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连记事26

农民种地不易珍惜每一粒粮食(边疆耕种不求产量)(1)

云南边城孟定,与历朝历代的统治中心远隔千山万水,待皇帝的声音翻山越岭,转弯抹角传到这里,已是强弩之末,甚至荒腔走板,南辕北辙,变形走样。好在这里的傣族、佤族祖祖辈辈为人平和,不争名夺利,不惹是生非,也不参与内地的争斗。内地历代统治者往往因鞭长莫及,不愿劳师袭远做赔本的买卖,索性将这些远离京城之地视为“未服王化”“不通声教”的化外之地,“山东不反,中原不灭”,汝不反汉,汉不负汝,永镇边疆。萧规曹随,世代相袭。只求彼此能和平共处相安无事共同发展就好。这方的佤族、傣族同胞,因此得以偏安一隅,世世代代在这西南边陲的群山峻岭中过着原始而古老的悠然生活,以至“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农民种地不易珍惜每一粒粮食(边疆耕种不求产量)(2)

就是解放了,谢富治在云南当书记时,省里也几乎是沿袭旧制,省里认为这佧佤地区生产力十分低下,还保持着原始共耕制,就是民族上层也还没有脱离生产劳动,他们虽占有一定土地,但在在数量上也还有限。若搞内地那种疾风暴雨式的激烈斗争,将引起震动,境外美蒋匪特必然会蠢蠢欲动,从中挑拨,造成边境不宁。省里认为,内地的土改那一套,“不适用这里的少数民族地区”。决定在这些地区不打土豪,不斗地主,不激化矛盾,让边民一步跨越奴隶、封建和资本主义三个阶段,从原始社会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史称“直接过度”。

所以,哪怕在史无前例的“十年运动”中,这里受到的干扰也很有限,人们的生活还能保持自然的常态,其思维也还算是接近正常。

眼下正值早春时节,若在昆明郊外所见,皆是麦苗青青,菜花黄黄,田间地角没有一寸土地闲着。“抓革命,促生产”的口号震天地响,是时,昆明市民男女老少,各行各业齐上阵,不舍昼夜,正斗志昂扬,意气风发地从事着一围海造田、向滇池要粮的前无古人的惊天动地的伟业,而广大农村都在热火朝天地学大寨,闲人罕见。但孟定这里,那么大的一个坝子几乎都荒芜着,了无生趣。或许是因我们在逼仄的环境中生活得太久,太过少见多怪,太过小家子气,总觉得有如费时费力地去滇池围海造田,向荒山要粮,劳民伤财,不如花力气经营好眼前这些现成的良田美地。你看,这地形那么平坦,土质那么肥美,光热那么充沛,灌溉那么便利,虽不适于种植小麦油菜,哪怕再种一季水稻也行,让这大面积的田地抛荒实在可惜。

农民种地不易珍惜每一粒粮食(边疆耕种不求产量)(3)

在与寨子里的一生产队副队长闲聊时,我们问到为何要让这么多的土地闲着的事。这队副先是瞪着大大的眼睛,把我们上下打量了一番,仿佛是在看我们的神经是否正常,怎么连这类似小儿科的问题都会提出似的,一时间我们竟被那厮看得心里发毛。但他在确定了我们大体还算得上基本正常后,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种一季就够吃了,凭什么还要种两季、三季呢?”当年号召“农业学大寨”“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备战备荒为人民”,队副这话说得太过口无遮拦,是相当不合时宜。那年头敢这样不知天高地厚、任性说话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久居于天高皇帝远的边境一线的人了。

傣族、佤族同胞素来是个知足的民族,尽管他们当时的那种知足,也仅仅是以温饱不逮为前提的,而他们之所谓幸福,也只是一种在贫穷中没有更高的奢望而已。但他们却甚为满足,在他们看来,只要没有饿着,仿佛就比那些坐朝论道,钟鸣鼎食之流快乐安逸。“种一季就够吃了,为什么还要种两季、三季呢?”体现的不仅是他们的知足,而是更高一层的境界──“知止”了。

但是,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当我们还正说着让这成片良田地荒着实在可惜的话,话音未落,就在当年(1969年),6700多名昆明、成都、上海知青,奉旨来到了孟定,这里是全国第二大的天然橡胶基地,大部分知青加盟其间,去种树割胶了。另有一部叫“水稻连”的,则向沼泽芦苇地进军,变荒滩为良田,就连派卡小黑河畔那片常有牛马觅食走动的湿地上也种上了水稻。当然,人们受生产力的限制其活动还只局限于坝区小打小闹,若是遇到稍大的自然灾害就无能为力了,比如森林着火了,就束手无策,只好眼巴巴地看着,任其烧到哪里算哪里。

旱季时,在中缅交界以及孟定与沧源县之间的大森林中,常有山火燃烧现象,特别是在夜里站岗时看得更是分明,那呈带状的山火就像一长长的火龙,蜿蜒而来,一下从缅甸那边窜至沧源,一下从沧源窜至孟定,从这个山头烧到那个山头,但见浓烟滚滚,烈火熊熊,把半个天空映红,树木烧得哔哔剥剥直响。若放在今天,当地主官哪敢有少许怠慢,稍有差池,就会被约谈追责,火情就是命令,他会亲临第一线指挥,调来消防官兵,呼来直升飞机……

农民种地不易珍惜每一粒粮食(边疆耕种不求产量)(4)

但在当年,孟定主官以及有关部门压根就没有怎样把它当回事,这山火分明已经连续烧了几天几夜竟无人惊慌报警,也不见有谁要去组织扑灭的意思。当时也就我们属皇帝不急太监急,咸吃萝卜淡操心一族,还想着去报告请示,因见主事者也是哼哼哈哈不置可否地装聋卖哑着,方知自个是在狗捉耗子,纯属多管闲事,于是偃旗息鼓、销声匿迹,天下从此太平。好在几天之后,这山火见无人关注,自讨没趣起来,也就自燃自灭了。大火过后,小黑河对面山头上原本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变得稀稀疏疏、黑糊糊一片,甚是刺眼。

我们在与村民说及此事时,曾表达过对成片森林被烧的惋惜之意,我们揣摩,由于这满山的森林的归属权原本就不明确,遂成了几不管的空白地带。一稍显老道的村民平静地说:“你要管也管不过来呀!你看看这山火那么大,坡那么陡,路那么远,人那么少,水在哪里?是救得过来的吗?你们看看,山那么多,树那么密,是烧得完的吗?哪年不烧几次呀?烧烧也好噢,把里面的虫子都烧死了,留下的树都是命大的噶,下下雨活过来会长得更好的哟!”

醇厚的民风往往与落后相伴相生,所以才有边疆落后之说。明明是人力之不及,在灾害面前的无可奈何,他们还尽朝着好里想,看上去似一种超越现实的达观,实则是自欺欺人。但是,设身处地地想想,面对这绵延几十里的山火,在当时那种条件下,即便举村村寨寨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之力也是灭不了的。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烧到一定时候不都自燃自灭了吗?你若不去这样想,还一味地着急上火,寝食不安,既于事无补又劳民伤财,何苦来着。

农民种地不易珍惜每一粒粮食(边疆耕种不求产量)(5)

不过,从村民的这寥寥数语中,我们当时还得到了两点启示:

一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原则不但适于动物界,也适于植物界。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山火将林中灌木杂树烧尽,那些劫后余生幸存下来的大树,待雨季到来,占尽天时地利,尽得阳光雨露,还果真枝繁叶茂,愈发的挺拔高大了,而那山远远望去依旧还是绿绿一片。

二是野火烧山也不全是坏事,竟还有灭虫杀害肥地之功能!

当然,今若再说及刀耕火种、毁林开荒乃至围湖造田,人皆深恶痛绝、口诛笔伐。但在建国之初,国家刚经过战争创伤,一穷二白,民以食为天,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保证人人有饭吃的问题(尚不含吃得饱不饱),为达到此目的有的生态因此遭到破坏也是实属无奈,是迫不得已之事。那时边疆地区,为多打粮食,刀耕火种、毁林开荒的事随处可见,就是部队也入乡随俗干过毁林开荒的事。今之猛赖坝对面是光秃秃一片,据当年的40师炮团的老兵说那里原本是遮天蔽日的原始树林,是他们将其砍尽杀绝,变成了包谷地,“那包谷抢生,刚种下便大获丰收!”手中有粮心里不慌,他们说“不开荒种地,不种包谷,牛吃什么?拿什么养猪?生活怎样改善?”

农民种地不易珍惜每一粒粮食(边疆耕种不求产量)(6)

其实当年的刀耕火种、毁林开荒因面积有限,也没有造成怎样的水土流失,相反还有扩大耕地,多产粮食以及除草、肥地、杀虫之功效,它至少没有像后来的化学农业给生态环境带来的那诸多弊端。

说得极端一点,刀耕火种在那时乃是一种比较适合云南边疆山地的耕作方式。时至今日在与缅甸相邻的乡镇,诸如景洪、瑞丽乃至普洱等地还常能见到滚滚浓烟弥漫天空,村民们说那是缅甸土著们烧荒、烧山飘来的,有时缅甸边民烧荒的烟火被强劲的西南风送来,竟会使云南很多地方受到影响。这种烧荒的习俗在国内早被禁止,但在缅甸的许多村落里却是延续了几代的习俗,至今烧山、毁林开荒在他们那里还属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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