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通渭》与通渭诗歌解读 作者 雷五洲
中国是一个诗的国度,在泱泱中华五千年璀璨而辉煌的文化殿堂中,诗歌创造了最伟大的文化之梦。通渭因其诞生了在中国诗歌史上罕见的秦嘉徐淑这对夫妻诗人,而映照华夏诗苑二千年,也因此滋润涌现了很多诗人,吟咏出了数不胜数、历久不衰的诗篇。艾青说:“蚕在吐丝的时候,没想到会吐出一条丝绸之路。”千百年来通渭这块土地上的诗歌之蚕丝,铺就了通渭作为中华诗词之乡的诗歌丝绸之路,编织了一帧文化的盛装——《诗歌通渭》。《诗歌通渭》所收古体诗、近体诗词和自由诗的不同园囿,像是在诗国千芳百卉、争奇斗艳的烂漫原野上三条中心鲜明、边缘交汇的色带,它们因宽窄、长短、浓淡、明暗的不同,构成了相互映带的奇美文学景观。
一年来,当抖落一册册资料本上的尘埃,沉浸于阅读那些横平竖直的诗行,心情总难平静。这犹如开启蚌壳,让人惊异珍珠温润的色泽和光圆;也像是从地里抱来一窝窝马铃薯,虽沾满泥土,但那是生命的营养。翻阅这些千百年来通渭文学的沉淀,人性的智慧,生存的声音,血液的喧哗,一次次撞出心灵的震颤,我被家乡神奇的历史一次次感动,被家乡拥有如此呐喊的诗歌而自豪。当我一次次注目这些穿透心灵的文字,眼前便浮现出一幅幅通渭人民用智慧刷亮黑夜,用信念走出荒原,用勤劳诠释生活的画面,这是诗歌的力量。
勾勒千百年来通渭诗歌的轨迹,为每颗诗的星座命名,这不是我所能及的事情。我是怀着对诗的虔诚,对未来日子的期盼而选编这本诗集的。此时此刻,我要把自己的学习体会和感悟向读者作个汇报和交流。诗意的心灵坦露,渴望得到阳光晾晒。
一、遥远的诗歌高地
不知是因诗歌产生爱情,还是因爱情而生发诗歌;不知应该称他们为夫妻诗人,还是应该称诗人夫妻。总之,在中国文学史上,夫妻二人同为著名诗人,可谓凤毛麟角。秦嘉徐淑的艺术成就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他们的爱情千古传诵,他们的诗歌开五言之先河。他们神奇的诞生于通渭,通渭因此而千年布满诗意。
秦嘉于东汉顺帝阳嘉元年(公元132年)出生于今通渭县什川乡大湾村秦家坪,徐淑于阳嘉二年(公元133年)出生在今通渭县榜罗镇桃园村徐家窑。两人结婚后,两情欢洽,情深意笃。秦嘉于延熹二年(公元159年)被遴选为汉阳郡(郡治在今甘谷县)郡吏。徐淑同居郡所,但不久因病回家调养。后秦嘉任“上计吏”赴京都洛阳并留任黄门郎。延熹七年(公元164年)秦嘉跟随桓帝南巡,当年10月病逝于湖北津乡亭。徐淑“亲往扶柩而归”,安葬于故里。徐淑后力拒兄弟逼婚,以致“毁形不嫁”。由于哀恸过分,于延嘉九年(公元166年)溘然长逝,留下10岁的女儿。
秦嘉徐淑两人在短暂的一生中留下了大量的爱情诗歌。据《隋书·经籍志》“后汉黄门郎丁廙集注”、清代严可均《铁桥漫稿》“后汉秦嘉妻徐淑传”和《俄藏敦煌文献》等多种史料记载,两人创作有数百首诗歌和数十篇散文,其中徐淑的作品结为《徐淑集》,存诗二百五十多首。据考证和诗文内容分析,现存诗文均作于公元159年至164年,即徐淑因病从汉阳郡回家和秦嘉在汉阳郡和京都洛阳任职的6年时间里。另据有关专家初步考证和从诗歌内容分析,梁·昭明所编《文选》和清·沈德潜选编《古诗源》中所收无名氏《古诗十九首》多数为秦嘉和徐淑所作。诗文赠答,琴瑟和鸣,谱写了一曲爱情之歌。
诗歌产生于劳动,与劳动的节奏相协调,与音乐、舞蹈相配合。几千年来,中国诗歌创造了众多的体裁,有古体诗,包括诗经体、骚体、汉魏古诗、乐府;近体诗,包括绝句、律诗;杂体诗,词,曲,白话诗和民歌等。从时间上分为旧体诗和新体诗,从内容上又分为抒情诗和叙事诗,从格式上还分为格律诗、自由诗、散文诗和歌词。一部诗歌史几乎是一部中华民族发展史。中国最早的诗歌是《吴越春秋》中记载的《弹歌》:
断竹,续竹。
飞土,逐穴。
据说是歌咏发明弹弓的。两个字一个停顿,唱出了简单的节奏。中国最古的诗歌集《诗经》,收集了西周初期到春秋时代的诗歌,分风、雅、颂三大类,多是民歌,为四言句型,二字一顿,二顿一句,成为了诗的最基本句式。当然也有些参差不齐的句子。后来又有了楚歌与楚辞,楚辞是中国第一个大诗人屈原在楚民歌的基础上加工创造的。中国诗歌真正成熟的标志应该说是五言诗的形成,五言诗成立于汉代。
秦嘉、徐淑夫妻的诗歌感情深挚,凄惋感人,形象生动鲜明,语言平易流畅,音韵和谐铿锵,达到了很高的艺术境界。袁行霈主编的曾获国家图书奖的《中国文学史》认为:“秦嘉的《留郡赠妇诗》3首,是东汉文人五言抒情诗成熟的标志,是一组艺术成就较高的抒情诗,是汉代文人五言诗的成熟之作。从班固到秦嘉,经过一个世纪左右的发展,东汉文人五言诗的创作进入了繁荣期。”并认为:“《古诗十九首》代表了汉代文人五言诗的最高成就。《古诗十九首》好几篇作品在意境和用语上与秦嘉的《留郡赠妇诗》多有相似之处。”如果你仔细分析,就会发现,《古诗十九首》的作者只有外出远行的丈夫和在家守望的妻子两人,内容几乎全是应答之作,《青青陵上柏》、《今日良宴会》、《明月皎夜光》、《驱车上东门》、《去者日已远》等诗内容颇似秦嘉情境;《行行重行行》、《青青河边草》、《西北有高楼》、《明月何皎皎》、《孟冬寒气至》、《迢迢牵牛星》等诗内容和徐淑生活环境、心绪完全一致。
秦嘉和徐淑的诗歌从古到今一直受到诗论家和诗选家的称赞,均认为是中国文学宝库中的珍品。唐·刘知已著《史通》“卷八·人物”中评价:“观东汉一代贤明妇人,如秦嘉妻徐氏,动合礼仪,言成规矩,毁形不嫁,哀恸伤生,此则才德兼美者也”。南朝·梁·钟嵘著《诗品》第一条“汉上计秦嘉、嘉妻徐淑”中评价:“夫妻事既可伤,文亦凄怨。为五言者,不过数家,而妇人居二。徐淑叙别之作,亚于《团扇》矣。”明·胡应麟著《诗薮》称赞:“秦嘉夫妇往还曲折,具载诗中。真事真情,千秋如在。非他托兴可以比肩。”宋·李昉《太平御览》“四百四十一”引两晋杜预《女记》记述:“淑丧夫守寡,兄弟将嫁之,誓而不许,为书日。”明·曹学佺《大明一统名胜》之《陕西名胜志》“卷之九”记:“秦嘉诸赠妇诗,浑质典雅,自出汉风。其妻徐淑答诗亦不下于士会。”清·沈德潜在《古诗源》中称:“词气和易,感人至深。”陈梦雷《古今图书集成》中称赞秦嘉徐淑“有相赠答诗及两书辞极隽美。”曹旭《诗品笺注》中评论:“夫妻诗人,汉、魏、晋、宋间多有。预此宗流且同条者,仅此二人。秦嘉、徐淑夫妻不幸,逝世千载有余。赖《诗品》存其诗文旧事,供读者凭吊嘘唏。”毕业于中央大学文学院中国文学系的原省文史研究馆馆员、陇西籍著名学者陈守礼(1914—1991)在《粟荆诗文选》中评价:“汉唐陇西,赫煊一世,秦陵河梁赠别,秦嘉夫妇唱和,开五言之正宗,诗圣诗鬼,词王重光,皆响绝千古。”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游国恩、王起、萧涤非、季镇淮、费振刚主编的《中国文学史》在第五章“五言诗的起源和发展”中更详细地举例评价了秦嘉对五言诗形成的贡献,最后说:“以整齐排偶的语言,写真挚深厚的感情,朴素自然中表明了文人学习五言诗的技巧已渐趋熟练”。历朝历代还有大量称颂秦嘉徐淑的诗作,除本书收入的清人杨芳灿《芙蓉山馆全集·诗抄》卷四中的《秦嘉村》长诗外,还有如清人袁枚《题骆佩香<秋灯课女图>》诗之句:“佩香女史宾王族,对雪曾吟柳絮曲。嫁得才人渤海郎,秦嘉何幸逢徐淑。”浙江古籍出版社《晚清四十家诗抄》中吴汝渑《寄内》之句:“人事春江涌怒涛,风波离合剧滔滔。秦嘉宝镜遗施厚,苏蕙迥文采藻高。”
秦嘉徐淑诗文及生平简介被收入清·严可均辑《全后汉文》卷六十六卷九十六、唐·杜估著《通典》卷六十九、南朝·徐陵撰《玉台新咏》卷一、《古文苑》、清·沈德潜《古诗源》、唐·欧阳询《艺文类聚》三十二、唐·虞世南《北堂书钞》、宋·李昉《太平御览》、俄罗斯科学院东方研究所《俄藏敦煌文献》敦煌号第12213号《北朝手写抄卷<公元4-5世纪初北方十六国时期>》、袁行霈主编《中国文学史》、谢无量编写《中国妇女文学史》、陆侃如著《中古文学系年》、《中国大百科全书·中国文学卷》、《辞海》、《中国诗歌大辞典》、《爱情诗词曲评析辞典》、《历代情诗三百首》、《汉魏六朝诗选》等数百种版本图书中。笔者2011年从济南古籍拍卖中拍得一册“中华民国三十四年岁次乙酉孟冬月双流黄氏茹古斋校刊”的《秦嘉徐淑诗文合抄》。纵观中国古代文学史诗论,比较一致的看法是,秦嘉的赠妇诗是五言诗走向成熟的标志,徐淑的以爱情为主题的散文开辟了魏晋抒情小赋的先河,两人的互答诗文开创了古代赠答诗体的先河。两人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席位。
作为通渭人,我为在这片土地上有如此伟大的夫妻诗人而自豪,并为此长期穷搜资料、论证释疑,研究秦嘉徐淑专题。前面所述之生平年月即是研究成果之一。近年致力于创作长篇历史散文《诗国情殇》,内容分为林蔽平襄(秦嘉徐淑出生背景和童年、少年时光)、长城丽日(两人诗文学习和恋爱生活)、云淡汉阳(秦嘉选任郡吏、结婚并与妻同住郡治寓所)、渭水寄愁(徐淑因病回家、互赠礼物和答夫寄内诗)、长歌咏叹(秦嘉去京城前和徐淑的大量诗歌创作)、洛河残月(秦嘉在洛阳的生活和吟唱)、江陵狼烟(秦嘉因战事随帝南巡、病逝津长亭)、风雪路漫(“扶柩而归”)、桃园悲歌(“毁容不嫁”)和诗魂千年10部分。并于2010年为修建中的通渭秦嘉徐淑文化公园创作了《诗国情殇》宽对联和《秦嘉和徐淑的故事》连环画文学脚本呈于通渭县文化局。《诗国情殇》宽对百字联内容为:
林蔽平襄,鹓雏比翼,山高雾垒,答夫秦晋谐琴瑟,贤名称梓桑。中耕绿野,弦挂长城丽日,何如钗镜锃锃遗施厚;风雪路漫,津乡亭畔泣菁莪,楚原杳眺天光一线,扶柩归立节守。魏征隋书纪,刘玄史通评,选录后汉全文。桃园悲歌,噙四季凄怨,永垂情殇堪百代。
云淡汉阳,掾史濡毫,义迩旨遐,寄内陇渭皆珠玑,陟韵著郡里。上计黄门,步数京都残月,几许素笺累累藻开深;烟波窗锁,白马寺旁袅清音,洛水迭现牡丹双绉,撷葩染成佳吟。徐陵玉台注,钟嵘诗品赞,详载历朝县志。古城浅唱,斟五言先河,不朽诗章越千年。
我仰望诗歌高地,徜徉在诗歌的漫道上,想象着儒雅的秦嘉和美丽的徐淑,被一段真挚的爱情所感动,为一抹凄婉的风景而皈依。
二、绵延的诗歌厚土
秦嘉徐淑以后,在通渭这块土地上产生的诗人众若星辰,写就的诗本浩如烟海,流布古今的华章佳句更似葱茏之秀木、璀璨之矿金。本书精心遴选了自明代宣德年至今120人的500首诗词。虽然只是通渭诗歌的一小部分,但这些作品题材广泛多样。大凡通渭境内历史发展过程中的社会经济、政治和文化,风土人情、山容水态和各种自然现象,作者人生感悟、哲理思考,等等,都不同程度有所反映。诗人们真切反映通渭人民的喜怒哀乐,真实记载世间的百态万象,既有歌颂、也有批判,既有抒情、也有叙事,既简练精粹、又深邃隽永,既明白易懂、又合律合韵。
惯知古诗好。千百年无数人心心念念的作品,经过时光的淘洗,能留下来的,无论官位高低,无论名气大小,无论贫富贵贱,肯定必有可取。我沿着700年来通渭古典诗词的长廊前行,想象着当年诗人们各种传奇的人生风采,迷醉于他们沿路撒下的芬芳华美的诗歌的吉光片羽。不同时代,尽管不同的诗人和他们的作品会发出不同的声音,但这些声音中必然隐含着那个时代的回声和现实的写意。《诗歌通渭》选取的诗歌的内容,概括起来,主要有以下五个方面。
1、记述通渭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
通渭处在渭河北岸支流散渡河(牛谷河)中上游,五千年前就有人类繁衍生息在这块土地上。公元前114年置县,并作为下辖16县的天水郡治所在地达188年;东汉王朝在通渭修建了著名的“平襄大道”;秦始皇西巡和唐僧取经经过通渭,隋炀亲率40万大军远征吐谷浑取道通渭;秦长城横贯通渭全境,通渭处于丝绸之路长安至金城关的主要地带;明朝国家养马中心建在通渭,马营因此而得名并与庆阳西峰、文县碧口、临夏八坊,统称甘肃四大名镇;1784年在通渭发生了震惊中外的“石峰堡事件”,乾隆为此下旨156道;名震天下的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经过通渭,并于1935年9月27日召开了著名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榜罗镇会议,榜罗镇因此成为全国百个红色旅游景点之一,亦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通渭的诗人们用诗歌的形式记述了这些历史文化。明弘治年间张二南的《平襄怀古》,清乾隆年间张志达的《旧城怀古》、刘宪的《通渭道中》,清光绪年间杨泰的《游登山堡寨远眺》、张鹏振的《和<挽例授文林郎>韵》,清顺治年间张子铭的《秦长城》,现代高维天的《七律·榜罗抒情》、郭怀瑾的《重游通渭县城》等都从不同视角颂扬了通渭的历史文化。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本书选录了清代著名学者、书法家伊秉绶记述石峰堡事件的长诗《通渭城歌》和著名词作家、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主任肖华记述红军长征过通渭重大历史事件的诗《难忘的午餐》。读《通渭城歌》,仿佛那个震惊朝野的事件就发生在昨天,金牛河畔腥红的一幕令人不堪回首。历史的云烟早已散去,但字里行间却永远隐透着刀光剑影,承载了一段民族封尘的记忆,使通渭的土地更加厚重和深沉。肖华的诗则隐去了苦难和艰辛,展现了发生在通渭大地上的另一幕,使人们看到了信心和曙光,看到了通渭的深情和壮美:
锋先突骑插渭秦,迎接主席到前营。
红椒西瓜装午餐,通渭城中满乡情。
艰苦方尽二万五,峥嵘还有几道峰?
他年苍龙擒到手,三军痛饮紫禁城。
2、描写通渭丰富的自然风貌和独特的人文胜景
通渭全境海拔高度从西北蟾姆山2521米到东南青石峡口1410米,高差1千多米,山峦起伏,岭梁交错,沟壑纵横,川台错落,地形复杂多样 。散布着牛谷河、金牛河、清溪河、苦水河等众多的小河流,有各具形态、植被相对较好的蟾姆山、华家岭、尖岗山、鹿鹿山、风龙山等山峰,有锦屏峡、石月亮峡、锦鸡峡、石滩峡、青石峡等峡谷,不但有飞禽走兽、昆虫草鱼游动,更有美丽的传说弥漫乡村。特别是宋朝以后“通渭八景”和乡镇“八景”的演绎传诵,为通渭诗人提供了绝好的创作题材。
通渭还有世人瞩目的人文胜境。清代乾隆年间陕西巡抚赞誉通渭“政事、文章最优”。通渭闪烁着中国红色诗章的璀璨光芒——伟大诗人毛泽东在通渭榜罗镇构思创作、于1935年9月29日在通渭文庙召开的红军干部大会上首次朗诵了著名诗篇《七律·长征》。茅盾为陇中第一山——华家岭写下了著名散文《风雪华家岭》,贾平凹写出了纪实散文《通渭人家》。通渭先后被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中国书法家协会、中华诗词学会命名为中国书画艺术之乡、中国书法之乡和中华诗词之乡,还获得中国田径之乡、中国红豆草之乡等几十个荣誉称号。这些都令通渭现代诗人们感叹不已,反复诵唱。
明代王瓒的《中林春晓》、《温泉冬涨》,清代何大璋的《悠江夜月》和《通渭温泉》、张志达的《通渭八景诗》、王秉宪的《桃岭红霞》和《中林春晓》、张翼儒的《通渭八景诗》、刘宪的《八景诗》和现代众多诗人的咏八景诗,极尽文采风流。王瓒写出了通渭八景之一 “温泉冬涨”奇特美妙的景致:“万壑琼瑶早雪天,灵泉汩汩泛青烟。路人莫讶色如涨,谁煮金鹅不记年。”王秉宪写出了八景之一“桃岭红露”的婀娜多姿和令人神往:“远看红云近看花,却疑刘阮到仙家。武陵娇态依人笑,惹得骚郎醉眼斜。”张翼儒写“桃岭红霞”则简洁明快、诗情飞扬:
路向桃源去,霞从岭上飞。
一时红烂漫,华气袭人衣。
张翼儒的另一首《悠江夜月》教我们用超然的目光领略和欣赏秋天的江、江上的月、月光里飘散的淡淡的雾,和江月生发出的悠长:“……悠悠者江,月不薄蚀。一泓夜珠,永为江色。”读这些诗,即使是面对艰难和忧伤,也能使你变得坚强和宽容。
除大量描写通渭八景的诗外,还有很多写各地“八景”和山水风光的诗。如前清王天赐的《凤龙山八景》,民国时期包献璞、张伟的《蔡家铺八景》,民国时期张登瀛的《安远八景》等;明代白我心的《登清凉寺》二首,清代牛树梅的《禅牧山歌》、李南晖的《南屏山色》、佚名诗《蟾山起雾》和《咏通渭八景诗》,民国时期乔字虎的《华岭积雪》和解放初期南继文的《石堡村十八景》等。南继文写陇山乡石堡村的七律十八首令人叹为观止。洋洋洒洒,跌宕起伏,引经据典,诗情画意,真切反映了通渭美丽的乡村一角。在此之前,另一个石堡村人、清乾隆 时期广西南宁知府南炙曾,在其诗集《承治堂诗抄》中有一首五言诗,写得轻松自如、韵味十足,字里行间透露出对家乡的热爱和思念:
爱我石村好,天生景自然。
四山环墅外,两水到门前。
古道通城郭,幽斋远市尘。
吾宗卜居此,聚族已千年。
改革开放以后,通渭深厚的历史文化资源不但得到进一步传承光大,而且政治社会面貌得到很大变化,经济建设得到长足发展,不但县内诗人创作了大量赞美的诗作,而且每一位来到通渭的外地人,也深深受到感染,写出了大量诗歌作品,如沈年润的《题给通渭鸡川书画展》、武克雄的《通渭新景》、裴慎的《五泉山观通渭书画展》、袁其微的《通渭新咏》等,特别是中华诗词学会副会长、著名诗词家袁第锐2004年来通渭创作了数十首呤咏通渭的诗词,有一首和整整500年前通渭知县张二南《平襄怀古》同题的七言诗,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袁诗重在歌颂红军长征,有了时代精神:
平襄自古人文富,徐淑秦嘉最擅名。
犹记榜罗传盛事,元戎曾此赋长征。
3、抒发胸怀和情感
不论任何一个时代,诗首先流露出的总是诗人的情感。情是有感而发,唯此,诗才能感染读者,才有生命力。500年前张二南以十分细腻的笔触,写出了乡野风情和对农事的欣喜之情:“小草翻新翠倚墙,飘飘堤柳亦增长。应知稼穑从今稔,喜见耕耘到处忙。……”(《县署雨后感怀》)。同时代的另一名通渭知县杨玉润更加关注民情民苦,生发感叹:“……征徭切系边防虑,时事应嗟帝阙高。安得庙廊蠲逋负,小民含哺诵虞陶”。(《两宿峡口安远镇苦旱得雨喜赋》)。还有一位清康熙时通渭知县沈松岩同样在咏雨诗中充满了对民众生活幸福美满的向往:“农整连枷翻贺燕,士悬彩笔映晴虹。西城堪赋知谁力,邑有贤侯致至公。”(《呈邑侯黄公喜雨诗》)清乾隆时期通渭知县何大璋的诗更加清新雅致,借景喻理,不但不为赴任遇大雨、道路泥泞难行沮丧,反而以雨作他喻,言达自己的人生和政治抱负,他深情的在《乙卯初到任得大雨》一诗中写到:
捧檄双旌指渭城,滂沦霖雨洒车轮。
老天特爱清廉叟,洗净关山不染尘。
以上只是列举了四位知县以雨为题材的情感抒怀,从中能感悟到这些封建社会的官人许多令我们今天值得学习的地方。
以景抒情的诗中以秋为题的最多。因为秋天所包含的和人生有太多经历与意象的暗合,又是诗人生活时代的真实图景。人到中年的诗人们在官场春天的向往、夏天的灼热已渐渐退去,心灵归于平静,绿叶见黄,牵动了思绪。如李南晖的《秋夜独酌二首》:“……乐处风华新入座,闲来草野远关情。樽前莫问消愁侣,邻舍何人伏洒兵。”张毓秀的《秋晚小集》:“何处响啁啾,微虫乘化游。有人当静夜,依槛正清秋。……”牛树梅的《催秋》:“朦胧睡醒五更头,唧唧声连四壁幽。虫子不知人在客,故来深院早催秋”。秋日的诗篇或深沉凝重,或清新自然,大多都融进了作者对人生和社会的理性思考。今天读来,顿感人生之短暂,岁月之悠悠。
在明清两代通渭诗人中,咏叹与友离别之情的诗可谓多矣。景物的点染铺垫,遣词的复沓回环,结句的君我与去向的两两对举,在今天仍令我们回味无穷。如明代王升的《送白经历府之龙安任》、彭凌霄的《赠友人白经历之龙安任》、刘珊的《送西麓吴郡傅》,清代张志达的《送邑侯蔡公任张掖》、续相文的《支兵后南旋示别渭上诸生》、邹应昌的《留别书院肆业诸生》、潘如圭的《赠平襄诸友》、苏宏倩的《赠吴西麓先生长歌行》,现代梁军的《金缕曲·赠胡秉政学长》、王干一的《赠路志霄》等堪称佳作。笔架山还是几百年前的青色,牛谷河还是几百年前的曲折,只是再也寻不到咏者和被咏者的一角衣衫、半枚履印,再也找不到他们读书屋的一截断瓦、半口残砖,他们早已走进了云烟深深深几许的历史。留给今天的这些赠答诗或许就是他们留在路头和路尽头的身影。
本书收录的抒怀之作中有大量的思乡诗,声情并茂,写乡愁、写心绪、写人生的喜与悲,会感染每一个读者。特别是忧国忧民、充满人生悲叹的诗,更是让人反复咀嚼,体味到了诗的犀利与伟大。如孙天爵的《三十岁生日抒情》、曾士刚的《离通渭知县任》、贾俊杰的《五四初度国难杂述》、牛和亭的《退休自况三章》、路志霄的《过溪》、王干一的《盼春》等。最震撼人心的当属牛瑗的《鹑衣歌》,他直接描写了“路见小民,菜色鹑衣,寒苦之况,不忍谛视”的悲凉情景:
衣结如鹑鬓发鬖,小民生计苦难堪。
伤心褴缕当年事,说与儿曹已不谙。
4、思考人生哲理
诗,当随时代,诗总是思想的高度凝结,是对生活意义和人生目标的认知,诗总是在心灵深处生发。每一位诗人不会是空泛的苦吟,而是在语言形式支撑下所包含着深刻的思想。这类诗最有代表性的是李南晖关于易理研究感悟的诗,如《观易偶成》、《谈易复卦之诗》等。牛毓麟的《雁字诗六十首》中本书选录的十首、贾俊杰的《元夜挑灯》、梁军的《化用散文结句两题》等也是佳作。牛树梅写有大量富有哲理的诗,不但大气磅礴,思想性很强,而且读起来朗朗上口,韵律铿锵。《春日言志》这样写到:
春雷一动遍人寰,海岳苍茫尽改颜。
万里蒸腾霖雨后,白云归去卧青山。
邢肇堂,由于丰富的革命经历和深厚的学养,他的诗主题直接,诗情炽烈,体现了诗人对于时代历史变迁的思考,呈现出诗人的现实主义精神和浪漫主义情怀。读他的每一首诗,无不透出赤子情怀,爱祖国、爱人民、爱大地、爱家乡,爱历史文化,爱山光水色,从不同的地理方位,不同的文化现象,多角度地书写祖国的绚丽风华和博大精深的人文历史。他的诗表达出保家卫国的坚强决心:“……忠心扶社稷,赤手挽乾坤。安得横磨剑,斩绝敌奸魂。”(《新年赋诗》)他的诗写出了革命胜利的喜悦:“……抗日八年整,民主建政成;匪敌尽投降,行将进北京。”(《傍晚散步》)他1953年国庆写的自由诗《天安门上观礼》,更使人感受到诗人的爱心激荡,诗情飞扬。那是一种无以言说的、无法衡量的、崇高神圣的爱,是赤子对于母亲的忠诚感恩的情怀。
牛钊和梁军同是一乡人,年轻时走出了这片土地,一个从政,一个为文,风雨中走完了长长的人生之路。他们终生摸索着自己独特的回故乡之路。他们的诗大多是写故乡的,因为故乡是每一个人精神的家园、心灵的港湾。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故乡,但这个故乡又都是回不去的。离乡,返乡,最后还是无乡。现实中的故乡不能常住,那么,就寻找,就建造“文字中的故乡”,建造“思想中的故乡”吧。诗,正是他们心中的故乡,写出他的陌生以及熟悉,写出它的变化与不变。爱与恨,亲昵与疏远,归依与逃离,往往是交织在一起的。牛钊和梁军最终完成了长长的诗歌故乡的孤独之旅。牛钊的《青玉案·访旧居》、《农民赠茶》和梁军的《忆秦娥·村趣》、《故居素描》等会带领我们走进他们的诗歌故乡。
与牛钊、梁军营造心中的故乡不同,有些人心中的故乡则从回忆变成了一种现实伤感。生活于异乡的诗人重返故乡,往往会对所看到的一切感到陌生,面对现代化、城市化对自然田园的无情吞噬,诗人们书写故乡时会带有一种伤感。故乡的流失,对于故人而言就象自己的身心受到伤害一样痛苦,而思想的故乡没有完全建造起来,思考总是带着隐隐的心痛。路汉章感到:“……梧桐叶,飘飘似蝶,异乡伤别……。”(《忆秦娥·怀乡》)“……新词一曲强消愁,夕阳城楼,惆怅心头。”(《一剪梅·秋游》)。读这些诗,感到故乡的书写在今天越来越具有母题的意味,它对殖民化的写作、无根的写作都有着有效的抵御作用。
难忘路志霄。我是认识路志霄先生的。当年在西北师大政治系求学时,由于老乡使然,有机会和历史系上学的雷紫翰上门求教,便从此认识了路老。我一直觉得,路老是从如烟的往事中走来的,他把自己牢牢的锁在了思索的书斋中。文史研究是他的人生,诗歌创作是他的神经,他是一个将艰苦思索带入日常生活,又将日常生活变成思想的人,他以孤独的诗词形式力求解释自己并不熟悉的纷繁世界,并终生呤唱,深邃生命里的独语。他这样写到:“直待万株红叶满,呵冰作对朔风寒。”“风雨一堂成往事,吟诗作对忆追陪。”《七绝·七十自述三十五首》)他的诗词专辑《学步集》存诗五百一十首,每首都是心血的泥土和苦涩的泪痕。著名教授彭铎早在1962年《题路志霄学步集》一诗中盛赞道:“……鲲鹏霄得路,珠玉灿成编。老眼能胜此,西来信宿缘。”我敢说,路老的孤绝求索,使通渭诗歌在现代诗坛有了一个示范文本。
5、记录物象变化
千变万化的客观事物,总能引起诗人们的留意,并以诗的形式记录下来。今天读来,透出的历史信息已远远超越了诗本身的意义。有一种景象,在漫长的诗歌之路上,那些在历史的风烟中隐匿和消失的东西,却令人惊喜地发现,因诗人的锦心绣口而永存。现在不是诗人向文史专家求证和寻觅,而是反过来学者向诗人求援了。今天通渭的已经消失的许多不曾载于或已佚的一些历史信息,而在诗歌中得到很好的保存。《诗歌通渭》中收录了相当数量的很有史料价值的诗作。如黄维屏《戊戌地震悼家难作》、张毓秀《丙戊十月望夕月蚀》、李子寿《初见飞机有感》、邢泮林《四季歌》、牛树梅《催秋》、丁锡奎《丙申腊月冒雪赴郡》、刘澎堂《通城四门》、董桂《红军数万过境时在秋八月》和《冬十一月初七夜地大震》等。
三、烂漫的诗歌花园
由于《诗歌通渭》入编作者为已故作者,这就意味着当代星光闪闪的诗人和佳作被拦在了外面。为此,我不得不毛遂自荐,充当“导游”,走进烂漫的通渭诗歌花园。
任何一个时代的诗歌,其本身所呈现出来的整体态势,都会让人清晰地看到,这个时代诗歌主流精神的具体指向,是对一个广阔的生活的提炼和风貌的呈现。从上世纪80年代以来,甘肃诗歌一直是甘肃文学这部精神大书的封面;从上世纪90年代以来,甘肃一直保持着“诗歌大省”的荣誉;进入新世纪以来,甘肃诗坛仍然是当代中国诗坛的前沿重镇。在这个重镇中,除引吭高歌的雪域甘南诗群、乡俗浓浓的陇东高原诗群、狭长广袤的河西走廊诗群、青山绿水的陇东南诗群和精英荟萃的省城诗群外,还应该有一个不容忽视的影响广泛的重要诗群——陇中黄土地诗群。这个诗群的主力军是通渭诗歌群体。《定西日报》于2012年7月2日和2013年3月4日两次刊登定西市著名作家刘晋寿《通渭,悄然崛起的诗歌群》的文学评论,可见通渭诗歌群的广泛影响。通渭当代诗人的成功,在于对诗歌的真诚热爱和对文学理想的集体爱护。他们和甘肃其他诗人一样,经历了从朦胧诗思潮、大学生诗潮和西部诗歌运动,到今天跻身全省乃至全国诗歌前沿,无不体现着这一诗歌精神和抱负。积累了新时期以来实力和镇定的通渭诗群所爆发出的逼人气势,引起了省内外诗歌界的广泛关注,认为通渭诗歌已经走在了全市乃至全省诗歌创作的前沿。在中国诗坛有“黄埔军校”美誉的《诗刊》“青春诗会”,截止目前甘肃共有23人入选,位居全国各省之首,而其中通渭就有崔俊堂、离离(李丽)2人,离离又入选甘肃“诗歌八骏”。通渭在市级以上刊物公开发表诗作的有百余人,公开出版诗集数十本。2004年通渭16名知名书法家集体创作的长度68米的《通渭诗词行草长卷》,在甘肃省美术馆公开展出,观众惊叹通渭作为中国书画艺术之乡的魅力。遗憾的是这帧诗词书法两佳的精品至今未能印影出版。
下
人们惊诧于在通渭这样一片贫瘠的土地上,为什么生长着葱茏的诗歌。答案很简单,这是良好的诗歌生态环境使然。首先通渭地处中原文化、西域文化和楚蜀文化的交汇地带,有深厚的文化底蕴;二是黄土高坡的地域风貌和异彩纷呈的民俗文化提供了取之不尽的养分;三是相对滞后的经济环境反过来又使诗人们较少受浮躁世风的影响;四是长期受耕读文化浸洇,培养了自己的一种创作心态,直接影响着作品的审美追求;五是诗人们在经济刺激和文化吸引的双重挣扎后最后选择捡拾起“历史的碎片”,用诗歌创造自己的世界。集体的沉潜加上个人的才华,使当代通渭的诗人们在寂寞的岁月里不再寂寞,他们徜徉在诗美的世界里,为通渭也为自家打造着未来。高潮声远去,云雾渐起,高地的显现是必然的。在当今诗性大面积消隐的甘肃诗歌版图上,通渭这块诗歌地带显得引人注目。当中华诗词学会的专家们来通渭考察时惊奇的发现,在大西北腹地的黄土地沟壑间还有这样一群向诗歌奥林匹斯山攀援的人,有这样一处诗歌的富矿。
我徜徉在通渭诗歌的花园中,力求为通渭当代诗人群落分流划派,又觉得这样做起来很难,似乎又没有必要。但我还是把他们分成了8个诗阵。8个诗阵在内涵上有包容、外延上有交叉现象。把一个卓有成就的诗人强化入一个主观分类的阵营,显然不够稳妥,也不科学。但最终这样划分,只是为了便于叙说的需要。
1、时潮诗阵
主要是指在改革开放新时期的时代潮流中,在通渭诗歌创作上起中坚作用的诗人群。他们多为上世纪40、50年代出生,创作开始于上世纪70年代,改革开放新时期进入 创作高峰期,并在各类报刊上发表作品,在省内外产生了较广泛的影响。在创作体裁上既有旧体诗,又有新体诗,写作技巧娴熟,创作题材广泛,内容上既有时代写实,又有个人思索,风格清新雅致,一扫陈旧之气和口号化现象,广受读者欢迎。
这个诗阵的代表诗人为郭建民。郭建民的诗是对人民与世界、民族血脉与人文理性思维脉络的整合与升华,象家乡的华家岭一般厚重,象牛谷河一样深情。郭建民的代表作是发表于1990年2月15日《人民日报》的自由诗《中国》,这是定西诗人第一次在《人民日报》发表诗歌作品。《中国》以体育运动的几个亮点为分段,从写体育中国入手,歌颂了伟大的祖国,堪称当年 “主旋律”作品。但他更多的是一种精细的作品。他常常渴望过一种古代诗人那样悠闲自在的生活,超尘出世,让生活节奏彻底慢下来:“……一只轻舟,万古遨游。”(《一剪梅·中秋》)他十分珍视时光流逝的原景:“欲买江南二月天,小城陇上愧无钱。但存烟雨唐诗里,支付心情又一年。”(《七绝·陇上》)他时常心存书生傍徨留恋的情愫:“……骑驴听雨潺潺,书生何处江山。饮尽一怀杂酒,寄于知已红颜。”(《清平乐·秋声》)他十分欣赏故乡的味道:“……‘尕娃’锅盔/‘狗屁’麻糖/依然在期待成熟的大街/一字儿摆开浓郁的风情”(《小城》)他渴望每一个新日子的到来并留住每一个日子:“……左一个右一个拣起一生记忆/天也含情地也含情日子在欢度/呵,把每一个普通日子都当作节目来过/把每一个节日都当作普通的日子”(《日子》)。他在黄土地上行走,却用心丈量着生命的长短:“只有纯洁的灵魂飘荡/在天空和原野之间/在躯体与躯体物体与物体之间/眼睛踏着那些灵魂行走”(《雪》)。
我和郭建民因其父辈是同事而多了一层亲近。1980年代初期,我在通渭县委宣传部工作,他在县电影公司工作,电影票连着诗便构成了我们共同的业余时间,他珍视和善待生活的心态深深感染着我。后来在定西市文联一起工作,他成了我的领导。他怕因此碰伤了友情而时常小心翼翼。这种细腻的人生情感在当今物欲横流的世界中,再也找不到了。他老家在山西沁源,父母亲因是“西进”干部而长眠于通渭。通渭和沁源的山山水水在他泪水浸湿的眼眶中时常重叠。读他2010年深秋去沁源写下的《在山西沁源》,诗中流露出的那种原始萌发的,那种人性的精微鲜活,触痛了我脆弱的心房。他这样写到:
沁水之源一条血缘在我的眼眶里溢出若非那个西进的行囊命运该在这里站定儿时习惯的口音打湿了甘肃通渭我该在这条血缘的尽头祭奠我远离今天葬入通渭县的双亲
郭建民在1990年就能创作出《中国》这样优秀的诗歌,决不是偶然的,他有在此之前20年的创作积淀,具备了一个诗人雄厚的思想基础和扎实的写作技巧。《中国》发表后,郭建民进入了创作高潮期,先后创作发表了820首诗歌。2013年,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了《郭建民诗选》。从阅读郭建民的诗歌作品可以看到,诗歌已经超越了一般性阅读和审美的范围,已经超过了语言和修辞学方面固有的意义,诗歌作为一种精神和象征,将引领人们从纷繁杂乱的世界,走向一个更为理想的精神高地。诗人也因此而成为一个地方文化传承的重要元素和名片。我把种茂棻列在这个诗阵中,是由于他始终以自由诗为主要体裁进行创作,成功地吸收了传统民歌舒朗流畅的风格,深情的歌颂通渭、歌颂长征、歌颂这一方厚重的土地。他从关中平原走来,他的眼泪、他的笑容、他的青春都洒在了通渭的山山水水。他是老师,他是校长,他更是一名背着 沉重的行囊但欢快的歌唱的诗人。他这样写到:“……小小山城留下太多的记忆/湾湾小河融满不尽思情/我寻觅着心中的诗句……“(《寻觅》)。张大发写格律诗,也写自由诗,他的《老毛笔》、《火柴》、《太阳灶》,还有《通渭一中校歌》,都在歌唱美好生活。王果于1984年在《诗刊》上发表了《红豆草——致王素香》的长篇叙事诗;孙守明在1983年10月14日《甘肃科技报》上发表了《申家山的路》的抒情诗,两首诗记录了通渭社会变迁的图景。董尉勤的抒情诗《家乡的思念》、《爱在冬天》,何宗乾的古体诗《游中林山印象》、《晨读吟》,孙国仁的近体诗《吟通渭城》,张怀卿的古体诗《通渭城八景吟》,张宝文的古体诗《平襄新咏》,张国藩的古体诗《碧玉怀古》,李盾的古体诗《归家感》,南炳青的自度曲《春》、近体诗《年前》等,把自己眼前的风景和脚下的生活梳成了深情的吟唱。牛尔惠的嵌名诗则是一种急就章。这个诗阵中应该还有一些诗人,我曾听说有些同志出版了厚厚的诗集,但无缘读到。在此,我顺便提个小建议,诗人们出版的作品集给文联和作协各送一册,不要吝惜。要相信,文学的生命力在于传播。
2、青春诗阵
这个诗阵的诗人大部分为上世纪60、70年代出生,创作时间主要集中在上世纪90年代前后,创作体裁主要是自由诗,在《人民文学》、《飞天》、《诗刊》、《星星》等主流刊物发表了大量诗作。作品着力构建新的语境,和时风息息相关,内容多为触及人性和情感深处,吸引了大部分青年读者。这个诗阵形成了通渭诗坛的主要色彩。有几个明显特点,其一,创作能力强,创作成就高,对通渭当代诗坛影响最大;其二,这一诗阵人数最多,在县外影响最大,有若干个重要诗人;其三,在陇上诗界有一定的话语权,只要打开省内外主要文学报刊特别是诗歌刊物,总能看到他们的身影。主要代表人物为崔俊堂、杨田盛、丁陆军、丁念保、马丁、连振波、李进林、郭富平、牛昌庆等。
按照选编体例,李进林已经入编《诗歌通渭》,但由于他的创作经历、创作成果和这个诗阵大多数诗人相近,我把他列在这里。可以这样说,如果把通渭的诗歌界比作群星灿烂的天空,那么2012年一颗璀璨的星陨落了!诗人李进林虽已远去,但他的诗作永在,诗魂永存。他走前一直和我在一个办公室,他常常自言自语似乎已经开始交流了,但我往往没有意识到。他每天陷在诗歌的沙滩上不能自拔。早在1989年,他出于对文学的爱,就发起组织成立了“通渭襄风文学社”,和刘卫中、马文臻、苟广斌、邱建红等共同选编刊印了《通渭文学作品选》,干的风生水起。他的诗作题材广泛,内容丰富,既有家国情怀的长诗,又有书房独吟的短句,有些甚至在我们眼里被忽略的虫草微风,被他独特的语境经营成了感人的精品。“那是我们的杏林啊/你可记得/故乡没有春雨/长满守望的山路/是妈妈用思念拉长的四季……/季风遥远啊/吹落冷漠/我在何处/才能找到迷失的故乡”(《故乡》)这些诗语言朴实无华,就象他的做人,初识觉得冲淡平直,但如果再谈,便会感受到浓郁的诗味,绵厚的情愫,仿佛是醇醪佳酿,沁人心脾。所以《李进林文学作品选》诗歌卷和散文卷双获甘肃省黄河文学奖是意料中的事。我十分敬佩甘肃机场集团执行董事长、总经理杜小平先生对诗歌的热爱和对诗人的尊重。是他在李进林离去后倡导促成朋友们搜集整理、合力出版了由贾平凹题签的李进林又一部诗歌集《一角》。使我们再一次走进李进林永不泯灭的心灵世界,欣赏人生的风景。同在市委大院工作的我的朋友,另一位通渭籍诗人魏世明,他的突然离去使我久久不能释怀。他曾长期在雪域高原服役,从士兵到团职军官,都没有离开过他。他的军旅诗简洁中有深沉,朴素中有丰硕,淡泊中有强烈。他的风格是独立不羁与平实亲和的有机结合。他的书法作品也是风格鲜明,就象高山瀑布一泻而下,冲起千堆浪花。
崔俊堂为“青春诗会”入选诗人,他的创作时间较早,出版了诗集《谷风》,获得了许多大奖。他发表于2003年11月号《诗刊》并入编《2003·中国年度最佳诗歌》的《渭水源头》这样写到:“……渭水源头/狼走着野兔的路/儿女走着山羊的路/每一颗谷子正步走过晚秋/阵地,/占据全部视野的源头上/一个个婴孩的降生打破沉寂/渭水源头/幸福不上边缘/一滴感动的泪里深藏感动的人和事/穿过血亲,不到一点杂质……”作者苦苦寻找的这个源头实际上也是诗歌的源头。“这是北方的一条小血管/流淌着我的血型……苦水河,/打家门前流过吧/甜也是歌,苦也是歌。”(《苦水河》)他的诗歌创作之河一直流淌着,虽然是一条苦水河。丁念保是一位始终忠实于心灵和诗歌写作的诗人。他的诗内容广阔:泥土、家园、返乡、爱情、时光,生命中的藉河、生活中的伤感……他的诗中安放了怀念、离别等时间流逝的大背景,有感怀的力度和时间的重量。他从通渭走出,一直生活在藉河边,他的诗是通渭的纯朴和天水的灵动催生的。他写尽时光的流逝,却并不沉重,充满爱意和温馨。他就象《麦浪上的鱼》《生活在别处》,但总能见到《你的秀发》。年龄小丁念保1岁的马丁,却早丁念保两年于1988年毕业于西北师大中文系。他们两个曾经同是中文系的“才子”。马丁的诗更注重于风景深处不为常人所见的微妙,“春天,要对着风讲话/它活着并且有一个灵魂”(《春日·新生的孩子》)。生于1978年的郭富平小马丁10岁,也曾是中文系的诗歌王子,他把细小的意象能无限放大,就象从一颗树寻找到森林,而不是从森林中找到一棵树。他的《11月18日凌晨看流星雨》、《梦:一匹马疾驰过雪地》、《纸》等诗为中文系老师所称道。同在中文系毕业的牛志耕还创作了古体诗《咏中林》三首,身在远乡而能清晰的阅读家乡的阡陌。
西北师大中文系出诗人是必然的。因为上世纪80、90年代以中文系为主体的诗歌创作强手如林,在全国独树一帜,加上《飞天》的“大学生诗苑”栏目,甘肃成了当时一处俯瞰中国诗歌战场的制高点。我早于丁念保、马丁、郭富平、张哲(尔雅),于1980年代前期在西北师大政治系上学,那时政治系有几名可与中文系不分伯仲的诗人,如于跃进(于跃)、曹昉、张中定等。同时期在校的定西籍诗人有王世勇(紫荆)、牟志信(阿信)、漆进茂、史卫东(杞伯)、高尚、薛庆余、梁枢、杨有年等,通渭学生中有现任西北师大副校长田澍、丁虎生,兰州大学教授雷紫翰和张宝文、马勤学、刘统一等。当代著名诗人叶舟、唐欣、薛世昌(雪潇)那时也在中文系上学,张子选在教育系上学。我有幸于他们忝列门墙,培养了我对诗歌解不开的情结。1984年10月我为西北师大青年诗歌学会会刊《我们》写的一首题为《我们——写给西北师大诗歌学会<我们>》的阶梯诗发表后,引起了大家的关注。诗开头这样写:“我们/曾经翻越南墙/偷摘党校院内的/冬果梨/我们/曾经跨过西墙/偷吃水挂庄园里的/西红柿/我们还曾经梦想/啃一口那刘海下/甜甜的桃红/我们/拥有幸运”。诗的重点在于歌颂改革开放初期青年一代勃勃向上,遨游于知识海洋,报效祖国的崭新时代精神: 胡桃树的绿伞挡驾烈日炙晒护卫 思想的领土水塔山的风景拨动心房音符悦目 璀璨的丹青我们也阅读起仰望泰戈尔的高峰马雅可夫斯基的阶梯我们从百花园里走出来寻找 闪光的矿藏 啊,我们 充当先锋我们歌唱安宁
西北师大文科楼后面,有一颗两人合抱粗的大胡桃树,树的枝条向四周展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绿伞,中文系、历史系、政治系的学生常常在大树下看书、吟诗、朗诵、交谈和思索,还萌生着爱情的“尖尖角”。不远处的学校东北角水塔山上驻有音乐系、美术系。诗中“百花园”和“先锋”除了泛指外,还实指学校“百花诗会”在学生饭厅外面砖墙上办的大型墙报《百花园》和中文系雪原文学社的《先锋》刊物,“安宁”也是一语双关。生活是诗歌创作的源泉,徜徉在这样的环境,很容易萌发诗歌的嫩芽。真是留连那个纯真的年轮和青春飞扬的时代。在钢筋水泥堆砌城市、高速公路捆绑大地、脚步周围布满陷阱的今天,渴望回到从前,这是诗人的诗能打动心灵的唯一的缺口。
自由诗要能立得住,必须坚持内容和形式相统一。内容上需担当时代和社会责任,反映现实生活,为人民鼓与呼,敢于抒发“真的声音”。形式上必须语言简洁精练,句式与段落既有层次而又美观;必须有一定的节奏感,抑扬顿挫;要富有诗歌传统和民族特色。杨田盛的诗富有示范性:“是谁把千年的红豆,种成一颗红豆草。是谁把百年的相思,化作绿色梦飘摇。是谁把千里的黄土,妆扮得美丽又富饶。是谁把满腔的真情,开成花儿一起笑。……”(《红豆草之歌》)连振波的诗集《影子·与风的蜡像》堪为诗人浪漫的心灵行吟。他的火焰犹如冰山,在阳光下闪现。他摸索了自己一种解读世界的奇妙方式。他在诗中反思人生,追问哲理,赋予诗歌更多的隽永。他感叹青春的逝去,但并不因此悲伤:“……不,不能以爱过这个世界/寻找那堂皇的理由/钟罄敲击着另一种声音/或许不等夜幕降下就会流进梦的蚊帐”(《音乐》)。他在大学教书,也在用诗歌教化做人:“我是你脚下的潜流/最深处/澎湃着大地心潮起伏的/波澜”(《水井》)。牛昌庆更擅长于短诗,他既写人生段落,又写草虫、写驴叫,可爱、空灵,还富有哲理。他写乡村和父亲母亲,在平和中听到灵魂的声音,象闪电一样,精短却光华闪烁,这是《多年前的阳光》,是《十月》的回忆,是《我们和春天》“跟随在瘦瘦的心情后面/去看望一些花朵”,充满人生的期盼。丁陆军发表诗总署为陆军,以致年轻的朋友初次见面直呼为“陆老师”。他就是陆军,不是空军,不是海军,他无论是在《三月的村庄》、《在秋天》,还是在《新的一天》,总在不断的写“性情孤僻的村庄”、“故乡展开收获过的山岗”,“是讲述给了别人或是留在了异乡”。这样的诗句,或许生发于他少年时代的农村生活,以及他对于家乡的熟悉和眷恋。一幅幅画面接踵而至,具体、清新、细腻,毫不造作。丁陆军有很强烈的故乡情结,我猜不透他是怎样逃离都市的拥挤、喧嚣、雾霾的,是怎样做到双脚不得已常常踏在宦海沙滩上,但始终没有被溅上淤泥的。我相信,他一定是找到了心灵的皈依。
属于青春诗阵的领头诗人还有张银杜(张映石)、何信贤、陈永刚、党辉、李兴茂、马勤学、田国富等,他们的诗作开创了上世纪最后十余年通渭诗歌的新局面。他们规避了古典诗歌那些与世隔绝的弊端,能够零距离地拥抱鲜活的现实生活,为人们探寻心灵奥秘提供了一把钥匙,打开了一个窗口。工作生活在外的通渭籍诗人,用回乡的倾诉感动着我们。一直生活在县内的青春诗人虽然渴望走出通渭,但他们更多的情感和思绪仍然留在了这片土地。生于斯,长于斯。何信贤发表的诗几乎都是写脚下的土地,如《通渭民歌》、《牛谷河恋歌》、《碧玉小镇》、《杏花》等,“怀抱故乡厚厚的典籍/翻过雪渍未干的一页/我就读到了灿烂的杏花/这最美也是忧伤的一篇……”(《杏花》)。这难道不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心灵居所吗?陈永刚用一种来自童话的单纯视觉,阅读心灵苦楚的原乡。多少年过去了,我还是记得他的《情歌》中有这样的句子:“……他知道,他的名字/和大山一样平淡无奇/任何奇迹不会为他而感动/他仅仅能做到的是/自己的故事先感动自己。他发表于《黄土地》的《那就是我》,象闪电一样,撕开心灵的天空和夜幕,让你感悟卑微和希冀:“漫长的夏季/跋涉于一望无垠的沙漠/疲惫不堪/会有一场雨淋透你心里/请不要忘记/那就是我……”。或许现在的人们已经淡忘了陈永刚,或许压根就不知道他,因为他没有被显赫着,但在上世纪80年代后期,年轻的他确是笔架山下的“一根劲草”。他也曾是“襄风文学社”的“班子成员”之一。我相信,他至今没有被任何疾风吹倒,始终坚强着,坚守着。党辉和田国富永远是心仪乡风的歌者,将身上的行囊轻轻放在牛谷河畔,用诗歌翻动着每一个日子。
南彦龙的《和田国富冬天》、刘键的《光棍老伯》、王志勇的《牛谷河》、张智的《秋风》、党辉的《拓荒者》、牛益功的《梦源》、牛春寿的《故乡的小溪》、姚君喜的《如果……》、张益坚的《青春》、马勤学的《子夜,想起故乡想起历史》、曹忠义的《村路·秋天》等,都是上世纪80年代后期通渭青年诗人的代表作。这个诗阵中张银杜的散文和诗歌从创作到发表数量最多,获奖最多,成了定西市最具实力和影响力的作家之一。当年以写散文为主的苟广斌、强盛、孙华、魏效贤、杨作胜、张久明、司朝晖、牛昌斌、潘进福、崔平、令耀文、杨向忠、卢治民和还在高中读书的袁亚莉、小学读书的李丽莉、魏海霞、魏碧慧、唐永彤、王小红等都发表有诗歌作品。
1980年代的通渭诗人中还有雷春、雷钧。他俩高中毕业后当上了副业工和合同工。艰辛的生活环境发酵了诗歌土壤,萌发了诗歌种子。雷春在1984年第1期《黄土地》上发表了《我是一名副业工》的诗,他深情的吟唱:“我是一名副业工/不因工种的临时而窝藏一颗临时的心/我肩负着我的土地交给我的责任/和我的机床寄托于我的/明天的模型……”。别样的青春年华引起了多少人的心灵共鸣,也成为我的生活参照系。他后来在一首名为《轮胎》的诗中有这样的句子:“当你没有气时,我心里充满了气。”直白浅显中透露出机智的人生思考。雷钧在1983年《甘肃工人报》上发表了《火工抒情歌》,这是当时通渭作者在省级报刊上发表的为数不多的文学作品之一,通过自己在工作岗位上的切身感受,用欢快明亮的笔触和鲜活的诗风,抒发新时期青年一代的生活情感和人生思考,一改过去封闭沉闷和图解的诗歌形式,受到诗歌界的关注。
1990年代以后,通渭诗歌的资源不断得到挖掘,发表的诗作越来越多,代表着青春诗阵写作的潮流和趋势。通过吸收、消化,融会、分娩,呈现出透明而强劲的诗风。如岳亮的《孤独之塔》、《黄昏》,丁念胜的《吃草的羊群》,雷军成的《走向影子》,曹学文的《我们这里下雪了》,蒲春平的《卖贺卡的女孩》,蒙景明的《梦》,石冰的《父亲的手》,王学斌的《二十岁的年华》,景辉亮的《心旅在路上》、李秦明的《想你的时候》,张煜峰的《送别》,姚高智的《如果》,党旭涛的《寄故乡》,马海轶的《山村精灵》等。岳亮和丁念胜的诗回环起伏,在平淡的道白中往往深藏精致,受到诗歌界的关注。王虎祥(卓群)则以大气和高亢称著,他著有诗歌集《步行者》。
因诗歌而感动着,在有诗歌的人生旅途上肯定有洗礼情感的山泉,心灵永远不会干竭。我和现任教于通渭一中的李兴茂是同乡。1978——1980年我在陇阳中学任教,是李兴茂初中上学时的班主任,带着语文和地理课。李兴茂善于诵读古典诗词,他的作文常被作为范文,挂在教室后墙“学习园地”上。同校带语文课的李偕柏、卢克仁、张镇武、张建德、庞永来等老师,我们常常一起谈论诗。1981年我调入通渭县委宣传部。后来李兴茂也成了陇阳中学的语文教师。当我知道荣膺“甘肃诗歌八骏”的也是同乡的离离曾是他的学生时,便有了一种微波泛起的感动。再后来,他调通渭一中任教,和离离又成了同事。我因此而认识了诗人离离。这一种经历绝不是生活中的一种妄然的牵强联系,不是卖弄,而是一种温暖的生活动力,会成为诗歌源头的一股清泉,我为此常常感动着。读李兴茂的诗,我才真正走进了他的内心世界。我感觉,他始终行走在追求诗歌完美与人生目标完美的漫长的旅途中,并为此时常饥饿着。他在当今急剧现代化的进程中,都市知识分子在回望正在消失的农耕文明时内心普遍的迷茫、失落,甚至是无法摆脱的痛苦感、幻灭感、虚无感时,以自己独到的视角和心灵感应,反复寻找即将失落的家园。他的《如果生命可以重新选择》、《带着儿子去乡下看雪》等,使人感到了诗歌对灵魂的巨大撞击。
青春诗阵还在继续壮大着、轮回着。这里还应当列出一些诗人的名字,他们是:王力、姚汉云、南志明、刘宏业、张晓宏、贾守荣、陈西余、吴新文、杨阳、苟昌盛、包正茂、杜高明、杨润伟、王智宽、春芳、吴尚文、南永明、陈永高、张文博、谢昀峰、吴瑾、贾志强、王雪碧、白尊仁、杨新民、殷铁君、张炎、杨向峰、张小利、陈锦隆、孙武华、朱鹏飞、郭志桢、段军平、银开源等,最近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第一次读到了他们的诗,深深被他们富有张力的诗性和诗中透露出的人生况味所感染。张晓宏,一手拿着粉笔教书,一手拿着钢笔写诗,全部的业余时间在键盘上度过,全部的思考化作了一首首诗、一篇篇词、一曲曲歌。他“寄情在碧水蓝天,醉倒在字里行间。”(《离歌颂》)他诗意的生活着,就象喧嚣中的一汪山泉。“80后”张仁君、张文华、孙治强、常如冰、杜国栋、魏宏昌、王步成、陈宁、元新强和“90后”何慧明等的诗,就象上世纪80年代的那一批诗人一样,也会成为这个时代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的优秀选手。以诗歌深深打动我的还有在校大学生陈皿、曹欢欢、曲仰军、董东红、杨涛、程嵘、邢耀龙等。独特的语境营造、富有节奏的句子组合和闪光的思维火花都是他们年轻的身影挥洒在诗歌花园的一掬汗水和一抹风景。中学生张文睿、景梦妮、陈子亮、张建等,我把他们看作是和大学生一起赛跑的选手,那将是一段激动人心的跑道。我还看到了一些陌生名字,他们是刘旭、姚宝仓、杨想录、王喜喜、陈彦鹏、魏国栋等。他们的诗同样象黑夜里出现的一束束银白的光线,深深的吸引了我,他们都是通渭诗群一望无边的“扁都口”上的一块油菜花,太阳下泛着金色。
3、写真诗阵
写真诗阵多为上世纪40、50年代出生的一批党政干部、教师和有关行业工作人员,以诗的形式写自己工作中的感悟,记述真实发生过的大大小小的事件和物象,思考人生,关注社会,评说时弊,歌颂真、善、美,歌颂党,歌颂社会主义。在句式上讲求工整押韵,富有节奏感。体裁以古体诗为主,兼及近体诗和自由诗。他们的作品很少向外投稿,只零星见于本地报刊和互相传看,但也拥有较广泛的读者。代表诗人是何锦江、景晖。
按照体例,何锦江本来作为入编作者应放在第二部分介绍,但我觉得他还活着,仍然排列在这里。何锦江毕业于兰州大学中文系,一直在宣教部门工作,少有诗作公开发表,但写诗很早。1971年写的《这是一个明朗的秋天》中有这样精致的段落:“这是一个明朗的秋天/包米已壮实了身杆/麦垛在场上等待打碾/墙头边倚着歇肩的扁担/墙脚下躺着弯了腰的收镰/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庄稼/蕴藉着农民们收获的期盼……”。全诗几十行,一韵到底,内容充实,朗朗上口,有很强的感染力。他在退休之年加入了中国书法家协会和甘肃省作家协会,诗词创作也进入了一个旺盛期。他在2010年《六十抒怀》中写到:“……感恩知遇两相难,是非经过意境宽。清风正气两相宜,敢将赤诚慰自心。东隅已逝时未晚,更待红霞映满天。……”这是一种何等宽厚谦和向上的人生态度啊!作为文友,我至今无法接受他的离去。病魔夺走了他的生命,但他选编竣稿的诗歌专集《心路》,由他心爱的女儿何文君审报敦煌文艺出版社出版了,他的生命以另一种形式得到延续。他在去世前几日写下了最后一首诗《题“山月”照》:
风也走了云也散了梦也醒了路也远了只有你和我的对白
这是一种何等清静的境地,何等孤独的人生,我的心灵就象大地受到陨石的撞击。雷紫翰在为《心路》作的序言中深情的写到:“心路如山月,见惯风走云散;梦醒上远路,诗意对白童年的脚印,唱和浅酌的炊烟”。
景晖是一位轻装上路、边看风景边吟唱的诗人。2000年甘肃文化出版社出版了诗歌集《憬美集》,2013年敦煌文艺出版社又出版了诗文集《心中的风景》,受到诗歌界广泛关注。他以退休前曾任县委宣传部部长和县政协分管文史工作的副主席的经历,积极参与诗歌雅集,力推通渭命名为中华诗词之乡。景晖的诗形象,凝练,耐读。在他写诗的40年时间里,诗坛象万花筒一样令人眼花缭乱,但他不为任何时流所动,始终坚守着自己的阵地。他的诗,从大自然的山水草虫、暑来寒往,社会生活的变化纷纭或沉重凝滞中,总能照见心灵的投影,看见另一个自己——诗歌里的自己。从冬天的第一场雪到春天的第一场雨,从树叶的坠落到小鸟的啁啾,从通渭社会经济生活的变迁到每一次外出活动,都有诗的诞生。可以说,景晖始终在时光的流逝中寻找着永恒。他在《我有珍藏》中写到:“……我有珍藏——/那是相逢一笑的面庞/那是冒雨踏雪的造访/那是远隔云山的瞭望/那是布满沁色的思量”。他把风景珍藏在心中。
诗歌写作不应当是一种职业,诗歌创作更多的是一种爱好,唯此才会有真性情和真情怀的表达。对于诗,要有一颗火热真挚的诗心。写真诗阵的诗人,都是在繁忙的工作之余进行创作的,他们的诗很注重内容的厚实和情感的表达。读他们的诗,使我们在纷繁乱象的诗歌天地中,体味到了一种纯真的天然旨趣。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在他们那里是粘合在一起的。王学明的《观通渭书画展》,马骥周的《重访通渭一中》,李自强的《李氏文化咏》、《七旬感怀》,李希白的《通渭一中校庆感怀》,李志的《致梁军兄》,田应龙的《启蒙老师颂》和《老年忘了歌》,车念祖的《青日怀顾老二首》,崔振乾的《暮秋》,李治国的《端阳节夜游清凉山》,王建功的《通渭神泉》,董怀武的《早春行》、《春夜宿客舍》,王应昌的《通渭是书画乡》、《我看通渭》,刘增荣的《春兴》,姜恭仪的《回首感怀》,刘尚贤的《改革现代皮影戏》,王国理的《通渭襄南连川石峰山奇景》,邢建中的《华岭春雾》,王进山的《沙尘暴》,何儒林的《东园采果》,南彦的《故乡之春》,王宁的《院景置茶二首》,杨进山的《中秋夜吟》,刘文昌的《人生》,刘正义的《广场吟》,姚振东的《登笔架山》,何志刚的《寻故人》等,都值得一读。
4、格律诗阵
诗人们多出生于上世纪30、40年代,解放初期上学,有扎实的语文基础知识,学养深厚,创作体裁以近体诗词为主,兼及古体诗。创作时间持续在40年以上,大多数人刊印有作品集。代表诗人为李法宗、何钰、元鸿仁等。他们经受了古典诗词浅吟低唱、婉转动听、钟鼓齐鸣、颂声煌煌的熏染,钻研过佶屈聱牙、晦涩难懂的古代诗句。
李法宗和何钰都不曾跻身大学中文系,但在工作之余以长达数十年的时间夜以继日的苦读,成了县内外知名的古汉语和音韵学专家。他俩的诗词在形式上十分固执的坚守着几千年来诗词的清规戒律,又在内容上善于发现表现对象的新的美质,如渠中之水,流向有序,清澈泛光。李法宗长于诗歌样式、品类、体裁和诗歌章法、声韵、格律的研究,并亲自实践以新的内容填写咏、唱、引、篇、诵、讴等,特别是在绝句和律诗创作上十分讲求声律、对仗、句式。他的作品以近体诗词为主,长于格律骈赋。他的《七绝·雨后访觉民》、《七律·题画家魏岗先生居》、《七绝·游南屏山二首》等诗情画意,读来如春日暖阳,清夜月光,一派风流。何钰长于诗歌原理和声律研究,十分注意诗歌风格的表达。他的《七绝·华林道上即景》、《七律·春游华家岭》、《七律·赠李巍恩师》、《一剪梅·马营石峡即景》等诗词堪为佳构。他的几首七绝《观风筝》,内容直白,深藏哲理,其中一首写到:
五色斑斓展彩翰,扶摇好去上云端。区区竹纸寻常物,任尔时人仰面观。
读来使人感到严谨的结构和合韵的平仄要求并不是限制诗情的枷锁,而恰恰可以更好的为新鲜的内容服务,富有时代感,这才是格律诗的生命力。
甘肃联大教授元鸿仁精于文言训诂,创作了大量咏通渭的诗歌,宣照了一个游子对故乡的深情。他怀揣望乡的心,踮着脚,踮成一站接一站的长亭,迢递不已,在出走与回归的反复中,一首首诗便诞生了。
这个诗阵的诗人和诗作很多。如李振宗的《闲居三首》、《田野抒情》,郭怀瑾的《重游通渭县城》、《社火》,郜育华的《纪念母亲》,雷炳焕的《快乐义岗川》、《登鹿鹿山感怀》,安宏兴的《通渭一中咏》,刘铎的《延安纪行》,马世英的《校庆有感》,景介福的《沁园春·两山梯田蕴珍珠》,邢珍的《忆通中》,包毓骅的《登鹿鹿山》、《金牛河水》,冯国屏的《戌寅署初感怀》,张明元的《浪淘沙·献给母校通渭一中》,刘智的《庚午夏返乡探亲》,姚顺元的《七律·吊陇上画师张维垣》、《沁园春·书乡感怀》、《清平乐·通渭温泉新吟》,李庆霖的《卜算子·忆往事》,路汉章的《回故乡》、《忆学友张维恒》,张建业的《满江红·故里写怀》,魏守忠的《题窗花》、《北塬雨后》,陈敏的《怀念母校》,李济畅的《过友人家》,李鸿儒的《咏南屏山》、《月竹》,尚守学的《七绝·执教三十年有感》、《诉衷情·同窗话旧》,李文华的《山杏花》、《山王村》,刘卫中的《醉花吟·平襄怀春》等,都是描写身边生活和记录历史变迁的好诗。近年还刊印了数十册诗词集,如郭怀瑾的《宝亭诗词选》、雷炳焕的《山翁吟草》、李文华的《行迹吟》等。这些诗人中一部分是从通渭走出,经历了外面的风雨淋浴,回过头来,感到故乡的土壤又温又暖,拎着人生的行囊,一次次回乡,一首首苦吟。值得一提的是,这些老诗人在几十年的旧体诗围困中,还探索创作了一些新诗,清风拂面,如李廷栋为通渭一中五十五周年校庆写的刊于北大校刊的《学子情》,李文华的《春风吹来了》、《田园诗人》等。
5、乡土诗阵
他们深深扎根于农村,生活基础雄厚,从民间一路走来,吸收了民歌的有效养分,风格上自然朴实,韵律感强,体裁上多为民歌韵味的自由诗和古风。乡土诗是乡土文学的一种。通渭象唐诗宋词一样简洁的山梁上和沟壑中,不光孕育一种自然的铺张,也孕育了一种文化的风韵。这里催生了农耕文明和民歌传统,也催生了人的文化力量,使得乡土诗在面对传统生活时有了书写的依据,也使得乡土诗在面对时代的巨大裂变中有了缠绵的抒情主题。
乡土诗阵代表诗人为吕奠基。吕奠基是通渭县鸡川镇的一名农民,生于1934年,上世纪80年代开始文学创作,已出版了12本文学作品集,其中诗集有《黄土地的歌》、《陇中抒怀》和《通渭新咏》等。吕奠基善于捕捉乡土上细微具体的事物,在语言及物和质感还原的过程中,隐藏着一种“潜在之情”。童年在心中,不再只是一种回忆,更是一种心灵皈依的定格:“扔在路旁的圪圪瘩瘩/留在墙头的坑坑洼洼/还有那池塘洗蝴蝶/阳光煮虾蟆/抓麻雀放飞灯/逮老鼠审案/这些都是我童年的诗……”(《我童年的诗》)。故乡对每一个人来说,永远是山水画,永远是心灵的港湾。他用白描的手法、童话般的语言描述自己的故乡:“故乡的云啊/是一幅幅美丽的彩照/上面摄了全村最古老的那棵柳树/树下是驼背大叔/牵着圈角牛儿过桥/还有那胖阿旦驱赶一只铁牛/载满一牛背嬉嬉闹闹……”(《故乡的云》)。写故乡的小景十分简洁、新奇,令人神往,同时还隐隐透着一种生活的哲理:“一弯新月/掉在沟里/坠不下/捞不起/永远定居这里……”(《山沟小桥》)。另一首《小木桥》写得更加韵味悠久:
我是长期埋在山沟里的一条扁担一头太阳一头月亮不断迎来大好时光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吕奠基对人生和世界的思考令人敬佩,他的诗以小见大,富有哲理。他在《山寺》中写到:“苍松翠柏掩殿堂/画栋雕梁映朝阳/莫怪你敬我不信/到底虚飘一炉香”。在《上庙》中写到:“鸡叫一声忙起床/山寺鸣钟已上香/莫信敬神该抢早/还将晓勤寄农忙”。这不能不说是通俗的辩证唯物主义教科书。
著名诗人刘益民可以称得上是乡土诗的大家。他的《山村的早晨》记述了五十年代农村生活的新气象:“……太阳照得大地通红,供销社上门的货物销售一空。社员们怀着愉快的心情散去,山村响起一片爽朗的笑声。”他的《勘探者的心声》、《山村货郎人人夸》和绣荷包调《十唱共产党》等都从不同角度歌唱了社会主义新生活。曾任《长江文艺》编辑的著名作家杨恒锐,用民谣体写的《架起友谊桥》也可算是乡土诗。李忠的《家中果园歌》,包毓骅的《神明川抒怀》,李文华的《春雨谣》,佚名的《通渭风光好》,路汉章的《四季歌》,李振国的《太阳的诗》等都是具有明显乡土诗特征的好诗。青年诗人曹文格在人们追求复杂的自由诗语境和句式时,坚守自己简洁的乡土诗创作,他在一组描写农村生活的组诗中的《扬麦》一节写到:“那里,大禹公公/用过的木锨/那里,风爷爷/正在打鼾/转眼间/蓝天底下/又多了/一座金山。”一种摆脱了格律约束的,接近于日常表达的自由诗形式,空前地拉近了诗歌与社会变迁和日常生活的距离,它于是成为我们不可须臾脱离的表达思想情感的方式。
6、女性诗阵
女性诗阵的创作体裁,既有旧体诗,又有新体诗,作者分布不但有城镇居民、有公职人员,而且有农民、有学生,大多数生活在农村,虽年龄差异较大,但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是年轻的面容。这个诗阵的代表诗人是离离、何佩璘、王海珠、李爱英等。
在通渭女性诗人中最负盛名、创作成就最大的当数离离。离离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出生于通渭县陇阳乡渌漪村,正象她家乡的地名一样,她的诗在全国诗歌界掀起了一层层渌漪。她的作品发表于《诗刊》、《人民文学》等几十家国内纯文学刊物,并有作品入选《中国年度诗歌精选》等多种选本,出版了诗集《旧时的天空》、《离歌》,获得甘肃省第三届黄河文学奖。她在2012年入选“甘肃诗歌八骏”时说:“我深深地感谢诗歌,感谢她在我的生命里出现,总会带给我意外的惊喜和感动,且无处不在。”她在一首诗中写到:
像一枚蝴蝶, 刺探春天。 我愿是那只蝴蝶,一直深入到诗歌的春天里。
阅读离离的诗,是一件美妙的事,仿佛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清风。如果你真正深入并适应她营造的自己的特殊语境,就会象和她在河边散步,一起聊人生,聊爱情,聊诗歌。她很年轻,她的经历不会太复杂,但她的诗很多都写了生活的“另一面”,读起来能使经历过沧桑岁月的人流下泪。即就是一种不安、挣扎和无奈,抑或是孤独、寂寞和痛苦,都成了一种经典。好多诗人和诗歌之间总隔着一层玻璃,虽然看起来也是透明的,但如果这样,诗歌和读者之间也就隔着一层玻璃。离离是拆除了这层玻璃的。离离写“自己”多,写“社会”少;写“小草”多,写“大树”少。这或许正是她的成功之处。
女性老诗人更令人尊敬。何佩璘是著名教育家高维天夫人,既写旧体诗,又写新体诗。她的《忆秦娥·赞横穿南极大陆考察队》、《卜算子·咏民勤治沙》等,写得既工稳,又情深意长,能看到她古典诗词的扎实的基本功。自由诗《啊,母校,母亲……》、《雷锋,你的生命在延伸》等诗押韵流畅,内容深刻可读。王海珠的《怀念你——我的老师》写得富有感情和想象:“在我的血液深处,永远流动着您慈祥的回声。在一片绿过的岁月上,我依稀看见,我还是您身边奔跑着的/那个小孩。……”李爱英虽小何佩璘、王海珠十来岁,但也到古稀之年了。她的诗完全流露出女性特有的一种细腻和雅致,读起来轻松愉悦,象唱着山歌,但简单的字行中无不隐藏着深邃。《霜花》写到:“玻璃窗上是天涯,山水一如搬到家。除了冬天人难画,要知美景看窗花。”
通渭年轻的女诗人是很多的。如丁润选(丁蕾)、车雪芳、文梅、王燕丽、张彩霞(一杯无)、梁明霞、王芳、杨冰、韩蓉芳、冉淑娣、陈鹏鹏、周彩梅(冰融)、董惠琴、何红霞、段春娟、韩宁等。张彩霞是离离的学生,和离离一样不断写生活中的苦和酸,充满一种青涩况味。不同的是她比离离多了一份山野的直白,这种直白更容易生长绿色。她2012年发表于《星星》的《无名村印象》、《藏进黑色锋芒》、《铁树开了花》3首诗受到诗界的注目。她把潮湿揭开来等待阳光的挥洒:“一条布满植物的山路,通向深山/在那里我挖过柴胡黄苓,遇到蛇,/在黄昏回到山口,/换取几块零钱……”(《无名村印象》)。同样是村庄,丁润选心中的村庄诗意更浓了,更多了一层对自然与生命本体的反思:“村庄/甩一头绿色的秀发又在身后/灼痛浅浅的伤口”(《赶路的村庄》)。韩蓉芳则给村庄涂抹上了更多的色彩:“有多少灯亮着,有多少人正在走过/早晨的露水,草色烟光的黄昏/我和村里人在村口相遇”(《我和村里人在村口相遇》)。村庄在12岁的小女孩张建的眼中完全成了色彩斑斓的童话世界:“麦田在柔风下微微摇荡/村里飘着油菜花香/柳笛鸣别了天边的晚霞/农民在蛐蛐的伴奏下回家……”(《月是故乡明》)。文梅渴望《收获》,车雪芳等待《给我机会》、走进《世纪之夜》,只有静静的阅读,不忍心打动路边纯洁的山花。女性诗阵中令人惊异的是有多名作者专写格律诗,结构严谨,意境深远。如何红霞的《春雪》、周彩梅的《笛音》、陈鹏鹏的《闲说》、杨冰的《元旦感吟》等都是不可多得的佳作,完全是一种阳春白雪。女性诗人中应该还有一名从故乡走出去的军旅作家,她叫敬瑞香,作品《一株母亲树》曾获兰州市文艺奖。很遗憾,我没有读过她的诗。
通渭的女诗人从他们各自不同的表现形式和艺术风格,显示出超群的智慧和深度。他们不仅思想犀利、语言瑰丽,并且能将故事讲述得深邃委婉,感人至深,尤其是让作品充满女性独特视角的人文情怀。我一向觉得,女人和男人写诗的角度是很不同的,男诗人的写作和关注点常常是横向的,向社会扩张的;而女诗人则是纵向的,向“自我”深入的。女诗人的心思在对准人性的本质时,性别无疑造就了女性的局限,但又同时造就了女性的优势。他们更容易触摸到“人的心尖尖上”。
7、诗评诗阵
找不到合适的命名,权且牵强的这样搭配。这个诗阵主要是指从通渭走出的大学教授、文化部门专家、从事文字工作的专业人才等,或专业、或业余从事诗歌评论。他们既评诗,又写诗,始终站在诗歌的潮头上。以杨光祖、张哲(尔雅)、田澍、张克锋、陈方英等为代表。身为省委党校教授的杨光祖刚被选举为新成立的甘肃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他是甘肃文学评论的领头人物,出版过文学评论专著《西部文学论稿》获得过多次国家和省级奖励,他的诗评广受诗歌界关注。西北师大教授田澍和厦门大学教授张克锋在古代文学研究方面卓有成效,他们注重于对有古典风格的近体诗词的评论。鲁迅文学院第八届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以长篇小说获甘肃省“黄河文学奖”的兰州交大教授张哲,在大学时代是以写诗出名的,发表了《一个书生的物质生活》、《中午两点》、《日常生活》、《若伦的爱情》等诗作,后来写散文、写小说、写评论。近几年他时常在黄昏独自漫游于黄河边,看湍急的河水滚滚东去,卷去无尽的黄沙和岁月,还有他无处倾诉的情思。他的诗评也象他的长发一样飘逸,他的学术随笔集《诗学与艺术问题》,导引我们寻找灵魂最后的栖居地。我虽然不常读他的诗作,但我把他仍然看作是通渭诗歌的名片。从事编辑工作的陈方英于1980年代后期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她更多的关注于诗质的成熟和诗坛的风向,也时常为通渭诗歌的生长而浇水培土。
8、效应诗阵
由于通渭独特的地域文化吸引和当代通渭人在恶劣的自然条件和生活环境下营造自己美丽文化家园的巨大影响,而吸引外籍人士采风创作了大量吟咏通渭的诗词歌赋。这些作者中有些曾在通渭工作过一段时间,有些是专门踏访,有些则只是偶尔路过,“通渭现象”触动了他们的创作灵感,大量描写通渭优秀历史文化、人文胜景、自然风光、社会面貌和抒发观光感受的诗作见之于报刊,可算是通渭诗歌花园的又一朵奇葩,我把他们称为效应诗阵。
我在这里把近年读到的诗作个罗列,以记其胜:何来古体诗《川口望陇山即兴》和《华岭善马沟读<红楼梦>》、自由诗《华岭哺育着绿色大鹏》,裴经书叙事诗《石蜂歌》、《红豆草》、组诗《山村灯火》,黑振东古体诗《题通渭温泉》、《春过华家岭》,郝明德写红军长征过通渭的自由诗《史诗精神》,于进写红军长征过通渭的自由诗《这个季节》,汉尚烈自由诗《红豆草》,韩正聊古体诗《林草篇·通渭》、《九九归一·通渭》,吴辰旭词《木兰花·通渭》,刘生儒古体诗《冬过华家岭》、《神泉咏》、《登通渭鹿鹿山》,张民古体诗《华家岭》,张子芳古体诗《书画胜景》,张成孝古体诗《通渭历代名人赞》,刘生荣古体诗《赠榜罗红军长征纪念馆》,蒋望宸古体诗《参观通渭秦嘉徐淑文化园有呤》,张克复古体诗《阳春过华家岭》、《通渭吟》、《咏秦嘉徐淑》、词《清平乐·榜罗镇会议》,雍涛古体诗《通渭温泉》、《华家岭》、《秦嘉徐淑》、《榜罗镇》、《锦屏水库》、《题书画之乡通渭县》、词《千秋引·通渭遣怀》,宋寿海古体诗《秦嘉徐淑吟》五首,邓明古体诗《通渭农家》、《通渭剪纸》,张嘉光词《画堂春·题秦嘉徐淑事》、《小重山·考察秦嘉徐淑公园选址》、《鹧鸪天·初访通渭》、《浣溪沙·登中林》,叶鹏飞古体诗《游通渭画廊赠别》,李枝葱《通渭人家竹枝词》六首,胡志毅古体诗《通渭农家》四首、《秦嘉徐淑五咏》、《通渭八景新咏》,鲁言古体诗《读秦嘉徐淑事》,颜明东古体诗《赞雪樵——<牛树梅传略>读后感赋》,徐芹庭古体诗《<谈易观象惺惺录>有感》,李应魁古体诗《咏华家岭》,成倬古体诗《初访华家岭》、《夜宿通渭城》、歌词《通渭人家》,何光第古体诗《和成倬<夜宿通渭城>》、《和成倬<初访华家岭>》、《通渭行》、《有感通渭书画现象》、《话说通渭温泉开发事》,王仲勤古体诗《题赠通渭县廉政书画展》、近体诗《常河中学校庆暨教学大楼落成》,陈默自由诗《冬夜华家岭》,吴保刚古体诗《榜罗精神颂》,王侠古体诗《写给通渭一中》,甄玉焜古体诗《榜罗镇》,刘克礼古体诗《红军长征榜罗会址观感》,萧雨涵词《鹧鸪天·中林山太白纪念馆》、《浣溪沙·过通渭》,王传明古体诗《通渭杂诗》五首、词《金缕曲·通渭》,田沐古体诗《通渭行》、词《清平乐·通渭行岭》,牛庆国自由诗《通渭——会宁·华家岭》,薛庆余自由诗《通渭》,孙建军古体诗《贺通渭诗词协会成立》,杨殿泽古体诗《圆嘴山吟》,郑文艺自由诗《过通渭》,刘居荣自由诗《榜罗镇,经典的光辉》等等,很多很多。30年中,这样写给通渭的诗大概有1600多首。还有很多诗被诗人珍藏着,我们无缘看到。
四、凝华的诗歌情结凝华,是气态物质变为固态物质。我认为,选编《诗歌通渭》就是一种凝华。一个做了多年的文学梦,终于汇聚成一帧《诗歌通渭》。由于体例最终被确定为已故作者的选本,虽然缺少了当代诗歌群体的亮相,但却恰恰增加了历史的厚重和旷远,从而用一种成型的文学产品,在世人面前更证明了通渭作为中华诗词之乡的自豪和骄傲。因为今天从昨天走来。
本书旨在全面展示通渭作为中华诗词之乡的诗词全貌,为通渭文化之树留住珍贵的一叶。我从1990版《通渭县志》编纂时就开始了通渭诗词的收集整理工作,30年中共有600多名作者、5000余首诗歌进入我的收藏。出于对诗歌的虔诚和对通渭文化的热爱,2000年开始着手选编一本集子。工作之余断断续续直到2004年形成初稿,和景晖同志共同拜访中华诗词学会副会长、甘肃诗词学会会长袁第锐先生,奉送审阅并索题《通渭诗词楹联精粹》书名。2005年初我调定西工作后,更多地接触了诗歌选本,为使本书更具有新意和时尚感,将书名改为《诗歌通渭》,使书中所选诗词内容大多与通渭有关。选本基本成型后,多次向通渭县政协和宣传、文化部门领导汇报,寻求刊印出路,常引以为憾。时光荏苒,转眼到了2013年,通渭县政协陈维山主席策划编辑出版一套通渭文化丛书,由崔振玺副主席牵头襄举,通渭诗词联被列为一册。由于当时编委会确定入编作者下限为1949年出生,为此,我就对当代部分进行了大量删减。在再一次成稿后,编委会考虑到本书的特色和与丛书的总体内容、风格要求,又将入编作者条件定为已故作者,这就意味着需要舍去当代通渭诗歌部分,这是一件令人心痛的事。为着一种全面展示通渭诗词的愿望,我就在前面“烂漫的诗歌花园”中,力求为后来的通渭诗歌历史存放一叶叶“碎片”。我知道,这不是这篇文章的责任,这样做,已经完全不是为了避免挂一漏万或者卖椟还珠,而是“亡羊补牢”。生活中的许许多多就是这样,几见无憾?选编凡例除了已故诗人这一条外,还定了几条:作者主要为终生生活工作在通渭的通渭籍人,另外兼及在外生活工作的通渭籍人和在通渭工作生活的外籍人,外籍作者吟咏通渭的诗作也在入选之列。在选编过程中,少数上世纪20、30年代出生的作者最终未能获取准确信息,但由于精致的诗作使得选编者无力放弃,予以入选。作品顺序大致按作者年龄排序,个别生卒不详或生平不详的作者按大概范围排入其中,这不会影响到作品的定位。每位作者入选作品数量原则上为3—5首,但由于受收集数量和质量的限制,最终入选数量差别较大,但我仍然认为有一定的合理性。鉴于古代诗人的作品资料零散,无标准选本可依的实际状况,多方检阅了今存的资料,并对多个版本进行对比评判,择其良者。除了对明显的衍漏讹误作考订之外,均尊原本,尽量注明出处。按我自己的理解,主观地将从作者本人诗词集中所选称为“抄于”,从发表在报刊上的所选称为“刊于”,另外从各种资料集中所选称为“载于”,有无道理,乞求专家教正。入选作者不同诗歌体裁作品按近体诗、古体诗、词、自由诗统列于作者名下。凡入选作者生平事迹,均作简要介绍,资料缺乏的则视其情况注为“生卒不详”或“生平不详”。对其文学成就情况只作记录不作评价,以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本书在选编过程中,试着对旧体诗和词作了注解,但最终还是没有采用。诗无达诂,限于时间和水平,注解恐难准确和完善,反而误导读者或限制了读者丰富的思考,还会因拉长页码而不得不减少作品数量,这就违背了编者的初衷。最终只在诗尾保留了一个原注。另外需要说明的是,本书从现存的近2000副通渭古今楹联中,精选了170副有格律特征,和旧体诗词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古今楹联作为附件,意在为通渭诗词园地呈现一朵奇葩。还赘加了一个诗词联之外的艺文选目,包括县志序言、碑记、文选和现代散文4部分,作为相关链接。虽有冗长之感,但仍有一定的意义。原以为竣稿后可以缓一口气或有欣慰之感,但恰恰相反,似乎心理负担更重了,就象答好的题卷等待老师评判一样。囿于见闻和水平限制,疏漏和不当肯定存在,诚恳希望专家、读者予以宽宥,并不吝指教,以便有机会时作修改和补充。
不管时代和社会发展到那一个阶段,诗歌总是伴随着生活,生活总是产生着诗歌。诗歌永远不会死亡,特别是在一个物质主义盛行的时代,诗歌必然会闪现出更加灿烂的精神光芒。因为时时面临被污染的灵魂,需要诗性的洗涤和净化。我们为通渭诗歌自豪,因为它给了今天的我们智慧,而且更给了我们一颗世纪相传的浪漫的诗心。它使我们站在干涸的牛谷河畔,仍然擅于幻想;使我们虽生活在黄土地上,也仍然拥有多彩的生活和隽永的韵致。
诗歌是一种与农耕文明相联系的文学艺术形式,诗人与田园牧歌相相系,与山水边塞相适应,与徒步舟马相协调。今天的通渭虽然和周围相比,最大限度的保留了传统的生活方式,让世人看到了“通渭人家”,但也无一例外的经受着现代生活方式的冲击。诗歌作者和受众骤减,诗歌的传播范围变得狭窄,诗歌的写作和阅读越来越成了寂寞的少数人的行为。在许多诗人纷纷逃离写作现场的时刻,在通渭仍然有一批瘦诗人,肚皮贴着地皮,感受着大地脉动,在寂寞和孤独中搜索着诗句。作为一种长期伴随人类生活的老老的歌吟形式,在今后的岁月里,诗歌依然会伴随着我们走下去,慰藉我们的心灵,激励我们创造更加美好的生活。
通渭诗歌,就像浪花一样在通渭文化的流波里明灭着,那灵动的水质和花朵,无论是昙花一现后的永远沉寂,还是时间掐不灭的再再绽放,都用特有的灵气浸润着古老的平襄大地。诗人和诗歌就如同夜空闪烁的星星,也许地上的人们因为耀眼的霓虹而忘记了星空,但只要有人在黑暗中行走,在孤独迷茫之时,抬头仰望星空,就会找到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