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就是街舞3》开播了。第三季沿袭了前两季的高水准和高热度,为观众们带来许多高质量的舞蹈作品。这两天在热搜上久居不下的《囍》就是其中一支优秀作品。

《囍》由杨文韬和ci ci夫妻俩共同演绎,两分多钟的舞蹈描绘了一个美好场景:相爱的两人欢天喜地,拜堂成亲,彼此情意绵绵,难舍难分。就当大家以为这个故事就这样美好的结束时,音乐中风铃声响起,女舞者cici在男舞者文韬耳边随着风铃轻轻唤醒,随即藏匿而消失,男生随即醒来痛苦万分:前面美好的一切都是他幻想的梦境!强大的情节反转带来的故事张力让现场观看的舞者和明星队长无不惊呼感叹!这样美好的爱情消逝碎裂,何能不令人悲从中来!

愿作鸳鸯不羡仙花语舞蹈(由舞蹈作品囍管窥冥婚的内在意涵)(1)

如胶似漆的两人

愿作鸳鸯不羡仙花语舞蹈(由舞蹈作品囍管窥冥婚的内在意涵)(2)

大梦方醒,斯人已逝

视频链接:https://m.weibo.cn/1618051664/4533454013727120(打不打得开就随缘了)

这只极富戏剧张力的舞剧背后的灵感,是来自于疫情期发生的一个真实事件:一个女生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对暗恋了三年的男生告白,却在告白的第二天得知自己感染了新冠肺炎……在得到爱情的同时,又失去了爱情。舞者夫妇通过这只作品想传达出的是一种真诚的呼告:珍惜眼前人!

愿作鸳鸯不羡仙花语舞蹈(由舞蹈作品囍管窥冥婚的内在意涵)(3)

愿作鸳鸯不羡仙花语舞蹈(由舞蹈作品囍管窥冥婚的内在意涵)(4)

现在的我们身处后疫情时代,疫情仍在反复,生存的压力推着大家放下悲痛咬牙前行。可放下不代表忘却,这支作品的出现又再一次唤醒了观众关于前半年那些阴暗艰难的日子里共同的记忆,生离死别,阴阳相隔,活着的人纵使悲痛,也只能承继着死者未竟的希望前行。《囍》用肢体作为表达的武器,用舞蹈的美淡化了沉郁悲痛的叙事主题,却在结尾急转直下,以乐衬哀,更显结尾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悲凉。看完舞蹈作品以后,笔者又去听了《囍》这首歌,仔细欣赏了歌词讲述的剧情,同样也是有情人阴阳相隔,难成眷属的虐恋。阴阳相隔的冥婚,绵延不断的情,让笔者想起了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乡土小说作家王鲁彦的《菊英的出嫁》一文。

愿作鸳鸯不羡仙花语舞蹈(由舞蹈作品囍管窥冥婚的内在意涵)(5)

《菊英的出嫁》是现代文学史上描写“冥婚”习俗的小说之一。作者王鲁彦本身是带着对封建恶习的批判而写就这部中篇小说的,张复琮评价说:

“《菊英的出嫁》写的是冥婚之害,它形象地揭露了’死后生存’的迷信观念和陈规陋习,如何严重地奴役着人们的精神,使人们的心思混沌,行动盲目,在虚幻中求安慰,在盲目中找归宿。”

但是,我们不局限于这样揭露“冥婚”之害的传统研究视角,而以更广阔的文化批评视野透视文本,会发现文本蕴含着丰富的民族文化心理内涵。更直白一点的说:这部文本中的冥婚,反映的是一个深受封建伦理道德桎梏和绑架的母亲,以她有限的理解和代偿心理,为死去的女儿考虑的“好归宿”。

《菊英的出嫁》与《囍》这部舞蹈作品一样,同样采用了以喜衬哀,结尾反转的叙事结构,它讲述一个母亲——菊英的娘,如何费尽心思,倾其所能的为女儿准备嫁妆,将女儿风光嫁出的行为、心理过程。文章从头到尾声前展现的都是一个普通的农村母亲如何考虑女儿的婚事,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嫁女过程,只在写到用青色的骄子把菊英的棺材抬到男方家,才让读者恍然大悟:这是一场冥婚。这一过程淋漓尽致地把活着的母亲的心态展现出来,“菊英娘”这一形象在此便产生了震撼人心的艺术魅力。作为一个母亲,菊英娘守着活寡,丈夫常年在外经商不归,女儿便是她全部的情感寄托。然而在她尚未将女儿扶养成人的时候便永远失去女儿,也失去了看女儿长大成人,婚姻幸福的乐趣,意味着作为母亲的幸福也走向了终结。

作为读者的我们,固然会为这种丧女之痛共情落泪,但是作品更震撼人心的,不仅是反转式的叙事结构而是母爱的细腻伟大,做母亲幸福感的缺失以及为之进行乌托邦式的补偿所引发的振聋发聩的情感张力。

冥婚,又称幽婚,嫁殇婚,虚合婚,鬼婚等。起源于殷商时期,本意是指男女死后结为婚姻。是男女双方亲属按婚嫁礼仪寻找配偶,举行婚礼,然后将男女尸骨依夫妇礼仪合葬的一种婚俗。冥婚的内容形式不断地发生变化,衍生出活人与死人结为配偶的现象。这种特异的婚俗本身是愚昧落后的信仰,即认为人死后灵魂不灭。这样的习俗荒诞不经,不符合现世的普世价值观,所以必须予以摒弃和批判。但是跳脱出对这种现象的价值判断,而把视点落在对“菊英娘”这类角色的个体分析,我们似乎可以采用更温情的眼光。

“丈夫”这一角色在菊英娘的生命里是几乎缺席的。对于菊英娘而言,她一生的目标只为了儿女。她生命价值的体现全都在为儿女的付出上。女儿的存在是她消解孤独的载体,所以菊英的逝去就让她唯一的精神寄托缺失了。现世中无所寄托,便只能指望于虚幻。从这个意义上说。“冥婚”对于菊英娘有一层重要的意义,是关于自我和生命价值的找寻。为女儿安排“冥婚”,也不仅是菊英娘人死不灭的原始信仰,更是菊英娘精神世界的一根救命稻草,是享有“做母亲的权利”——看着女儿出嫁的一种心理补偿。

“冥婚”现象现在仍有发生,这样的文化心理源于人们对亲人美好的精神寄托与向往,也根植于中国几千年礼乐制度沿袭下,人们对于婚丧嫁娶这类行为上升至“法”的地位的民族心理。传统的生死观念成为了中国人的集体无意识,在一代又一代的头脑中延续。每一项需要摒弃的传统糟粕,背后都是复杂的意识形态角力。

回归文本和舞蹈作品。笔者无意以高扬其中情感价值和戏剧张力的方式美化冥婚这种行为。无论是《囍》的舞蹈故事取材中令人恸哭的爱情,《囍》的歌词讲述的冥婚三角虐恋,还是《菊英的出嫁》里细腻深沉的母爱,情意难舍只是我进行多元化审视的一个视角。当这样的“糟粕”在个体身上发生时,需要的不仅是非黑即白的价值判断,而是更加理性、包容且客观的审视。同样,文章,歌曲和舞蹈都只是表现的载体,它们没有形式的高下之分,却因为主题流露出的人文关怀和人道主义色彩而熠熠闪光。

参考文献:

陈宇:对冥婚习俗的文化反思——论《菊英的出嫁》的内在意蕴

赵亚宏:现代文学作品中的冥婚现象背后——对《菊英的出嫁》和《春阳》的剖析

林细娇:幸福缺失下生命的悲凉——再论《菊英的出嫁》

姚彦琳:中国冥婚习俗研究综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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