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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武侠小说散论(古龙武侠小说剑玄录第八十六至九十章)

古龙武侠小说散论

第八十六章 枯木禅

  这是芮玮第四次潜来瀑布后的暗洞。

  前三次来高莫静对他很冷淡,但这一次芮玮心想:她总不会闻到脱困的好消息,仍能抑制心底高兴说话冷冰冰吧?

  升上水面,未等他爬上岩地,高莫静冷峻的语音送到耳边:"你又来做什,是不是想要回儿子?"芮玮一跃上来道:"儿子无母,不急着要回我身旁。"高莫静心中暗叹,问道:"确是白姑娘捏她自己儿子吗?"芮玮心想白燕反复无常,不由叹道:"不错,她确有意捏死她儿子,更怕我发觉丢到潭来喂鱼吃!"高莫静眉头一皱,说道:"天下真有如斯残酷的母亲?"芮玮不等她问其根由,原原本本的道出无影门的恶规。

  高莫静听完,慨叹道:"原来还有这等隐情,这就怪不得白姑娘残酷了!"女人毕竟同情女人,她认为无影门创始鼻祖的作法不可厚非,男人有的也太狠、太坏了。

  芮玮不赞同高莫静的慨叹,说道:"本身的怨恨不应牵涉到后代,无影门杀子恶夫的陋规无一是处,白燕她们代代遵守这种陋规,更不应该,尤其明知不对,还不力图摒弃,这种人毫无救药可言。"高莫静道:"你说的可是白姑娘?"

  芮玮,"唉"的一叹道:"她本性是善良的,不……不知何故……"一想白燕不听自己的话,令得儿子无母,女儿无父,气得话说不下去。

  高莫静道:"莫非你曾劝自姑娘脱离无影门?"芮玮目光呆滞道:"我劝她与我正正式式结成夫妻,她却不听。"高莫静奇道:"我相信白姑娘是爱你的,处此绝境她还有什么顾忌,不听你话?"她诚心希望芮玮与白燕结成名正言顺的夫妻,一点也不嫉妒,虽然以前她爱过芮玮,还曾冀图嫁给他。

  芮玮摇头痛苦道:"我不知道,她宁愿儿女一无母,一无父,也不脱离无影门的走了!"高莫静更奇道:"走了,走到那里去"

  芮玮一拍后颈,歉然道:"你看我真糊涂,只顾说自己的私事,而忘了告诉你一件绝好的消息!"高莫静略有所感道:"好消息?是不是能够脱离这绝谷的消息?"芮玮笑道:"你说对了,你再猜猜看谁来救咱们的?"高莫静淡淡他说出:"二妹是不?"

  芮玮大笑道:"你又说对了,咱们这就离开这里吧?"他真佩服高莫静这时还无动于衷。

  高莫静神情恍若麻痹,没有任何激动,冷冷道:"你去把孩子抱来。"芮玮实在厌恶高莫静冷漠的表情,大声道:"你高不高兴?"这句话问的突兀之极,高莫静一怔,随即照;日道:"你去把你孩子抱来!"语气因不悦而命令起来。

  芮玮憋着闷气到洞后抱来眼还不大能睁的儿子。

  高莫静突又道:"我知道伤害孩子的不是你,当可放心将他交给你了,我有句活告诉你,白姑娘有她的苦衷,孩子不可无母,你可设法挽回她,只要说从此离开江湖隐居起来,她就会答应你正正式式结成夫妻。"芮玮是个聪明人,闻言道:"你意思白燕不肯脱离无影门的原因,怕她姐姐们不答应?"高莫静道:"这道理再简单不过,你应该想得到,无影门租规甚严,白姑娘脱离无影门,她姐姐以及她门中长辈能放过她吗?就是她亲生母亲为了遵守祖规儿子能杀,她若叛离,亦会不留情地追杀她?"芮玮摇头道:"可是要我隐居,这……这不行呀?"高莫静冷笑道:"就因白姑娘心知你不可能离开江湖,所以干脆说不愿意脱离无影门,免得你与她正式结成夫妻,又把儿子养活,背叛了门中两大祖规而遭杀害!"芮玮不愿自己的儿女受苦很想就与白燕隐居,可是他的仇恨以及要办的事大多了,不可能脱离江湖做个不闻世事的隐士。

  他为难地叹道:"姐姐,你应知我的俗事烦杂,怎能隐居!"高莫静道:"这点我同情你,其实白燕可以奋斗起来,不必怕她姐姐们来杀害你们,以你目前的能耐,她似乎应该信任你。"芮玮连连摇头苦笑道:"我的能耐?不是说句泄气的话,我连她二姐一剑都挡不过。"高莫静不屑的冷笑道:"男子汉妄自菲薄有什么出息,此一时也彼一时也,芮玮,你不要小视你目前之能,你已非昔日之吴下阿蒙!"芮玮被白燕桃根的剑法寒了心,毫无自信道:"我有什么能耐敌得她二姐的剑法,不……不可能的?"高莫静有气道:"我给你带来的海渊剑谱难道没练?"芮玮这个却自信道:"早练熟了。"

  高莫静想鼓起芮玮的雄心,鼓励道:"我虽从未练过剑法,但一读海渊剑谱,敢断定那剑法是天下第一的剑法,还怕谁来?"芮玮懦弱道:"第一个就不是白燕二姐的敌手。"他曾向桃根施展过"无敌剑"无功,已对海渊八剑完全丧失了信心,只认桃根的剑法远在海渊八剑之上。

  高莫静不知芮玮已向桃根施展过最得意的一招"无敌剑",心想才学的剑法还没比就承认不是人家的敌手,简直窝囊透顶,辜负了二妹一番送剑谱的心意,怒道:"可悲呀!可悲呀!二妹未出家前所爱的人没出息,爱他太不值得了。"话里的含意也悲叹自己爱锗了人!

  芮玮不能让高莫静把自己看扁了,宛转的解释那天与桃根之战,"不破剑"不能守,"无敌剑"不能攻,攻守皆不行,如何战得胜呢?

  高莫静听了解释,发觉自己适才的话太过份,责备得太孟浪,赧颜道:"我不知天下还有能胜过海渊剑法者,你原谅我对剑法知识上的浅薄,我……我错怪你了。"芮玮大方道:"我本来没出息,姐姐责备的是。"这一说高莫静更觉难过,到底太伤他自尊,芮玮越大方她越不安,也以为天下剑法高者,胜过海渊剑法多矣!

  其实他们都不了解练全海渊八剑威力有多大,芮玮目前剑法之能绝非仅会六剑所能比。

  高莫静不安下想到四照神功,即问道:"你四照神功练成了没有?"芮玮实在练成了,但他自知这种练成与她高莫静相比,差得大远,不敢承认道:"没,没有。"高莫静心想哪有这快练成的,自己问得大傻了,但这倒是个希望,当下道:"那等你练得略有成就才出谷,其时我相信白姑娘嫁了你,无影门奈何不了你们。"对四照神功,高莫静绝对相信它的力量,芮玮剑法上佐以四照神功的奇妙能力,天下剑法再高者,相信也不是芮玮敌手了。

  芮玮一听高莫静要自己留下练毫无指望的四照神功,头摇得搏浪鼓似的说道:"不行,不行,没有希望出谷,心死了也还罢了,眼前能出谷,一想有那多事要办,再呆一日也难。"高莫静幽幽道:"你就那么迫切的想出谷?"

  芮玮流出人类好自由的本性,说道:"说句不怕丢人的话,我恨不得咱们快快出谷,免得夜长梦多,万一长索断了,咱们出不去那就糟了。"高莫静想象那长索之长,叹道:"我早猜二妹在慈悲庵中得知落陷阱的人有你,一定费尽苦心来搭救,果然不出所料,她那根长索不但用葛藤编成的,也用了无尽的柔情,没有这番情,再数载也难编成一条能容上升的巨索!"高莫静的慨叹,触发芮玮内心的隐痛,眼睛呆望前方,怔忡不已,就象昨晚他望着那长巨索坐了一夜。

  无声沉默,她高莫静知道芮玮这时的心情,轻咳一声,道:"芮玮,你把儿子留在我这里,我代你照顾,以便你专心练功,若有小成再出谷可好?"芮玮心神回转道:"你陪我儿子留下,难道不想出谷吗?"高莫静苦笑道:"我对人生看得淡了,不象你热爱人生,所以有迫切出谷的想法,出不出谷我倒无所谓。"芮玮不想高莫静的消沉如斯,叹道:"你年纪轻不应如此之想,依我之见咱们这就出谷,免得长索一断出不了谷,出了谷我再找个好地方练四照神功不也一样?"高莫静固执道:"千选万选不如一选,练功还有什么好地方找,这绝谷便是最好的地方,我还可以给你一个保证,四照神功练成,不用长索你亦可脱离此谷!"芮玮早先没想到这点,经高莫静一说,才想起的确有这可能,也就是说她高莫静早可凭仗天下无二的四照神功走上绝壁脱困,可是她好象心甘情愿住在这光红暗淡的岩洞内,不但不想离此困,而且连出洞也未见过,不是吗?外面谷地上有果、肉可食,她却只在这洞内食草茵?

  芮玮越想越奇怪,试问道:"你即知四照神功的异能,为什么不早脱离此困?"高莫静神情一呆,她猜错芮玮问话的用意,怒道:"你难道以为我骗你,不信练成四照神功可以不用长索脱困?哼!你不知四照神功的神奇,就也不知内家凌波渡虚这层功夫?"芮玮心生一计,正色道:"内功到凌波渡虚这地步者,外界于他再无任何阻碍!"他当然也知四照神功练成,"凌波渡虚"不值一谈。

  高莫静冷笑道:"同样的道理,四照神功练成者,天下于他更无任阿阻碍可言!""芮玮有心装傻道:"这个……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高莫静嗔怒道:"你……你敢小视四照神功……"……芮玮笑道:"姐姐不要发愁,若要证实我的浅识无知,何不一试,倘姐姐真能登上高峰脱困,我放了心当会安心在此谷中练四照神功。"他用意激高莫静离开这里,脱困后再设法说服她不再下谷,否则她消沉如斯,怕一生都不愿望离开这里了。

  高莫静神色陡变,芮玮自以为她会中计,却不知触到高莫静痛处,只见她发狂似的挥手道:"去!去!去!我不希罕你留此练功,任你到那里我再不管!"芮玮大失所望,远非所料,见高莫静气到这般,好生难过陪罪道:"姐姐大量,原谅小弟无知,我想姐姐对,练成四照神功当可脱困,用不着尝试了。"高莫静被芮玮话中要害,痛苦不减道:"你去吧,乘长索未断抱你儿子快去吧!"芮玮万想不到,高莫静会被自己激到这种效果,心中隐然猜到高莫静不离此地的原因,但也不忍一问,劝道:"你随我一起走吧!"这"随"字用的很含蓄,他本想说"我帮你一起离开此谷",却怕说的太明显,又触发高莫静难言的痛苦。

  高莫静摇头道:"我一生不想离开此谷,你自己走,但望你离开此谷后,凡事暂先抛下,练四照神功要紧,只有四照神功练成才是办事的本钱,知不知道?""我一生不想离开此谷"这句话听到芮玮心中好不震痛,心想:"你不是一生不想离开,而是不能啊!"他猜到高莫静残废了一双腿,残废的原因他不清楚,但可断定,若非此故,她怎会意志消沉,又怎会四次相见,从无一次动弹过身体?

  芮玮忽然流下痛心的泪痕,怕高莫静笑话自己没出息,慌的低头擦去,同时说道:"你别指望我能练成四照神功,我永远练不成四照神功,再无资格以月形门弟子自居,四照神功于我无缘,白燕永难叛离无影门而能安心无惊地随我一起,孩子一无父,一无母,只有认命了!"高莫静娇叱道:"你说什么鬼话!我看天下妄自菲薄者莫过于你,四照神功一年练不成,十年、八年也还练不成吗?"芮玮叹道:"甭说十年、八年,二十年,三十年我也不能练成。"高莫静怒而喝骂道:"放屁!"

  芮玮又叹道:"你莫怨我,事实如此!"

  高莫静听他一再坚持说不能练成,心中一动,问道:"你练四照神功遇到什么阻难?"芮玮苦笑道:"没有阻难,我一直练完,全篇无一阻难之处!"高莫静不信道:"不可能吧?我自幼练时阻难重重,你一直练完没有阻难不是练成了?"芮玮昔笑连连道:"不错,我是练成了,可惜效果太微了,与不练几无两样!"高莫静大异道:"四照神功共分十二段,这十二段步骤你全部一一练过?"芮玮道:"你若不信,我练与你看。"

  一边放下婴儿,盘膝坐下从第一段练起。

  四照神功普照功三段,返照功三段,内照功三段,一共十二段,由普照功一段练起到内照功第三段练完,即全大功。

  四照功每一姿势不同,每二功每三段中姿态又异。

  芮玮熟练的唱着口诀依势的一段段的练去,每练一段高莫静心道:"对啊!一点没错!"无论口诀,运气,回转,导引,芮玮从头到尾练完,自以为拿捏得准准确确,无暇可击。

  芮玮一练毕,自个揶揄道:"真不容易,一练就是一个时辰。"高莫静忽道:"你口诀唱得对,想来各方面皆无不对之处,你坐到我身旁来再练一遍我看看。"芮玮心想:"这时光线不算大暗,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坐到你身旁去练不也一个样儿?"他却没仔细去想高莫静话中的漏洞,"想来"二字,说她只听没看,而最后"我看看"三字语音强调,生怕芮玮怀疑她不能看似的。

  其实她根本不能用眼睛去看芮玮练功,她的眼睛早瞎了!

  芮玮只猜她双腿成残,还不知她眼睛已盲。

  高莫静要他坐到身旁再练另有用意,芮玮没有怀疑,暗忖:"再练就练一遍,或许她能发觉自己练成而无效果的原因。"当下他走向高莫静身旁,又想,你前三次不准我接近你,现在又自动要我坐在你身旁,想来也真矛盾!"事实上一点也不矛盾,高莫静不准他接近的原因怕他发现自己眼盲腿残,现在为推究原因,权且从宜。

  芮玮面对她才坐下,她忽然命令:"背转坐着!"这样芮玮又不能仔细看那双眼睛,她的眼睛茫茫无光,而这现象是眼睛看来不瞎的瞎子所应有的现象。

  芮玮唱诀又练四照功,第一段姿势摆出,忽觉"陶道"穴按上一掌,暗忖:"你要我背面坐近原来要试我运气对不对。"却不知运气对不对可以看得出,就是看不出,亦不必按在背后"陶道"穴上,双掌相抵,仍可测出,高莫静存心不让他正面坐着而发觉自己眼盲了。

  芮玮自信运气绝无不对之处,当下按照口诀一一练来。

  每过一段,姿势不用说对不对了,四照神功中每种姿势与运气相关,气走得对,姿势自不会错,芮玮一连九段练完,气无不对之处,每段什么姿势气走穴道完全正确。

  高莫静心中大奇不已:"照说他这段练的无误,气走润滑,无滞无阻,该是大成的啊,怎说毫无效果可言?"当下最后三段为最难练、最深奥的内照功,运气缓和,比起前九段,气走的缓慢得多。

  然而芮玮运气并不缓和,气走的稍慢,但却比她高莫静练时快得多。

  高莫静大惊:"啊!如此看来他四照神功练的远在我之上,效果自应更胜于我,奇怪?奇怪?莫非他骗我说不具神效?"芮玮练完站起,才转过身来,高莫静突道:"接我一掌试试!"右掌如电击出,芮玮心知她在试自己掌力,即运十成功力,伸掌接去。

  高莫静一触他的掌力,虽知他掌力雄厚无比,却不似自己柔和至极,伤人于无形中。

  她立刻翻掌收回三成真力,纵如此芮玮接了她一掌,自己的掌力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又莫明其妙的被一股说不出的劲道冲得后退三步才站稳身体。

  这一试,高莫静暗叹道:"他功力尚不如自己七成!"芮玮首次尝到四照功的厉害,大骇道:"好……好家伙!"他这"好家伙"是称赞高莫静的掌力不得了,自己的掌力远非其敌!

  高莫静不解地摇头道:"奇怪?"

  心想:"他明明四照功神练得比我强,为何掌力大不如我?"这原因她想不通,万不同的父亲练过了也想不通为何自己四照功练成了并没效果?

  当年万不同的父亲真得到四照神功何至于消灭不了世敌太阳门,反被太阳门以美人计离间了父子感情,家破人亡,月形门一蹶不振,几已灭迹?

  他们那知四照功要自幼童身练,练成后经脉穴道回异一般练武人,若非自幼练十分艰难,要慢慢改变已长成的经脉穴道,竟数十年之功才得小成。

  倘若破了童身练,那是根本不要谈,唯一的效果只有轻身益气而已,万不同的父亲和芮玮两人一样皆是破身法,当然效果不得。

  自以为练成的原因,仅是练法对而已,经脉穴道只承他自己原有的经脉穴道,完全不是练成四照功的血脉,所以真气走的快,还当四照功练得熟透了。

  真正练成四照功,无论练到什么年纪,运气的速度至老不变,该快的地方快,该慢的地方慢,因为四照神功已到内家功夫的极致,只要练成无分上下了。

  高莫静骨骼清秀正是练四照功最好的资质,她自幼练成,功夫已到内家登峰造极,天下已无人内功胜过她者,她的功夫也不可能再增了,已成定型,再无增高低减的现象。

  芮玮这一生甭想真正练成四照功,高莫静叫他练,徒费功夫,就是在绝谷中练上一百年也练不成,唯有一法可以练成,那也说不上练,叫做脱胎换骨。

  高莫静想了半天,想不通其中的道理,芮玮忽然笑道:"你不用伤脑筋了,练四照神功要有缘份,我无缘自然不能练成。"高莫静冷笑道:"练功还要看缘份么?"

  芮玮脸色微微一红道:"没有办法解释的原因,只好以这缘份两字来解释,不然你又有什么办法来解释?"高莫静冷哼道:"当然有办法!"

  她这一句话不是回答芮玮有无解释的问题,而是心中暗暗决定了一件事。

  芮玮道:"有什么办法解释请说说看?"

  高莫静道:"此时解释原因有什用,设法能够真正练成是正经。"要叫她解释芮玮练成而无四照神功效果的原因,根本不知。

  芮玮自嘲道:"不找出原因,教我练到老还是一个样儿,真还不如练我自家的内功。"高莫静冷冷问:"你的内功叫什么名称?"

  芮玮道:"一曰天衣神功,一曰龟息大功。"

  高莫静讥讽道:"想不到你还身兼两家之长呢?"芮玮自卑道:"好姐姐,你别讥讽啦,我自知练到老也赶不上你那四照神功。"依他性子是难忍受高莫静的讥讽的,但他猜知高莫静残废后,不忍对她有何倔强的表示。

  高莫静道:"别叫的那么肉麻,我年纪没有你大。"芮玮有意逗她欢心道:"那从此改叫你妹妹,好妹妹!"高莫静粉脸一红,轻骂道:"油腔滑调!"

  芮玮有意教她燃起人生的乐趣,舌头一伸道:"骂得好!

  高莫静看不到他的小丑模样,板着面孔道:"我有一法助你真正练成四照神功,接不接受?"芮玮笑道:"是不是又象在贵府中,助我打通任、督两脉的方法来助我真正练成四照神功?"高莫静道:"你就不用问那么多。"

  芮玮以为她打通自己任督脉而无损于她自身,纵然再相助自己练四照神功当亦无损,当下随意道:"你怎么吩咐我怎么办,完全遵照贤妹的意见。"高莫静脸色肃穆道:"坐到我身旁来。"

  芮玮走上坐下,高莫静立刻又吩咐:"眼睛闭上!?

  芮玮象个听话的孩子,一听吩咐即闭上。

  高莫静又道:"伸出左掌。"

  他左掌一伸出,高莫静即以左掌贴牢半空。

  芮玮笑道:"还有什么吩咐?"

  高莫静道:"不准说话;凝神运气,融合我传进的真气,我怎么走,你怎么走,不准徒自驭气;心如死,目不用,不准开眼来看,腹中空,不饮不食,不准想时间之长久。"四个"不准"听得芮玮暗暗咋舌,寻思:"你要我当个木头人也罢,总不能不想时间,难道坐上一年半载也由它去?"高莫静又道:"不准胡思乱想。"

  最后个"不准",芮玮遵命下来差不多变成活死人了。

  时间飞逝,芮玮感觉出时间在耳边走的声音。

  高莫静也是垂闭着眼睛端坐不动,看样子象对两尊不动的石像,实际上他们身体内的真气运息不停,有如两家大工厂拼命在加工赶造。

  芮玮身内的真气不停地运上融合高莫静传进的真气,但一融合即被消殆,于是他体内拼命制造真气,当然真气那有制造真气的道理,而是潜在的真气一一运出。

  高莫静的真气输入芮玮体内,如蜗牛般慢慢推进,她的真气有出无人,慢慢越输芮玮身上越多了,只见芮玮左掌慢慢向上白起,越白越上。

  等左手臂整个白完,开始半个身体,芮玮只觉高莫静的真气过处,舒泰无比,好象飘飘欲仙不属于自己身体一部份了,他不知凡真气处,完全脱胎换骨。

  芮玮潜在的真气越来越茂盛,心中冥冥想道:"奇怪啦?我的真气明明融合到高莫静输入的真气中,怎么不觉渐减,反而渐盛?"他真气故然融合到高莫静真气中合二人之力为自己脱胎换骨,但过一次,融合的真气归人他身体中,当觉越来越茂盛,反之,高莫静的真气越来越干枯。

  时间一久,芮玮渐觉不对,心想:"真气这样多下去,不把自己活活胀死?"又想:"高莫静的真气一定少下去,一直少下去岂不活活枯死?"他想睁开眼来向个明白,但怕高莫静笑自己怕被真气胀死,又怕自己替她粑人忧天,以她之能,还要你芮玮担心?

  于是这一下去,不闻不动,一天一夜的时间飞快过去。

  这一天一夜的时间,芮玮身子白了将近一半。

  高莫静不准他想时间是不可能的,一天一夜过去,芮玮肚里清楚,时间越久他越懦,倒非觉得肚子饿了,口渴了,他只觉肚子饱,口内生津,而是怕这般下去高莫静再强也受不了。

  忽然他想:"我睁开眼来看看。"

  但又想:"她叫我心如死,目不见,不准开眼来看。我若看看不就违背她的意思?"此时高莫静帮他练囚照神功,在他心中的地位已把高莫静当作师父一般,有了这种想法,他随便不敢睁开眼来。

  这一天一夜高莫静和芮玮一样,闭眼端坐,一言不语,芮玮还东想西想,她却什么也没想,一心一意地在替芮玮脱胎换骨。

  可是心里有数,行功完成一半,另一半需要换掌施为,于是她吐声道:"注意,气凝右臂,我一叫你换掌即将右掌伸出,左掌收回,不可迟慢。"芮玮听她话音中喘息微闻,这不是正常的现象,而且说话虽亦运功逼气才不致被瀑布声掩盖,却比未助自己练四照神功,音量低了一半,这情形芮玮怎不明白,暗中大骇道:"暖呀!她的功力怎会减少这么多?"极欲睁眼来一看究竟,或开口问什么缘故,但怕违背高莫静事前声明的五个"不准",惹她不悦。

  高莫静突又道:"怎么还不气凝右臂?"

  芮玮暗道:"遵命!"立即气向右臂凝集,又想道:"她五个不准,中,我清楚时间过了多久,胡思乱想更多,不早违背了两个,就再睁开眼来一看又何妨?"高莫静轻喝道:"换掌!"

  芮玮收掌伸掌中,两眼偷偷睁开。

  此时换掌完毕,高莫静右掌与芮玮右掌贴在半空,换掌刹那,高莫静仅是抬手,垂手不动,不象芮玮偷偷张大了眼睛。

  芮玮眼越张越大,脸上满布惊恐色,他过于惊骇,而傻傻怔住。

  高莫静不知他睁着眼睛。斥道:"怎么气运不凝,心不在焉,是不是胡思乱想?"蓦地芮玮收掌掠起,惊退数丈外,叫道:"你……你……你的左手……"高莫静闭着眼睛不动道:"你不听我吩咐,该打!快坐好伸出右掌!"芮玮大叫道:"你睁开眼来看看你左手!?

  高莫静仿佛知道芮玮为何惊骇,叹了口气道:"你再不坐下,助你练四照神功的效果必为逊色!"芮玮声音悲痛道:"我……我……不练了……"高莫静仍不睁眼道:"怎么又不想练了,难道你要我前功尽弃?"芮玮突然跌倒伏首呜咽道:"我……我……不能害你变成如此……你……睁开眼来看看……"高莫静神色不动道:"那也不必看了,我知道我的左手变瘦了是不?"芮玮大痛,呜咽更胜道:"你既知助练功会变成这样,为……为何不告诉我啊?……"高莫静苦笑道:"告诉你,你会接收吗?"

  倏地芮玮右掌如电伸出"啪""啪"连连击打发白的左臂,哭叫道:"这条手臂害你,我非把它击断不可!"只听击打声越来越重,但那左臂夷然无损,反而右掌变的通红,要知芮玮右掌一掌之力可粉石断铁,却击不断自己左臂,岂非怪事?

  高莫静未及阻止,第一掌生怕芮玮击断了他自己的左臂,第一掌击下,虽然击打声越来越重,她却安心道:"你左臂功已练成,右掌之力远远不及,再打也打它不断。"芮玮左半身全已练成四照神功的红脉,遇到外敌自然而然产生抗力,他右半身尚未练成四照神功的经脉,功力同前,当无法再击功力远胜的左臂。

  芮玮见到这种怪异的效果,右掌击得隐隐正麻,左臂无动分毫,心想:"这等于牺牲了她左臂换来自己功力大增的左臂啊,我芮玮还是人吗,牺牲了别人来成全自己。"他心中痛苦更增,怒叫道:"这条无耻的手臂,我打你不断也要把你拗断!"说着右掌抓着雪白的左腕,就待向外拗去,高莫静大惊,心知他左臂虽被自己脱胎换骨练成四照神功的经脉,功力却不能到关节脆嫩的地方,喝道:"住手!"右掌倏地击出,拍在芮玮右臂上。

  芮玮右臂功力未增不是高莫静右掌之敌,被击得仰天翻倒,他痛心下誓必拗断左臂怒罪,当即挺身坐好,又伸右掌拗去。

  高莫静右掌如电伸来向芮玮右腕抓去,芮讳心知她抓着无法再拗左臂,为达目的,左掌突然打出,但听"啪"的一声,芮玮左掌正好和高莫静右掌击个正着。

  两掌势均力敌,各个身体皆未动弹。

  高莫静大悦道:"妙!你的左掌果然练成了四照神功,快,我再帮你练右掌!

  倏地芮玮左掌收回向右臂击去,他左掌练成四照神功击出的劲力自非小可,高莫静目不能见,听觉却变得十分灵敏,听风声已知芮玮要干什么,当下右掌不及抢救,左手自觉的伸出,拦在芮玮两手之间。

  芮玮冲动下打出,发觉要打到那怪不忍睹的瘦手,吓得急忙收回劲道,此时练成四照神功,收发自如,已到神奇的地步。

  然而劲道收回,左掌仍不免拍到高莫静那条怪不忍睹的左手上。

  高莫静左身功力全失,怎堪芮玮一击。要不是芮玮收回劲道将击成粉碎,纵然如此,她左半身抵受不住,仰天翻倒。

  高莫静笑声中叫道:"打的好,一报还一报,只是你以左掌打我左手,未免太恩将仇报了。"芮玮慌的抱起她,痛哭道:"你还笑得出来,你难道还不知你的左手……"高莫静截口道:"我看得清楚,不必说了,能够助你练成一半四照功,是我荣幸,你应该替我高兴啊!"敢情她眼睛已睁开,可是她能看什么,故意骗芮玮,其实什么也没看见!

  芮玮打了她那可怜的左手,心难过过万分,只见他抱着高莫静忏悔得哭不成声,一时说不出话来。

  高莫静伸出那只枯瘦的左手,轻抚着芮玮头发,象母亲哄着孩子道:"不要哭,不要哭,有什么好难过的,我能帮你练成四照神功残废了也值得,何况并没残废,你看它不是能够挥动自如吗?"芮玮越来越伤心,真好象受了委屈的大孩子扑在他母亲的怀里抽泣着。

  高莫静神态柔蜜的劝道:"你千万不可残伤自己,要知你的左手现在就等于我的左手,你要废了它,就不怕伤我心吗?""我左手功力已废再也不能恢复,你就是残废了自己,于我又有何补,徒教我伤心难过,值得吗?"高莫静伸出右手扶起芮玮,笑了又笑,又道:"来,伸出右掌,我再助你练成另一半四照神功,别哭了,快,把眼泪擦干。"她简直把芮玮当作孩子了。

  芮玮伸袖揩去眼泪,乘高莫静不注意,左手一沉,抓在右腕上,说道:"你要我右手练成四照神功,但右手,仍是我的,废了它当不会伤你心,"说着拗去,只听关节处轻轻一响。

  高莫静大叫道:"住手!你敢残废它,我马上一头憧死你眼前!"芮玮停"拗"的动作道:"不废它可以,我却要知道你左手复原的方法。"高莫静摇头道:"你这是何苦!"

  芮玮正凛然道:"我芮玮堂堂男子汉,不能这般害你!"高莫静柔声道:"你又怎么害我了,我不是好好的吗?"芮玮苦笑道:"好好的?你这般样子说是好好的谁敢信?就是铁石心肠的人看到你左半身的情形,亦会摇头叹息!"高莫静笑道:"这有什么好摇头叹息的,不过瘦了点,我本来就胖,瘦了点不更好看?"芮玮心痛的大叫道:"好看!这……这还好看?"高莫静摇头笑道:"你简直象个小孩子,动不动大惊小怪!"芮玮盯着高莫静眼睛道:"我大惊小怪?你这样子不妨仔细看个清楚。"高莫静笑道:"我已看得清楚了。"

  芮玮因执道:"再看看嘛!"

  高莫静低头看她左手,芮玮怕她看不清楚,轻轻拿起,当芮玮目光一接触到那条枯巴巴而且发黑的手臂,眼眶润湿,却见高莫静眼睛动也不动,很自然地收回手臂,抬头笑道:"我看过了。"芮玮眼泪如断线珍珠直滚而下,鸣咽道:"你……你虽看过却没看到……"高莫静神色一惊,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芮玮忍住不让自己再哭出来,伸袖一抹泪痕,但那泪痕抹它不干,才抹去又流满了。

  高莫静猜知他看出自己眼睛有毛病,即又笑道:"近来眼睛常处暗中之故,看什么东西都不大清楚,但看我自己的手臂,却还看得仔细。"芮玮没有答话。

  静了一刻,高莫静笑道:"我本还不敢相信枯木禅能够助人练成四照神功,现在证实你左手功力大增,枯木禅虽然内容看来荒廖却非骗人的玩意。"她不知芮玮悄悄移坐到身后,仍以为面对着芮玮说话。

  芮玮见她一点也看不到,再难忍住不哭,这一哭更是厉害,比打了高莫静枯手一掌哭的仟悔声更要伤心。

  高莫静听到芮玮在身后哭,才晓得芮玮试知自己眼睛全盲,转过身来,摇头道:"唉!堂堂男子一哭而再哭,也不怕本是咱们女人的特权来笑话你侵占了,你看,我还没掉一滴眼泪哩,都让你哭光了,待会叫我怎么哭?"芮玮哭声中说道:"你眼睛怎么瞎的?"

  他看高莫静望着自己时眼光茫然就怀疑她眼睛不便,后叫她看那只干巴巴发黑的手臂,自己都不忍一睹,她却无动于衷,证实了她眼睛有毛病,到她身后这一试发觉她全盲,难怪她不想离开这里,双腿残废,眼睛又盲,任谁还有生趣到江湖上去,不如此地终老一芮玮发觉高莫静残废双腿已经难过,再发觉她眼睛全盲,实难忍受,心想:老天他对她太残酷啊!

  高莫静叹道:"眼睛瞎了就瞎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要问那原因,想叫我随你一哭吗?"芮玮不敢再哭,只当冲下瀑布时,命运之神作弄她,不但让她全身鳞伤,还毁容、盲目、残腿!

  偏偏自己和白燕身上只受了点创伤,老天爷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对她高莫静残酷到这种地步!为什么除了创伤、毁容、还要让她盲目、残腿!

  芮玮痕苦地想着:"七叶果治好她的容貌,但这盲目、残腿,天下有什么药物能治好?"恨不得冲下瀑布时,教自己盲目、残腿,让可怜的高莫静不要受这么多的痛苦!

  高莫静道:"我眼睛已盲,留着功力没有用处,大哥,你还是让我再助你练成另一半四照神功。"芮玮不理她成全自己的意思。问道:"什么叫做枯木禅呀?"

第八十七章 藏神功

  高莫静侧耳静听,急道:"你儿子在哭,快抱起来。"敢情芮玮的儿子放在一边,饿了一天一一夜,早就啼哭不已,只因瀑布太大掩盖哭声,若非他们彼此间说话随时都逼运真气,虽面对面也听不见说话的声音。

  芮玮转身望去,果见角落里自己的儿子哭得小手在空中乱抓,可怜他生下来只吃母亲一次奶,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芮玮想试她双腿是否真的残废,装作从容道:"你帮我抱来,他饿了我不知怎么喂他。"高莫静脸上忧急,却不动道:"你自己的儿子,不自己抱谁帮你抱!"芮玮道:"随他哭吧,咱们说说枯木禅。"

  高莫静道:"你做什么父亲来的,孩子饿了一天一夜,快去折枝菌根给他一吮就不哭了。"芮玮发现儿子哭的那样,内心早已不忍,闻言不再相试,匆匆折枝菌根塞在儿子小口内,抱起来哄了哄。

  这孩子也不好哭,一有东西吃,直吮吸着,小手不再乱抓,安静如睡。

  芮玮轻轻放回,已确定高莫静不能走动,女人慈爱天性,她要能走,不等自己,当会抢着喂枝菌根。

  高莫静不放心问道:"孩子不哭了吗?"

  芮玮走过来道:"不哭了。"

  高莫静又问道:"你把他放在那里睡?"

  芮玮道:"就放在你身后角落里。"

  高莫静双手撑在地上,那意思要爬过去重新安置孩子的位置,忽想自己不能走,在芮玮面前爬多难看,挺身坐好,忙道:"不行,外面潮气大,不能再睡在那里,快去抱到洞里。"芮玮知道她十分喜爱自己的孩子,心想那天从水里捞起安置洞里,全是爬来爬去的了,想到这里,眼前仿佛可见高莫静为了喝潭里的水爬行的样子,忍不住眼泪又流了出来。

  高莫静不安道:"孩子放好没?"

  芮玮听她催,赶紧又把孩子抱起,放到洞里睡好,转身走回,到她身前坐下,说道:"孩子放好了,请说什么叫枯木禅?"高莫静装傻道:"我也不大清楚。"

  芮玮有目的地问道:"你不清楚怎知施用枯木禅助我练成四照神功。"高莫静笑道:"谁说练成,还有一半啊,我说你不要再以拗断右手来吓人,让我助你再练成另一半,练全了好替月形门扬威,要知我眼下瞎了,不能行走江猢,月形门扬威江湖之日全仗你啦!"芮玮心道:"我就是死也不能让你助我练成另一半四照神功。"眼睛望到高莫静枯黑的左手臂不禁摇头叹息。

  高莫静道:"你怎不说话,怪我不告诉你枯木禅吗?"芮玮闭着嘴巴,故意默认。

  高莫静道:"我真不清楚啊,我只知口诀和用处,枯木禅的口诀本夹在四照神功绢册内,我看过背在心里,后来我想枯木禅的用处只能助人吸收自己的功力,心想这种损己的功力留它没用,所以丢了。"芮玮叹道:"你明知损己留它没用,怎对我施功起来!"高莫静道:"当我知你练了四照神功没用,就想你练不成谁来接掌月形门,我是没用的人了,不用它来帮你练,留那等神功有何用?"顿了顿,接道:"大哥!你也不必心里不安,我助你练四照神习是件极有用的事,倘若我眼睛不盲,也不会这样做的。"芮玮道:"你把那枯木禅口诀传我可好?"

  高莫静道:"你学它什用?"

  芮玮轻松笑道:"也好有一日我没用了,将这身功力传给他。"高莫静摇头道:"我知道你学它的用意,你想反施于我,助我左手复原是不?"芮玮忙否认道:"不!不是!"

  高莫静心生一计,心想他不肯再让自己助他练另一半,得用讨教他不知不觉练成,那时他挥之不去,再加劝解自会安然接收。

  于是装作无奈道:"你想学,我告诉你可以,却不能施于我身。"芮玮点了点头却不口示应允,到时施于她身,责问不遵守诺言,可辩道:"我并没口说答应啊,俗云:驷不及口,没说驷不及点头啊?高莫静将枯木禅口诀一一背出,芮玮用心默记,高莫静反覆背了三遍,芮玮全已记下。

  当下暗诵一遍,无误一字后,右掌握在左腕上笑道:"妹妹,我骗你啦,我只点了头没答允不反施你身。"高莫静冷笑道:"什么骗不骗,你点头我看得到吗?君子持之以信,我当你君子只要说了,用不着你答应。"芮玮坚决道:"总之,不管你当我什么,我一定要反施你身,我不能眼见你为我,而弄得左身干黑无肉,你不知那样子谁见了也会掬以恻隐之泪,何况我这害你之人,势必助你复原不可!"高莫静冷冷道:"我不答应接收,你待怎地!"芮玮声音铿锵道:"我害你半身如鬼,这害你的左臂不要它吧!"高莫静故意装作没法道:"你这样要挟我,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行逞。"芮玮听她口气缓和,有意答举,笑道:"这不算要挟,只是归还与你罢了。"高莫静摇头道:"你不接受我全部成全你,反要还功与我,不会四照神功怎能替万不同老前辈出气消灭新起的太阳门?"芮玮道:"天下无难事,只怕用心人,太阳门若敢在江湖上为非作歹,我不信不会四照神功就不能将他消灭!"高莫静哼了一声道:"听你这么说,颇有自信不凭四照神功而能胜太阳门罗?"芮玮笑道:"咱们别说琐碎事,将来的事将来努力,现在请你伸出左拿来,待在下还功。"高莫静道:"口诀中说运气以接"我左半身功力全失怎能运气以接阁下输入的真气?"芮玮一怔,呐呐道:"那……那怎么办?"

  高莫静冷笑道:"一点不会用脑筋,我右半身还能运气啊!"芮玮道:"你是说用右掌来接我左掌?"

  高莫静摇头道:"左右脉络不同,我的右掌只能接你右掌。"芮玮道:"那怎么行,我左掌吸你神功,功力存在左掌,右掌如何反施,你左掌受损,右掌来接又有何用?"高莫静故意骂道:"真笨!功力不是死的,难道不能引渡?"芮玮拍手道:"对!我右掌引过左掌之功,你右掌吸功到左掌,这样就也可复原了。"高莫静暗中好笑,表面讥讽道:"现在才聪明起来。"芮玮右掌伸出笑道:"好妹妹,请伸右掌吧,复原后咱们再有话好说。"高莫静肃色道:"还记得我那五个不准吗?"芮玮笑道:"记得,现在请你遵守啦。"

  高莫静道:"但你要知施功者也要遵守这五个不准,!"芮玮点头道:"这个我很清楚,口诀上说得很明白,施功者不专心一致,效果不灵,可是我看不用再闭眼吧?"高莫静摇头道:"眼不见心自净,不闭怎成!"芮玮心道:"我不闭眼亦能心静。"本来内功高者运功时,可以视而不见,但他不愿违背高莫静的意思,把眼睛闭下道:"一切准备好啦,请伸右掌。"高莫静伸出,两掌贴合,芮玮即按枯木禅心法施为起来。

  一施展下去,芮玮发觉情形不对,只觉自己的真气未逼出,反将高莫静的真气源源吸进。

  芮玮大惊,他本就有点疑惑枯木禅的口诀能够助人吸收自己的功力,反认为能够吸收别人的功力。

  只因事实已在,自己吸收了高莫静的四照神功,怎会有误,却不知高莫静教他的口诀是反攻。

  原来枯木禅正反两功,正功口诀施功于人,而反攻口诀吸功于己,芮玮学的是反攻口诀,一施为自然将高莫静的真气源源吸进,等高莫静右半身功力吸完,无形中又得到另一半四照功。

  高莫静决定教芮玮练全四照功,有意传他反攻,存心令他上当,可是芮玮不是傻瓜,这情形那有不发觉的道理。

  当下他想撤掌后退,用力后夺下竟动弹不得。

  高莫静运上十二成功力将芮玮右掌吸住,叫道:"好好依法施为,不准动!"芮玮已知不对,那肯再施为下去,停止枯木禅反功的练法。

  但高莫静真气仍不断贯进芮玮体内,他不施枯木禅反功,高莫静却将正功施出。

  芮玮大喝道:"撤掌!"

  左掌倏地拍在两掌之间,此时他左掌功力与高莫静在仲伯之间,一拍下震开她的右掌。

  高莫静垂手哭了出来。

  芮玮叹道:"你想陷我于不仁不义吗?"

  高莫静怒道:"什么不仁不义,你枉费我一番好心!"芮玮摇头道:"我不能无仁无义的接受你的好心!"高莫静冷笑道:你不接受只是妇人之仁,男子汉应有他的魄力,妇人之仁何如挂齿!"芮玮猛摇头道:"不说仁,我若接受,在义一字永说不过去!"高莫静怒道:"你不接受才是不义!"

  芮玮苦笑道:"你怎么说呀?"

  高莫静道:"我有心传你神功,你……"再推辞便是不义!"芮玮道:"我害你成这样,理是不义!"

  高莫静冷哼道:"所以我说你是妇人之仁,只顾不想害我,却不知练全四照神功能够做出多少大仁来,我问你将来太阳门为害江湖,你以什么来拯救武林?"芮玮道:"我功夫不行,慢慢磨练,当有大成之日,届时自能对制太阳门。"高莫静不屑道:"这要等到何时?"

  芮玮道:"总比害你强,我相信老天爷也不允许要我接受不义的。神功!"高莫静怒道:"还说什么义不义,到底接不接受另一半四照神功!"芮玮断然道:"不受!"

  高莫静苦笑道:"你要我死不瞑目?"

  芮玮心中大急,以为她要以死要挟,呐呐道:"你……你……"高莫静叹了口气,说道:"我实话告诉你,我不但眼瞎了,双腿也不能动了,这两种残废令我再无意生存下去,我不久于世,你为什么不接受我将死的要求,你要知我神功传与你后,虽死亦等于活在你身上,你难道忍心教我活在你身上的愿望不实现?"听她这话,芮玮心道:"我决不能接受,她无意活下去,这说明传我神功后即将自尽,不传神功有所寄望,还不会自尽。"当下好言劝道:"你神功在天下无敌,好好活下去,我去深山大泽为你求得复明之方,接骨之药,那时你眼能看,腿能走,神功就是除恶的力量!"高莫静苦笑道:"复明之方,接骨之药?哼,这些我一点也不指望,打那天起救了两人后我就甘心接受这两种残废……"芮玮心中一动,急问道:"你救了那两人,是不是我和白燕?"高莫静道:"不错,我救的是你两人,你想我身上脸上怎会尽是创伤,那因中途被冲醒来,双手托着你们俩身体,而只让自己一人在水岩上刮割!

  "你们俩怎会冲下瀑布时飞到潭边而我被强劲的水力打进这里,只因我发觉三人冲到岩石上皆要粉身碎骨,我不能害你同我一死,奋起神功将你俩人从瀑布中丢出。

  "我只当我将粉身碎骨,那也好总算救了你俩性命,岂知老天爷可怜我这好心吧!没让我死,我全力运功将你俩人抛出下,身体一转,双腿先落地,于是我腿骨折成粉碎,人随那一折之力,冲进这洞里,身体无损。."等我醒来发觉腿断了,眼睛瞎了,那是被瀑布打瞎的,我睁眼度量摔你们到何位置无险时,强劲的水珠打进眼里,打瞎了视觉!

  "可是瞎眼能换你两人不致丢到潭里,或丢到石壁上摔成重伤,不也值得?"芮玮听到这里早已心痛如绞,欲哭无泪,心中叫道:"天啊,她为了我和白燕瞎眼、断腿,我芮玮若不替她复原,纵再活在世上还有心肠活得下去?

  "我活一天的目的,第一要务必替她寻找复明、续肢的奇药。对!此去我将尽我所能找这两种奇药!"心中算计已定,即生离此之意。

  高莫静道:"我说出残废的原因,不是表功,更非博你同情,而是要你知道,传你神功后,性命就全部活在你身上了。

  "不是吗?你性命我救,双手神功我传,到江湖上除恶杀仇,不等于我亲手除恶杀仇一样?

  "你要了解我这点心愿,乖乖地坐下,待我把另一半神功传仿芮玮劝道:"你好好活着,我定能替你寻来两种不世奇药。"高莫静怒道:"跟你说我不指望,看,这个还你!"从怀中掏出一物向芮玮射去,芮玮接到手中,惊道:"七叶果:你……你不用七叶果怎么复容了的?"高莫静笑道:"奇怪吗?命运一事不能强求,老天爷不让我死后变成丑鬼和饿鬼,所以在这洞中生着无数的草茵,我吃了不致饿死,所以创伤也生肌复原了。

  "倘若老天要我眼明不残,早就也好了,可惜老天没教那些奇异的草茵有复明续肢之能,那是指定我一生残废,我又何心强求治愈呢?"芮玮信心大增道:"老天能让你复容,必让我找到两种不世奇药,你在此耐心等着,我一定能寻来奇药使你眼明不残!"高莫静摇头道:"我不指望老天待我太厚。"她不信世上有药能治自己的瞎眼,更有药能续粉碎的肢骨。

  芮玮大声道:"我一定能找到药,你千万在这里好好活着!"高莫静道:"我不打算活了,除非……"

  芮玮就怕她自杀,她自杀,自己将抱憾终生,急问道:"除非什么?"高莫静一厢情愿道:"除非你接受我另一半四照功,我才有心活下去。"芮玮紧张道:"不然的话?"

  高莫静道:"不然我就死在你眼前!"

  芮玮哈哈笑道:"这么看来,我非接受另一半神功不可罗?"高莫静坚决道:"你要我不死,只得如此!"

  芮玮冷冷道:"你可知道如此传我神功,我虽不致惭愧一死,却打定主意不用你神功么?"高莫静摇头道:"神功在身,你不会不用的。"芮玮左手插入怀中道:"从今后我这只左手就不用了!?

  高莫静听他说的肯定,芳心忧急道:"你赌这口气,存心气我吗?"芮玮道:"我不是气你,而在告诉你,哦不愿如此接受神功!"高莫静道:"你要怎么才接受?"

  芮玮怕她自寻短见,定要套牢她不自杀,说道:"当你等我寻到奇药后,眼明不残我才接受!?

  高莫静无奈道:"好吧,我等你,届时你寻来奇药,我再施你另半神功,当不推辞吧?"芮玮大声应道:"决不推辞!"

  高莫静无法再逼芮玮,挥手道:"你去吧!"

  芮玮放心她不会自杀,转身跃入水中。

  高莫静呼道:"儿子带走!?

  芮玮回道:"不必,烦你代为抚养。"潜下,顷刻不见身影。"高莫静心知芮玮留下儿子的原因,多了一桩养育他儿子的责任,再厌世也不会冒然自杀了。

  她爬到洞里,慈爱地抱起孩子,心道:"大哥,纵然你不再接受另一半四照功,我传给你儿子也一样!"芮玮升上潭面,奔向巨索处,只见长索安然挂在原地,当即双手握牢,预备盘升。

  忽然左手缩回插入怀中,仅以单手双脚盘升而上,他缩左手的原因,遵守那句诺言:"从今后我这只左手就不用了!"二个时辰后,芮玮精疲力尽地爬上峰顶。

  这是少华山一座顶峰,少华顶峰无数,此座高二千公尺。

  芮玮两晚未睡,再加劳累,忍受不了,伏睡地上歇息……

  突闻一阵劲风袭来。

  芮玮机警的掠起,躲过来人一抓。

  那人未抓着,单掌一切巨索绳头,长索重逾千斤,立时如流星坠谷底。

  绝谷下还有高莫静和自己的儿子,芮玮见状大怒,戳指骂道:"老妖尼,你想害谁?"绳头只剩一长截套在巨石上,想再制条长索至少一年,一年内芮玮无法下去,怎不令他心恨!

  那断索之人……慈悲庵主持如梦大师。

  她合什道:"阿弥佗佛,老尼慈悲谁也不害。"芮玮大喝道:"你难道不知下面有人吗?"

  如梦摇头道:"皆已上来,还有个谁?"

  她装糊涂,其实她明白的很,下面还有位高莫静,一位功力不下自己的姑娘,一位会四照神功的姑娘。

  芮玮明知她有意断索不让高莫静上来,但她不承认有意又怎奈何了她,就是有意武功不如她也只有罢了。

  芮玮忍下这口气,心想断了,将来我亲自再编一条。

  眼前不是她敌手,不吃这亏,转身下山。

  未走三步,如梦喝道;"站住!"

  芮玮回身有气道:"你断索不找你晦气,难道还要找我麻烦?"如梦单掌一伸道:"施主请还七叶果。"

  芮玮怒道:"早吃了!"

  如梦双掌轻拍,只见如梦从巨石后抱着一个女婴走出。

第八十八章 太阳出

  如梦怀中所抱的女婴不是外人,就是芮玮的女儿。

  芮玮大惊道:"白燕呢?"

  如梦冷冷道:"那个白燕?"

  芮玮指着如梦怀中女儿,脸色气得苍白道:"她的母亲,抱她上来的女子。"如梦冷笑道:"你只关心白燕而不关心另一位女子?"芮玮更惊道:"素心!!她,你把她怎么了?"如梦双掌轻拍道:"不怎么,你自己看吧。"

  顷刻,巨石后走出破嗔、破悲,各个挟着一人,一位是高莫野,另一位白燕。

  两人被挟着毫不动弹,芮玮欲上前,如梦横步拦住,冷笑道:"在我面前,不准放肆!"芮玮心中明白,怒道:"你待怎地!?

  如梦单掌一伸道:"好说,请还七叶果。"

  芮玮不屑道。为了一枚七叶果,大师,你就什么都敢做了?"如梦道:"不错,我等了十月,就为了今日好向你索回七叶果,现在还不还在你,她们三人性命杀不杀却在我了。"芮玮道:"这么说来,素心十月编索你早知道罗?"如梦道:"若不是我向她说落陷阱三人中有你一位,素心也不会费尽心血找到你们受困之处了。"芮玮道:"你故意透露我落陷阱的消息?"

  如梦得意道:"我深信素心的聪明,加上她的恒心,别人找不到你们下落,贫尼十月前已敢断定她能找到。"芮玮讥讽:"大师真不愧老谋深算呀,芮某佩服,佩服!"如梦道:"无论你真佩服,假佩服,现在优势在我,七叶果乖乖献上来。"芮玮左手摸出那枚七叶果,捏在掌心中,说道:"大师索回七叶果后,欲待如何?"如梦道:"我自会待你们好点。"

  芮玮道:"怎么个好法?"

  如梦道:"至少我不会再杀你们。"

  这回答,芮玮不满意,摇了摇头。

  如梦脸色一变,怒道:"你想不还么?"

  芮玮道:"不是不还,我希望大师给我们一个保证。"如梦道:"你要什么保证?"

  芮玮道:"咱们四人安全的保证!"

  如梦冷笑道:"这四人也还包括素心在内么?"芮玮道:"素心辛辛苦苦救了白燕和我,我不想因此之故令她受责!"如梦不悦地大声道:"芮玮,你别想以一枚七叶果要挟,哼,安全的保证,不杀你们已是天大的恩惠,还想如何,素心是我慈悲庵弟子,要你耽心?"芮玮道:"我知道起盗心确实不该,只是事到如今总望大师谅有。"如梦道:"既想谅宥,事后再谈,在未还七叶果前谈,不是存心想要挟我么?"芮玮度量情势,此时万万不能惹恼如梦大师,只有先还七叶果再说,当下将七叶果呈到如梦眼前。

  如梦哼了一声道:"这才是识时务的人!"

  说着右手伸来,只见她接到七叶果,左手倏地袭击,制拿芮玮左肩"巨骨"要穴。

  芮玮左半身练成四照神功,虽被骤然制住,经脉立时运转,反弹出暗劲,如梦只觉手掌一滑。

  芮玮脱开如梦制拿,乘她惊愕之际,左手反掌夺回七叶果。

  递果,脱拿,夺果三下动作恍若早经练熟了似的,一气呵成,如梦大惊,暗忖:"这小子武功大有长进呀?"尤其芮玮左肩自然产生的力道,如梦如斯功力尚且制拿不住,实令如梦心中惊骇不已。

  如梦老羞成怒,喝道:"芮玮,你想与我对敌么?"芮玮道:"晚辈不敢?"

  如梦强词夺理道:"不敢为何夺四七叶果?"

  芮玮道:"只因大师企图不利于我,晚辈不得不加以反抗。"如梦道:"你想谅宥,就得一切听我摆布!?

  芮玮摇头道:"芮某尚不致傻到这地步。"

  如梦冷笑道:"你以为落到我心中,将遭危害么?岂不知贫尼出家人慈悲为怀,只要你意诚忏悔,贫尼,会谅有你们。现在看来,根本无意忏悔,这谅宥两字是不可能的了。"芮玮早就不满如梦老好巨滑,毫无出家人的心肠,听她这番说词,还以冷笑道:"若说大师能够慈悲为怀,芮某大有疑惑,曾记大师说过慈悲两字,贵庵尚且修炼不够,所以不能以佛视众生来解释慈悲,为了不准我与素心见面,大师说出这种话来推辞,晚辈怎敢再信大师慈悲为怀?

  "再说大师的行为,见危不救,落石下井,晚辈与白姑娘,高姑娘差点丧命,哼,哼,晚辈再不敢将性命交到大师手中!"如梦见芮玮在如幻,破嗔,破悲面前揭穿自己恶毒的底细,喝骂道:"小贼,我要擒你易如反掌!"芮玮看透如梦大师心黑手毒,打着出家人招牌,暗地里无所不为,他亦是年轻气盛,冷冷回道:"小贼,谁是小贼,岂不闻子曰:老而不死谓之贼,老贼两字倒甚符合大师真正的身份!"如梦大师气得自眉掀动,手指着芮玮久久不语。

  如幻走上前道:"芮施主,你这样说话太不应该了。"芮玮索性把一切豁出去,问道:"怎么个不应该。"如幻道:"施主盗七叶果的行为,事实确在。"芮玮道:"不错,可是芮某却非小贼,不过替家母取回失物而已!"如幻惊道:"令堂是谁?"

  芮玮道:"家母姓陈上淑下贞,七叶果是家母之物,贵庵主持从家母手中夺去,不知贵庵主持这行为该是不该?"如幻万想不到年年来要七叶果树的黑衣长发女竟是芮玮的母亲,至于七叶树到底是不是经官送给如梦大师的,她不清楚,呐呐道:"这个,这个……"如梦大师突道:"如幻退后。"

  如幻不便再插身其间,退到一旁,如梦道:"陈淑贞当真是你母亲?"芮玮道:"在下不至于不屑到乱认别人为自己母亲的地步!"如梦冷冷道:"这到好,咱们放手一搏吧!"

  芮玮道:"师出何名?"

  如梦道:"到底你是小贼,还是我是老贼,由这一战来决定。"芮玮道:"大师的意思,大师胜了,就证明七叶树的确原本是简药官送你的?"如梦冷哼道:"不错,倘若我败了,那就算我瞎说,而从你母亲手中夺来七叶树的行为就算不该!"芮玮不客气道:"老贼两字也当之无愧罗?"

  如梦一庵之主,数十年来身位尊贵,那尝受过后辈们的不尊,指着芮玮,气咻咻道:"小贼,本庵主今天定不容你安然离开此地!"芮玮笑道:"芮某已不打算生离此地,可是小贼两字别叫的太早,倘若我胜了,明正言顺地替家母取回失物,小贼的称呼倒要请大师收回!"如梦呸的一声:"梦想!莫非你还想要我道歉小贼两字叫的不对么?"芮玮道:"对与不对,孰是贼孰不是贼,就看手底上的真章吧!"他心头毫无把握战胜如梦,但这一战就是明知不敌亦要尽力而为,因这一战等于代母亲一战,胜了,无论再有什么理由,七叶树归母亲所有,届时盗七叶果的罪名便不成立了,尔后,纵然七叶果落到她如梦手中,亦得归还自己的母亲。

  如梦不将芮玮看成真正的对手,冷笑道:"你想侥幸得胜么?"芮玮道:"固然想,我胜了,还有一个请求。"如梦冷哼连连道:"可是想叫我将你女儿和她母亲放了?"芮玮道:"正是这个请求,大师答不答应?"

  如梦异想天开,不耐烦道:"此时言之过早,你有本领胜了我一招两式再说。"芮玮道:"莫非大师不敢答应?"

  如梦怒道:"小子,不要过于梦想,快说,你要与本庵主比什么,本庵主无不奉陪!"她太托大,完全不将芮玮看在眼内。

  芮玮没有十分把握,故甚谨慎道:"比剑如何?"如梦道:"如幻,去取剑来!"

  如幻飞奔而去,不一刻取来两把剑。

  如梦接到手,一把抛给芮玮,双方同时拔剑出鞘。

  芮玮一剑在手,先不求有功,展出那招御敌不破的架式。

  如梦微微一怔,暗忖:"这架式好生眼熟?"

  她仍不在意,握剑一挥,平平举起。

  太阳门剑法其次,掌法为上,而月形门恰好其反,掌法次之,剑法,刀法为上。

  故而如梦这时以其短攻人之长。

  海渊八刀为月形门刀法之精最,每当两门相争之时,月形门一展海渊刀法,太阳门宁弃兵刃,以双掌对敌。

  这样各展绝技,太阳门反不觉兵刃强甚,而能与施展海渊八刀的月形门弟子战个平手。

  如梦自弃精绝的掌法,任芮玮选择,以剑法比输赢,倘若她弃剑不比,便是输了。

  如梦不知厉害,也没想到对方会以月形门海渊八刀为底子的海渊八剑,只当月形门秘术随那玄龟集的失踪早已失传,否则的话,她宁愿故示大方,弃剑以肉掌奉陪了。

  等双方一交手,如梦所展剑法屡攻不入,才知芮玮所施剑法为月形门海渊八刀中一招无破绽可寻,防守至坚的一招,亦就是喻百龙传他的不破剑。

  此时芮玮已得海渊八剑精髓,招招融会贯通,比之喻百龙传他时,不破剑之威力,何止增加数倍。

  十招下来,芮玮已有信心,不破剑中一招无敌剑攻出。

  此招一出,大有石破天惊之势。

  如梦勉强架下,暗忖芮玮剑法不在万不同海渊八刀之下。

  她已是骑虎难下,弃剑换掌,别说等于败了,也无机会让她顺利弃剑,只因一当她弃剑,势必被芮玮的攻势所伤。

  如梦辈份何等之高,心忖:"不知他是万不同的第几代弟子,纵然他练全海渊八剑,我就无法敌过么?"于是尽展所知剑法之绝招,力敌海渊八剑。

  跟着无敌剑,芮玮续攻洪水,大愚,伤心,大龙四剑,每一招无不是惊天动地的高招,尤其现今的芮玮已非昔年吴下阿蒙,招招当今世上,难有人抵挡得下。

  如梦大师的确有她厉害的地方,五招攻下,竟能有惊无险,当今世上除她怕无第二人能够如此了。

  一侧如幻、破嗔、破悲看的目眩神摇,实想不到芮玮有这手无敌的绝招!

  芮玮五招无功,只剩下在谷中才学会的最后两招,亦就是聋哑二叟所命名的杀人、大乐两剑。

  为了这两剑无人传他,芮玮剑法一直不到登堂入室、炉火纯青的地步,野儿赠他剑谱,依谱在谷中学会,这两剑对他虽是新学成,却因这两剑贯通整套剑法,反而所悟最多,似乎将海渊八剑所有的精华全部积在这最后两剑上了。

  所有剑法是最后几招特别厉害,海渊八剑本无先后次序之分,各剑威力皆一,唯当八剑练全才融会贯通,各剑威力陡增,而排在最后一剑的招数,威力自然较之先七剑稍高一筹。

  芮玮将大乐剑排在最后一招,杀入剑攻完,如梦己是招架得黔驴技穷,但见芮玮大乐剑一出,如梦架得半招,暗忖:"吾命休矣!"芮玮并非赶尽杀绝之人,再者如梦到底是素心的前辈,素心是她庵下弟子,不看僧面看佛面,芮玮手下留了情,剑过之处,只在如梦颈脖上留下一道血痕。

  如梦垂剑而立,似乎觉到颈上剑伤,如泪的鲜血一滴滴淌下,其实并无鲜血,只是她心里在感觉着这无法消失的败着。

  芮玮不杀他,她毫无感激之意。她自觉活得够了,百龄之人还要受战败之耻,实比当真杀了她更要难受!

  芮玮将剑抛落,抱拳道:"大师,请问能不能放人?"如梦也将剑抛落,表示服输,拍掌道:"破悲解穴放人。"慈悲庵执法弟子——破悲,将白燕放下,解开她昏穴,白燕醒来,关切地呼道:"我的女儿!"她一上峰即被如梦大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制住昏穴,此后一切不知,当然也不知适才一番恶斗了。

  如梦又一拍掌道:"如幻,还她女儿!"

  白燕抱起女儿,恶狠狠地瞪了如梦一眼,低声说道:"总有一日……"芮玮劝道:"白燕,算了!"

  白燕心高气做,她无影门何尝受过别人的欺负,怒道:"你算了,我白燕不会就此算完!"说完,掉头飞奔。

  芮玮叫道:"慢着,我还有话同你商量。"

  白燕飞奔如故,芮玮想同她和好,共御无影门,他虽然不爱白燕,为了儿子,女儿,无论如何要迫她回来。

  但等他起步追赶,忽闻如梦道:"回庵!"

  破嗔挟着素心,破悲押在一旁,两人同时起奔,芮玮倏地掉步。问道:"怎么不将素心解开穴道?"如梦抢上前来,护住破嗔,怒目道:"芮玮,你管的大多了!。

  芮玮道:"我不能不管,请将素心放下。"

  如梦断然道:"不放!?

  芮玮大怒道:"为什么不放!"

  如幻见争端又起,好心道:"芮施主快去,白姑娘奔不见了,"芮玮不见素心平安,焉能就去,屹立不动。

  如幻道:"你放心,咱们不会屈待素心。"

  如梦冷笑道:"这可不见得,素心有罪待判!"芮玮大声道:"什么罪?"

  如梦道:"因她之故,本庵遭受数十年未有之惊动!"芮玮怒而长笑一声道:"这真是欲加人之罪,何患无辞,大师,你不如说,因她之故,惹出这我人来,而遭战败之耻!"如梦厚颜道:"此亦一罪,有劳施主提醒,让开!"芮玮道:"大师当真要加罪素心!"

  如梦厚颜道:"施主让不让道?"

  如幻上前排解:"芮施主,请先让过一旁,我如幻以性命保证素心的安全。"芮玮道:"好,如幻大师,我相信你,我在慈悲庵峰下,静候三日,三日后不见大师带来消息,届时另当拜见。"他心想如梦气在头上,此时索回素心,如梦决不答应,免得双方恶化过深,敌对起来,自己决无把握夺下素心,有她如幻保证,深信素心不会遭到不测。

  如幻更待如梦去后,低声向芮玮道:"三日后,庵主气消下去,素心愿意的话,我带她到峰下与你相见,如何?"芮玮抱拳道:"一切有劳大师好言,素心无罪,万不可令她受何委屈。"如幻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有我老面子在,庵主不会对素心怎么的。"三日后,芮玮焦急地徘徊在慈悲庵峰下。

  直到太阳西下,才见峰上掠下一条人影,芮玮欣喜迎上,唤道:"如幻大师。"如幻神情颓废地坐到地下,喃喃道:"完了,完了……"芮玮大急道:"可是素心遭到不测?"

  如幻自语道:"她变了性,完全变了,生似换了一个人!"芮玮急道:"谁?谁?"

  如幻双手捂面道:"如梦,如梦,贫尼以前的小姐。"好半晌,放下双手,神色镇定下来,缓缓道:"施主可知月形门中万不同此人吗?"芮玮点头道:"晚辈败如梦大师的剑法就是从他海渊八刀化出。"如幻道:"小姐说你是万不同的弟子。"

  芮玮摇头道:"万老前辈早去世了,我那有福份做他弟子。"如幻叹道:"小姐却坚决认定你是万不同的弟子,她说万不同派他弟子来侮辱她。"芮玮道:"可是指我用剑战败她这点?"

  如幻点了点头。

  芮玮有气的笑道:"我若当真是万老前辈的弟子,何不学的是刀法,而所学的是由八刀改成的剑法,显然,我所学的海渊八剑并非万老前辈所亲传的了。"如幻唉声叹气道:"我跟她解释这点,她偏不信,只说万不同刀剑两绝,海渊八刀已是武学至高之理,变剑来使亦无不可,而万不同教你用剑,就是故意叫她认不出来。"芮玮连连摇头道:"那有这种道理,万老前辈为何不叫她认出我所会的海渊八剑就是海渊八刀?"如幻:"小姐的意思,万不同隐藏八刀的目的,教她认不出你是他弟子,只当他早已去世,其实他仍活在世上。"芮玮没好气地叫道:"笑话,笑话!万老前辈不知死了多少年,连骨头也再找不到一根。"如幻惨然道:"小姐的想法尽往牛角尖钻,如今她已派出破嗔,破悲,通告所有太阳门弟子,百年禁制解除!"芮玮道:"百年禁制?这,这其中有什么内情?"如幻叹了口长气,缓缓追述道:"这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那时小姐只有十八岁,却正当月形门与太阳门双方明争暗斗得激烈的时候。

  "其时月形门与太阳门已结怨数代,双方恶争数十次都不分上下,到万不同父亲万有全主持月形门,双方均衡之势忽变,而后两门每次恶争皆是月形门大占优势。

  "原因万有全新创一路刀法,名叫海渊八刀,他门下弟子大都会上一刀两刀的,每当恶争时,月形门弟子一展所会的一招海渊刀法时,太阳门弟子不死即伤。

  "就连太阳门掌门亦因万有全新创那路刀法,而致每战每败,这情形于太阳门十分不利,倘若再这样打儿战败下去,太阳门势必被月形门消灭不可。

  "那时太阳门掌门就是我家老爷,他唯一爱女,我家小姐,如今的如梦大师。

  "我家小姐年轻时美貌如花,本可寻一如意郎君双宿双飞,月形门门规一向严正刚厉,也不致将上代仇怨结到小姐身上。

  "那知小姐偏偏爱上月形门万有全的爱子万不同,而万不同他也顾不上小姐是对头的女儿,几乎日日和小姐幽会相见。

  "他两人相恋本是件秘密,只有和小姐亲同姊妹的我知道,可是秘密终有泄漏的一天,一日两人幽会被老爷撞见。

  "老爷自然认得万不同是万有全的儿子,以老爷刚烈的脾气发现独生爱女与仇人儿子相恋,一定雷霆大怒。

  "岂知老爷不但不怒,反而和颜悦色的询问小姐是不是真的爱上万不同,小姐顾不得羞耻,直认此生非万不同不嫁。

  "奇怪,老爷竟答应小姐,说也好,就由你两人成婚,了结太阳门与月形门数代的仇恨。

  "小姐芳心大悦,只以为父亲自知无法和月形门抗衡下去,从此两家结亲,免得太阳门由此一蹶不振,而终被月形门消灭。

  "其时太阳门所有弟子死的死,伤的伤,已不成一门一派了,月形门本可一举歼灭,唯因万有全心地慈善,据说他曾向老爷发下通碟道:只要太阳门弟子不再为非作歹,独霸江湖,可弃去世仇之见,双方言和。

  "可惜老爷利令智昏,总想消灭月形门后再称霸江湖,而不惜出卖自己亲生爱女,施下一条绝毒之计。

  当那大喜之日,可怜小姐只当嫁的是万不同,洞房花烛之夜,喜娘递给她一盅茶解渴,那盅茶喝下去,神智迷糊,到底是谁来揭她盖头红中一点也不清楚,而只以为与她心爱的情郎过了一夜。

  "但等第二天醒来,枕畔是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哪是自己日思暮想的意中人?"芮玮听到这里,暗暗一叹,他知道那中年人是谁,心想:"如梦大师的父亲,施下这条不顾女儿幸福的毒针,万万不该!?

  更想无名老人万不同见到自己的爱人变成父亲的爱妾,将是何等的痛心呀。

  如幻道:"木已成舟,小姐要抱怨也已晚了,一位女子迟早要嫁人,虽不是自己意中人亦是无可奈何的事,小姐只恨父亲不该骗自己说嫁的是万不同,其实是位绝不相识的陌生人。

  "小姐不识那中年人是何等人,而那中年人亦不知是太阳门之女,只当小姐是位小家碧玉,由媒人说合娶了过来。

  "而他爱子还庆幸父亲从此不再鳏居,只因那中年人早年丧妻,仅遗一子一女,以他成就为解晚年寂寞,实该纳一爱妾。

  "他却万想不到所纳爱妾,不是普通小家碧玉,实是对头的独生爱女,更是与自己爱子相恋甚久的情人!"如幻追述到此,神色痛苦的顿了一顿,问道:"芮施主,你已知那中年人是谁了吧?"芮玮点了点头。

  如幻不值她老爷所为,摇了摇头,又道:"这是石二鸟之计,老爷瞒着万有全那方,也瞒着自己爱女,更恶毒的卖通喜娘,给小姐喝一杯迷茶,否则的话,小姐认出新郎不是万不同,还来得及挽救,再怎么说万有全绝不会抢占自己儿子的情人呀!

  "到第二天一切都晚了,等发现来拜后母的年轻人竟是万个同时,她差点因此昏倒,万不同更是血色煞白,却不揭穿小姐真正的身份,从此他俩人都瞒着万有全,暗地里痛恨命运的作弄,彼此日久后旧情复燃!

  "这一切算计早在老爷意料之中,一月后老爷命入暗暗通知小姐偷盗月形门秘术,救太阳门的没落。

  "这是老爷第一计,另一条毒计,要小姐分裂万有全父子俩人感情,使他月形门自相残杀,自取灭亡之道!

  "小姐自不会做出这等恶事,断然拒绝。那知半年后老爷又派人来道,若不速盗月形门秘术,使得太阳门暗习月形门绝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话,即揭穿小姐与万不同暗恋之事!

  "小姐这一生最不该的即是嫁给万有全后,又与万不同苟合,这也是万不同的不对,岂能与自己父亲的爱妾暗通,有罔人大道!

  "其时小姐沉落欲海,陷足已深,竟为了眼前好景,答应老爷盗取秘术,却也提出一个条件,要她父亲将掌门之位让给自己。

  "这也是一个报复,报复老爷的不仁,逼他让出宝座,老爷却不在乎这点,宝座让给自己独生爱女又有什么不可以的,他只要看到世仇在自己手中灭亡就一切都满足了。

  "于是老爷将太阳门掌门信物金钢坚让给小姐,同时通告本门,小姐接任本门一事。

  "而小姐不负她父亲所望,盗得月形门秘术——玄龟集,送到太阳门,从此太阳门弟子通晓敌人秘技。

  "可是还是不行,太阳门每战必败,原来玄龟集中虽载有海渊八刀之名,其练法与功效却远不如月形门弟子所使。

  "老爷再度遣人暗嘱小姐速盗海渊八刀真本,其实海渊真本记在万有全脑海中,谁也盗它不去。

  "原来海渊八刀为万有全所自创,他融会家传秘技,创出这套海渊八刀并无绘本,他怕八刀流落敌人手中,不着绘本,且顶多只传自己弟子两招,连亲生儿子万不同仅习三招。

  "小姐屡次向万有全套问海渊八刀真本,引起万有全的怀疑,他见对头弟子深晓本门秘技早有所疑,再见小姐套问连自己儿子都不敢轻传的海渊八刀焉有不怀疑之理。

  "小姐是个聪明人,惊觉到有所不对,这边她父亲又逼得紧,无法之下,怕和万不同的奸情拆穿,干脆诱拐万不同逃亡,以偿从此高飞的宿愿。

  "但他两人能逃得过眼线遍及的天下月形门弟子的追踪?万有全追到他两人,面对自己亲生儿子,面对自己的爱妾,真是痛苦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万不同深爱小姐,当时把一切罪过承担到自己一人身上,叫他父亲要杀,杀自己这个不孝之子,千万不能伤了小姐。

  "万有全见儿子陷溺已深,他不知小姐以前就是儿子的情人,说道:儿子呀,你不能中了敌人之计。"他只说这么一句话,从怀中掏出一本绢册:一张满是鲜血绘成的海渊八刀秘术的绢中。

  "将那样东西丢到万不同身前,倏地一掌击倒小姐,左手从腰中拔出匕首,深切入自己腹中。

  "万有全以为杀了小姐,临死前惨笑道:淫妇,咱们一起到阴间去!"据说他爬到小姐胸前死去!"

  芮玮忽然说了一句:"万有全真正爱上了你家小姐!"如幻点了点头:"这点,小姐自己承认,婚后万有全对她呵护有加,确是深深爱上比自己小上一大截的年轻妻子。

  "他不能原谅小姐的罪行,所以杀了小姐,但也陪她一死,不论他切腹自杀的用意如何,但见他临死前爬到小姐胸前,可见有同死齐归之心。

  "万不同眼见一幕惨剧在眼前发生,迷迷糊糊的拣起那本绢册,那张绢巾。

  "绢册上有老爷批的朱砂手注,写道:本门弟子一律传习,以便通晓敌人之术。后面盖有太阳门掌门之印。

  "那册就是小姐所盗月形门武术总鉴——玄龟集!也不知万有全如何从敌人手中夺回。

  "万不同见到本门秘术落到敌人手中,焉有不明白之理,同时想也明白万有全夺回这本玄龟集给他看的原因了。

  "其时,太阳门所剩下的精锐也全部追踪到,老爷看到万不同的手中的绢中正是载着苦苦追求的海渊八刀,即命所有弟子围杀万不同。

  "万不同以一当百,他满怀痛恨尽此一役发泄,那一战杀得天昏地暗,太阳门不但未捕着万不同,被他逃脱外尚被杀六十三位高手,连老爷本人亦身负重伤。

  "此一役太阳门元气大伤,从此无力重振,至于万不同脱役,下落不明。

  "余下太阳门弟子救回老爷、小姐,敢情万有全舍不得一掌震毙小姐,掌下留了情,小姐并未死去,等小姐伤势疗治好,老爷却死了"小姐正式接掌太阳门,她存着万不同在世之心,完全遣散太阳门,俾便以后好向万不同解释,不是为了太阳门之故而卧底到月形门,更非有意盗取玄龟集。

  "当年小姐遣散太阳门不是一件容易之事,要知太阳门弟子广散天下,凡太阳门弟子所在之处,皆是雄霸一方的人物。

  "小姐有鉴于此,强命所有太阳门弟子,此后行事不准再称太阳门弟子,若敢打着太阳门招牌为非作歹必不饶恕。

  "有那与老爷平辈的弟子,更有老爷前辈的太阳门不服小姐毁了太阳门基业,小姐就道:"在我未死之前,谁敢叛我意思,便是违弃门规。""小姐定下百年禁制,意思凡太阳门老前辈人物不准出世,那些魔头因见小姐尚有老爷死党卫护,再者不敢正面与掌门为敌,虽不服小姐所为,纷纷归隐。

  "这多年来由于小姐压制之故,太阳门声名渐渐消失,至今江湖上不复闻太阳门三字。

  "至于月形门万有全死了,万不同也失踪,无人出来领导,大家彼此不服,为争掌门之位,互相残杀,结果倒如老爷生前所望,自形消灭。

  "其后十年小姐遍寻万不同下落,万不同好似一阵烟般消失,本来还有点讯息可查,慢慢虽也不知万不同这样面貌的人到那里去了。"芮玮道:"自那一战后,万不同杀死太阳门六十三位高手,自己可是负了重伤?"如幻道:"据说万不同虽不至于当场死亡,参加该战弟子推测活不长久,因此之故,十年后小姐找不到万不同下落,只当他真的死了,落发变成如今的如梦大师。"芮玮道:"其实万老前辈并未死去,仍活在世上,且活了很久才去世。"如幻道:"这就是万不同的不对了,他未死当知小姐遣散太阳门的用意,难道还误解小姐嫁给他父亲为了太阳门卧底,盗取月形门秘术?"芮玮摇头道:"万老前辈谁也不误解。"

  如幻道:"不误解为何不出来与小姐相见,小姐落发为尼的心意,他还不知道吗,固然小姐嫁给他父亲不应该,可是他应知当初小姐嫁的只当是他呀?他要是不原谅这点,为何又与小姐偷偷苟和?"芮玮静候她一一说完,才道:"他要是能够误解如梦大师,也当知自己姓什名什了!"如幻一怔,惊道:"莫非万不同,他,他,变成什么都不知的白痴?"芮玮叹道:"倒不致成为白痴,中间往事皆忘,我想一个人受了极大的打击,又受危殆的创伤,能够侥幸活住,头脑却受不了,或许万老前辈根本不想回忆往事,往事于他是段污痕,再加创伤深重,就连姓氏都忘了,而至死也无能回忆!"当下芮玮把胡一刀得海渊八剑实是张玉珍从胡一刀处骗来刀谱,改成剑谱,胡一刀因此丧生,而非万不同为了怕如梦大师发现自己活在世上改刀为剑。

  如幻听完,击掌叹道:"小姐她偏偏认为万不同仍在世上,她听秦百龄说月形门复出就已心动,不加考虑的将太阳门掌门信物传给秦百龄,这固然可说秦百龄机缘凑巧,恰好找到你闯了三关,小姐不能背誓,只得令太阳门复出。

  "但今天派破嗔,破悲传令通告所有归隐的昔年太阳门下魔头出山,以前所提的百年禁制解除就下该了。"芮玮道:"如梦大师为何坚认万老前辈未死?"如幻道:"她见你能够使全海渊人剑,不是万不同本人传你,怎么可能,她知道世上除万不同手上有海渊八刀绘本真本外,不可能再有人会海渊八刀了。""天下唯一能使全海渊八刀的万有全明明死去,海渊八刀是他自创,仅留下一张血绘成的绢中,这绢中也明明在万不同手中,现在忽然冒出你会海渊八刀改成的海渊八剑,就是我当时也怀疑是万不同传你的,谁知其中还有几个曲折!"芮玮道:"如梦大师百年禁制解除,莫非要令所有归隐的太阳门弟子出山与万不同为敌?"如幻道:"因爱成恨,小姐完全变了性,她对我说万不同竟躲她几十年,既不谅解她,又传你海渊八刀来战败她,她忍不下这口气,要大乱整个江湖好好对付万不同以及他再传的月形门弟子!

  "她还说另一位高姑娘会四照神功也是月形门弟子,月形门竟连四照神功也练成了,可不得了,太阳门再不倾力而出,不数年势必让月形门独霸江湖!"如幻略略一惊,又道:"纵然万不同仍在世上,纵然万不同迄今不谅解她,人都是百来岁的年纪了,还争什么,眼看昔年归隐的太阳门弟子一一复出,江湖怕要大乱矣!"

第八十九章 左手刀

  据传月形门在长江一带复振,然而非正义之力,亦不过为非作歹之徒!"芮玮大声否认道:"长江一带并非真正月形门弟子,仅是得着玄龟集,借以出世,组织一股恶势力!"如幻叹道:"那真正月形门在何处?"

  芮玮倏拔出一直插在腰中的左手,凌空一抓,顿时一股暗劲潜出,哗一声抓裂远隔丈外的山岩。

  如幻惊道:"你已练成凌空碎石功!"

  芮玮豪气纵横:"我这左手便是月形门真正弟子!"如幻道:"自你脱困为何一直将左手插在腰带中?"芮玮道:"我曾向素心的姐姐发誓从今后这只左手就不用了。"如幻道:"你以后用它,不是毁誓言?"

  芮玮道:"我以后用它时并非代表自己而是代表月形门弟子!"如幻道:"你一人之力如何能与整个太阳门抗衡?"芮玮坚颜道:"晚辈自信可以组织一股正义力量!"如幻击掌赞道:"好!我相信你自信定可达成,当年太阳门为祸江湖有月形门牵制,如今太阳门复出仍有你这左手月形门弟子在!"芮玮道:"素心现今如何?"

  如幻迟迟道:"你,你放心,素心没有危险。"芮玮疑惑道:"大师此来,仅为告诉如梦大师解除百年禁制一事么?"如幻见他疑惑,坦然叹道:"另有一事,小姐她坚定不肯放过素心!"芮玮情急道:"素心到底怎么了?"

  如幻摇头道:"小姐未出江湖,造成杀戮前,第一个扬言要拿素心开刀。"芮玮大怒道:"在下决不容她杀死素心!"

  言罢,飞步掠至峰下,预备飞纵上去。

  如幻抢上,拦阻道:"你不能上去!"

  芮玮怒道:"为何不能,难不成就让素心死在如梦手中!"如幻道:"小姐道,只要你敢再踏入慈悲魔一步,立斩素心。"芮玮悲痛道:"我不上去抢救素心,素心迟早仍旧要丧命她手中。"如幻道:"记得我曾以性命保证素心的安全么?"芮玮道:"如梦不听你劝解,怎会再听你之意。"如幻道:"至少我与她已有近百年的相随之情,她当真非杀素心不可,我立即自刎她眼前,看她忍不忍再杀!"芮玮摇头道:"事情倘若真正发展到那地步,不是白白损失大师一命。"如幻叹道:"我百龄己过早该死了,至于你年轻有力,尔后重担在肩,不能因而冒然上峰,一有个二长两短,有负你一番身手与抱负。"芮玮再三考虑后,叹道:"大师,晚辈听您吩咐。"如幻十分,慰道:"你能相信我,很好,很好,你快走吧,正义之师待你组成,莫负我望,也莫让未来江湖遭受血腥的劫难。"突于此时,峰上掠下一名慈悲庵弟子,传道:"庵主有令,传所有弟子规刑。"如幻栗声道:"谁,谁将受刑?"

  那女尼冷冷道:"素心!"

  如幻大惊道:"庵主疯了,她,她敢如此倒行逆施……"说着急纵上峰。

  慈悲庵前广场上所有慈悲庵弟子团集,当中一张高椅上坐着如梦大师,冷漠地望着前面。

  前面两名女尼双双架着被制穴道的素心。

  如梦厉声道:"素心,你知罪否?"

  素心神色不服道:"弟子所犯何罪?"

  如梦狡好道:"你私痛本庵敌人!"

  素心气得流出眼泪道:"弟子不知何谓私通?"如梦道:"本庵来了三位外敌欲盗七叶果,是不是?"这是事实,素心点了点头。

  如梦冷笑道:"好,七叶树本庵至宝,外人觊觎,且来偷盗便是敌人,而你认识其中一位男盗是不是?"素心道:"他不是盗贼之流,庵主不能……"

  如梦厉声斥道:"不准多说,我问你认不认识他!"素心又点了点头。

  如梦道:"亏好我预先防范,困住他三人,你明知来敌要盗七叶果,却存心搭救他三人是不是?"素心才一启唇欲争辩,如梦喝道:"闭口,你只要点头摇头就行!"素心见如梦一反常态,变得无理之至,不让自己解说,气愤得用力一点头,心忖:"随你爱怎么定罪就怎么定罪吧!"如梦冷哼道:"既识来敌,又思救敌,焉知双方未事先勾结,这就是私通。本庵清规一向严正,你招子不亮,认敌为友此一罪;救敌成功,使敌脱困因此又一罪!""两罪相加刺目,断手,行刑!"

  如幻正好赶上,闻言高呼:"且慢!"

  如楚不悦道:"如幻你要阻拦行刑么?"

  如幻见如梦变得恶毒如斯,气怒得直摇头道:"我不阻拦,我不阻拦!"如梦道:"那好,不用耽搁立就行刑,以正本庵清规!"如幻大声道:"庵主,你当真要刺瞎素心双眼,断她双手?"如梦冷冷道:"本庵清规不得不正!?

  如幻道:"行刑可否慢一步?"

  如梦怒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如幻拔出一柄匕首道:"素心行刑前,先让我死在庵主眼前。"如梦震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幻苦笑道:"我以残老之命换取素心,庵主不是不知我曾向芮玮施主以性命保证过!"如梦竟然冷笑一声道:"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饶恕素心?"如幻脸色惨变,实想不到如梦变得冷酷如斯,一时心中难过万分,说不出半句话来。

  如梦道:"我劝你不要以死来吓唬人,纵然你陪上一命,我仍不会饶恕素心的。"好一阵如幻从牙缝中迸出声音道:"噢,噢,小……姐,如幻白随了你一辈子……"语音未毕,手中匕首猛地向腰眼处戳去,以如梦身手应能抢救,但她却无动于衷,反而挂着冷笑,似不信如幻当真就白白牺牲一命。

  然而如幻手下没有半点迟滞,匕首不差分毫地自戳在腰眼要穴上,她凄惨地瞥了如梦最后一眼,咕冬翻倒,气绝死去。

  这时如梦脸色微惊楞,但瞬间闪过,换上令人难以置信的恶毒色,叫道:"好呀,如幻你竟敢真的一死来顶撞我!"当着众弟子面前,如幻的死等于一种反抗,她越想越气,大叫道:"行刑,行刑!"执刑弟子不敢迟延,正要拔出行刑用的戒刀来,倏地一条黑影急闪到,"拍""拍"两掌,顿见那两名执刑弟子的身体如断线风筝飞起,摔到数丈开外。

  来人芮玮,他始终不放心暗暗掠来,可惜到的太迟了,如幻业已自刎而亡,这激起他满怀悲愤,所以一上手便先掌毙两名执刑弟子。

  慈悲庵所有尼姑成马蹄刑围观,芮玮来得太快,无一人能够及时抢上阻芮玮的行动。

  芮玮解开素心穴道后,这一刻后路已被两侧的尼姑围上堵死,芮玮低声吩咐素心道:"你紧随我身旁,一起冲出去。"如梦大声叫道:"芮玮,你来得去不得!"

  芮玮怒声回道:"倒不见得,挡我者死!"

  "死"音才落,一招飞龙步掠到一名执剑的尼姑身前,那尼姑只觉眼前一花,手中剑已被芮玮夺去。

  芮玮一剑在手,精神大振,大步走向前去,素心空手随后。

  围堵前面的尼姑训练有素,手持兵刃静立不动,但等芮玮走近二丈,纷纷散开阵式,成个品字形攻到。

  芮玮三面受敌丝毫不惧,剑起处,一道寒光,立见数名尼姑惨呼退下。

  这招无敌剑本已厉害,此时芮玮练全八剑更是精进,慈悲庵弟子虽然个个武功超凡,却那是敌手。

  芮玮不愿多杀无辜,所退下的尼姑仅仅负伤,他要不留情的话。没有一个负伤的尼姑能够退下了。

  芮玮接使一招洪水剑,回手义是一招大愚剑。

  三招一过,首先围攻的十数名尼姑全部负伤退去。

  这一刻围堵的尼姑更多了,十数名受伤对来敌的声势不见多人影响。

  芮玮心忖:"不惨杀几个,她们是不会退的。"当下心头一狠,来敌攻到,不破剑才展半招,倏出大龙伤心两剑。

  其情之惨够伤心的了,大龙只斩二人,伤心那剑却一下砍死六名妙龄尼姑。

  这些惨死的尼姑素心俱都认识,此情此景她竟不忍的叫道:"芮玮,你不能这样手下不留情!"她心肠好,攻来的弟子却不管她,只见后面数名尼姑齐操雪亮的兵刃向她身后要害袭来。

  素心武功本是一流高手,然在慈悲庵弟子中平凡而已,她手无兵刃被武功不差上下的尼姑们杀到,实难抵敌。

  芮玮闻声翻身一招杀人剑,那数名偷袭素心的尼姑几乎同时一阵惨呼,齐皆到在死城报到去了。

  时间仅是刹那一刻,芮玮回过身来正面一招最具威力的最后一招大乐剑。

  大乐剑果然杀敌大快人心,顿见正面攻来的十三名尼姑被砍翻。

  芮玮七招骇人的攻势,吓阻对方,一时只知围住不敢冒死攻上了。

  鲜血汇流纵横,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二十多具惨死的尸体,芮玮甩了甩头,大步上前。

  围阻的尼姑纷纷后退,她们再不敢围挡芮玮的去路,到底性命是可贵的,芮玮杀人的剑法过于残酷,谁还敢轻撄其锋?

  一层层围堵退完,最后赫然一人当道而立,冷视着芮玮走来。

  芮玮丈外停止,一抱拳:"大师请让。"

  如梦大师冷电一扫素心,素心不寒而栗,差点膝下一软,跪拜下去。

  声音象恶鬼索命似的怨毒,如梦大师说了句:"你们两人死定了!"芮玮被那恶毒的语音惊得一怔,随即不示弱的猛一甩头:"大师要亲自再战一场么?"如梦大师不答话摸出一枚信炮,点燃弹到半空。

  信炮七彩缤纷下,三响爆开。

  不一刻所有慈悲庵内的留守尼姑,倾巢涌出。

  芮玮摇了摇头:"大师何苦让无辜的弟子们丧命,您老人家要替你弟子发点慈悲吧!"如梦大师冷冷道:"你有本领杀完慈悲庵弟子,才指望活命!"芮玮道:"贵庵弟子几人?"如梦大师道:"不多,足有千人!"

  芮玮暗暗咋舌,心想不用说自己无能杀这么多人,纵然一个个放手让自己杀,狠得下心肠?

  心生一计说道:"大师,不如由我两人战一场定生死如何,你胜了,在下与素心杀剐任便,你败了就不必再牺牲这些无辜弟子的性命,放咱们一马吧!"如梦似不愿与他单独斗,冷笑道:"你等着瞧!"顷刻所有尼姑:有老有少,有俏有丑,不下千人团团四周围拢,插翅难过。

  芮玮神色微惊,却大声叫道:"如梦大师,莫非你怕我海渊八剑,所以不敢跟我斗,害无辜的弟子来试我剑锋?"如梦咬了咬牙,仰首一声:"死墙!"

  顿见尼姑们纷纷走动,四下排出整整齐齐的行列来。

  素心栗声道:"咱们,咱们,果真死定了……"她心知这死墙阵并无多大玄奥,却是实实在在的阵法,绝世高手亦难杀过这种千人组成的死墙,但等四下合拢,不被战死,亦被千人踩踏而死。

  芮玮也看出死墙阵的厉害,故意狂笑道:"如梦大师,你怕我海渊八剑,在下就不用剑,在下相信仅凭一只手亦能战得过你,只是你,大师,纵如此,亦不敢同我斗!"如梦大师不能装死了,咬牙怒喝道:"芮玮,你未免太狂了!"芮玮笑道:"在下狂有狂的道理,大师可敢一试?"如梦道:"就这么说定?"

  芮玮道:"当然,你还怕我输了会赖?"

  如梦冷笑道:"谅你无能逃得过死墙!你输了,与素心两人乖乖就缚。"她要在杀死芮玮素心前,好好给他们一顿零碎苦头吃,否则死墙一发动,他俩人尸骨无存,反无多大乐趣。"芮玮道:"倘若我赢了呢?"

  如梦朗声道:"本庵主单独会战,他若赢了,你们迅速撤阵,任谁不准留难。"她不信芮玮空手胜得了自己,故而大方地命令所有尼姑。

  芮玮丢开宝剑,道:"大师,这就比吗!"

  如梦怒喝道:"抽出你的左手来!"

  芮玮抽出一直插在腰带中,肤色白得异常的左手来,却又把右手插入腰带。

  如梦大怒:"拿出你两只手!"

  芮玮洒脱的笑道:"在下说过只以一只手就能得胜。"如梦气极格格一阵怪笑,素心忍不住低声向芮玮道:"你不能如此大意,要知如梦大师的掌法天下无敌。"芮玮不在意的扬声道:"她无敌我亦无敌,你放心,我不会以性命当儿戏。"如梦冷冷道:"我倒没有听说月形门掌法能够无敌天下。"芮玮道:"武功本无无敌天下之理,月形门掌法不能无敌大下,你大师太阳门下的掌法亦不能无敌天下!"如梦轻喝道:"你怎知我是太阳门下,可是万不同派你来的?"芮玮淡淡道:"万老前辈业已去世数十年之久。"如梦呸的一声:"他想瞒我?哼,我知道他没死,是不是武功废了,所以不敢直接来找我,而命你以海渊八剑来侮辱我?""芮玮道:"信不信由你,万老先辈业已去世数十年之久。"如梦恨恨道:"他去世的话,说什么也不信,你是他的弟子,不是他亲传,天下谁能学会海渊八剑,万不同呀!万不同,你不该迄今不谅有我,更不该叫这小子来侮辱我!"芮玮叹道:"大师,我跟你说的实话,你若愿听的话在下将其中内情一一详述,那时你就知万老前辈确实死了,也该晓得解除百年禁制是多么不智之举!"如梦怒道:"可是如幻跟你说百年禁制之事,哼,这丫头到老来背叛我,自刎的活该!"芮玮闻声大怒,"大师,你可知本身是个最愚昧无知的人吗?"如梦被后辈斥骂愚昧无知,勃然大怒道:"万不同是我晚辈,你是万不同弟子,敢对我无理!"芮玮讥讽道:"大师,好意思说万不同是你晚辈?"如梦老脸一红叫道:"好呀,你还不承认是万不同的弟子,他是不是将他老底全抖给你听了?"芮玮一怔,为了逞口舌一时之快,现在更难使她相信万不同早已去世,而只当唯有万不同本人才能将他私事告诉自己。

  芮玮正欲解说其中一切,如梦喝道:"你再不拔出右手,莫怪我杀你如踩蝼蚁!"芮玮有气道:"大师只知月形门海渊八刀厉害,却不知月形门掌法更要厉害。"如梦揶揄道:"是呀,就请你代表月形门弟子双手同使更厉害的掌法吧。"她清楚月形门一切,绝不信月形门有什么厉害的掌法。

  芮玮道:"一只手大师已吃不消,何必再用两手,大师你拿出全力吧,识时务者为俊杰,免得败得太快,在你门下弟子注目下,过于难堪了!"如梦气呼呼道:"好个刁舌的小子,我看你如何败我!"只见她身体不动,双掌交错一拍,掌影重重中透出一股强劲无比的罡风。

  芮玮功力本不如如梦,然则他左手现具四照神功的功力,却胜如梦一筹了。

  只见他左掌迎着罡风一封,一撇,那等强劲之掌力被他轻描淡写地消饵于无形之中。

  如梦内心大骇,看来,这小子功力胜过自己,她仍有点不相信,芮玮曾与自己换过掌,虽能破得先天掌,功力却大大不如自己,那有一年不到,功力竟能大胜自己的道理呢?

  当下身体掠上,奇妙的展出一招费数十年心血所创,犹胜太阳门绝学——先天掌的厉害招数来。

  此招攻敌之妙,能使敌人全身有险,而又使敌人防无可防,纵然敌人使一招全身皆防的高招,亦能使他卖出破绽,一举成擒。

  如梦对这招满怀无比的信心,深信天下再精掌法者亦难安然无险,只要芮玮被自己拍到一处,功力再高亦难抵受得住,非被自己轻易擒住不可。

  她这招固然厉害,可说竭尽她一生的智力所创,敌人万无侥幸得脱之理,除有一种人,那因功力已到神奇的地步,却是于他无可奈何的。

  但这种人太少了,几乎没有听说过,意外碰到那人已是死活不知,多半是死了,如梦不信还有什么奇迹使芮玮能够脱险。

  然而芮玮就是那种人,如梦得知高莫静会四照神功,不惜狠下心肠一齐害死三人,却未能害死,反使芮玮困于深谷后,得到一半四照神功。

  仅这一半足够了,只见芮玮左掌神奇的穿出如梦的掌势范围,未等她攻到自己,先制住她肩头要穴。

  这一来如梦厉害的一招不及展完,已被芮玮左掌压制住,此时她焉能不骇然失色,拼住气血受损的危险,身体猛地一低,翻滚出芮玮左掌之制。

  如梦本不能脱困,有谁能在四照神功掌力下脱困,只因芮玮心肠一软,放她逃脱。

  在如梦被制的刹那,脸上失色、迷惘的情形,使芮玮不觉地心肠一软,到底如梦是个辈份太高的前辈,他忍得下心肠叫她当着门下弟子受活擒之耻吗?

  如梦滚出后,一挺跃起,脸色煞白的呼道:"四照神功!"这是第二次见到有人会使只听传闻中的四照神功了。

  芮玮冷冷道:"你也知道四照神功?"

  如梦余悸犹存地点了点头。

  芮玮道:"那么大师需不需要再战?"

  如梦大师无力的喝:"撤阵!"

  芮玮牵着素心右手,缓缓向前走去。

  围堵的尼姑闻令,纷纷让道。

  如梦呆呆地看着芮玮走出阵外,忽地努力的问了句:"神功可也是万不同传你的?"芮玮遥声答道:"不是!"

  他俩人渐渐没下山坡,不见背影。

  如梦仍是呆站着喃喃自语道:"一定是他传的,一定是他传的!

  她绝不信芮玮的四照神功不是万不同传的,只因四照神功的传说来自月形门,否则天下根本没有四照神功这名字。

  而太阳门弟子大多知道月形门中有种神功叫做四照之名,他们虽信可能天下有那种神奇的功夫,却不信月形门弟子有人会。

  他们只信这是仙家相授之术,要是月形门弟子会的话,他太阳门早被月形门消灭了。

  他们只当月形门弟子吹牛,向他世仇太阳门弟子吹的大牛,然在今天如梦是相信了,她再不怀疑月形门是向太阳门弟子吹牛了。

  事实俱在,月形门弟子芮玮会,还有一位高姑娘,她一定也是月形门弟子,她是芮玮的同门所以才冒险来救他,只可惜没将他两人害死在水牢中。

  月形门已有二入会四照神功,这是非常可怕的现象,如梦脸上透出恶毒的表情,蓦地双掌在空中一击,怒叫道:"绝不能让本门世仇在世上称雄!"门派的仇恨在她血液中奔腾!

  她浑然忘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就毁在门派之争中……

第九十章 鸿门宴

  汉阳,鹦鹉洲,长江铁网帮总堂的地方,也是月形门复门后的根据地。

  月形门久不闻出现江湖,当初铁网帮帮主宣布月形门在鹦鹉洲正式成立,曾轰动一时,武林人氏纷纷猜测:"为何亡没数十年的月形门再度成立?"这原因没有人真正猜测到,只知新任铁网帮主——老帮主黎昆的女婿是月形门的弟子,复门的目的,是身为月形门弟子应当的责任。

  "应当的责任",理由冠冕堂皇,就像父亲事业败没,儿子应该重振父亲昔日光辉。

  理由,众人猜测如此,据黎昆女婿对外宣布也是此意,然而简召舞心里明白,这理由狗屁不通。

  月形门对他没有丝毫感情存在,他也根本不承认自己是月形门弟子,不过学了一本玄龟集上的功夫。

  凭这点功夫,简召舞不屑以月形门弟子自居,更懒得一振亡没已久的月形门,他重振月形门的真正目的,收买人心。

  这些人,指月形门以前的旧有弟子,虽然月形门已亡七。八十年,简召舞仍信必有月形门弟子存在世上。

  他们不出江湖的原因,十成隐居遁世,倘若把这些隐居遁世的人心收买住,声威必定大振。

  隐居遁世的高人,他们的心任何高价难于收买住的,更难寻求,唯有一法,以重振月形门昔日光辉为饵,必能不费分毫力气一一钓住。

  果然不错,正如简召舞所料想,那些隐世的月形门高手念旧之故,他们的弟子或他们本人纷纷出世,投效简召舞所成立的月形门下。

  月形门一经正式成立的那天,立即名震江湖,因在成立的那日,月形门弟子各显奇功,使参加观礼的各派各帮各教弟子看得自叹弗如,他们离开后一传十,十传百,焉能不将月形门的名声,传说得大噪江湖!

  至于月形门掌门是谁,谁都知道是黎昆的女婿,黎昆死后新任的铁网帮主。

  但,他的姓名就没有人敢确定了,最初江湖皆知黎昆的女婿是掌剑飞芮问夫的儿子——一芮玮,然在月形门成立大典那天,"芮玮"宣告天下自己不是芮问夫的儿子,也不叫芮玮这名字,以前因为替世伯芮问夫报仇故,故称芮问夫之子,现在仇报过了,恢复自己真正的姓氏。

  这本不足为奇,只是简召舞却又不敢以"简召舞"三字宣告天下,所谓恢复真正的姓氏,仅一称号耳。

  "伴花君"三字很好听也很绮丽浪漫,江湖上无人不知伴花君的名头,也无入不惧怕伴花君可怕的声势,铁网帮的势力本已够雄厚,再加上月形门,谁也不敢与伴花君为敌了。

  自月形门成立后,鹦鹉洲变成神秘之地,再不象往昔,可随便武林豪客来往,不得月形门弟子的允许,纵然声名卓越显著的武林人氏亦不敢轻易踏上鹦鹉洲一步。

  可是这一天不同,鹦鹉洲这块禁地公开开放,任谁只要通报姓氏来历即可踏上鹦鹉洲道贺。

  贺喜的对象——伴花君,原因伴花君女儿弥月,简召舞为了满月的女儿大大铺张,几乎各大门派都被下了请贴。

  下午,天未黄昏前,渡船摆来两名身份特殊的人物,一位七、八十岁的老头;断了一臂,自称七残叟中的残臂叟;一位面黄肌瘦的尼姑,五十来岁,自称慈悲庵弟子。

  七残叟、慈悲庵的名气,不下他月形门的;论个人,残臂叟的声望高过新近成名的伴花君,虽然七残叟早已不在江湖走动。

  论资厉,慈悲庵早在江湖中建立威信,就拿江湖人氏不敢上慈悲庵来讲,远比不敢到鹦鹉洲来更具威严。

  铁网帮迎宾客,得知这两位大有来头的人物,立即以上宾之恭迎入鹦鹉洲——铁网帮总堂。

  这时贺喜的各路英雄到了甚多,百来桌的酒筵摆满各地,月形门弟子分在各桌招待,伴花君简召舞,自命不凡,不到酒宴开始,不亲自露面。

  黄昏,各桌酒筵已满,才见简召舞身着一件锦缎的红花长袍走出,各路英雄起立相迎后,简召舞笑吟吟道:"今日,小女弥月之喜,亦是本门复门周年纪念,敬请各位赏脸的朋友尽量开怀畅饮,招待不周,多多包涵。"这番话倒说得十分漂亮,也亏得简召舞特别高兴,否则这种话他不会如此客客气气他说出,至少也要带点目无天下的傲气。

  简召舞在首位坐下,酒筵未正式开始,迎宾客大声通报:"万里飞虹秦百龄率门下弟子贺喜。""万里飞虹"秦百龄,名头甚响,当年以神奇轻功及一套古怪的掌法,一日之间来往七处,挫败七位成名露脸的大英雄而名震江湖。

  "秦老英雄也来啦!"

  这一日总招待,铁网帮第二把交椅"笑天翁"吴南天,立即起迎,抱拳笑道:"秦老英雄驾到,本帮何等荣幸,速摆上桌!"一桌摆上,秦百龄大刺刺道:"一桌不够,请摆十桌。"吴南天笑道:"老英雄随来多少弟子?"

  秦百龄道:"本门前来贺喜弟子,不多不少,一共一百二十名。"举座闻言,齐皆一怔,心想没听说带这么多弟子来贺喜的道理,这倒不像贺喜,有点率众寻衅的味道。

  吴南天一边吩咐摆桌,一边语意深长道:"秦掌门今日何兴,率来这么多弟子?"秦百龄呵呵笑道:"怎样?贵帮怕被本门弟子吃倒么?"简召舞闻言不喜道:"请问秦掌门,贵门如何称呼?"秦百龄见简召舞坐着问话,冷冷道:"本门小门小派,名称何堪一道。"十桌摆好,秦百龄身后弟子鱼贯而入。

  吴南大明知情势不对,却不好阻止,要知前来贺喜者越多越好,虽然这种情况特殊,也非越理,反是一种贺礼甚恭的行为。

  一百二十名弟子劲装束服,带着各样兵刃,照说武林中带兵刃的贺客不算稀奇,只是一百二十位个个皆带兵刃,这就不寻掌啦。

  简召舞暗嘱门下弟子戒备,皱眉问吴南天:"此人到底什么来头?"吴南天低声道:"属下只知秦百龄在江湖上名头甚著,武功颇有几下。"简召舞道:"你难道不知他是那一门的掌门?"吴南天摇了摇头,惭愧地道,"年来仅知秦百龄在云贵一带成立一派,派名却不听传说,好象秦老儿有意不向天下宣布门派之名。"简召舞哼了一声道:"你去小心通知本帮所有帮众,严密戒备,再来贺客一律不令踏上鹦鹉洲。"吴南天呐呐道:"这样一来不是坏了帮主之兴?"简召舞冷冷道:"事急从权,哼,他们敢有什么异变的话,教他们来得去不得!"吴南天尚未走出总堂,外面帮众叫道:"不准进去,不准进去!"吴南天大惊,倏见厅堂外掠进五名女子,先前一人是位又丑又老的尼姑,后面跟着四位面蒙黑中的年轻女子。

  迎宾客慌忙上前禀告吴南天道:"来人不愿通报姓名,打伤本帮弟子硬闯而进!"吴南天双眉紧皱,问那名丑尼姑道:"大师为何不肯道出姓名?"丑尼姑道:"贵帮既开盛筵,广迎宾客,又何必要来客道出姓名?"吴南天道:"本帮虽然广迎宾客却怕宵小之徒闯进,大师倘若自认非宵小之徒,何不留下姓名,将来也好登门谢礼!"丑尼姑脸色一板道:"谢礼不敢,请问贵帮到底肯不肯招待咱们叨拢一顿?"吴南天薄怒道:"大师不道姓名来历,恕不招待!"丑尼姑冷笑道:"咱们此来并非白白叨扰,酒完后贫尼为你们大做法场时,一切免费!"吴南天一怔,怒道:"本帮要做什么法场,大师若不退回,莫怪在下无礼!"丑尼姑大声道:"妈啊,贫尼此来亦算贺客之一,倒要看你如何无礼斥退咱们?"简召舞忽道:"南天,赐坐,免得扰了小女弥月的喜意!"丑尼姑怪笑道:"对,对,这样才像话,还是贵帮帮主气魄够,那像你们狗腿子,招待还要来客道出姓名来历,简直小气得紧。"吴南天忍下怒气,吩咐另添一桌,急步而出。

  众人坐定,简召舞笑道:"各位尽请欢饮,本帮备有数百坛花雕,不愁饮之不够!"顿见十余名壮汉抬来一坛坛花雕,每桌一坛,封泥削去,酒香立时满溢大厅。

  丑尼姑那桌仅有她们五人,酒杯中虽然倒满花雕,她们却不举筷饮酒,一个个垂目端坐,说是叨扰那有不吃喝的道理。

  酒到一半,秦百龄忽然举杯走至首位,面向简召舞道:"伴花君,今日之筵可否来点余兴节目?"简召舞冷冷道:"莫非秦掌门有什高见?"

  秦百龄笑道:"不错,本人确有一点建议,我一百二十名弟子不能白白吃喝,这余兴节目就由他们凑合可好?"简召舞道:"你若有意助兴,尽请提示,本君必不教你失望。"秦百龄大笑道:"好,咱们先干一杯!"

  扬颈饮完杯中酒,又道:"余兴节目还请你掌门派下一百二十名弟子。"简召舞道:"节目如何?"

  秦百龄道:"就由月形门弟子与本弟子较艺一百二十场,以之助兴。"简召舞脸色一变道:"秦掌门此来有意较艺的罗?"秦百龄呵呵笑道:"非也,非也,这不过本人预先为阁下安排的余兴节目。"众人听到他两人对话,齐皆停杯注视,一名醉汉闻言大笑道:"不错,不错,秦老头的主意不错,比啊,比啊!"众人也有心在酒筵中看看热闹,反正不是自己比斗,输赢不关自己,双方打得越激烈越有趣,纷纷道:"好主意,好主意……"简召舞不能示弱,即嘱身后弟子道:"命齐治平老师选来一百二十名弟子。"一百二十名弟子来到厅上,秦百龄道:"这是喜宴,为求助兴,双方点到即收/此时众贺客纷纷搬桌迁位,空出厅中一大块地,足够十余对放手比试。

  双方各走出一十二名弟子,分成十二对换掌过招。

  两方弟子武功不分上下,有的高一点,有的低一点,结果每方六胜六败。

  二十四人皆是点到即收,确有酒筵助兴的意思,然在二十四人将退下时,丑尼姑带来的四位年轻女了倏地掠出座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打翻了六名弟子。

  众人见状大哗,因这十二对比试时,显出每位皆具不弱的身手,无人不暗赞月形门弟子以及秦百龄弟子武功了得。

  可是瞬间六位得胜的弟子被名姓不知的年轻女子打翻,实在是件既突兀已极又骇人已极的事情。

  那四位年轻女子打翻六位弟子后,即已超绝的轻功掠回座,端坐不动,那样子象是没有发生刚才那一阵的事。

  "死啦!"

  众人蓦的站起,议论纷纷:"怎么杀起人啦?"那另六人脸色苍白的退到月形门弟子行列中,他们六位是战败的六位,至于战胜的六位,此时横死大厅上。

  率领月形门一百二十名弟子出来的,亦就是简召舞所说的齐治平老师是位五十余岁,圆脸体胖的老者。

  一百二十名弟子是他一手训练的弟子,弟子有如自己的儿子,他满面悲愤的走到厅上,只见自己心爱的六名弟子,被制死穴所以当场不吭一声死亡。

  齐治平掠至尼姑桌前,指着那四位年轻女子,骂道:"一群妖女,好狠的手段,出来,出来,齐某人来会你四位,有本领向齐某人招呼!"四位年轻女子,垂目不理,根本不在乎谁在骂她们。

  吴南天急忙奔上,劝回气愤不已的齐治平,向丑尼姑道:"大师,那四位年轻女子可是你的弟子?"丑尼姑摇头道:"不是!"

  吴南天道:"她四人与你什么关系?"

  丑尼姑道:"目前没有关系。"

  吴南天怒道:"怎说目前没有关系!"

  丑尼姑道:"目前她四位负责杀人,我却不杀人,倒是事后替所有死者做个法场,相谢叨扰之意。"吴南天道:"你们还未吃喝一点,何谓叨扰?"丑尼姑道:"既据此桌总算叨扰,她们四位办事的原则,事情不办完不吃不喝!"吴南天心中一动,问道:"你们可是受人之托?"丑尼姑冷冷道:"不错,受人之托,忠人所事,我劝你不必打算问得大多,免得告诉你,令你难堪!"吴南天不再多问,退回简召舞身旁,附耳低语。

  简召舞点了点头,那情形显是赞成吴南天的暗暗建议。

  吴南天走出向秦百龄道:"本帮帮主意思,余兴节目不用比了。"秦百龄大笑道:"也好,就请贵帮帮主当众宣告,月形门一百二十名弟子不是太阳门一百二十名弟子对手。"吴南天惊叫道:"太阳门?"

  举座中老一辈的武林人氏,知道太阳门是月形门世敌,暗忖今日之宴牵涉到两门再争世斗,看来双方必不能善休!

  简召舞突然站起,说道:"秦掌门,你可知今日是我小女弥月之庆?"秦百龄笑道:"这正是最好的机会,当此天下各门各派齐集的时候,你我两家斗过真章,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简召舞道:"秦掌门就不能今日事后,再谈本门与太阳门之争?"秦百龄断然道:"不能!除非月形门今日声称不是世仇太阳门之敌,否则小老儿决不退去!"吴南天忿然道:"秦百龄,今日是我帮之喜,你不要嚣张太盛!"秦百龄哈哈笑道:"眼看灭亡在即,还顾忌什么喜事!"简召舞忽然又道:"秦掌门,我今日声称本门不是太阳门之敌后,是否就此退去?"秦百龄笑道:"当然,你自知不敌,咱们也就不为已甚,只是第二日起,月形门从此解散!"顿了顿,接道,"还有,贵帮跟着也要解散!"吴南天大怒,喝道:"秦百龄,你欺人太甚!"秦百龄笑道:"你要不服气,我一百二十名弟子在此,随你那个去斗,只要你不死,我佩服你,叫你爷爷。"吴南天冷笑道:"阁下神气个什么,你以为买通那四位女子便能歼灭我帮么?"说着,双掌连击,招来四名帮众。吴南天道:"去将帮主库中聚宝箱抬来。"不一刻四名帮众抬来一个巨大的铁箱。

  吴南天吩咐放在丑尼姑的桌上,他走上掀开箱盖,顿见宝光匹射,四周众人一一站起,引颈探看,只要见到箱内珠宝者,无不露出贪婪的神色。

  吴南天抓出一大把莹光冰清的珠宝放在丑尼姑身前桌上道:"此箱财宝价值连城,为天池府三代珍藏,现在全送给大师。"天池府天下知名,谁不知道天池府三代为宰,所聚集的财富可敌一国,三代珍藏的一箱珠宝,是够令人听得暗暗咋舌了。

  丑尼姑神色不动道:"你有何求?"

  吴南天道:"秦百龄求大师的一切,希大师反其道行之。"丑尼姑默不作声。

  吴南天以为她暗暗答应,只是不好明里应允,笑向秦百龄道:"第一场双方六胜六负,不分上下,现在再比第二。"秦百龄也笑道:"好啊,咱们就以一百二十名弟子为赌,他们斗完后,那一方弟子死亡的多,便从此解散本门如何?"吴南天大声应道:"就这么说!"

  秦百龄冷笑道:"你是什么人,敢做得主?"

  吴南天老脸一红,回身道:"帮主之意如何?"简召舞不在意月形门解散的问题,说道:"就这么说定!"双方走出十二名弟子,这一战,又是各占六胜六败的记录,胜的十二名弟子明知那四位年轻女子可能向自己突袭,故而一得胜后,防备甚严。

  四位蒙面的年轻女子突然出袭,她们轻功实在太高了,十二位得胜者防备再严,仍不免六位被点死穴,倒地气绝。

  吴南天本当那四位年轻女子帮助己方,岂知气绝的六位仍是己方得胜六位,不由失惊道:"大师,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丑尼姑冷冷道:"这箱珠宝搬过去!"

  吴南天道:"你嫌它不够?"

  此时闻一人长笑道:"不是不够,而是你求错了对象!"吴南天回首望去,只见第一桌上首站起一位独臂老人,他,残臂叟,缓缓走至吴南天身前。

  吴南天知道七残叟的名望,抱拳道:"前辈有何教我?"残臂叟道:"无影门替雇主办事一向负责到底,决不背叛雇主,你就是再加十倍的财宝,那四位年轻女子亦不会帮你杀死太阳门得胜的弟子。"丑尼姑冷哼道:"残废老头,你倒知之本门甚捻!"残臂叟道:"你既不可能求动她们反其道行之,不如求我。"吴南天大喜道:"前辈能够相助么?"

  残臂朗声道:"你将那箱财宝抬到我桌上,我保月形门不输太阳门。"这时没有真本领谁敢挺身而出,吴南天不多考虑,即将财宝搬到残臂叟的桌上。

  残臂叟笑道:"好吧,开始比第三场。"

  双方各又走出十二名弟子,未比前,丑尼姑突道:"残废老头,你敢坏无影门生意,小心脑袋搬家!"废臂叟笑笑不语。

  这一场,太阳门是八胜四败,月形门是四胜八败。

  四位无影门女子出袭时,残臂叟跟着出袭。

  她们退回原位,残臂叟也跟着退回原位,众人只见大厅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二具尸体,皆是得胜的一位。

  残臂叟武功更高出那四位无影门女子,仅以左足瞬间踢死八位得胜的太阳门弟子。

  众人看得竟忘了喝采,他们这多双眼睛,没有一个人能够看清残臂叟如何仅以左足瞬间踢毙八位一流身手的太阳门弟子!

  秦百龄损失八名弟子,气得脸色铁青,可是却又不敢在这时向残臂叟寻仇!

  残臂叟坐回座上,饮干一杯酒,豪声笑道:"丑老尼,残老头可没坏你无影门生意吧,你们杀你们的,我杀我的,互不相干。"丑尼姑冷笑道:"残废老头,不要太得意了,小心笑坏了肚子。"吴南天精神抖擞起来,大声叫道:"秦百龄,再比第四场!"月形门弟子走出时,简召舞一一授了他们一条锦囊妙计。

  只见这一场战完,月形门十二名弟子无一得胜。

  十二名太阳门弟子正自得意的时候,倏觉背心一麻,倒地死去,残臂叟在场中飞绕一圈后,已用左足将十二名太阳门弟子一一踢毙。

  秦百龄见状喝道:"残臂老头,我太阳门与你何冤何仇?"残臂叟笑道:"这不是冤仇的问题,而是金钱问题,阁下能够付我多出这箱天池府三代珍藏的财宝,我残臂叟立即反背助你,我不象无影门,不专做这种生意,不必做出信用,以便以后财源不绝,我只要捞一大票就行啦!"秦百龄仍不敢就与残臂叟冲突,他知道与残臂叟为敌,只怕今日命丧此地,转向简召舞道:"四场比赛,贵方十六胜,我方三十二胜,你月形门还好意思与本门争吗?乘早宣布解散,免得十场下来,输得大多,于你铁网帮主的名头有损。"这番话已有求和之意,秦百龄本要月形门与铁网帮同时解散,到现在他虽然未致完全,心想只要对方答应解散月形门也就罢了。

  然而简召舞态度强硬起来,大笑道:"秦掌门,你先前说过的话,不要忘记得太快,记得你说那一方弟子死亡得多,便算输,可没说那一方胜的多算赢呀!"秦百龄讥讽道:"谁不清楚,你才一一面授十二名弟子故意装败,说来为此装败,够丢人的了。"简召舞笑道:"求胜为上,再者保命要紧,你不妨也学学我教贵弟子装着不胜,也可保命不死,只是如此来看,余下六场比完,双方皆和,算起来仍是你败。"秦百龄怒道:"我方胜了三十二场,怎说我败?"简召舞大笑道:"但你死了二十名弟子,却比本门十六位数多出四位,秦掌门,你是败定了,赶明早起遵守诺言解散太阳门吧!"秦百龄道:"六场未比,还不知谁方弟子死的多哩!"简召舞有了硬靠山,不在意道:"你要有兴趣比,继续比吧,只要你嫌贵门弟子命太长的话,不妨叫他们多胜几场。"秦百龄自信本门弟子武功胜过对方,真正打下来双方死亡数,己方八成占少数,可是对方有了残臂叟从中作梗,他专杀本门得胜弟子,那己方死亡数十成占绝大多数,以死亡多寡为胜负原则的话,己方是输定的了。

  他懊悔事先买通无影门,本来这算盘打得不错,虽然花了不少钱,无影门能将对方胜者杀死,无论本门弟子到底能胜得多少,结果以双方死亡作准的话,己方是有胜无败,那知半途杀出个残臂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结果己方是从有胜无败的局面,变成有败无胜了。

  当初他购买无影门办事的要求,只是扑杀对方战胜的弟子,没有附带条件,现在无影门完全按照自己原来的意见去做,却再无一点用处。

  秦百龄老奸巨滑,绝不打没有把握的战,事情比预料中的构想,起了完全相反的变化,就应想出另一条紧急措施的妙计。

  这妙计要针对残臂叟,除去残臂叟,继续六场比赛,才有得胜的机会。

  于是只见秦百龄走至丑尼姑身旁,附身低语了几句,丑尼姑脸色变了几变,斜眼凝睬秦百龄,似在仔细辨认秦百龄的面貌。

  秦百龄低声哀求:"秋萍,你一定要助我!"

  丑尼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说道:"我只能尽我个人力量助你,要知我无能指挥她们四位。"秦百龄道:"秋萍,只要你出手,那残废老儿不是你对手。"丑尼姑道:"我功夫荒废了很久,只怕不是那老儿的对手哩!"她走出座位,向残臂叟发话道:"残老头,我有句话不知你愿不愿听。"残臂叟笑道:"小老儿洗耳恭听。"

  丑尼姑道:"你可愿卖个交情?"

  残臂叟道:"你说出来看看,我看值不值得卖再决定。"丑尼姑道:"你我双方不要再管此间之事。"

  残臂叟道:"假若我不答应呢叶

  丑尼姑道:"那就在六场未比之前,你我先分一个胜负。"残臂叟咋舌道:"这个么,小老儿不愿结下强敌。"丑尼姑道:"你不愿结敌无影门,就请卖个交情。"残臂叟笑道:"小老儿唯利是图,请问卖下这交情代价如何?"丑尼姑不悦道:"我无影门自会记着相报的一天。"残臂叟摇头道:"这么回答不够实际。"

  吴南天见残叟有意动摇,大急道:"前辈,你不能收了财宝,中途变志。"残臂叟喷喷道:"中途变志?太难听,太难听了!"吴南天道:"前辈不要忘记,曾保证咱们不输对方!"残臂叟道:"不错,我是这么说过,那是看有一箱珠宝份上,现在珠宝还你,请抬回吧!"吴南天急道:"前辈,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残臂叟大笑道:"珠宝还你,我说出的话也收回!"当下不再理吴南天,朗声道:"丑老尼,听到没有,小老儿损失了一箱珠宝呀!"丑尼姑道:"你说要什么代价。"

  残臂叟道:"我现在一时想不起来有何代价相索,只要你此时切实的答应将来我索代价时,不得推辞。"丑尼姑望了望秦百龄,应道:"好吧!"

  残臂叟大悦道:"当此天下英雄面前,一言为定。"秦百龄见妙计得售,一揖道:"秋萍,多谢你啦。"转过身来,得意道:"伴花君,现在开始比下去,你我都不要倚靠他人,各凭真实力量比下去。"简召舞冷笑道:"本应如此,只怪阁下先存不良意图。"双方各出十二名弟子走到厅中,他们不再怕得胜后惨遇杀害,各展本门绝技力战对方。

  这一场打得好激烈,数十招后皆已拔出兵刃相见,此时那是点到即收的味道,双方拼斗得不是你死便我死的狠劲!

  眼看一个个胜的负伤,败的死亡,把一个喜堂染成血腥场所了。

  众人看到这里惨烈的厮杀,有的摇头叹息,有的暗中大叫过瘾,激烈处,旁观者紧张得连连灌酒。

  每桌一坛花雕饮完,后面又送出一罐。

  后送的每桌一坛花雕,酒质与前毫无两样,但那装酒的坛子,却与前不一样,然众人并未注意这点。

  饮酒观战,何等乐事,大家你一杯,我一杯,顷刻每桌又将一坛花雕喝光。

  仅丑尼姑那桌,两罐花雕没有一动,她五人当真不吃不喝任何桌上的东西。

  此时双方一百二十名弟子,战得只剩下最后一场了,九场下来,双方死亡之数相差不多。

  秦百龄对最后十二名弟子寄望甚殷,倘若这十二名弟子全胜,或者八胜,就可全盘得胜了。

  他手掌沁汗,一边饮酒,一边仔细注意场中变化,最后十二名弟子是他门中精锐,他相信全胜没有问题。

  反观简召舞,意态轻松自然,毫不关心有关胜败关键的后一场。

  只见场中十二对战到激烈时,忽听一人大叫道:"酒中有毒!"顿时只听四下观战者,纷纷摔倒桌下。

  这毒好生厉害,不发作则已,一发作起来,几乎中电般快,昏迷过去。

  十二对相战者事前皆都饮过后来一坛含毒的花雕,所以战到途中,突然住手,翻身倒地。

  顷刻间,满厅千余人,倒下一大半,未到的也昏昏沉沉,摇摇欲坠。

  唯有简召舞及丑尼那桌,一共八人安然而坐。

  简召舞身旁两人,一位吴南天,一位齐治平老师。

  简召舞侧首两边,大笑道:"皆入吾彀矣!"

  双掌击响三下,只见大厅四周涌进大批月形门弟子以及铁网帮众。

  他们进来,凡不是自己人,一一锁拿住要穴,或绑或杀。

  秦百龄喝了不少毒酒,昏昏沉沉中被绑去。

  丑尼姑与秦百龄有旧,见他被绑,抢救下来。

  数名帮众正要绑倒在桌上的残臂叟,残臂叟忽然跃起,一个扫掌腿扫翻好几位帮众。

  随他而来的自称慈悲庵弟子的尼姑,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此时也已昏到桌上。

  残臂叟右臂挟起那尼姑,奋勇突围。

  简召舞大叫道:"不准留一个活口逃出!"

  所谓活口只剩下残臂叟、丑尼姑、四位蒙面女子。

  丑尼姑抱着昏迷的秦百龄,早已被数十名帮众围得水泄不通。

  四位蒙面女子本不出手,一听简召舞说不准留一个活口,但等帮众围上自己时,倏地出击,她四人武功神奇莫测,不象丑尼怀抱一人,身手俐落,一招一式都是制人死命的狠招。

  围攻残臂叟的帮众更多,而且都是月形门的高手,残臂叟左臂抱人,仅凭两脚突围实在困难,他见敌人越来越多,再不立下杀手恐怕逃不出了。

  只见他一声暴喝,煞也奇怪,明明左袖飘荡的残臂伸出一只戴着金色手套的手来,他左臂一出,瞬间击毙十余名敌人。

  那被杀的帮众,有的被他击碎脑袋,白色的脑浆迸流出来,有的他一拳震穿胸骨,五脏外流。

  这般惨烈的死状,骇退围攻众人,一时围着不敢接近。

  他见丑尼姑形势危殆,一招迷踪步掠过包围,抢近丑尼姑身侧,金色左掌毒蛇出洞般,倏忽间伸缩二十余招。

  招招不虚,一招一人,二十余招抓裂二十余人胸膛,死于非命。

  他这种骇人的杀戮手法实在惨烈异常,围攻丑尼的帮众,不知是谁一声胆裂的惊叫,首先跃退。

  余下的帮众那有不怕死的道理,纷纷退开。

  他与丑尼姑会合,低沉道:"咱们联手突围!"丑尼姑疑问道:"你到底是谁?"

  他一一声大笑道:"小老儿残臂叟也!"

  但谁相信,他两臂完整无缺,尤其伪残臂的左手功夫神奇玄妙,令人无法防预,再怎么说也不是个残废人呀!

  四位蒙面女子武功虽高,终因女人体弱之故,不善久战每人皆已杀得娇喘吁吁,虽无危险,甚难脱困。

  其中一位女子体力最弱,表面上仍出招神奇,其实已有力不从心之感,忽然娇喝道:"芮玮,你还不快来助我!"原来残臂叟即是芮玮化装,别人认不出他,白燕却早知是他化装的了。

  芮玮喝道:"白燕,不要怕,我来了。"

  简召舞一听芮玮两字,脸色惨变,心想:"他怎么死而复活,难道那一次是装死?"更奇怪芮玮明明也喝了含有强烈迷药的花雕,凡喝过的人,不论多少,皆都昏迷,为何独他清醒?

  简召舞见他无与伦比的身手,心忖:"莫非他已修成百毒不侵、金刚不坏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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