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李蕙仙(李蕙仙)(1)

林徽因李蕙仙(李蕙仙)(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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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篇写了《李端棻》,然后自然地又想写写他的堂妹,梁启超(1873年2月23日~1929年1月19日)的夫人李蕙仙(1869~1924年)。梁启超称其为“闺中良友”。

她隐忍又勇敢,无声无息,好像没有情绪但其实是很多的,看似有很多资源但没有自在的气息,中国女人历来入戏太深,一个赞扬、一个名声,似乎就能抵消所有的不甘和不愿,变成“喜欢做甘愿受”。特别是她身边的男人,其才能和地位是同类天花板的时候。

封建半封建时代的女人,只能做男人的帮手,从家庭的帮手,经过时代转折与发展,渐渐有了做事业帮手的资格。但她们被迫独当一面时迸发出来的勇气,反而是现代强调独立勇敢的女性都不能相比的。一种无奈又自然的牺牲精神,蔓延在各个阶层或家庭的女性身上,无论富贵或贫穷。

裴斯泰洛齐说:“行动如火,话语似烟,烟究竟不是火的本身,火越明亮,烟就越发稀少。”

我们现代人,总是有那么多的金句银言的,其实都是生活中的烟雾,看着明显,其实陷在更深的不自觉里。人生在琐碎和漫长的日常里,能沉淀的一生都是自己守出来的,拨开云雾,还有自己那团火,这显得格外重要。所以,女人呈现的一生,原来多是安静且炙热的。

李端棻看上了梁启超的文章,就把自己的堂妹李蕙仙托人许给了梁。他爱才,觉得他们合适。于是,梁李就在一起了。人生如寄,不光指漂泊无定,人与人的命运紧密连接,其实也是一种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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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蕙仙籍贯是清朝贵州贵筑(今贵阳)人,但出生于固安永定河道署(大约在如今的河北廊坊),她是顺天府尹(大致相当于今北京市市长)李朝仪的女儿。

从小在北方一线城市长大,说着一口流利的官话,嫁了五线城市广东新会县的农村家庭。这种反差感,其实在古代反而不那么强烈。为什么呢?

因为那时候知识不对称可以部分抵消阶级不对称,知识差距算是比较大的鸿沟。放到现在,知识普及,信息普及,稀缺知识才具有价值。所以,人呐,永远就是个载体,价值的载体,时代要素的载体。

1891年冬,梁启超与李蕙仙在北京宣南永先寺西街新会会馆正式成婚。婚后,李蕙仙便随梁启超回到新会老家。梁启超自己记录过:“启超故贫,濒海乡居,世代耕且读,数亩薄田,举家躬耕,获以为恒”。

其实,史料总是夸张一个家庭的富与穷,很多记录人自谦自嘲的东西,或者写给别人看特别是不友好的人看的东西,都是斟酌过的,不一定是实际情况。

梁启超的家庭并没有那么贫寒,属于半耕半读的普通人家。结婚的时候,梁启超的父亲把一间古书室布置成新房,让新婚夫妇暂住在这里。据说,这间书屋叫“怡堂书室”。

南宋诗人刘祖尹写过一首诗叫《怡堂》,“结庐投老瞯群峰,隐隐松杉曲径通。剩种池边千纛竹,近营林下一巢风。攲眠尽绝春来梦,趺坐闲看月堕空。检点吾生诸事了,子孙更与护其终。”

中国人做事,总是在自己尽力的范围里做到妥帖,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交代得过去,面子里子都会考量一番。这至少显示了在知识上双方还有点平等性,这是农家人的傲气。据说,这对新婚夫妻就在新会县茶坑村住了一年多。

李蕙仙跟梁启超的父亲,还有继母,相处得很融洽。人与人之间存在各个维度上的各种势能的对比,综合看来,此消彼长,相互妥协,就是相处模式。辈分啊、资历啊、才能啊、亲和度啊等等,人与人之间有一种很默契的、快速生成的衡量标准。彼此顺眼不顺眼,马上就可以定出来,然后随着岁月变迁不断调试。

梁启超的继母只比李蕙仙大2岁,大家算是同龄人,也挺好相处的。梁启超另有三个幼年弟妹,从不满十岁起就依靠嫂嫂打理生活。在封建家庭里,一个女人似乎应该做的就是跟所有环境和相关人物和谐相处。

如果人生也就这样了,那李蕙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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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蕙仙对梁启超非常好,好到几乎是投其所好的地步。她节衣缩食地凑足一些零花钱让梁启超去买书,后来为了买到一套梁启超非常喜爱的竹简斋石印的《二十四史》,变卖了一些值钱嫁妆,这使得梁启超感激万分。人要懂得用一个“大事”“大物”去集中力量感染一个人,这会受用终生。用创作者的思维去有机链接一些人事物,可以看到,人能记录的东西,都要足够不普通,不日常。

除了家庭资源和能力外溢之外,她自己的见识和能力也外溢给了这个家庭。她敏感地察觉,梁启超当时那晦涩难懂的广东方言,会严重地影响和妨碍他的演讲宣传活动,于是就经常鼓励梁启超学习说官话,使他“喑习官话,遂以驰骋于全国”。

怎么说呢,古代一个女人的财力和见识,似乎总是往自己的男子身上输送和寄托,因为社会还没有她们独立的容身之所。但作为利益共同体,甚至是命运共同体,也没那么多计较,也意识不到那么多。

从小读书是有价值的,不在这个地方有用,就在那个地方有用。人能改变自己的就是拥有知识,以及拥有资金和资源。这一点,无论放在哪个年代都是如此。

另外,智慧这东西,通常是在挫折、碰壁、意外、不确定性的挣扎里自己习得的,这才是人与人之间的本质差别,只有智慧才能让一个人每时每刻都活得内心舒坦,不拧巴扭曲。而这属于冷暖自知的范畴。

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李蕙仙随梁启超到上海创办宣扬维新的《时务报》,并在上海创办女子学堂,她担任提调(校长),成为中国第一位女学校长。

对,中国第一位女校长,是梁启超的夫人,近代教育第一人李端棻的妹妹。

这是她第一次在先生的提拔之下,做成了自己的事儿。

梁启超曾写过:“儿曹七八人,幼而躬自授教,稍长选择学校,稽查课业,皆夫人任之,启超未曾过问也。幼弟妹三人,都各以十龄内外依夫人就学,夫人所以调教督之者无不至。……至其平日操持内政,条理整肃,使启超不以家事缨心,得专其力于所当务,又不俟言也。”

梁启超正有意提倡妇女不缠足之观点,并与人成立了不缠足会,认为缠足之风,本非人情所乐,要革此风。为大力支持丈夫所倡导的工作,李蕙仙及时率先垂范,不仅自己带头放足,而且还让女儿不要缠足。

当梁启超潜心于撰写文稿,没有时间和精力抄录誊写时,都是她在替梁启超抄录文章,做梁启超作品的第一位读者。梁启超的九百余万言著作,自有李蕙仙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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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戊戌变法失败后,梁启超出逃日本,堂哥李端棻也被革职充军新疆,后居甘肃。李蕙仙带着女儿思顺回到新会,不久避居澳门。

梁启超的父亲梁宝瑛(莲涧)也带着其他家属一起避居澳门。当时境遇艰险,新会原籍虽然有被查搜,但没有酿成大祸。

在1898年9月15日的家信中,梁启超说:“南海师来,得详闻家中近状,并闻卿慷慨从容,辞色不变,绝无怨言,且有壮语。闻之喜慰敬服,斯真不愧为任公闺中良友矣。”说的是李蕙仙面对搜查盘问,波澜不惊,从容应对,这就是女人自我修养,见过世面的结果。

一个女人要是无依无靠只能靠自己,会发现自己真的无比强大。有依靠的时候反而没有安全感,会患得患失,会阴晴不定,会完美主义,不能与问题和疼痛共存。

其实,只要临危不惧一次,基本上就是打怪升级了!后面的应对会更自如。这都不怕,还怕什么。李蕙仙是大家闺秀,也是梁启超的亲密战友。她意志坚强,遇事果断。这就比新式女生还新。

夫妻做到一定程度就是良友关系。人生需要面临的风雨太多了,所以要一起扛着。不要太用力地决定一些事,让事情自然过去,太多汹涌澎湃的情绪,没有任何用处,保持自己的感应能力,然后不折腾,或许会更好些。很多外界的事,内心的事,一时间是很难改变的。

所以,章泽天说的那句“人生总有风雨,但时间永远向前”,虽然不少人批判她不是独立女性,依附性太强,但我倒觉得她真的挺懂人性,挺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世事复杂,云淡风轻,也不失为一种态度。

老子说,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宾。我们常说人生如寄,我们不过是世间过客,江海寄余生,其实还有一种,就是“自宾”,自己主动把自己当过客,就能更勇敢豁达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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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回李蕙仙,她在澳门避居的日子难免孤寂,于是写信给丈夫说了自己的苦闷。丈夫却回信说要游历美洲,决定暂缓接眷属去日本时,她无奈,只能顺从。一个女人要显得懂事,识大体,但其实也明白自己可能在男人心里没那么重要。

梁启超在《壮别》诗中写道:“丈夫有壮别,不作儿女颜。风尘孤剑在,湖海一身单。天下正多事,年华殊未阑。高楼一挥手,来去我何难”。

久别总是会出意外的,人心和际遇都太善变。最近网上流行一句话:“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寒门无孝子;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1900年5月24日,梁启超写了一封家书,告诉李蕙仙自己精神出轨了。对方是个妙龄女子,才20岁,是当地富商的女儿,落落大方,侃侃而谈,中英语切换自如,令梁启超非常钦佩。

最关键的是,何小姐直接一见钟情地表白了:“我万分敬爱梁先生,今生或不能相遇,愿期诸来生,但得先生赐以小相(相片),即遂心愿。”女追男,隔层纱,年轻貌美富裕有才华,送上门的哪个正常男人能挡得住?

几天后,梁启超就去赴约,把自己的照片给了何小姐,何小姐回赠亲手织绣的两把精美小扇。

何小姐还有助攻,一友人婉劝梁启超娶一个懂英文的女子,以便更好地进行事业和人生。

梁启超说:“我知道你说的是谁。我敬她爱她,也特别思念她,但是梁某已有妻子,昔时我曾与谭嗣同君创办‘一夫一妻世界会’,我不能自食其言;再说我一颗头颅早已被清廷悬以十万之赏,连妻子都聚少散多,怎么能再去连累人家一个好女子呢?”

梁启超在两性关系上也是天真,他把这场艳遇的前前后后原原本本,以及自己内心的弯弯绕绕全部说给了妻子听,由开始的惊讶、感动、尊敬、佩服,到心动、到念兹在兹无时或忘。

真的,这果然是一场姐弟恋,被偏爱的是男方。李蕙仙要多包容梁启超,才能让男方这么肆意。

梁启超甚至说,自己活了28年,从来没有发生过“如此可笑”的事,表示自己忍痛要做出“万万有所不可”的决定。

有一种说法是,他真的情不自禁了,陆续写了24首情诗,以记叙对何蕙珍的赞美、思念和无奈之情。其中有一首这样吟道:“颇愧年来负盛名,天涯到处有逢迎;识荆说项寻常事,第一知己总让卿。”

男人这么真诚地诉说背叛,是个女人都接受不了。李蕙仙怎么处理的呢?她回信说:“你不是女子,大可不必从一而终,如果真的喜欢何蕙珍,我准备禀告父亲大人为你做主,成全你们;如真的像你来信中所说的,就把它放过一边,不要挂在心上,保重身体要紧。”

云淡风轻,交给父辈决定,知道男人的制肘和真正的关切在哪里。像梁启超这样的人物,名声是如此重要。他会爱惜自己的羽毛和自己的诺言。但是,旧时女人真是无奈啊,只是被通知,完全不被尊重。李蕙仙在这段关系里是弱势的,其实在男女关系上,女人一旦投入过多就弱势。

说回梁启超后来的处置方式,也是毅然决然。分手之时,何小姐说:“先生他日维新成功后,不要忘了小妹。但有创立女学堂之事,请来电召我,我必来。我之心惟有先生!”

后来,在梁启超任民国司法总长时,何蕙珍又从夏威夷来北京,想要跟梁启超在一起。但据说,梁启超只在总长的客厅里招待何蕙珍,公事公办。李蕙仙病逝后,何小姐还是不放弃来追求,但梁启超仍然婉辞。

梁启超这一做法,对何蕙珍来说似乎有点薄情,以至何蕙珍的表姐夫、《京报》编辑梁秋水也责备梁启超不近人情,“连一顿饭也不留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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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建时代的女人是可悲的,除了社会禁锢她们,她们自己也禁锢自己。李蕙仙后来还是把自己的陪嫁丫头给了梁启超做妾。而且她所有受的委屈和憋屈,都变成了内伤。她得了乳腺癌。

女人真的要想通,随时随地跟自己和解。其实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是相伴关系。远与近都是相伴。在内心图景成长上,自己对于自己和他人关系的清晰度一定要高。

1912年,梁启超回北京任袁世凯的司法总长,李蕙仙同往。不久,袁世凯暴露称帝野心,梁启超护国讨袁,只身南下,李蕙仙避往天津租界,家中重担又要一个人扛。

李蕙仙热情慷慨地勉励梁启超说:“上自高堂,下逮儿女,我一身任之,君但为国死,毋反顾也。”夫人的这番慷慨激昂的言词和壮举,使得梁启超顿时“神志为壮”。

在特定的人生里,其实大致上,人们的选择都会趋同和类似。懦弱的懦弱,勇敢的勇敢。你其实很难知道,为什么有些人就能做的不一样,可能代入特定角色剧情本身的话,高尚和勇敢的选择都也会显得容易些。

1924年春,李蕙仙的乳腺癌复发,这次癌细胞扩散后和血管相连无法再动手术了。

在李蕙仙弥留之际,梁启超对女儿梁思顺剖白了自己的愧疚心情:“顺儿啊!我总觉得你妈妈的那个怪病(乳腺癌),是我们打那一回架打出来的,我实在哀痛至极!悔恨至极!我怕伤你们的心,始终不忍说,现在忍不住了,说出来把自己罪过减轻一点。”

她终因病情严重医治无效,于1924年9月13日病逝。梁启超怀着悲痛的心情,写下了一篇情文并茂的《祭梁夫人文》:“我德有阙,君实匡之;我生多难,君扶将之;我有疑事,君榷君商;我有赏心,君写君藏;我有幽忧,君噢使康;我劳于外,君煦使忘;我唱君和,我揄君扬;今我失君,只影彷徨”。

你无法理解的东西,有时候只是因为你不在剧中罢了。为什么旁观者清,因为当局者都困在自己的顽疾中不可自拔。所以,就顺着人生的沉浮,感受确切就行,追溯自己的心路,研究自己的心理,其实会显得明朗些。人生也要拉长了看,遵从自己当时的内心,勇敢面对一切正负影响,长长的传记中,不一定只有别人认为的正确和真善美,那些具体确切的痛苦曲折之下依然闪光的东西,才是真正感人至深的。

什么叫全心全意地支持一个人,李蕙仙做到了极致,到了呕心沥血的地步。这份深情,不是感情的深,是人生修炼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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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片 | 视觉中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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