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癸亥猪年,中央电视台举办了第一届春节联欢晚会。
当时央视文艺部的导演黄一鹤接过重任,他想的第一个问题是,要怎么样才能做到和观众“在一起”?
直播。
就是从这一年开始,中国人第一次了解到“现场直播”的电视形式,体会到了什么叫作“天涯共此时”。此后四十年的除夕,春晚再未缺席。
就在这一年,电视节目中第一次出现了“主持人”的设置。1983年春晚的第一个画面来自报幕员赵忠祥。在他做出简单的介绍后,晚会才算正式开始。
而当天,真正的主持人马季、姜昆、刘晓庆、王景愚非常忙,除了串场、报幕,还有各自的节目要演。
当年的春晚,同一个演员要表演好几个节目。风头正盛的歌唱家李谷一,在1983年的春晚中唱了9首歌,这个纪录至今未被打破。
为什么要让她唱这么多首?
黄一鹤导演的回答是,因为观众喜欢。
怎么知道观众喜欢什么?
节目组在现场安装了四台电话,为广大群众提供“点播”的服务。所有演员围坐在前排的圆桌上,观众点谁,谁上台表演,
为什么要在这样一台隆重的晚会中,设置接听观众来电的环节?
不知道,就觉得要让观众说话。黄一鹤导演如是说。
因为有太多即兴的成分,工作人员反而需要做更充分的准备。
导演黄一鹤的工作手册上,事无巨细写下了四个多小时晚会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就在这一年春晚,歌唱家李谷一准备了6首歌,但因为观众太喜欢,唱了9首,其中包括那首争议最大的《乡恋》。
这首歌在当时因为柔美的唱法和婉转的歌词,被定义为靡靡之音。但当天来电点播此曲的观众实在太多,现场坐镇的领导迫于“民意”,才同意表演。这也成为那个除夕夜,送给观众的最大惊喜。
不仅有惊喜,还有彩蛋。导演黄一鹤在晚会开始时就埋下了一个伏笔。
是什么?
王景愚盘中的那只鸡。
演员同时也是主持人之一的王景愚,端着一盘鸡看似不经意走过,被当时正在表演小品的斯琴高娃丢在一边。这是鸡的第一次出现。
而在王景愚节目即将开始时,他发现鸡不见了。
哪去了?
姜昆吃了。
王景愚现场喊卡,还被倒戈的马季嘲弄,你一个演员,没有鸡就不能表演了?
默剧《吃鸡》此时才正式开演。王景愚先生惟妙惟肖的表演,成了许多人难忘的春晚回忆。
导演黄一鹤说,这是一场摄制组和观众的“智力比赛”。要的就是观众“恍然大悟”的感觉。
“如果你是清澈见底的,你想做什么观众都能猜到,那对观众来讲是没有意思的。晚会像是一场智力的比赛,我们只领先一点点、一公分,那效果就是最好。如果我们落后了哪怕一丁点,那就完蛋了。”
而这一切呕心沥血,都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观众高兴高兴。
那一年晚会,相声大师侯宝林亲临现场,向观众朋友介绍了徒弟马季,和徒弟的徒弟姜昆。三世同堂,相声看起来后继有人。
而小品的春天,还要再等一年。
这一年还有一个行业因为春晚迎来了春天。
什么?
魔术。
魔术在当时的人们看来,是街头骗人的把戏,难登大雅之堂。但黄一鹤导演在看过秦鸣晓、姚金芬二人的魔术表演后非常惊喜,决定将魔术带进春晚。
1983年,魔术演员秦鸣晓、姚金芬在春晚现场表演了《彩扇争艳》和《吉庆有余》,从此魔术在大雅之堂上有了一席之地。
同样是黄一鹤导演的手笔,83年春晚是形式的突破,84年春晚则是内容的突破。
1984年春晚,陈佩斯、朱时茂登台表演《吃面条》。但这样一个经典的节目,其实是在直播前5分钟才最终拍板。
为什么有争议?
因为这个小品它太好笑。现场坐镇的领导质疑,太好笑是不是影响不太好?
最后谁拍板?
导演黄一鹤。
“上,出了问题我负全责。”
因为黄一鹤导演敢于拍板,小品的纪元翩然而至。
1984年春晚,香港歌手张明敏演唱《我的中国心》,从此火遍大江南北。
这一年春晚,马季先生的单口相声《一个推销员》一经播出,拯救了当时濒临倒闭的黑龙江穆棱卷烟厂。为啥呢?
因为这个节目还有另一个更广为熟知的名字,《宇宙牌香烟》。
节目播出后,穆棱卷烟厂立即抢注商标,并在当年就生产出了真正的“宇宙牌香烟”。到现在,老厂区中还有一副马季先生手书的牌匾:宇宙精神。
1984年春晚结束时,《难忘今宵》的旋律响起。
这首歌的渊源从何而来?
83年春晚大获好评,让黄一鹤导演产生了一个念头,应该为晚会作一首歌曲。于是,他找来作词乔羽、作曲王酪,写出了《难忘今宵》。
此曲与其他过年的歌曲不同,它安静、悠扬,毫不喧闹。
当它在春晚大联欢结束时响起,更多的是一种提醒——
繁华与热闹总要过去,而新一年开启时,我们要静静地思考,思考新的一年,要用怎样的方式度过。
青山在,人未老。共祝愿,祖国好。
此曲沿唱39年,直到2023年的除夕,79岁的李谷一女士因为新冠尚未康复,缺席了零点的聚会。
没有了《难忘今宵》的春晚,还是春晚吗?
当我重温40年前那场四个多小时的盛典时,再由远及近看过来,发现春晚其实是一场无声的告别。
不只是曾经那些泰斗级的演员姓名上围起的那一个个黑框,更是对一种朴素的、真诚情感的告别。
春晚舞台四十年,越来越华丽,越来越高级,距离观众也越来越远。
导演过1983、1984、1985、1986、1990五届春晚的黄一鹤导演,曾经坐在2012年春晚的观众席上。当阔别春晚25年的费翔再次唱起《故乡的云》,镜头捕捉到的黄一鹤导演,已是热泪盈眶。
有人问他,如果再让您导演春晚,您觉得哪一方面可以比现在的做的更好?
“人老矣,有力而不可作为。我现在只感到,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一切都过去了,当年春晚的工作手册早已泛黄,黄一鹤导演再次看到,只觉得是在面对一个久别重逢的老友,只想问一句,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黄一鹤导演,在2019年也离我们而去。
又是一年除夕,又是一届春晚,也许是当下的令人失望,才叫人不断重温过去。
而当我回到梦开始的地方,那里一片澄净、祥和,充满了温暖的祝福。
而我想,我们应该永远记得那个名字,和这个名字引领的,一代电视人的故事。
黄一鹤。
未曾谋面的朋友们,真诚地祝福您,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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