珠使眼色,叫她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却不想璃珠的眼睛正专心的盯着妆台上的银镜给邵循盘发,并没有注意到玉壶的提示。出乎意料,邵循并表现出异样,她顺着璃珠的话道:“大哥已经出京半年有余,不说我了,就是父亲母亲怕也思念不已。”昨夜不过是由于夜深多思,加上噩梦扰乱了神志,这才将平日里潜藏的情绪放大了数倍,从嘴里冒出一句半句含怨之辞,现在青天白日的,理智已经回炉,邵循天性算是开朗,自然不会再做心窄幽怨之态了。邵循去年及笄,已不再梳孩童的发式,戴的首饰盘的发髻也比之前复杂,她指了一根珠钗示意璃珠帮着戴上,听正在床帘的琉翠笑着道:“世子爷向来手头松,指不定给姑娘带什么好东西呢。”他们口中的世子正是邵循一母同胞的亲哥哥邵揆,也是英国公府的嫡长子,板上钉钉的继承人,自然是缺了谁的也不可能缺了他的。邵循神情轻松:“若我今日得了好东西,也亏不了你们这些财迷,到时候一人赏一月的月钱,从我房里的帐上出。”璃珠琉翠两个年纪比邵循还小些,当即喜形于色,玉壶见邵循心情舒畅自然也高兴,但还不忘嗔怪一句:“姑娘这三天两头的赏,都要把这两个小蹄子惯坏了。”邵循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无妨,女孩子多娇惯些也不是坏事。”璃珠看着镜子里微微含笑的邵循,不知不觉竟有些看痴了:“姑娘、姑娘真好看……”这倒不是璃珠有意奉承,邵循确确实实生的十分美丽,前几年还年幼尚未张开时都能看出容色不凡,近些日子她渐渐长大,原本稚嫩的容貌也渐渐显出倾城之色来。五官仿佛是神明细细雕琢而成,无一不极尽精致鲜妍,眉如远山,目似灿星,鼻子如雪山一角,小巧挺直又不失秀丽,唇形轮廓分明,带着朱红的色泽,轻轻抿唇一笑,都能使人失魂落魄。肌肤如白玉一般无瑕晶莹,欺霜赛雪,平日梳妆丫鬟们连脂粉都不肯给她上,唯恐污了她的好颜色。这样的容貌,称一句美人绝色倒也不为过。不过因着梦魇的缘故,邵循连着几日不得安眠,眼下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淡淡的青影,显得气色不如往日,璃珠便替她敷了一层脂粉稍作掩盖。换上了一身新做的蓝紫色绣白玉兰的齐胸儒裙,邵循敷衍的吃了两口点心填填肚子,就带着人前往正院荣安堂给英国公夫妇请安。虽然今天起的早,但邵循心里其实并不觉得早去了能见到哥哥,毕竟从城门到英国公府还有一段距离,再加上七七八八的拖累,说不定晌午才能进门呢。结果到了正院,还没进房门就听见了屋里传来的清脆欢笑声。邵循心里纳闷——这是妹妹邵琼的声音,她身子不算康健,每日都比旁人多睡一会儿,加上她今天特地早到,按理说这会儿应该还没起才是,怎么……房门口打帘子的丫头见到邵循怔了一下,接着忙不迭的撩开帘子伺候她进屋:“姑娘怎么今日来的这样早……”邵循没有多想,进门绕过屏风,抬起头却看见一家子居然都在。父亲英国公邵震虞和国公夫人郑氏并肩坐于上首的罗汉床上,郑氏怀里还楼了个十四五岁的女孩,这女孩正趴在郑氏肩上撒娇说着什么,惹得郑氏爱怜的拧了拧她的小鼻子。而英国公下首椅子上坐了两个人也在交谈,一个年岁不大,一看便知是个少年,另一个则是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生的长眉星目,十分俊朗,五官中似乎与邵循有几分相似,正是英国公世子邵揆。房里的人原本其乐融融,相处的正好,没料想冷不丁见邵循进来,声音俱是一停。

第三章

气氛寂静了几息,还是郑氏先反应过来,她笑着朝邵循招手:“好孩子,快过来罢。”邵循面上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走上前去,恭敬的福身:“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英国公点了点头:“你哥哥刚刚进门,去见见他吧。”邵循转头走到邵揆面前,微微屈膝行了礼:“大哥,许久不见了,这一路可好么?”邵揆为人十分板正,但此时看见大半年没见的妹妹,表情略微柔和了些许:“一切都好……阿循,你长高了不少。”“你都走了快一年了。”邵循的变化不止在个子上,她脸颊上的肉减去了好些,变瘦了也更漂亮了,微笑着的双眸泛着薄薄的神光,像是两湾秋水一般,美的叫人不敢直视。邵揆自是十分欣慰。这时,郑氏怀中的女孩儿跳下来,不满的蹭到邵揆身旁:“大哥哥也瞧瞧我,是不是也长高了?”说着展示般的张开手臂转了个圈。还没等邵揆说话,坐在他身边的少年就先开口笑了:“阿琼,你长得太慢了,都被我给撵上了。”邵琼拿帕子去甩他,娇嗔道:“邵缨,你可别没大没小的,要叫我姐姐!”这二人是一对双生姐弟,只比邵循小不到两岁,从小一处长大,打闹的时候倒比亲热的时候多。邵揆连忙拉开他们,分别摸了摸邵琼邵缨的脑袋,温声说:“你们两个也长大了,不许再胡闹。”邵循在一旁含笑看着他们,郑氏见了,就招手让她来自己身边坐。“你大哥其实昨天就到了京郊,可惜天儿太晚,已经宵禁关了城门,这一大早城门刚打开就往家里赶,我和你父亲等他进了中门才得到消息,着急忙慌的预备接他,这才把阿琼给闹起来的,阿缨的院子又离得近……”这是在解释为什么他们一家五口团聚,没有通知邵循。邵循点头:“我说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还以为说不定得到晌午呢。”这边正说着,那边邵揆又将旁边高几上摆的盒子拿起来:“阿循,这是我在外头买的,你过来瞧瞧合不合心意。”邵循当然高兴,她走过去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副玉镯,不算多么罕见,但是雕工不俗,样式也新鲜,是用青玉料子雕出的喜鹊登枝花样,镂空做的也很是精巧,颇有野趣。邵循本就喜欢精巧细致的物件,加上又是哥哥送的,更觉得爱不释手,当即就戴在了腕上。邵琼走过来看了一眼,伸出手腕道:”姐姐你瞧,咱们俩谁的好看。”邵循见她腕上带了同样样式的镯子,只是是白玉的,便知道这也是邵揆给的,便笑道:“款式一模一样,都不错。”其实自来白玉的价值都要高于青玉,只不过邵循从不缺用度,手头宽裕比邵揆也不差什么,没把两种玉石差的这点子钱放在心上,比起镯子的价值,她更喜欢兄长细心挑选礼物的心意。兄妹几个续完了旧,邵振虞开始说正事。“过几天就是淑妃娘娘生辰,阿揆今天回来,恰好能赶上。”又对邵揆道:“娘娘前些时候还说有日子没见你了,今天好生休息,到时候一同进宫让她好生看看。”宫里的淑妃邵氏出身英国公府,是邵振虞的堂妹,邵循兄妹几人的姑姑,她入宫早,又为当今圣上生育了三皇子,十多年下来熬到了一品四妃的位份,算得上诸嫔御中最有体面的几人之一了。邵振虞又对邵循道:“娘娘平日疼你,召你进宫陪伴的次数不少,想来也熟悉了,你同你母亲一起好好照顾你妹妹,多提点一些,她性子跳脱,看紧了不要行差踏错。”邵循郑重的答应了。邵琼不高兴了,她挨着邵振虞不满道:“我也进过宫,怎么就容易行差踏错了?”邵振虞是个严父,即使疼爱小女儿也不会放在面上,只能板着脸道:“你姐姐时常入宫,对宫里的规矩更熟悉,你一年不过见淑妃两三次,什么调都摸不着,这怎么能一样……还有,见了三皇子客气些,不要像对你哥哥姐姐那样随便,人家天潢贵胄,可不会惯着你。”这话里其实是浓浓的关切,但邵琼却有些郁闷和害怕,郑氏见了忙搂过来安抚:“傻孩子,你爹是担心你,不过也不用怕,三皇子性子很温和,不信你问问你姐姐。”邵循点点头:“三殿下待人温文有礼,不轻易动怒,宫人们都知道这一点,妹妹不用担心。”其实邵琼以前也见过这位皇族表哥,但是两人不熟,没说过几句话,听了邵循的保证心里又放松了下来。郑氏摸摸邵琼的脸颊:“你姐姐常与三殿下相处,她自然是最清楚的。”邵振虞一边点头,另一面心里却突然动了一下,下意识的用余光扫了邵循一眼。郑氏接道:“对了,还有二少爷,让他也回来吧,到时候告个假同我们一道。”他说的是邵振虞的次子邵辉,这个二少爷是庶出,和邵循同岁,现正在国子监读书,吃住都在那里,不常回家中。邵振虞回神,他思索了片刻,开口道:“还有两个多月就是秋闱了,正是该安心准备的时候,不必多事叫他了。”没人反对这话,但是邵循分明看到侍立于一侧的陈姨娘的脸色一下子黯淡下来,从满怀期待到失望,也不过就是眨眼的功夫。邵振虞对长子期望很高,不免又细细的叮嘱了几句,这才放他们离开。邵琼自小被郑氏娇惯着,现在仍旧住在正院的西厢房,而邵缨的院子紧挨着正院,不跟邵循兄妹同路。邵循跟哥哥一起往回走,他们兄妹二人虽是一母所出,不过年龄差了四五岁,加上男女有别,相处的一贯不是多么亲密,两人都想开口打破沉默,却都不知从何说起。邵循踟蹰了片刻,正鼓起勇气准备开口,邵琼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大哥哥,大哥哥!等等我呀!”接着她提着裙子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你们、你们走的太快了!”邵揆微皱起眉头,拍着背替她顺气:“你身子一向不好,作甚跑的这样急?”邵琼虽然还未及笄,但是已经有了大姑娘的样子,只比邵循矮了一点,身量上还要更丰满一些,生的细眉杏眼,樱桃小嘴,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十分惹人喜爱。“母亲让我来同你说,郑家表哥听说你回来,都要来看你呢。”听到表哥两个字,邵循略低了低头,多少有些不自在,而邵揆也看了她一眼,眼底隐隐泛起笑意,见她有些害臊才作罢。“就为这个?”邵揆道:“派个下人来说一声就是了,何必要你跑一趟。”邵琼挽着他的胳膊撒娇:“我这不是想哥哥,想跟你多说两句话吗。”说着像是想起来什么:“对了,还没谢谢你给我带的小玩意儿呢……”邵揆一愣神,立刻就要制止,可惜已经来不及,那话已经说出口了:“那套妆奁,里头的小梳子小镜子都好漂亮,捏的面人我也特别喜欢!”邵循的嘴唇抿了起来,听邵琼转过头用清脆的声音对着自己说:“姐姐,你没看见,别提多新鲜了,回头我带来给你瞧瞧。邵循呼出一口气,轻声道:“嗯,改天我去你屋里看。”邵揆看了她一眼,又跟邵琼说了几句话,就把她哄回去了。仍是兄妹二人并肩而行,邵揆想了一下,开口解释道:“那都是在街上碰上,随意买的一些小玩意儿,不值什么钱……那妆奁里的物件都是用普通木头做的。”他见邵循平静的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便和缓道:“阿琼比你年纪小,又自幼体弱,咱们做兄姊的更要让着些,万不能因一些小事斤斤计较,争强好胜与弟妹攀比。”今日跟着邵循的是璃珠和琉翠两人本来得了赏都挺开心,结果从进正院开始,这一早晨下来,原本的高兴不知不觉就飞到了九霄云外,憋了满肚子的不忿跟在后面,现在却又听了世子对着自家姑娘的这好一番教导。琉翠性子更泼辣一些,眼看就要忍不住说些什么,被璃珠拉着衣角强拽了回来。邵循却没生气,一阵微风将她鬓角的发丝吹到了脸颊上,她伸手轻轻拂开,这才道:“大哥想多了,我要什么没有?怎么会贪图妹妹那点东西。”邵揆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神情确实平和,并没有要闹脾气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接着欣慰的赞赏道:“果然是长大了,我记得之前为着阿琼阿缨比你多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要生气发脾气,惹得母亲难做,骄纵得很,现在懂事多了。”“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邵循提了提嘴角:“难为大哥还记得……”“确实过了许久了,我记得当时祖母还在世,她老人家一贯偏疼你。”“……”……邵循的祖母,英国公老夫人已经去世整整八年了。

第四章

邵循刚将今早穿的新襦裙脱下来换上别的,玉壶就端着茶具走了进来。“玉壶姐姐,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昨天夜里她守了夜,今天就不该当值才是。玉壶犹豫了一瞬,说道:“也不困,就是心里挂念着姑娘,想来瞧瞧。”其实是邵循回了屋后把琉翠并璃珠两个差走,一个人在屋里,玉壶不放心才来的。她瞧两个丫头心情不好,便出言询问,这次的事即使璃珠要更稳重些,也不免觉得火气直往天灵盖冲,更别说流翠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经过都说了。“把姑娘衬的像个外人……”“咱们是青玉的,人家是白玉的,既然连样式都一样为何不一碗水端平,世子爷这是打发谁呢?”“不过比咱们姑娘小一岁多点儿,还身体虚弱……活蹦乱跳地跑得飞快……”“拿着姑娘五六岁的事情教训人……”玉壶听了个开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暗叹了一下,略劝和了几句就来了正房。“姑娘怎么把衣服换下来了?”邵循指着那裙子道:“这不是失策了?昨晚上那么大的雨,路上积了泥水,裙角都脏了。”玉壶“啊”了一声,上前翻来覆去的仔细查看,最后不得不心疼道:“这可是上好的染蓝细锦纱,百十两银子不一定能得一匹,又娇贵的紧不能碰水,这新裙子做好了才穿一次,太可惜了。”邵循早逝的生母生于大族,英国公府也不会贪图原配留下的嫁妆,这些数不尽的金银财富,田庄铺面之前是被老夫人管着,她临死之前把这些大致一分为二,分别给了邵揆和邵循。邵揆是武官,在钱财上不是那么上心,他的那一份不过维持他的开销而已,但邵循的那一份却是她认认真真的在经营,此消彼长之下,单论母亲留下的遗产,她比兄长还要富裕。虽然邵揆有英国公府上下补贴,还有他自己的俸禄,这又是邵循比不了的,但是她这边胜在能自己做主,想买什么不必跟公中支应,因此她平日不怎么张扬,但是好东西很是不少。但即使这样,这匹细锦纱也是难得之物,无怪玉壶这样心疼。玉壶欲言又止:“世子今日……”说到这儿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反倒是邵循把腕上的一对镯子褪下来大大方方的给她看:“喏,就是这个。”玉壶接过来细细摩挲着这不算贵重的礼物:“姑娘,世子爷不过是觉得二姑娘年纪小才更照顾些……”“知道知道,所以我也没生气啊,我不生气。”邵循念叨着回头,正撞上了玉壶的目光,两人对视了半晌。“……”她蓦地呼出一口气坐在了床头:“好吧,我承认确实有点生气。”玉壶安静的坐在她身边,看她脸颊微微鼓起,带了点孩童时期赌气的影子。邵循伸手比划了一下:“只有一点点……毕竟他和我是同母生的,但待我却全不如待阿琼那样亲热,要说完全不介意,那必然是骗人的。”玉壶想要说什么,但被邵循制止了,她继续道:“但人跟人的缘分谁也没法子,况且我可能就是天生不讨人喜欢,也不能逼着旁人与我亲近。”“姑娘这样说未免太轻贱自己了,”玉壶道:“不是你不讨人喜欢,是二姑娘生下来就是早产,幼时三灾八难总是生病,男人嘛,天性都惜贫怜弱,更何况咱们又是在老夫人膝下长的,不比她和三少爷从小养在正房,时常与世子相处,见一面还有三分情呢,世子抹不开面子偏心你也是有的,但你们是亲兄妹,他心里肯定更亲近你。”邵循心知不是那么回事,自己不如小妹讨人喜欢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抛开夫人这个继母不提,家里父亲和哥哥弟弟们都更偏疼妹妹,她有时候看他们在一起才像是一家人,自己凑过去反而格格不入,缘分如此,并非谁跟谁的血缘更亲近就更改的。也不是不在意,而是再在意也没用,若跟小时候那样,得不到想要的疼爱就执着的去强求,只会白白丢脸,让人轻贱。人长大了,总得承认有些东西你再努力也得不到。玉壶是从小跟着老夫人身边的丫头,比邵循大上几岁,从她还在襁褓中就跟她一处,后来又被直接送给了邵循,从此满心满眼里都是自家姑娘,自然觉得全天下的人没有不喜欢她的,邵循也不再多做争辩,只是说:“好了,把镯子收起来吧,到底是大哥给的,仔细些,别碰坏了。”玉壶本想劝她戴在身上,也好向世子表明她的喜爱,可是再一想二姑娘多收的那一堆东西,看这镯子也不免觉得膈应,最后依言收进了箱子。到了第二日,邵循正在丫鬟们的服侍下试穿淑妃寿宴上的衣服,就见正院里得用的丫鬟来通传:“姑娘快去荣安堂瞧瞧吧,那边大表少爷并表姑娘来了,正跟夫人说话呢!”还没等邵循反应过来呢,琉翠就先“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姑娘快去,打扮的漂亮点。”几个丫头都捂着嘴笑了起来。不怪她们这样打趣,所谓的大表少爷郑云乔是邵循舅家的表兄,其父郑永明是邵循生母郑永晴一母同胞的哥哥,兄妹两个昔日关系很好,当年郑云乔先出生,等郑永晴有孕之后,两人曾玩笑提过若腹中之子是女孩儿,将来就许配给表哥做媳妇儿。可惜郑永晴在生邵循时难产去世,这事儿也就没有正经过过明路,只是两府中心里多少有些默契,都估摸着下一代还能再结一回亲家,因此提起郑云乔,必定先想起大小姐邵循。邵循轻拍了琉翠一下,也忍不住抿嘴笑了。郑云乔为人温和疏朗,举止有理有度,这些年对邵循也格外温柔,与待旁人不同,加上自小身边不论是长辈还是大哥总有意无意的暗示这桩婚事,邵循面对他也不可能真的全然心如止水。这个表哥长得好,出身好,性子好,难得的是为人也好,全没有一般官宦子弟的骄纵之气,邵循的眼睛又不是长在天上,心中隐隐有好感也是正常的事。不过这一次不巧,到了荣安堂中,看见舅母公孙氏和郑氏说话,旁边只有十四岁的小表妹云灵。见邵循进来,郑氏笑着道:“你来的也太迟了,世子还有云乔和阿缨出去骑马了,你来跟你云灵妹妹说说话吧。”邵循一愣,因为她刚得到消息就来了,并没有多耽搁,如何会迟呢?不过这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她也没多想,就上前先跟公孙氏见礼。公孙氏淡笑着点了点头,转头跟郑氏道:”妹妹,你越发会调教人了,瞧瞧这两个女儿都出落的多周正,不像我们灵儿,还是个毛丫头呢。”现在的英国公夫人也姓郑,这自然不是巧合。她是郑永晴的庶妹,论血缘关系,还是邵揆邵循的小姨。当初郑永晴难产去世,儿子还好,已经快要五岁了,又有当时的老英国公亲自教养,问题还不大。但是女儿还在襁褓之中,不能无人招抚,郑家作为外祖也不放心,因此两家一合计,干脆将庶女嫁进来做续弦替姐姐照顾女儿,这亲小姨肯定比外面的女人更疼外甥。按理说庶出的女孩子即使是做续弦,要想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也不容易,但是邵振虞那时经历了丧妻之痛,更怜惜刚出生的女儿,想着妻子的妹子确实更让人放心,照顾女儿定然更加真心,这才同意的。因此邵振虞守了一年妻孝,郑氏就进了门做了邵循的继母,开始照顾她的起居。不成想郑氏刚进门就怀上了身孕,不好再劳累,邵循便被暂时送进了祖母膝下,后来郑氏生产,又生了一对龙凤胎,照顾起来格外费事,邵振虞也就没再提让她教养继女的事,邵循直到八岁前都是住在祖母院中,直到老人家去世,这才搬到了琅玕小筑中独居。公孙氏不仅是郑永晴的大嫂,也是郑氏的嫂子,因此两人很有话说,不同于一般原配娘家跟继室之间的尴尬关系。两个长辈正在寒暄,郑云灵拉着邵循去了东次间聊天。她年纪小,正是活泼爱动的年纪,叽叽喳喳的有满腹话跟表姐说。“大哥和表哥他们也是,骑个马而已,带上咱们姐俩又怎么样?非要丢下我,真是好没意思。”邵循轻轻捏她的脸道:“怕不是嫌你拖后腿吧?”“我也就算了,我娘管我管的这样紧,本来就不怎么会骑马。”郑云灵说着说着竟然有些羡慕:“表姐,我好羡慕你啊,姑姑对你就不那么严厉,你闲了去学这些东西也不骂你……真是太自在了。”邵循不接这话头,只是笑着道:“马上就是淑妃娘娘的生辰宴,到时候你跟着舅母一同进宫吗?”“我不能去啊!”郑云灵一脸不甘心:“我娘说我年纪不小了,让我在家里多学学规矩,免得总出去丢人……她总是嫌弃我。”“舅母只会疼你,哪里会嫌弃你……莫不是你又闯了什么祸才不许你出门的吧?”“才没有。”郑云灵一口否认之后,又犹豫了一下,贴着邵循的耳边小声道:“表姐,你可不要告诉别人……我说与你听。”她的脸变得有些泛红:“我娘……要给我相看人呢。”邵循恍然大悟,却又有些疑惑:“这么早么?你今年才满十四吧?”大周儿女成婚相对较晚,大多集中在十六岁到二十岁之间,更有的性情不羁男子不愿成亲之后受束缚,及冠之后还没成亲的也比比皆是。邵循知道有些人家喜欢早相看好了,几年之后再成婚,只是没想到郑云灵也是如此。郑云灵难得害羞:“嗯,但是我娘说大家都是这个岁数开始考虑这事的,要早做打算,越早越好,不然好的都叫人挑走了。”邵循听了,一时没有说话。见她神情怔忪,郑云灵想起什么似的,不禁后悔自己嘴快,忙道:“表姐你不用担心自己,这不是有我哥……”邵循反应过来,连忙飞快的捂住她的嘴:“快住嘴……你说什么呢?”郑云灵握住邵循的手,嬉笑道:“我说叫你别急啊,你可比我们这些人方便多了,这现成的人就摆在面前……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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