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播文荟(文荟追寻爷爷)(1)

□ 闻思哲

父亲告诉我,你爷爷是党员,咱村老苏五他们告诉我的,道满他爹你春凝哥(读作“锅”)也说到这事。

姑姑告诉我,你爷爷在咱村干农救会,兑挤(意为“得罪”)着人了,在水淹地鬼子的牢房里关过。姑姑说,我跟你爷爷在周村恒兴德丝厂住过。父亲说,那时候你爷爷在恒兴德是个人物,一个人管着七十担子人,从白云山收茧。

父亲还说,你爷爷跟“海军司令”景宜亭是把兄弟,苏五有一天告诉我的,说让我快去找找他吧,肯定会安排当兵啥的,你家好日子来了,咱哪好意思去找人家呢。

父亲还说,你爷爷是国民党重点进攻的时候没的,死得早。那时候我跟你姑和叔叔都小,武工队的宋政委,还有警卫小臧、小周都来帮着咱家里种庄稼。

……

这些有关爷爷生平事迹的叙述,几乎是关于爷爷的全部信息了。我试图在脑海中构筑起爷爷的完整形象,更试图从这些叙述中理出一些线索,能够从旧时光中把握住我从未谋面的爷爷,或者能够提供足够的证明,证明我爷爷是早期的共产党员。

1931年4月5日清晨在济南侯家大院,中共一大代表邓恩铭,还有刘谦初、吴丽实为代表的21位早期山东党组织共产党员在这里英勇就义。或许是我们开始建设有关这场大屠杀的教育馆时,我就有了尽快为爷爷找共产党员证据的想法。或者还要早,也许是给爷爷上坟的时候,父亲点着香烧上纸,轻声地对着爷爷的坟说,咱家祖坟冒青烟了,这都是祖上的功德啊。也许在那时候我就许下爷爷,一定要去查证一下他那段光荣的历史。

主播文荟(文荟追寻爷爷)(2)

爷爷叫徐政修,生的时候应当是长山县三区人,后属周村区南郊镇北岭村,现在已经划归淄博经济开发区了。

我让长湘他们帮我查了下他们正在弄的祖谱,认真地研究了一下,我爷爷算是16世,似乎是独苗,因为那时候的谱也不记女孩,至少谱上没有兄弟的记载。爷爷是修字辈,父亲是德字辈,我是凝字辈。

我们家新中国成立后被评为下中农。听姑姑讲,新中国成立前至少我爷爷在的时候也算是一个比较好的家庭了。“咱家那个院子,也就是你叔叔家现在的那个院子,现在的比过去的小多了。那时候从这个院子往庄西头,都是咱家的地,地里种的全是桑树。”姑姑给我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都放着光。

“咱家院子里种了好多石榴树,前院后院都是,你爷爷死的那一年,石榴长得出奇地大,大得都吓人。后来你爷爷没了,村里那些坏人也欺负咱,你爷爷不是干过农会吗,没少得罪人,白天晚上就有来偷咱石榴,还给咱把墙拥(意为“推”)倒了。你大姑那时候出嫁了,嫁到了相公庙(现为傅家乡向阳村),那时候你叔叔过继给你寒修爷爷了,我和你爸爸还小啊,你奶奶带着俺俩,害怕啊,听见动静也不敢出来。后来你奶奶也不会过日子,把那些树都卖了,家道就慢慢败落了。”

主播文荟(文荟追寻爷爷)(3)

父亲是这样讲的:你爷爷上没上过学不知道了,但个子长得肯定不矮。我1米84,你叔叔1米82,就你才1米70,主要是营养不足,你娘也才1米50多点,这点你没有遗传我,也没有遗传你爷爷。咱这么高,又长得这么排场,浓眉大眼的,你爷爷肯定差不了。

你爷爷找的第一个媳妇,没有过门,都下了文书帖子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又休了,人家嫁了本村了,生了一大家人,这个不说了。你那个老奶奶,也就是你爷爷的娘太厉害了,脾气大,不知道跟她有没有关系。

你第二个奶奶,是东边宋家庄的,娶的是你老奶奶妹妹的亲闺女,叫宋桂芳,那时候也没有近亲禁婚的说法,叫亲上加亲。这个奶奶生了张店你姑和相公庙的大姑,还有你一个大爷,你这个大爷没活下来。你老奶奶重男轻女,自己的亲外甥闺女也不行,平时就老嘟囔,大过年下吃上几个水饺就撵人家走,人家肯定心里不熨帖,结果没有几年就得了病没了。

主播文荟(文荟追寻爷爷)(4)

第三个是北涯庄池家的,叫池秀宜。和你姥娘一个庄的,见年咱都去看的,你叫舅姥爷的那一家。这个生了两个儿,也就是我和你叔叔。

你老奶奶高兴了。高兴归高兴,偏遇上了闹心的事。1945年日本人投降,一队鬼子从南定来,从咱庄南头路过到周村集合,那时候也不知道是投降啊,这么支大队伍路过,以为又来扫荡呢,肯定也吓人啊,大人孩子就到处藏。你爷爷就牵着咱家的牛,带着我和你叔叔、你姑藏到了村西头的桑园里。那时候咱家有四亩多地,顶八亩吧,但桑园不是咱的,在咱家地头上。结果牛一叫,被鬼子发现了,冲着咱家的牛就来了。我们几个小孩子吓得直哭。有啥说啥,这次日本鬼子倒是没有打人,过来牵着看牛就走。你爷爷说太君,这是我家的牛你不能牵走,怎么求都没有办法。你爷爷只好跟在队伍后面,一直跟到周村。第二天,你爷爷回来了,告诉你老奶奶说牛被鬼子杀了吃了。那时候一头牛是啥呀,家里的重要财产啊,你老奶奶一听就急了,铺头盖脸地冲着你爷爷就是一顿数落,说你就是没事找事,人家没有藏的啥也没有事,就你一藏藏得牛也没有了。你爷爷眼看着牛被杀了吃了,本来心里就挺乌苏(意为“郁闷”)的慌,这么一说更坏了。你奶奶肯定也是心疼你爷爷,气不过,第二天从咱家屋后头跳井了(咱家老房子就是你寒修爷爷的房子,父亲这么说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了我老奶奶,这个老奶奶后来病了,我好像侍候了她很长时间,以后专章再讲)自尽了。结果人家娘家人不让了,一大家人拿着刀、拿着剪子来找你老奶奶算账,准备治治你老奶奶。你老奶奶跑人家立恒家,立恒他娘跟你老奶奶都是张冉(老家念淹)庄的人,总算躲过去了。后来人家立恒他娘给(读作“jǐ”,同普通话供给的“给”)我说,你(老家念的音差不多是恁,实际上是“nei”)奶奶要是不跑我们家里,人家还不知道咋拾掇她呢。

主播文荟(文荟追寻爷爷)(5)

爷爷离开村子的第一站,大概就到了周村的恒兴德丝厂。实际上是恒兴德缫丝厂。有些事情也真是麦芒掉进针眼里,巧的是我离开老家的第一站也是周村,而且也与丝绸有关,只不过我上的是山东省丝绸工业学校,学的是丝织专业。

周村是著名的北方丝绸之乡,我上学的时候就知道,鼎盛时期叫家家养蚕、户户织机。周村和济南一样,都是1904年开埠的,胶济铁路一开,顿时呈现出黄金路线的功能,在沿线的城市当中,有金周村银潍县之说,足见当时周村风光之极。我中专毕业后上班的第一个地方是周村人事局,当时副局长杨学森老领导主持工作,老人家极和善的样子,是从商业局副局长转过来的,只可惜前几年去世了。他曾经跟我讲过,他年轻的时候就打包袱贩卖丝绸到西边去,具体哪里我忘记了。他是从昌邑一路向西,过周村,足见当时丝绸贸易之盛。

周村的丝绸业何时开始的呢?有传说是这样的:远古的时候,有一只美丽的凤凰嘴里衔着一个茧子来到了周村上空,凤凰看到当地山好水好人好,环境优美,适合种桑养蚕,为了解决百姓有衣穿的问题,决定住下来教百姓丝绸技术,后来不惜化身于一座山峰,这就是周村丝绸的来历。现在周村有一座山还叫凤凰山,南郊镇有个村也叫凤凰村。我们家叫北岭村。小时候有一年,区里搞文史的同志骑自行车来我们村搞乡野调查,我亲耳听老人们讲过,其中一个说法也是因为凤凰曾经落在村北的岭上而得名。

主播文荟(文荟追寻爷爷)(6)

周村的前身是炎帝时爽鸠氏之后建立的商朝的於陵候国,我的同学就有故城子村的,在周村城南。前段时间,我恰好走到附近,想去看看,未成。据说,似乎还有古城遗迹,在故城周围出土了许多各式纺轮等远古丝绸工艺遗物。

周村开埠前后,出现了恒兴德、裕厚堂、同丰、丰源四大机械缫丝厂,据说这是我国北方最早、也是最大的近代工业。有个数字,这些工厂引进意大利缫丝机600余台,以蒸汽机为动力,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为此裕厚堂的开拓者李敬义,被宣统皇帝破例授予奎文阁典籍和例授文林郎的封号,连他夫人丁氏,也被破例封为儒人。有个说法,1916年前后,周村的丝织业户3000多家,周边桑园达5000多亩,我印象中有个村就叫桑园村,纺织机达到6000台,从业人员数万人,年产丝绸、麻葛等百余万匹,产值达400多万元,

恒兴德缫丝厂在周村革命历史上具有重要地位。据记载,在恒兴德丝厂工人景宜亭(景广益)、同丰丝厂工人李志贵等领导下,周村4家主要丝厂的1000多名工人举行过为期3天的联合大罢工,成立了缫丝业总工会。而这个景宜亭,就是据称我爷爷两个把兄弟之一,是周村革命史上的重要人物。他是周村东面西塘村人,1910年出生,幼年家境贫寒,13岁进周村恒兴德缫丝厂当学徒工。1929年2月,周村成立周村缫丝总工会,不满19岁的景宜亭当选为指挥。6月,总工会发动七家丝厂2000多工人举行大罢工,迫使资方接受了工人提出的提高工资、减少工时等全部要求。1928年至1931年在周村领导过工人运动,大概率我爷爷是这个时间认识景宜亭的,或者经由他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呢?

主播文荟(文荟追寻爷爷)(7)

景宜亭是1923年进的丝厂,与我爷爷又是把兄弟。我爷爷是1947年国民党重点进攻时去世的。他一共生了5个孩子,一个孩子间隔2岁至3岁,中间这几换一耽误,也得几年时间。爷爷去世时我父亲6岁。据此推算,我爷爷应当是1900年左右出生的。我问我父亲,说只多不少。

所以,爷爷肯定是1923年前后来到了周村,那时候20岁左右,成为恒兴德的员工,并认识了景宜亭同志。而且我爷爷能管理70担子的人,那时候在厂里,在工友们之间肯定是有一定影响力的。既然如此,他参加景宜亭领导的罢工可能性是很大的。我甚至可以想象爷爷和工友们走在一起,高呼口号争权利、争利益的样子。

我还查到了关于周村第一个党支部的材料。马馥塘是创立者。1927年12月,马馥塘从高密邮局被调到周村邮局工作,职务是邮务佐,担负分拣、营业、储汇、接发、押运等工作。马馥塘来之前,周村还没有党的组织;不久,他向省委报告了周村的情况,得到省委指示:“宣传形势、大力发展组织、配合合法斗争为主要任务,开展好周村的地下工作”。首先是发展党员、建立组织,马馥塘先后在邮差内部发展了两名党员,只记得一个姓刘,一个姓芦,都比自己年纪大一些。经省委批准成立了周村邮局党支部,由马馥塘任书记。这就是周村地区第一个共产党的组织,直属省委领导,那时还兼做团的工作。后来马馥塘还在邮局附近的“涌泉居”酒店发展了一个姓张的店员入党。那爷爷有可能与马馥塘有联系吗?

这几天我从网上看到介绍马馥塘的一篇文章,作者是原淄博出版局一位老同志叫李庆洪。于是我托淄博党校的许冰兄找到了他。过去我有个印象,淄博的早期党史并不详尽,以为没有做过仔细研究的人。与庆洪同志通话后,才了解到他以前曾经研究早期淄博党史,以及正在研究恒兴德丝厂。他教我许多查找的方法,让我感觉他的那种投入和执着,真是一位专家。更为有意思的是,他正在编写一本周村的丝绸志,听来,作为一个老周村人,作为一个老周村丝绸人,深为欣慰,内心也充满感激。

主播文荟(文荟追寻爷爷)(8)

庆洪同志也是一个热心人。我讲了寻找爷爷共产党员证据的想法以及我的一些线索,他又仔细地给我讲了周村那段历史,答应尽力帮我做些查证的工作,我自是感谢再三。另外,他还给我介绍了省党史委的同志,也是从淄博来的,叫李宗元,当年接他这方面工作的同志。

根据庆洪同志提供的一份材料,叫作《斧头镰刀旗帜下的游击队》,里面主要讲述了全面抗战暴发后,景宜亭在胶济铁路周村段南部一线,组织“八路军独立第四旅”的英雄事迹,他讲那里面有许多他在恒兴德的旧同事,说不定能找到一点线索。

我仔细看了好几遍,虽然没有找到爷爷的名字,但我发现了一个事情:1931年,走私日本人造丝大量涌入周村,严重冲击周村丝业市场,周村四大丝厂宣布关闭。工人生活无着,于是总工会组织工人浩浩荡荡到长山县政府请愿,最后资方答应关闭期间给工人每人发3个月工资。此时景还不是共产党员,但他们的行动得到了共产党员李灼亭的支持。李灼亭是谁?会不会和爷爷有什么关系呢?

庆洪同志很快就给我个答复,讲李灼亭是寿光人,1925年的党员,国共合作跨党加入国民党,1926年进入武汉黄埔军校,1930年随北伐军到周村,以长山县党部委员身份支持景宜亭恢复工会组织,患急病去世。仍然没有任何我爷爷的信息。

不过,从工厂关闭的时间算,我爷爷最晚是关闭后回到了老家。回家的原因和时间大体上可以确定了。

主播文荟(文荟追寻爷爷)(9)

庆洪同志还告诉我,周村组织史记载,1947年2月23日,周村第三次解放,到7月,周村市委下属3个镇党委、9个机关支部、11个农村党支部,共有党员269名。8月国民党重点进攻山东,市委撤出周村。我问他,不知道这些人有否名单,他答应帮我再查一下。后来,他进行了认真查找,确实没有找到名单。另外,他也否定了马馥塘介绍我爷爷入党的推测。

据我父亲讲,1947年国民党进攻山东解放区,敌人还没有来到之前,八路军的一些干部和家属,还有一些党员,都早早转移到了小清河以北,到了那里就安全了。但你爷爷没有走成,因为他得了皮汗(疟疾)。那时候没有医院,有医院也不敢去啊。你爷爷对你老奶奶说,我干工作得罪人了,现在又走不了,你们去相公庙村(在我们村东南约10公里)找大妮子(我大姑,其时嫁给了我大姑父相公庙村孙迎顺)吧。你奶奶说,我们走了你咋办呢?爷爷说,甭管我,我这里有半截土枪,你们把我挪腾到墙角上,我就靠在墙角上,这帮子王八蛋他们要来害我,我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赚一个。你老奶奶带着你姑、你叔叔和我去了相公庙你那个大姑家。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村里就来人找你老奶奶,说老爷(yē)没了,让我们赶快回来。我姑姑说,一家人趁着黑天回来埋的爷爷,也不敢声张,怕还乡团知道。姑姑说,那哪是埋啊,也就拿个被单子包了包,弄到庄西头,稍微挖了个坑,然后用土埋上了。说完,姑姑看着我,你爷爷的两只脚还在外头露着呢!姑姑边说,边抬起手来抹着眼睛。边说,边叹着气,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没了。

主播文荟(文荟追寻爷爷)(10)

听着姑姑讲的时候,我就在想爷爷,果真是个汉子,果真是个党员,果真是个英雄 !眼泪就在我的眼眶里打转。爷爷要是在天有灵,知道我在写他,在复活他,他应该多么开心啊。我想说,爷爷,我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你,但这种亲情是血液中流淌的,我是多么地想念您啊,在您的坟前,我知道那个坟也只算是个象征性的坟,我从来没有掉过眼泪,今天我在梳理这一点点关于您的碎片时,突然用心触到了您在的感觉,甚至触到了您的音容笑貌,触到了您的形象。触到了您,我就不想再离开您。请原谅您的孙子,本来我可以了解您更充分一些,您的那些熟悉的人包括景宜亭同志我都可以找到,可是我忽略了,我想起来的时候,那些人都已经去世了,我好后悔我动手晚了。爷爷,您的在天之灵可以给我些指引吗?

我父亲讲,你爷爷是咱们村第一任农救会会长,于方明的爹是副会长。我姑姑还讲过爷爷领导农救会的事情。她说,那时候爷爷领着我们村的一些穷人,把地主家的东西都分了,其中我姑姑还分到了一个棉袍子。我姑姑说,村里那些人可高兴了,可是地主家的那些人就恨得牙吱吱的。后来就有人打了小报告,我爷爷被抓到了水淹地鬼子的监狱里。呆了没有几天,爷爷抽了个空跑了出来,没有地方躲啊,就钻到一大堆麦瓤里了,鬼子来了,拿着刺刀拼命地戳啊,你爷爷命大还是给躲过去了。后来,我让我表弟佃刚去查一下水淹地监狱的资料,看有没有一些档案之类的,似乎也没有找到。他告诉我,是在铁道南河涯头村附近,那时候就是水淹地。庆洪同志认可这种说法。我感觉,有关这个监狱,将来或许还是可以查证下的,看有没有敌伪的档案在。另外,农救会以及于方明的线索也可以做些查证。

过去我们过是个大族姓村子,主要是姓徐的。徐家有家庙,有祠堂,村北头也有墓田。爷爷的坟没有埋在墓田里,而是埋在了村西头我家的地里,我想大概是因为离家近的原因吧。现在坟头也已经找不见了。

主播文荟(文荟追寻爷爷)(11)

我小时候曾经记得,村子西面有一个场院,有一年雨很大,结果冲出来几个坟坑,好像还有棺材。姑姑给我讲的时候,我就想到那些坟坑。

后来,我就给父亲说,还是找找爷爷的坟吧。后来父亲找了两个先生看了看,他们说的位置跟他记忆中的位置差不多,大体上在屋后的胡同,一直向正西,差不多有不到两百米的地方。第一次在爷爷这个坟前烧纸,我忘记是什么时候了,也应当在十几年前了,父亲,我,还有小妹妹芬,我们一起到了那里,大致画了个圈,摆上烟酒和祭品,放了鞭。父亲照例还是说了些孩子出息了什么之类的话。然后,我们就点上香,烧纸。说来也是,那天风和日丽,我印象中那是个秋天,庄稼都收了,刚种上麦子,或者麦子刚发芽。点着纸的时候,那纸烧得就很好,一会儿就跳跃起来,一会儿有好多纸灰就飞舞着上了天,向着东南方向,而且有两片大的,越飞越高,像两只燕子在天空中飞翔,一直飞一直飞,一直到变成小黑点,还在久久徘徊。我和小妹妹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看了许久。父亲也看到了,边把酒杯里的酒划成圈倒到地上,边说你爷爷高兴了,你看这纸烧得多好。这个场景已经过去许多年了,我当然不会忘记。也许正好那时候有阵风,不过,我宁愿还是相信爷爷收到了吧。

大自然的事情,有许多,难以一下子讲得那么清楚。

实际上前几年,我通过我初中的同学于建国,找到了景宜亭同志的下落。景宜亭同志后来做到了四野后勤部长。新中国成立后,投身到海军建设行列,1956年8月被授予上校军衔,1960年6月晋升为大校,1986年在北京去世。苏五说的,干海军是对的,在海军司令部工作,没有做过司令。我找到其儿子时候,他父母均已去世了。对于周村的事情,他知道不多,与我爷爷把兄弟的事情他也没有听说过,这个线索基本上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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