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牛花在哪些地方开(牵牛槿花底)(1)

木槿,是常见的植物,无论是寒冷的北方,还是湿热的南方,田畔野地,屋前厝后,都能觑见木槿花静悄悄地开与败。木槿花,是时间之花,是敏感于时光流淌的人的眼中金屑和如鲠在喉。

晨起的农夫,失眠的读者,在曦光之微推窗或户外徒行,木槿的花瓣上早已饱含清冽的露珠,骄然怒放。若在初夏,此时此刻,惟有一种叫鹎鵊的鸟儿可与之匹配,“红纱蜡烛愁夜短,绿窗鹎鵊催天明”(欧阳修诗),尖锐的鸣叫,直唤得你心下慌乱。

木槿朝开暮落,一日光景。灿烂总在辉煌的巅峰戛然而止,时间瞬间滑落。木槿亦称木堇,是木本植物,灌木状或小乔木。在汉字中,从木,而“堇”的本义即是短暂,又常常假借为“仅”,表示罕有之意。在《诗经》的时代,又称为“舜”,所谓“有女同车,颜如舜华”。舜与“瞬”通,瞬可是“一眨眼的时间”啊。魏晋的陶渊明有《闲情赋》云:“瞬美目以流眄,含言笑而不分。”

在礼教庄严的诗经时代,到底怎样的有“女”才能同乘一辆马“车”呢?毫无疑问,只有牵亲带故并且尚未出嫁的贵族少女,才有可能一起乘坐马车出游,才能一路同坐谈笑风生。这首诗怎么看都不像某些人揣想是迎娶诗,更像是人到中年的陆游,怀想表妹唐婉之思。可是,从前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都已成烟云。留在脑海深处的,借用陶渊明所说:两个人依偎一起,谈笑顾盼,只见对方美妙的眼神瞬间流闪,嗤嗤言语意犹未尽。

木槿花是含露之花,是晨昼之花,是时光瞬间之美的托体,是“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的无奈与哀戚。所以木槿往往又称“露槿”和“朝槿”。从唐诗开始,木槿花总在悲秋叹逝的光阴褶皱里,密密匝匝地摇曳着。唐代诗人卢纶“风萤方喜夜,露槿已伤秋”,王维则“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北宋诗人谢薖“朱颜伤露槿,青眼赖沙鸥”,明代官僚学者程敏政却是“与客观朝槿,呼童炷夕薰”。

《庄子》“逍遥篇”云: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大意是“朝菌”朝生暮死,分不清白天和夜晚的区别,蟪蛄(寒蝉)只在夏天高鸣,其实并不知道春天和秋天的存在。对于“朝菌”,注释家们众说纷纭,一些人说是一种菌类植物,另一些人说是叫做“朝蜏”的微小水虫子,还有一些人认为“朝菌”就是“朝槿”。西晋文学家潘尼在《朝菌赋序》里说:

朝菌者,盖朝华而暮落,世谓之木槿,或谓之日及,诗人以为舜华,宣尼以为朝菌。其物向晨而结,逮明而布;见阳而盛,终日而陨。不以其异乎,何名之多也。

潘尼的这篇赋已轶,其序犹见唐代类书《艺文类聚》卷八九。在潘尼及其同时代人看来,朝菌、日及、舜华、木槿,都是一回事,一物多名而已。《艺文类聚》接着引用同为晋代的苏彦之《舜华诗序》:“其为花也,色甚鲜丽,迎晨而荣,日中则衰,至夕而零,庄周载朝菌不知晦朔,况此朝不及夕者乎?苟映采于一朝,燿颖于当时,焉识夭寿之所在哉?余既玩其葩,而叹其荣不终日。” 关于朝菌与木槿的隐秘关系,北宋诗人、隐士,自号“白云先生”的张俞有一首《朱槿花》说得好:

朝菌一生迷晦朔,灵蓂千岁换春秋。如何槿艳无终日,独倚栏杆为尔羞。

庄子的“逍遥篇”说完“朝菌”后,又将“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的上古“大椿”与之相比。大椿和木槿花(朝菌),恰成两极。山水诗之父、东晋文学家庾阐诗云“椿寿自有极,槿花何用疑”,唐代的白居易诗云“椿寿八千春,槿花不经宿”。许多诗人更是把“椿”“槿”合称,宋代文豪黄庭坚说“大小穷鹏鷃,短长见椿槿”,明代“岭南巨儒”钟芳说“天池浩荡春如许,椿槿宁须较短长”。在此用南宋诗人虞俦《槿花》诗,总结如下:

草中漫说千年润,花里休夸百日红。毕竟有生俱有尽,大椿朝菌得无同。

木槿源远流长,始自诗经,却又如明代文人文震亨在其《长物志》中所认为:木槿“为花中最贱”。漫山遍野,随处可见,扦插即活,不必时时刻刻优待供养。颜华易逝,有人追忆前情,也有人喜新厌旧。南北朝的太学博士王僧孺,曾写过一首《为何库部旧姬拟蘼荒之句诗》。从题目看,是为一位姓何的库部官员的小老婆代写的,“开到荼蘼,苔荒藓老”,被冷落的深闺怨妇自然有话说:

出户望兰薰,褰帘正逢君。敛容裁一访,新知讵可间。

新人含笑近,故人含泪隐。妾意在寒松,君心逐朝槿。

木槿,小木也,可种可插,易生之物。人家往往为篱笆,所谓“槿篱”。

槿篱集田鹭,茅檐带野芬。(南北朝·朱异)

槿篱疏复密,荆扉新且故。(南北朝·沈约)

旧里藏书阁,闲门闭槿篱。(唐朝·羊士谔)

结茅书阁俭,带水槿篱斜。(唐朝·钱起)

风中夜犬惊槐巷,月下寒馿啮槿篱。(唐朝·郑谷)

槿篱竹屋江村路,时见宜城卖酒家。(宋朝·王安石)

槿篱竹坞疑无路,鸡犬时时隔岸闻。(宋朝·李光)

蝶随游妓穿花径,犬吠行人隔槿篱。(宋朝·杨亿)

人笑无才自笑狂,槿篱竹坞得深藏。(宋朝·陆游)

曾知漳州军事的北宋官僚诗人华镇写过一首题为《槿篱》的七律诗:

移栽野槿密参差,来束乘时作短篱。树立已教存大本,弥缝不使去纤枝。

春残叶暗青云合,秋至花繁锦障垂。家似长卿惟壁立,不忧鼠窃夜潜窥。

真是把乡间生存中插野槿、围篱笆、干农活,以及安贫乐事,表现得栩栩如见。满篱笆的木槿花,小而艳,或纯白、或粉红、或淡紫、或紫红。白居易最喜欢白色,他有《白槿花》一首:“秋蕣晚英无艳色,何因载种在人家。使君自别罗敷面,争解回头爱白花。”宋朝的真德秀青睐紫色,有诗为证:“红榴紫槿映池台,玳席还当水殿开。”红色似乎最为诗人所钟爱,朱红之槿更是感时伤事的素材。唐朝诗人戎昱《红槿花》云:“花事深红叶麴尘,不将桃李共争春。今日惊秋自怜客,折来持赠少年人。”诗人徐凝《夸红槿》云:“谁道槿花生感促,可怜像计半年红。何如桃李无多少,并打千枝一夜风。” 还有一种黄色槿甚为罕见,但也难逃诗人之眼。唐朝的许浑(一作杨炯诗)说“绿琪千岁树,黄瑾四时花”,但陆游的《老学庵笔记》卷七引晏殊的五绝,云“红白薇英落,竹黄槿艳残”,似乎是红色的木槿花凋零时会略带昏黄色。

接下来开始说说牵牛花。

宋代以前的诗歌中,牵牛花了无踪迹。若见“牵牛”两字,必定与“七夕”相关,与“牛郎织女”相关,或者就是直指“牵牛星”。博物学家说牵牛花祖籍美洲热带,但在中土又是如何横空出世的呢?横亘着滔滔太平洋,牵牛花跨越天风海涛从美洲来到中国,也许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候鸟传播,另一种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阿拉伯人所带来。这两种猜想交叠在一起,又有了另一种最大可能性:飞鸟把牵牛花的种子从美洲带到了非洲北部,再通过海客从中亚慢慢传到了中土的大宋。

牵牛花,从自宋代之始的本草类书起,大都称牵牛子。牵牛之名,据北宋医药学家唐慎微《证类本草》记载,来由有二,一是说牵牛花朵里有星形花纹,花期又与牛郎织女相会的日期相同,故而得名;另一种说法是放牛娃因为服用了牵牛花种子而治愈了痼疾,所以有了牵牛子的名字。唐慎微书中引陶弘景云:

作藤生花,状如萹豆,黄色子作小房,实黑色形如梂子核。比来服之,以疗脚气急,得小便利,无不差。此药始出田野人牵牛易药,故以名之。

我更相信牵牛四处蔓生,遍布篱墙,牵牛过处,总被羁绊。缠绕得牛角、牛足都有牵牛花开,这也许才是名字真正所来由。陶弘景为南北朝人,所著多亡佚,若记载属实,应该在在那时,牵牛花已然显在。《证类本草》这本药书多记四川草木,涉及牵牛,同时期的药书却很少见记载,估计牵牛花这一物种很可能是先从四川等南方省份逐渐向北扩散的。这种藤蔓类植物长得快,随风而播,触物则攀,逢雨更盛。陆游写过一首《夜雨》:“藩篱处处蔓牵牛,薏苡丛深稗穗抽。只道物生常茂遂,一宵风雨又成秋。”南宋诗人韩淲也很喜欢以此俗物为诗,其中一首直接以《牵牛花》做题:

露气浮风入短篱,蔓延高下复参差。轻清不作妖红艳,漠漠秋阴分外宜。

牵牛花总在藩篱处做小小金钟喇叭状,随野人家过寻常生活。“荒园无佳花,牵牛漫疏篱”(陆游诗)。阳光到处,自然低昂,烟雨来时,无非含露。柴扉、茅屋、牵牛花,其中田园野趣与诗意,自在自得。乡间少女经过,“插髻灿灿牵牛花”(陆游诗),天然美态胜过多少“城中妖姝脸如霞,争嫁官人慕高华”的忸怩作态。

二月种子,三月生苗,七月著花,高者或二三丈。其叶青青,有三尖角,花似鼓子花(打碗花)而大,粉红、淡白带碧色者较多见,最入诗人眼。宋代词人蒋捷说“月有微黄篱无影,挂牵牛,数朵青花小”,诗僧道潜和尚说“绿蔓无芳姿,碧花茂牵牛”,苏轼说“篱落秋暑中,碧花蔓牵牛”,戴复古说“门外短篱看亦好,黄金菊间碧牵牛”,姜夔说“青花绿叶上疏篱,别有长条竹尾垂”,张侃说:

幽幽牵牛开,碧色照疏栏。勿云此花陋,所取缘伤廉。

篱落多以竹,所以牵牛花缠绕竹子,高高挂起,金钟对风语,嘟嘟喇叭声。“蔓藤行伏兔,野竹上牵牛”(方岳),“竹引牵牛花满街,疏篱茅舍月光筛”(刘錡),“绿蔓如藤不用栽,淡青花绕竹篱开”(陈宗远),“暄景半窗行野马,雨寒疏竹上牵牛”(黄庭坚)。

更多的篱落是竹子、木槿加上牵牛花,牵牛花密密匝匝,使疏处转密,密处更团实。牵牛花和木槿花都呈金钟状,一个如喇叭,另一个似灯盏。花期大约同时,如约开放。苏东坡说“牵牛独何畏,诘曲自芽糵。走寻荆与榛,如有夙昔约”,其实木槿未尝不是如此。

夏天过后,木槿和牵牛仿佛是秋天里的难兄难弟,远远望去,夹杂着、纠缠着各自开放,难分彼我。宋代诗僧道璨和尚《立秋》诗:“槿花篱下占秋事,早有牵牛上竹来”。曾向陆游学诗的苏泂《秋感》:“朱槿不堪留,牵牛上竹幽”。南宋诗人四大家之一的杨万里《秋花》:“憔悴牵牛病雨些,凋零木槿怯风斜。道边篱落聊遮眼,白白红红扁豆花。” 北宋司马光有一首长标题《花庵多牵牛,清晨始开,日出已瘁,花虽甚美而不堪留赏》:

望远云凝岫,妆余黛散钿。缥囊承晓露,翠盖拂秋烟。

响慕非葵比,凋零在槿先。才供少顷玩,空费日高眠。

还是诗人韩淲写得最多:

木槿亚红淡,牵牛蔓青兹。(《秋日杂兴》)

山林得凉雨,倍觉十分秋。衡门篱落间,木槿上牵牛。(《雨中》)

清代钱涛的《百花弹词》,点评群芳谱,这两款花分别是:“牵牛花,试听花,不听牛鸣”;“真堪叹,木槿花,朝荣暮瘁”。看看还真是,牵牛花外向,缠人,见风招展,有点小嘻哈,小喇叭小吹小擂;木槿花内向,矜持,有点自怜自艾。

之前写完《牵牛花,落叶,与千利休》,对于日本文化语境中的“槿”和“牵牛花”之间的暧昧,还是看得朦胧。这也是在此梳理本文的一个促因。

日语的“槿”来自汉字的“槿”,木槿花肯定也是先于牵牛花生长在日本。可是,日语中的“槿”是如何移位于牵牛花的呢?或许“朝颜”是背后连接它们的密码。

桔梗、木槿、牵牛三种花中,牵牛是最晚被指认为“朝颜”的一种。牵牛花大约在奈良时代末期(中国唐朝)传入日本,并成为药用植物。江户时代之后,成为重要的园林植物,登堂入奥,栽培出大量新品种。百姓追捧,园艺家推陈出新。1815年以降,“朝颜图谱”出版众多,其中,彩色版画《朝颜三十六花撰》堪称代表。服部雪斋作画,万花园主人撰写,其中绘录的三十六品“朝颜”珍品,七品由万花园育成,二品由作序的杏叶园育成,其余诸品为朝颜热衷者育成,还包括两个目前已经失传的品种。如今,千利休时代的牵牛花早已变异得面目全非,素朴蜕变成华贵,见者目瞪口呆。但是在日本说到朝颜,人们首先联想到的就是牵牛花。和来自中国的樱花一样,牵牛花已经内化为为日本传统文化的一部分。

镰仓时代的隐遁者鸭长明回首往事,如同隔岸观火,他的《方丈记》开篇就是“逝川流水”,最后一段话这样写道:

主人和宅院这般无常竞演,说起来无异于喇叭花上的露珠。时而露珠落去花留着,留是留着,但一间朝阳即枯。时而花枯萎露珠未消,消失未消,但不待黄昏时。

喇叭花即牵牛花。人生如寄,人生与这个世界正如主人和宅院的关系。最终都如牵牛花上露,一切美好稍纵即逝。鸭长明当时已是出家相,这本书并不长,一番回忆加究诘之后,他将自己人生归结为:结庵幽林,安于静,无愁为乐。

镰仓之后正是室町时代,著名歌人吉田兼好一直写着他的《徒然草》,第十九段中云:

六月时节,在身份低的人家能看到喇叭花开得正白,熏蚊虫的火蛮有情趣。六月祓也有情趣。

“徒然草”大概就是“好无聊啊随便写写”的意思。人生中有趣的、无趣的、有益的、无益的、所见的、所闻的,一一记录下来。吉田兼好的人生哲学,拈出“情趣”两字,万事万物常常以情趣为皈依。所以细微、朴拙的事物都有情趣之所在,凡俗的人生并不乏味。乡下里,六月祈神是有趣的,点火祛蚊是有趣的,喇叭花开得正白也是有趣的。关于牵牛花,第一三九段还有:鸢萝、葛藤、喇叭花,以不怎么高、小不伶仃、不疯长在墙上为好。

牵牛花就这样沿着经典的文化塑造力量,四处攀援,到达更多日本人的内心世界。牵牛花这看似细弱的花色,还成为日本俳句的秋之“季语”,季语是俳句中固定下来表现特定季节特征的词汇。一代俳圣松尾芭蕉有俳句《牵牛花》:

拙匠画牵牛,牵牛花亦美。

松尾芭蕉生活在江户时代,牵牛花已是寻常百姓家的常居客。你的用笔再怎么稚拙,只要看到牵牛花的轮廓,你都会联想起你所亲见到的所有婀娜美好的朝颜映像来。松尾芭蕉也写过同属于秋天季语中的“木槿”,这首的名字是《眼前》:

路旁木槿花

马儿一口吃掉它

木槿不待朝开夕败,就被马儿一口吃掉。生命的无常既有可预见的,也有不可预见的偶然。即便你漫游于气候湿暖,木槿花团锦簇的日本九州岛。也许就在你自怜自艾之时,灾难早已降临。联想起“牵牛”的说头,说不定,乡间放牛,常常也会吃掉不少牵蔓扯叶的牵牛花。真的是,“牵牛花,试听花,不听牛鸣”,一口被呜呼。

江户时代的画家俳人与谢芜村也写过牵牛花,他的题目是《涧水湛如蓝》:

牵牛花

一朵深渊色

这是一朵碧绿色的牵牛花,仿佛面对冷酷仙境般的死亡。深颜色,如深不可测之眼凝视着你,紫色更有一种迷幻之感。“山花开似锦,涧水湛如蓝”,取自宋代禅门公案集《碧岩录》。“薤上露,日出晞。朝槿花,日暮萎。微物转瞬间,人生谅如斯。”(清代方京)花谢水流,万物无常,但涅槃寂灭也是美的。

牵牛花已然是日本“物哀”精神的象征物之一了。进入现代以后,我们可以在三岛由纪夫的小说《潮骚》“第十三章”中看到女主人公、恋爱中的美丽少女宫田初江“买了一件白地印有牵牛花的年轻人流行的单和服”;川端康成的《千只鹤》中,庭院边上的牵牛花缠着茗荷开了一朵花,男主人公菊治对 侍候他用早餐的女佣说:

“以为那牵牛花眼看着就会凋谢,其实也不是这样。”

“是吗。”

《千只鹤》里的物象都充满了象征意味,写得既唯美又诡异,小说中的人物,如世间众生,都难逃悲剧性的宿命。牵牛花,就是人的命运。同样善于表现扭曲人性的“深渊色”,“日本情爱大师”渡边淳一写有一本《红花》,第十章名“牵牛花”,因手术意外造成身体残缺认为自己不再是女人的女主人公,经历各种困顿、挣扎和伤害,奇迹般地恢复了人之初性。这似乎“反牵牛花”的一次成长和成就。

推理小说东野圭吾的《梦幻花》是一部围绕“黄色牵牛花”展开的悬疑故事,随着黄色牵牛花的谜团的解开,真相终于大白,小说中告诫说:“请不要一味追寻黄色牵牛花”。这部小说使我联想起日本推理小说先驱性人物之一冈本绮堂的《牵牛花宅邸》,里头关于神隐和冤死的女佣的鬼魂数盘子的传说萦绕着江户时代的气息。

东野圭吾说,《梦幻花》就是“至今从未出现的、如此需要花费时间反复思索的长篇推理小说”。牵牛花,就是时间之谜。“日本小说之神”志贺直哉也写过一篇短篇小说《牵牛花》,文字柔婉、细腻,加上楼适宜先生的译笔,读来令人唏嘘不已,其中一段如下:

我一向不觉得牵牛花有多美,首先因为爱睡早觉,没有机会看初开的花,见到的大半已被太阳晒得有些蔫了,显出惟粹的样子,并不特别喜欢。可是今年夏天,一早就起床,见到了刚开的花,那娇嫩的样子。实在很美,同美人蕉、天竺葵比起来,又显得格外艳丽。牵牛花的生命不过一二小时,看它那娇嫩的神情,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少年时代。后来想想,在少年时大概已知道娇嫩的美,可是感受还不深,一到老年,才真正觉得美。

这朵牵牛花也攀援得足够远了。朝荣夕败,朝花夕拾。我写累了,你们也看累了。挑出三段文字结束本篇文字,一段是王小波的,他说:

孤独,寂静,在两条竹篱笆之中,篱笆上开满了紫色的牵牛花,在每个花蕊上,都落了一只蓝蜻蜓。

一段是日本前首相、民主党党魁野田佳彦竞选之前的最后一次演讲,他说:

牵牛花为何能迎着朝阳吐蕊?是因为经过了一夜的黑暗与寒冷。总有一些人会在夜晚的黑暗与寒冷中执着地追寻光明和温暖的踪迹。我希望我的政治生涯也能如此。

最后一段仍然是南宋诗人韩淲的诗,告诉我们朴真的生活永远是那么重要,他的题目是《白日偶无客,青山长对门》:

牵牛槿花底,攲拄破篱门。旋买深村酒,因倾老瓦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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