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阵。图/视觉中国
这是4500年前，人类完全依靠自身力量，死磕出的工程奇迹。
英国离伦敦大约120公里的地方，一个叫做埃姆斯伯里的小镇，矗立着可能是石器时代最顶尖的成就——巨石阵。
巨石阵由巨大的石头组成，最大的石块重达50吨，它们形成了一个直径超过100米的硕大圆环。更奇特的是，夏至时，太阳和主轴线位于同一条直线上；其中还有两块石头的连线，指向冬至日落的方向。
星空下的巨石阵。图/视觉中国
巨石阵大约建于公元前2500年，这时还是石器时代。组成巨石阵的蓝砂岩，则来源于距当地约40公里普利赛力山脉。在那个没有车轮和金属的时代，可以说是人类完全依靠自身力量，死磕出的工程奇迹。
4000多年过去了，任由雨打风吹，巨石阵岿然不动。这些静默伫立的巨大石块里，到底藏着多少秘密呢？
千古之谜
平原上兀的出现这么多大家伙，想忽视也很难。
巨石阵。图/视觉中国
早在公元前，古罗马人就想像这是祭祀太阳神阿波罗的神庙；中世纪传说这是亚瑟王麾下法师梅林的杰作；而夏至和冬至都能与太阳连成直线这一特性，让有些人认定，这是一座用来预测星辰移动的大型天体计算机。
直到上世纪80年代，考古学家才通过同位素确定了巨石阵的建造时间。1997年，科学家在巨石阵中间放入录音器材，发现石块能将回声精准反射，集中在巨石阵的中心形成共鸣。
马达加斯加南部 antandroy 传统墓。 图/图虫创意
人类对着巨石阵琢磨了几千年，也一直没能搞懂它到底是干啥使的。转机发生在1991年，著名的死亡考古学家马克·帕克·皮尔森（Mike Parker Pearson）正在马达加斯加岛考察，他发现坦德洛伊人的葬礼是把死者埋在墓石中，当地人相信，祖先会附身在石头里。这给了皮尔森灵感，他提出了一个当时可以说是惊世骇俗的理论：巨石阵的兴建可能是为了让祖先安息。
纪念碑谷？
这个念头自此萦绕在了皮尔森脑海里，2003年，他终于募集了一队有200多人的地球物理学家、考古学家和勘探队员，前往巨石阵考古。
巨石阵处在平原环境，周边没有任何一块巨大岩石。图/视觉中国
但皮尔森没有选择在巨石阵上过多研究，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周围的田野里。他认为，巨石阵这个目标太显眼，以至于其他的遗迹被忽略了，周遭还有更壮观的设计。当时许多考古学家认为皮尔森的想法简直是天方夜谭。
航拍巨石阵。图/视觉中国
研究很快就取得了进展，在巨石阵北边有一个沟堤，约2.5公里长，一度被认为是古罗马战车的竞赛跑道。皮尔森在这个沟渠底部发现了一个鹿角制成的镐，是一种挖掘的工具。放射性碳定年法测定，它的打造时间比巨石阵早了500年，证明此地早已是数百年的神圣遗址。
Peter Dunn绘制的巨石阵鸟瞰图，展示了此地的地形。图/视觉中国
确定了沟堤的年代之后，在沟堤南部，也就是靠近巨石阵的一边发掘出了诸多墓葬，但沟堤北部却并没有任何发现。皮尔森推断，沟堤是一个分界线，把包括巨石阵在内的土地划为圣地。巨石阵、墓葬堆再加上外围的圆形沟堤工程，这些遗址共同构成了一个史前时代数一数二的大型建筑群。
2005年，皮尔森在沟堤周围发现了大规模聚落遗迹。这里有近百座完整的房子，还发现了做饭的煤灰余留。至今为止，这是欧洲发现的最大的石器时代聚落。他推算当地人口高达数千人，这才有了后来雄伟的建筑。
对比图。左部是现状，右边是根据考察和想象得出的复原图。图/LIFE Photo Collection
史前遗址里通常只能发掘到少数遗留物，但在这里却发现了数千件。更奇怪的是，这里居然没有任何农耕的迹象。皮尔森由此推测，巨石阵周围的群落并不是当地人的长期居所，而是特殊时节时，人们来到此处参加祭典的临时居所。
他认为这个时节正是夏至，这天时，巨石阵和升起的太阳连成一直线。夏至对于以农耕为生的古代人民意义重大，作为白昼最长的一天，它代表丰饶的生命力和生产力。
成千上万人前来参与这庄重的仪式，让死者安息和祖先相聚，回程时带回对生命美好的愿景。
德鲁伊祭祀想象图。图/视觉中国
现在，考古学界已有很多学者同意皮尔森的观点，并在此基础上继续研究。2014年，巨石阵下面发现了15座纪念碑体，干燥的气候还让遗失部分的轮廓显现出来，巨石阵可能曾经是一个完整的圆圈。这里曾为人之居所，而今前人的辉煌只化作纪念碑座。种种迹象表明，巨石阵的建造确实很可能与宗教祭祀有关。
关于巨石阵的研究还在继续，就在今年，考古学家丽莎玛丽·西利托在《Antiquity》上发表论文，认为聚落里所发现的猪油并非用来食用，先民们将猪油涂抹在了雪橇状的运输工具上，减少摩擦力来运送石块。
巨石崇拜
现在我们建造建筑时，只把石块当作一种随处可得的建筑材料。但在4500多年前，显然不是如此。
巨石阵石头。图/视觉中国
巨石阵的砂岩硕大无比，是欧洲历史上搬运过的最庞大的石块。当时没有适合拖拉巨石的驯化家畜，只能靠人类自身的力量，从40公里开外的普利赛力山脉运送而来。
考古学家推测，为了拖运石块，当时的人必须取得大量的木材，这样才能提供滚轴沿路滚动石块。他们可能用一条条纤细的泡水树皮织成大串的绳索，把木材置于下面，垫高石块构成一个木托架，再把滚轴固定在托架上，最后系上拖石块的绳索。
巨石阵大石。图/视觉中国
但这条路并非坦途，有时太过陡峭无法拖拽，移动起来也不好控制。巨石阵的砂岩庞大无比，随时可能发生危险和意外。到达目的地后，如何打磨和搭建这样的庞然大物，也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砂岩是一种粗糙且硬度很高的粗粒岩石，没有金属工具，只能以石击石，经年累月，把粗粝表面研磨出光泽。
巨石阵结构图。图/视觉中国
而巨石阵的岩石最独特的地方，是上面插有常见于木制品的榫接头，是全球唯一把石块打磨成形、榫接的巨石阵。每一块直立的石柱顶上都有榫舌，深入砂岩底下的榫眼中。楣石有榫舌和椎槽在末端互相接合，让整个结构无比坚固。
英国考古学家朱立安曾复制搭建过程，推算出以当时的生产力水平，建造巨石阵至少需要3000万小时的人工。
巨石阵。图/视觉中国
要把巨大的砂岩做成巨石阵，需要多年的筹划与大量人力物力。考虑到当时的生产力水平，这不只是一项技术性的工程作业，更像是一项具有政治含义的宗教大业。
埃夫伯里巨石圈。图/视觉中国
2002年，巨石阵周围发现一个墓葬，墓主人被称作“巨石阵之王”。他身高1.8米，在当时已经算是巨人了，年纪也是很长寿的40多岁，坟墓里是塞得满满当当的斧子、匕首、项链、坠饰以及做工精良的首饰。
从残留下来的土堆和立石可以推断，他拥有大量资源。如果不是一位国王或者拥有类似地位的统治者来指挥，很难想象如何完成巨石阵这样浩大的工程。
复原的巨石阵图，这是它在公元前1000年可能的样子。图/视觉中国
石器时代的先民生产力低下，刀耕火种的农耕文明，对上天的依赖程度极大。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便创造诸神呼风唤雨，依托宗教的力量来诠释内心的疑惑。
为何欧洲各地的先民每年不辞辛苦、千里迢迢来到巨石阵，这里究竟有什么魔力？建造者又为何会选择将这些巨石运送到遥远平原中，原本并不起眼的一处？
阿尔塔米拉岩画中的巨型野牛。图/维基百科
考古学家大卫·雅克推测这个地方的特殊性，或许在于附近出土的奇形骨头，它们属于一个古老的物种——欧洲野牛。欧洲野牛曾强烈感染了石器时代的想象力，在欧洲各地的洞穴壁画中多次出没。
这种巨型野牛约两米高，拥有巨大的角，凶悍异常。先民对如此神力的动物存在极大的敬畏，而狩猎它们成为无上荣耀的象征。猎人从斯普林斯出发，向着平原方向，一路跟踪野牛到巨石阵所在的土墩，这里的地形是击倒野牛的理想之所，几千年来随着演化成为神圣所在。
复活节岛巨石像。图/视觉中国
巨石崇拜是一种很常见的文化现象，在世界各地均有发现。先民对生死与自然力量的敬畏是人类共通的情感，在此背景下产生的信仰，或源于宗教礼祭和神灵崇拜，或源于古人侍奉死者如同生者的习俗。岩石在许多古老民族的教派里具有象征意义，甚至可能有灵魂和精神。
中国也有许多巨石崇拜，以石墓石棚为主要代表，辽宁省东部到四川西南的高山地区都有遗存，多属墓葬类和宗教祭祀类的建筑物。在墓地中树立巨石，与巨石阵方式不同，但隐含的意义是相似的。
白族原始的巨石崇拜形式，至今仍有遗迹存留。在洱源县和云龙县交界处的兔罗坪山上，有五间石屋，每间石屋里都供有一块巨石，白族人称之为石头皇帝，认为这些石头皇帝不仅能主宰人类，还可管辖山神和野兽。
夕阳下的巨石阵。图/视觉中国
在人类面前，这些石块不只是石块。几千年前，它也许是某些死者的化身，寄托着生人的愿望，为纪念而建造。现在，它们依然静默着，望着太阳一天天东升西落，带着一股独有的时间的力量。
参考资料
《美丽的地球·文明奇迹》
《艺术创世记》
《Stonehenge: Decoded》
《Unearthed - Ghosts of Stonehenge》
《中华民族风俗辞典》
《从中国的石棚到欧洲的巨石阵——灵石崇拜文化探秘》
https://www.english-heritage.org.u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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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丨苏小七、西湖醋鱼
图编 | HonYi
封图摄影 | 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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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艺术创世记》译者。独立撰稿人、翻译工作者。美国艾奥瓦州立大学博士。2013年起从事艺术领域翻译工作，与《艺术新闻》《艺术界》等媒体以及豪瑟沃斯画廊等知名艺术机构长期合作。
王瑞智，编辑、出版人，《艺术创世记》图书策划人。1999年创立“花生文库”品牌，曾担任多年《万象》杂志运营总监（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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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0-15:00 盛夏 分享：当我们谈论艺术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15:00-15:30 对谈（王瑞智X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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