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田笠翁

老巢县城最重要的地理标志是卧牛山和天河。卧牛山是巢城之父,天河是巢城之母。是卧牛青山和天河绿水孕育、养大了老巢城。遥想古时候,一定是这青山吸引了名人雅士,在此结庐安家,建造寺庙、创办书院,为城市留下了人文底蕴;是天河的水,引来了百千商贾,把这方土地建成了繁荣的商埠。登上卧牛山远眺,如同骑上父亲的肩膀,能看到巢湖的浩淼烟波,城外的四面青山和山下的万亩良田;走到天河边,如同靠近母亲温暖的怀抱,可以尽情吮吸她的乳汁。

巢湖市历史传说(老巢县话说巢湖天河)(1)

五六十年前,巢县城区只有几万人,大都住在靠在天河边几条主要街道——东河街、西河街、和东门外大街一带(北门大户人家多,人口少,有私井,井水咸涩,比不上天河水)。那时居民区没有自来水,吃用都是天河水。天河是老巢县人真正的母亲河,喝天河水是免费的,就像小孩喝母亲的乳汁,不用付钱。每天用木桶从天河里挑水回家,直接倒进大水缸,用装着放明矾的缕空竹筒在缸里搅几圈,一会功夫,水就变得鲜清。口渴了,用葫芦瓢,或者浇罐(一种竹制的长柄舀水工具)在缸里舀上一瓢,咕嘟咕嘟大口喝下去也不会拉肚子。

天河源自巢湖,在前工业化时代,巢湖没有污染,一年中大多数时间天河水也清澈见底,河底下瓦巴碴子都看得清楚。在河边淘米洗菜,河里总有小鲹鱼在筲箕和竹篮子边戳来戳去。我小时候去河边洗碗,看到鱼群,时常把碗拾出来搁一边,举起空篮子往水里猛地一抄,可那些小鱼特别精,游得极快,从来抄不到它们。

巢湖市历史传说(老巢县话说巢湖天河)(2)

天河原本有着丰满的身躯和优美的曲线,环绕巢城的护城河都是天河的血脉或分支,老巢县城真可谓“绿水围着青山转”。洗耳池的水原先也是通过东门城门口的珍珠桥和施家桥下的支流与天河沟通,可惜这两条小河已被填埋。天河岸边的古城墙、文昌阁、轮船码头,以及河面上的老浮桥和木帆船,都像漂亮的首饰,把天河装扮的楚楚动人。古城墙是顺着天河的曲线和卧牛山的自然走势建造的,凹凸有致,不像有些古城那样平直而缺少变化。

巢湖市历史传说(老巢县话说巢湖天河)(3)

城墙建造的年代我不清楚,但拆除的年代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常从东门城门洞穿行,大约上世纪五十年代后期被拆除。西门城门拆除最晚,大约是六十年代中期。我对城门的记忆深刻是因为小时候喜欢看《三国演义》一类的连环画,老巢县的城门和城墙跟小画书上画的很相似。当年的城墙离河面有几丈高,可惜年久失修,逐渐坍塌,后来随着城市发展,陆续被拆除。城墙边有的住户也把城砖拆下来盖了房子。东门城门口靠天河边的地名叫“大河下”,那里有的人家的房子就是城墙砖砌的。我上小学、中学的时候有几个同学家就住在靠城墙的河边,我经常从“大河下”爬上城墙抄近走,到同学家一起玩耍、做作业,或下河游泳。

巢湖市历史传说(老巢县话说巢湖天河)(4)

沿城墙一路向西走几百米就到了文昌阁(老巢县人发音“王昌阁”)。文昌阁是天河北岸最醒目的古建筑,三层楼阁建在高高的石头台基上,飞檐凌空,蔚为壮观。1954年大水淹到了文昌阁,造成严重破坏,听说阁内有一条大蟒蛇那年夺水而逃,不知所终。我有个小学同学家就在文昌阁里,我曾进去过几次(大概是‪1958-1960‬年)。那时文昌阁外表保存基本完整,可是,走进楼阁,抬头仰望,楼层隔板破损严重,一眼能看到阁顶,上面的木板摇摇欲坠,地面还有积水。文昌阁是哪一年拆除的?说法不一,我的印象是1966年前后。记得六十年代初期,还有人在城墙边写生,把文昌阁收入画中。东门城门口有位姓童的先生开了个画店,帮人画像。他家店堂挂着一张文昌阁水彩画,是他的写生作品。我们放学路过,经常会停下脚步去欣赏一番(大概是‪1962-1963‬年)

巢湖市历史传说(老巢县话说巢湖天河)(5)

从文昌阁往西走就是老浮桥,那是一座舟桥,是天河上一条美丽的项链。说起浮桥,老巢县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是,说起浮桥的位置却说法不一。有人说在南门口,有人说在牡丹路桥,其实两种说法都对。浮桥原先的位置是南门口,因为南门口十字街是老城的商业中心。从十字街分为东河街、西河街和北大街,沿街是林立的店铺。解放前(直到解放初期),巢县没有汽车,没有马路,只有青石板大街。运输工具是马车、驴车、人力板车、手推独轮车,或者是扁担和人的肩膀。老浮桥是为上述交通工具设计的。浮桥两端是石头台阶,桥身由十几条横在水面的木船用粗藤条连锁而成,可以开合。巢南人进城除了摆渡,必须走浮桥。当年巢湖闸还没造,水闸下游的人工河也没开挖,西门湖口也没有筑坝。从巢湖来的运输帆船下长江都要从天河走。船到浮桥,有专人负责把桥面分开,等船通过后,再合拢。

解放后,有了汽车,老浮桥不敷使用,浮桥就向西移到现在牡丹路桥的位置,这就是新浮桥。新浮桥北岸修了马路,南岸修了巢南公路。桥两边有宽阔的斜坡,桥身的木船变大变宽,满载货物的解放牌大卡车可以从桥上通过。行人走到桥中间,桥上若有汽车开来,可以在桥身的木船两端避让。汽车过桥时,桥身摇摆,河水激荡,但人车均无安全之虞。随着巢湖地区成立,交通大发展,大约在1967年前后,天河上开始修建第一座钢筋水泥大桥(现称牡丹路桥),选址就在新浮桥位置。修桥期间,为了保证天河两岸的交通不断,又恢复了南门口的老浮桥,直到水泥大桥竣工撤除。我在曾几次在《最忆是巢州》看到读者留言,对浮桥的位置提出不同看法。我猜想,1960年之后出生的人,可能只记得临时回迁的老浮桥,而没见过新浮桥,所以以为浮桥一直在南门口。

巢湖市历史传说(老巢县话说巢湖天河)(6)

上一周,我写了《在天河游泳》一文,有朋友读后留言: “巢湖市的护城河名字很霸气,叫天河。能在那河里游泳,肯定是既幸运又自豪。” 这是位外地朋友,没见过天河,大概把“天河”理解为“天上之河”,因而有了浪漫的想象。诚如他的想象,当年的天河真可比作天上的银河,光彩动人,但也给两岸的人们带来过不少灾难,就像天上银河也演绎着牛郎织女凄楚的故事。

巢湖市历史传说(老巢县话说巢湖天河)(7)

其实,所谓“天河”,就是自然天成的河流。天河既有其天然去雕琢美丽温情的一面,也有桀骜不驯、难以驾驭的野性。天河一旦变脸,两岸的百姓就要遭殃。到了夏天,河水经常猛涨,漫到河边人家门槛搭子,即使用草包装沙土去堵也无济于事,因为那时家里的阴沟出口通向天河。天河发大水,河水会通过阴沟倒灌到家里。阴沟里翻出来的脏水进了家门,房里家具就泡在水里,走路要垫砖头,或搭跳板。如果河水再涨,淹水的人家就要撤离到高处。巢城的地势北高东低,北大街在卧牛山麓,洪水很少淹到那里。东门地势最低,一旦发大水,家里不能住人,大家就逃向卧牛山。就像是母亲发脾气了,要惩罚小孩,小孩会躲到父亲的臂弯。从我记事开始,天河每隔几年就会发一次大水。记得1954年发大水,我家店堂的柜台都淹在水里,进出家门要划腰子盆。幸好我家在北大街有亲戚,父母亲便带着我们去那里躲水。

巢湖市历史传说(老巢县话说巢湖天河)(8)

北岸住的城镇居民能逃到高处,南岸的农民就惨了。河南大都是圩田,农民的房子建在圩埂上。发洪水通常是稻子即将成熟的季节,一旦破圩,损失惨重。每到这危急时刻,县里会紧急动员城里各单位职工、街道居民,去农村参加防汛抢险。隔着河岸,经常听到河南锣声紧敲。听到急促的锣声,就知道哪个地方快破圩了。于是,人们扛着门板和装满沙土的草包,赶紧去堵缺口……。我那时没成年,没参加过抗洪救灾,但隔着天河也能看见对岸官圩防汛抢险的场面。

巢湖市历史传说(老巢县话说巢湖天河)(9)

除了发大水,到了三伏天,河水经常生浮淀,绿漆漆的一层,太阳一晒,臭不可闻,饮用水成了大问题。那时候下河挑水,要用一块纱布蒙在水桶口过滤,然后用葫芦瓢撇去浮淀,一瓢一瓢舀进水桶。到了寒冬腊月,天河水有时会折(she)到河心。河床淤泥显露,下河挑水,一陷多深,也给生活造成很大不便。

巢湖市历史传说(老巢县话说巢湖天河)(10)

天河是巢城之母,终年流淌不息,无私奉献,她用自己的乳汁养育着老城两岸的居民。尽管天河水有涨有落,时而发水,时而枯水,也曾给两岸人们带来困扰,但那大都是因为长江和巢湖的水涨潮落所致,是外界压力造成的结果。回忆昔日的天河,我的眼前不由地浮现出五六十年前时常在河边劳作的母亲。我家兄弟姊妹多,那时候父亲经常在外回不了家,母亲又要上班,还要操持家务,含辛茹苦,呵护我们长大成人。母亲也有脾气不好的时候。现在想来,母亲的心情波动大概也像天河水,是受到了外界压力所致吧。

2019年8月28日于南京

最忆是巢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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