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初第二个周日,也就是广州全员大核酸的第二天,我妹妹下单了一个536升的双开门冰箱,送去郊区。周一一早,她就带着儿子乐乐回郊区上网课了。

我妹郊区的房子,今年春节我过去住了几天,住宿设施基本完善了,就是冰箱有点小,各种食材塞到几乎关不上门。

这是个带院子的房子。2020年初乐乐上网课,我妹一家三口在这住了几个月,种了植物还安装了自动喷淋系统。某日,小区门口有村民卖自家养的鸡,100元一只,隔壁邻居买了18只,我妹家冰箱小只买了3只。

当时买的三只鸡是活鸡,第二天杀了一只,同学来访杀了一只,余下一只没心力杀了,就一直养在院子里。

2020年5月份,小学恢复线下教学,我妹一家三口带着一只叫“花花”的猫回市区上学了,这只鸡被留了下来。走之前,我妹找了一根绳子,拴住鸡的一只脚,另一端绑在门廊上。为了给鸡充分的活动区间,绳子留得很长,飞行半径可以去到院子里的任意地点。

于是,这只鸡就成了看门鸡。院子里有草有虫,鸡每天吃喝不愁,跳上跳下,过着半自由的居家生活。

这样过了一段日子,有一天我妹看监控,发现鸡站在院子里的树上不下来,有点纳闷。过了一个晚上再看监控,鸡仍然站在树上。我妹明白了,鸡是被困在树上了。

叫外卖后怎样单独联系骑手(如何外卖下单让跑腿小哥解救一只困在树上的鸡)(1)

专门回去一趟时间成本太大,这边还有个小学生离不开人,我妹思来想去,在网上平台下单了跑腿服务,单是这样写的:

“到我家院子里,鸡的腿被缠住了,请剪开绳把鸡放下来。”又加了一个括号,“院子是木头围栏,从旁边2号家翻进去,我会和邻居讲好”。

这件事我妹跟我讲得眉飞色舞,还把当时下单的截图发给我看。她对于自己灵机一动制订的“外卖解救”计划非常得意。

据说过了不到半个小时,有骑手接单了。我妹通过监控直接指挥解救行动。

“先是监控画面中出现了一个骑手,他打量了一下环境,然后翻过围墙,从树上把鸡揪了下来,解开绳子,接着拿出手机,给鸡拍了一张照,上传,确认完成任务。”

我妹给骑手打了五星好评,整个解救行动耗资人民币11元。

这只看门鸡获得自由后,没有飞走,仍旧在院子里独自生活着。

我妹在淘宝下单了一个鸡笼,最后,乡下鸡还是进城了,但它失去了自由,只能被关在笼子里蜗居于阳台的一角。

相安无事过了些日子,鸡长大了,某天开始打鸣。我妹说,鸡的喉咙好像卡住了,打鸣的声音粗哑难听,“听得人心惊肉跳,怕被邻居发现了。”

然而鸡不明白后果,到点就鸣。终于有一天,家门口被物管贴了条子,要求尽快把活鸡处理了,城里阳台上不可以养鸡。

我妹不愿意杀鸡,这只鸡初到家里的使命虽然是作为食物,但养了这么久,从陌生鸡变成了熟人,无论如何下不去这个手。

又拖了些日子,鸡还是被杀了。我妹说当鸡变成鸡块上桌后,她一眼就认出了是她养的鸡,因为那只鸡的脚有点畸形,和别的鸡不同,可能是绳子捆久了吧。

我问她,“你吃了吗?”

我妹回答,“我认出了鸡的脚,感觉吃它就像在吃自己的朋友,怎么吃得下去?”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吃鸡了。难怪过年我带去的盐焗鸡,蒸了满满一盘,她都不怎么动筷。

叫外卖后怎样单独联系骑手(如何外卖下单让跑腿小哥解救一只困在树上的鸡)(2)

广东人以爱吃鸡闻名,尤其是白切鸡。 插画/陈婷

所以今年这轮疫情,我妹下决心买了个大冰箱,加上之前的小冰箱,可以安置很多冰鲜食品,不用再买会飞行的食物了。

杀鸡,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小时候,我们家是我爸负责杀鸡,我守在一旁耐心等待,是为了漂亮的鸡翎子。烧水褪毛很是麻烦,大人们会先扯下最好看那几根鸡毛,递到眼巴巴的小孩手里。

有一次,我爸出差了,杀鸡的工作落在我妈身上。经过多次观摩,我对杀鸡程序早已了然于心,然而到了扭转鸡脖子下刀这一步骤,可能是没抓紧,鸡吃痛从我妈手里挣脱,飞出去,在房间里扑腾着。杀鸡程序突变,我呆住了。而我妹和我一样,当时也只是个小学生,她勇敢地扑上去,帮我妈抓鸡,待她扑到跟前,鸡挣扎着又飞开了。

三十多年过去了,我妈和我妹在房间里抓鸡的情景犹在眼前。而关键时刻,我只会目瞪口呆,直到今天仍引以为憾,觉得对不起妈妈。当然,我对不起妈妈的事情有很多,杀鸡,是其中一件。(本文原题《杀鸡》,作者刘颗颗,著有随笔集《镜子里的中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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