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路上读书】要和大家分享的故事，来自英国作家阿加莎·克里斯蒂的《蓝色的天竺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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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特里太太打算搞一个小型的晚会，她询问正在看报纸的丈夫邀请哪些人参加好，丈夫深坐在沙发里，没有回答她。反倒是坐在另一边的亨利爵士，这位班特里家的好朋友，伦敦前任警察局局长说了话，“不知道你们是否认识马普尔小姐？”
班特里太太愣了一愣，这太出乎她的意料了。马普尔小姐，一位典型的旧小说中的老小姐。终生未婚，远离时代，听说年轻的时候当过一段时间护士，在这一带几乎人人都知道这样一位老古董人物。班特里太太看着亨利爵士，想要他解释一下邀请的原因。“很简单。去年我和朋友一起玩一个故事推理游戏，马普尔小姐也想参加。开始，我们还想让着她，没想到无论多么难的题，她都能解答出来。每次她都直奔真相，像一只家鸽认识回家的路一样。”亨利爵士说。“这倒是稀奇。”班特里太太说，“也罢，我们到时候就拿乔治那个鬼故事来试试她。说到底，这件事过去那么久，我也还是想不明白，可怜的乔治太太是不是被鬼捉弄死的。”
班特里太太的晚会如期举行了。马普尔小姐浑身笔直地坐在那里，戴了一双网眼露指手套，肩上披了一条老式的三角薄披肩，雪白的头发四周系了一条饰带。她正兴致勃勃地与旁边的人谈论养老院和地区护士的话题。班特里太太在每个人身上巡移了一遍，班特里先生正和一个女演员聊着赛马，班特里太太打断了他们的闲聊，请他讲讲曾经发生在乔治先生家的那个鬼故事。班特里先生有些犹豫，嘴里说着自己不相信有鬼，但乔治太太的经历，确实让他觉得不可思议，没法解释。接着，他就当众说起了这件事。
“乔治是很好的一个人，可惜她的太太在世时没少折腾他。乔治太太是一个残疾人，性情反复无常，不可理喻，一天到晚怨天尤人，经常臭骂乔治和护士。所以他家的护士像走马灯似的，换了一个又一个。不过乔治很爱他的太太，虽然难伺候，但始终守护在她身边。“乔治太太生前兴致寥寥，也就算命、看手相这些，比较信服超自然力量，刚好有个小护士，也有相同的兴趣，深得乔治太太欢心。但这种友好的相处还没持续几个星期，乔治太太就大发雷霆，要让那个小护士滚蛋。乔治没有办法，只好又请回之前的老护士科普林小姐。科普林护士对付精神病患者很有经验，她能够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容忍乔治太太的暴躁和神经质。“通常，在下午两点到四点之间，护士是不需要当班的，除非有特殊的情况需要护士值班。那天，科普林护士想在下午休息时间去看望自己的姐姐，不巧的是，乔治先生也约了朋友一起打高尔夫球，这么一来，下午就没人照看乔治太太了。不过，科普林护士却向乔治保证，下午会有人来陪伴乔治太太的。她说，太太之前让她写信邀请了一个扎雷达巫师来家中坐坐。
“听说有人陪伴太太，乔治很高兴，放心地和朋友打球去了。可等他回到家时，乔治太太格外躁动不安。她像往常一样躺在轮椅上，不时嗅着手里的嗅盐，来减轻身体的痛苦。一看到丈夫回来，就大声地对乔治吼道：‘打从第一天住进这里，我就跟你说过这房子不对头，我是不是说过？’
“乔治不知道什么时候太太说过这种话，不过他也不反驳她，而是一再安慰太太。他想知道为什么太太会突然说这样的话。接着他太太说那个巫师一进这栋房子就感到很不安，巫师说她已经预见到这栋房子的凶兆，还说不能在家里出现蓝色的花，不然就会带来噩运。说着她又深深地吸了一口嗅盐，她让乔治赶紧把花瓶里的紫罗兰扔掉。乔治却不明智地笑了起来，问那个巫师长什么样子。
“乔治太太说，巫师她把满头的黑发在耳后盘成髻，一块黑色的面纱罩着她的嘴和下巴，眼睛半闭着。说话时像是在唱歌，带着明显的外国口音，像西班牙口音。说完，她就闭上眼睛，让乔治赶快找护士过来。“两天后，科普林护士脸色慌张，匆匆忙忙地找到乔治，希望乔治去安慰一下太太，因为今天上午太太收到一封信，信上写着：‘我看到了未来，在还来得及之前要小心防备，留神满月，蓝色的报春花预示警告，蓝色的蜀葵表示危险，蓝色的天竺葵代表死亡。’
“乔治看信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但科普林护士对他使了使眼色，乔治才忍住笑声，有些尴尬地对太太说：‘那个女巫不过是在吓你罢了，哪里有蓝色的报春花和蓝色的蜀葵呢？’“但乔治太太还是哭了起来，说自己时日不多了。乔治和科普林护士听了一阵哭声后，也都走了出来。经过楼梯转弯处，乔治也生气了，认为这事实在荒谬，不知道那个巫师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究竟想要图什么。
“科普林护士也表示不清楚，只说太太和这个巫师好像有点熟。两人对这件事还交流了一两次，但都没什么结果。在收到信的第五天，一件怪事发生了。
“乔治太太的房间墙纸，上面的图案原本是各种各样的花卉，粉红色的报春花，黄色的樱草花，还有风铃草、黄水仙、蜀葵都有。但是那天早晨，墙上却出现了一朵蓝色的报春花。这把她吓得疯狂摇着铃铛，等乔治和科普林护士进来后，她暴躁、神经质地指着墙壁那朵蓝色的花。“乔治和科普林护士想要让她相信，那朵蓝色的花，其实一直就存在墙纸上的，但乔治太太坚持说，在早晨之前，她从未在自己的房间里见过这朵蓝色的花，而且，第二天晚上恰好就是满月，这不正是巫师的预言吗？乔治太太歇斯底里，她觉得噩运就要来了。
说到这儿，班特里先生顿了一下，他像突然想起某件事似的说道：
“当时，我和太太还去看望了乔治太太。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之前的那个小护士，一个长相非常漂亮的女人。她和乔治先生一样也喜欢打高尔夫球，两人处得像好朋友一样。当初她被乔治太太赶出去，乔治还和太太吵了一架。我们跟她说起乔治太太发病，小护士冷冷地表示，她要是这样死去，倒是最好的结局，那样的话，乔治先生和他太太都算解脱了。小护士的话让我们大为吃惊，我们也不好意思再聊下去。“在那之后的一个月，乔治太太日日夜夜担惊受怕。很快，下一个满月要来临，她特意让乔治和科普林护士，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她房间里有没有蓝色的花，确认没有之后，她才肯安心睡下。那天，人都离开房间后，乔治太太立马就把房门锁上了。
“可是，第二天早上，乔治太太房间的墙上，还是出现了一朵蓝色的蜀葵。“乔治太太哭着要离开那栋房子，她不想死在这里。但乔治坚持认为，这纯属是一出恶作剧。平时对太太百依百顺的乔治，执意不让她离开房子，还大骂那个胡说八道的巫师。
“不过，闹腾了几天后，乔治太太也安静了下来，没有说要离开的事，大概她认为自己在劫难逃了。“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到了满月的前两天，让人精神紧张的气氛又出现了，连科普林护士都有些害怕了，她请求乔治把太太带到别的地方去。乔治一听又发火了，他认为这是他太太歇斯底里症发作的结果。“不幸的夜晚终于来临了。那天晚上，乔治太太一反常态，非常平静。科普林护士反而很焦急，她想给太太打一针士的宁，让她恢复点活力，不至于那样死气沉沉。但乔治太太拒绝了。所有人都离开房间后，乔治太太像往常一样把房门锁上了。
“第二天清晨，乔治和护士都没有听到太太起床催促的铃声。八点半依旧没有动静，科普护士敲门，也没人应声。她找来乔治，让他把门砸开。门砸开了，乔治太太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那瓶嗅盐倒在她身边，靠近床头的墙上，一朵粉红色的天天竺葵变成了鲜亮的深蓝色。
“房里有一点异样的味道，那是从壁炉里传过来的一点煤气味，量还不足以致死。医生和科普林护士都闻到了这个味道，乔治反而没注意到。医生判断，乔治太太八个小时前就死了。“再之后，各种说法也传出来了，有人说曾听到乔治太太与丈夫争吵时说：‘哪天我死了，我希望每个人都知道是你杀了我’之类的话。而乔治太太去世的前一天，乔治恰哈在花园里配置除草剂，有个仆人还看到乔治端了一杯牛奶进太太的房间。这些流言传得厉害，但医生一早就给过定论了，验尸报告也说明了乔治太太是自然死亡，如果要细说原因，可能是死于惊吓导致的心力衰竭。“而那个算命的巫师，有人按照她信件上留下的地址去找她，却没发现此人。那个巫师据说是小护士介绍的，但小护士也说她从未听说过那个巫师。巫师就突然间消失不见了。”
班特里先生说完了，客人们都面面相觑，直呼太不可思议了。反倒是马普尔小姐，轻声地问了一句：乔治和那个小护士最终有没有结婚。
班特里先生摇了摇头说他们没有结婚，而且也没再见过面。这时，班特里太太插嘴说：“你是不是也怀疑是那个小护士假扮成巫师，欺骗并恐吓乔治太太，把她吓死的？”“不，不完全是。”马普尔小姐说，“如果我想谋杀一个人，我想会有一个周全的计划，而不是单单地靠恐惧来杀人。”马普尔小姐停了下来，沉思了一会，好像在整理自己的思路。众人则安静地等待着，想看看马普尔小姐怎么看待这个事情。
“刚刚说到的那些花都是粉红色变成蓝色的，对吗？”马普尔小姐问。
“是的，是粉红色变成蓝色的。”班特里太太说。她和所有人一样，都睁大眼睛盯着马普尔小姐。马普尔小姐已经有了答案，摇了摇头，慢慢说道：“说到底，护士也是人，她们处处小心行事，但还是避免不了与她所服务的那家人发生了纠纷。再加上乔治太太经常发脾气，与她争吵，怎么说呢……唉，我还是先从那封信开始说去吧。
“那封信，是科普林护士按乔治太太的要求写给巫师的，但是后来，按那封信的地址，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巫师。这一点足以说明，科普林护士与此事有牵连。她写了封假信。其实说到底，她自己就是那个算命的女巫师，还有什么比这更合理的推测呢？“在扮巫师时，她作了精心的装饰，如果乔治太太把她认出来了，她可以说是开个玩笑而已。结果是乔治太太没有识破，还对巫师的信以为真。
“至于谋杀的方式，我想我看到花匠把剧毒的氰化钾加上水，在瓶子里上下摇动的时候，就觉得它太像嗅盐了。如果把氰化钾装进嗅盐的瓶子里，然后和乔治太太的嗅盐瓶子调换。可怜的乔治太太不知不觉间就把氰化钾吸进去了。当乔治打电话叫医生的时候，在场的科普林护士，趁机偷偷地换掉了瓶子，然后开煤气，把气味给弄混了，这样就谁也说不出是什么气味了。更重要的是，氰化物在人体内一段时间后，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留痕迹。当然那个瓶子可能是其他的东西，但原理差不多吧。”说到这里，马普尔小姐停了下来，她有些接不上气来。其他人却向前凑了凑问又该如何解释哪些花的颜色变化。
“护士们手中都有些做实验用的石蕊试纸。蓝色的试纸遇到酸就会变成红色，红色的试纸遇到碱就会变成蓝色。科普林护士在墙纸上的红花上，涂抹一点红色石蕊试纸，这不是什么难事。当然，这些都要靠近床的地方，只有那样，当乔治太太吸嗅盐时，强烈的氨气才会把它变成蓝色。
“在乔治太太去世的那一晚，科普林护士调换瓶子时，肯定花了一两分钟时间把嗅盐的瓶口对着墙上的天竺葵。我是这样想的。”作者|陈川明
编辑|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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