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海的水位正在以每年 1 米多的速度下降，
矛盾的是，她的消亡
暴露出怪异而迷人的水下世界。
Jake Ben Zaken 驾驶他的小船沿着死海西岸航行。不久后，我们看到了许多浮出水面的白色盐塔，他关掉发动机，让船随着蓝绿色的海水起伏晃动。盐塔凹凸不平的表面在午后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就在 2017 年，许多像这样的圆柱形盐塔还淹没在这个体积不断缩小的咸水湖中。
随着死海水位下降，海岸上不断出现了造型各异的盐塔 © Tzachi Ostrovsky
“我试图在这场环境危机中发现美。”Ben Zaken 说道。他的海上观光船让游客能够近距离观赏到死海表面的景观。人类无节制的用水使得越来越少的河水流入死海，导致这里的水位每年下降超过一米。“我试图看到事物光明的一面，因为黑暗无处不在。”
从 1972 年到 2011 年间，死海面积在卫星图上呈现的变化 © NASA
这个观光活动，是目前死海地区唯一的商业游船项目。矛盾的是，尽管以高盐度的海水、矿物质丰富的泥浆，以及地表最低点而闻名的死海正在慢慢干涸，这里的旅游业却在不断地发展。
Jake Ben Zaken在 2011 年购买了他的第一艘船，然后等待了两年时间，军方才批准他经营游船业务 © Tzachi Ostrovsky
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弗雷迪和纳丁赫尔曼地球科学研究所（Fredy and Nadine Herrmann Institute of Earth Sciences）所长 Yehouda Enzel 说:“死海确实是一种独特的现象，长期以来吸引着无数探险家和科学家。但现在，它四周以及海底的景观暴露无遗，很容易遭到破坏。”
严格来说，这片水域与任何海洋都不相连，她只能算是一个湖 © Tzachi Ostrovsky
因为死海与其他海洋并不相连，所以严格来说死海不是海，而是湖。科学家说，过去 60 年来，随着叙利亚、以色列、约旦和约旦河西岸的周边人口大量消耗死海的主要水源——约旦河和加利利海（实际上也是一个湖泊），以及以色列和约旦的化肥和化工公司通过蒸发海水来提取矿物质，死海的水体正在不断缩减。据以色列地质调查局报告，这个咸水湖的表面积已经缩小了约三分之一，目前约为 630 平方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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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 1972 年至 2016 年，死海的水位下降了 32.4 米，周围新出现了 5548 个天坑 © 以色列国土报
曾经沿死海而建的酒店和水疗中心现在离海岸线有数百米远。由于海水以及周围土层的地下水渐渐干涸，导致出现了大量的天坑，一些度假村和海滩在近年来被迫关闭。
死海周围的出现的一个天坑，其中的盐水已经变成了红褐色 © 以色列地质调查局
西海岸的大部分地区呈现一派荒芜景象，随处可见带有天坑警告标志的栅栏，干燥的褐色土地一望无际，几片绿色的废弃枣树林点缀其间。这些区域渺无人烟，几栋建筑物门窗紧闭，道路封锁，甚至还有一个废弃的加油站。在许多地方，海岸线上覆盖着厚厚的盐板。盐柱和盐珠随着水面的波动在空气和水的交接处不断往上生长。
死海西岸恩戈地（Ein Gedi）附近一处废弃的加油站 © Moti Milrod
Ein Feshkha 自然保护区中干枯而死的棕榈树 © Moti Milrod
这片奇异而又迷人的景观正吸引着越来越多的游客。据以色列中央统计局数据显示，2017 年，在以色列死海地区酒店过夜的人数比 2016 年增加了 35%。以色列旅游部押注于旅游业的持续增长，最近斥资 5 亿谢克尔（约合 1.35 亿美元）翻修海滩，并在死海南部盆地的度假区恩波其克（Ein Bokek）修建了一条海滨步道。2017 年 11 月，一个崭新的购物中心在这里开业。目前，两家新酒店也处于规划阶段，这是本区域 30 多年来的首次重大发展。
以色列政府押注于经济的持续增长，最近斥资 5 亿谢克尔（约合 1.35 亿美元）翻修海滩，并在度假胜地恩波其克（Ein Bokek）修建了一条海滨步道 © Tzachi Ostrovsky
Ben Zaken 经营游船生意的水域位于死海的南部盆地，由于地势关系，南部盆地比北部盆地浅，如果不是那些从这片水域中收集盐和矿物质的公司往海里泵水的话，那么这一区域的水体早就干涸了，科学家说。
死海上的商业游船项目 © Jonathan Goff
约旦地区 2017 年的游客数量与 2016 年相比上升了 8%，并有望在 2018 年保持相似的增长速度。死海蓬勃发展的旅游业吸引来许多投资项目，去年此地新开了一家新的希尔顿酒店。科威特与约旦政府也达成了一项价值 15 亿美元的合作，他们正在打造一个度假村，建造酒店群、一个海滨游乐场和其他沿岸的旅游基础设施。
死海边的希尔顿酒店 © Hilton
死海的北部盆地水体可能在短时间内不会消失，不过科学家预计它将变得越来越浅，在未来的 50 年里应该会缩小 10% 的表面积，Nadav Lensky 解释道。他是死海天文台的一名地质调查主任，研究水体蒸发和其他海洋动力学。
水位的下降也意味着水体的盐度增加，现在死海的底部正在不断地生成结晶盐，这一过程被称为岩盐析出现象 © Tzachi Ostrovsky
盐凝结成晶体，当地人称之为“珍珠” © Tzachi Ostrovsky
Lensky 说：“死海是目前世界上，我们能够亲眼目睹这种现象的唯一地点。”数百万年前，地球表面的许多盐湖也在发生着岩盐析出现象，创造出巨大的盐矿。波兰的维耶利奇卡盐矿（Wieliczka salt mines）以及位于德克萨斯州和新墨西哥州的特拉华盆地（Delaware Basin，这里还有丰富的石油资源）中的盐层就是这样形成的。
死海中析出的盐柱 © Yair Aronshtam
他还补充到，析出现象创造了这些“盐雕”，大约 10 年前它们开始浮出水面。由于析出盐晶体的形状、大小和数量会随着海水的盐度、蒸发率和温度的不同而变化，因此形成的“盐雕”在形状上也不尽相同。
由于西岸的大部分地区遍布天坑，所以 Ben Zaken 的蓝红相间小船，是近距离观察这片异域盐境的唯一途径。这艘荷兰造的小船以希腊神话中的一位云女神命名——Nefeli。
死海西岸地区如今遍布天坑 © Moti Milrod
来自特拉维夫的智能手机摄影指导师 Natali Tamir 说：“这里给我的感觉就像月球表面。我来死海已经很多次了，知道情况如何，但坐在这艘船上，我突然明白了眼前的一切会‘骤然消失’，五年后这些景象将不复存在，我不禁悲由心生。”
小船观光游的项目需要提前预订，出发地是以色列领土、约旦河西岸的 Mitzpe Shalem 定居区附近的海岸，距离耶路撒冷大约 72 公里。一个半小时的旅程每人收费 180 谢克尔（约合人民币 320 元），三小时的旅程每人收费 250 谢克尔（约合人民币 450 元）。这艘船最多可载 12 人。
小船在水波间起伏晃动，位于船身下方的盐塔清晰可见。Ben Zaken 指向岸边的类似结构，那里的海水早已退去，盐塔变成了灰、褐相间的颜色，有些已经倒塌。
死海中正在析出的盐塔 © Jonathan Goff
“那些都失去了生命。”说完这句话后，他发动引擎，驶过一片盐岛，这些盐岛就像一堆堆正在融化的雪或由闪闪发光的珍珠砌成的小山。
54 岁的 Ben Zaken 住在 Mitzpe Shalem，曾在以色列海军服役，在阿拉斯加的一艘商业捕蟹船上工作过一段时间。他加大马达的转速，向深水区驶去。身后的盐岛渐渐消失，远处荒凉的棕色沙滩也难以看清。河的另一边就是约旦河以东粉红色的亚巴琳山脉。
从约旦亚巴琳山脉遥望死海 © Tzachi Ostrovsky
“我一个人‘垄断’了导游生意。”Ben Zaken 说。他的航速达到了 25 节左右，快到足以在水面留下一道波痕，这里的海水深度超 300 米。周围看不到任何船只，不过再往南几英里，接近恩戈地（Ein Gedi）的水面停有一艘科研船。除此之外，Ben Zaken 的 Nefeli 号和他去年开始投入运营的几部橡皮艇，是死海上仅有的几艘船。
军事限制、不断后退的海岸线和昂贵的维护费用——防止盐在船底形成大块结晶，这些因素使得在死海开船非常困难，并导致大约 15 年前一艘名为 Lot’s Wife 的大木船沉到水底（Lot’s Wife 在《圣经·创世纪》中是罗德因回望索多玛城而变成盐柱的妻子），一群游客因此落水。Ben Zaken 向我们讲述了这个故事。不过，历史文献和考古研究发掘出来的古锚和港口表明，死海有着数千年繁荣的海运文化。
死海边索多玛山上被命名为“Lot’s Wife”的石柱 © deadsea.com
在死海西北部发现的《死海古卷》，这些手稿距今已有 2000 多年的历史 © 耶路撒冷以色列博物馆
“就像其他海洋一样，死海也必须有船只。”Ben Zaken 说道。他在 2011 年买了自己的第一艘船，当时他还是一名汽车修理员，他等了两年才向军方申请到许可证。去年，他又增加了皮划艇观光游项目，并购买了第二艘船，打算再雇佣一名船长来满足日益增长的业务需求。
Ben Zaken 放慢了速度，他把船靠在岸边一堵看起来像是棕色楼梯的土墙上，说道：“每年的水体减少，都会留下一格这样的‘阶梯’。”
以色列 90 号公路上的一处天坑 © Tzachi Ostrovsky
我们继续向南前进，来到了旅途的最后一站——基布兹（kibbutz）矿物海滩度假村。2015 年，这里的地面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天坑，吞噬了周围的棕榈树、停车场和一些建筑物，度假村被迫关闭。如今，这里一片破败，空气间弥漫着硫磺的味道，坑里的积水呈现豌豆汤的颜色。救生员的架台倒在了灰色的沙滩上，空荡荡的躺椅依着棕榈茅屋。
死海矿物海滩附近的盐柱和盐蘑菇 © 以色列地质调查局
Ben Zaken 指着其中一间木棚，这里曾经是他的船屋。海滩关闭后，他失去了船棚的使用权，现在不得不搬到一个更加靠南的地点来作为基地，只有越野车才能去到那里。每天结束参观后，他就把船从水里拉出来，装上拖车，然后用越野车拖着它穿过半英里沙漠（这片土地曾经是水下世界）。他每晚都必须冲洗船身，把沾上的盐水洗掉。
撰文 / Sara Toth Stub
编辑 / 刘帅
翻译 / 熊猫译社 驰逸
微信编辑 / Th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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