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无声的世界又何去何从(我们如何呼唤困在深海里的老人)(1)

声音是一种呼唤,对生命的呼唤

如果明天你将要失去听力,你最留恋什么声音?

有人说,最留恋钢琴的声音

有人说,最留恋笔在画纸上摩擦的声音

有人说,最留恋大自然的声音,鸟鸣,风声,知了叫......

还有人说,最留恋亲近的人的声音......

在中国,约1.2亿老年人正在失去听力

失去声音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作为一个视听健全的人,我们很难想象

有时候我带着耳塞走在路上,时间长了,就受不了,失去了听力,与世界之间就仿佛多了一道屏障,声音好像从远处传来,就像在深海里听到海平面以上传来的呼唤,声音是遥远的,心也是遥远的

​最近的一个热搜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

一个无声的世界又何去何从(我们如何呼唤困在深海里的老人)(2)

国内65岁以上约有1.2亿老年人有着听力障碍

1.2亿......

中国65岁以上的老年人有多少?我上网查了一下,截止2022年,我国65岁及以上老人达到1.7亿

就是说,有一多半的老人正面临着听力障碍,这不是一个小数字。我们身边也有许多老人,或许就是我们的亲人,正面临着或重或轻的听力障碍

​失去了听力,他们还失去了什么

在儿时的​记忆里,我的太姥姥就是一个重度听力障碍者,每次回老家,都远远看见她静静的一个人坐在街口,她不常说话,好像理解能力也不太好,远远的叫她,要叫许多遍,声音要一次比一次大,哪怕是面对面交流,也要重复一遍,两遍,三遍.....

大概因为麻烦的缘故,大家也很少跟她交流,有时大家坐在一起聊天,她也只能是静静的看着你,她不能回答你说的话,因为根本听不清,她也不愿主动跟你说话,还是因为听不清.....

她好像也不愿待在人群里,不愿和大家一起聚餐,小时候的我不理解她的“没人情味”,也许她年纪太大了,也许是她身体不好吧,也许人老了都这样......

一个无声的世界又何去何从(我们如何呼唤困在深海里的老人)(3)

直到有一天我回老家,大家都坐在一处时,平时沉默寡言的太姥姥突然开口说话:

“唉,俺很害怕和俺冰冰说话,”

“俺听不清,冰冰大声说话的时候,俺老觉得她在对俺生气...”

那时候小,不能理解太姥姥话语后的辛酸和无奈,那时候只是觉得,突然之间,自己开始心疼起曾经那个没人情味,孤寂的老太太,平日里疏远惯了的她在我心里突然变得亲切了起来,我好像开始能理解她寡言的原因,也开始后悔自己对她的不耐烦和冷漠.

时间能让深的东西入骨,浅的东西无痕,记忆中的太姥姥没说过几句话,大部分都遗留在记忆的角落了,唯有这一句我记到现在

原来听不见,也成了一种伤痛的存在

耳聋的老人们内心渴望交流,却又无法交流

原来与声音一起消失的,还有尊严、生命力和自我认同。他们变得自卑,敏感,自我封闭

耳聋也超越了他们所有的社会标签

每个人都要回答:听不见,我还能成为谁?

理解他们,我们能做些什么

今年8月,32岁的歌手陈鸿宇决定体验一次听损人士的生活。在北京协和医院协丹听力中心,医生为他做了一副耳塞,用来模拟听损的效果

一个无声的世界又何去何从(我们如何呼唤困在深海里的老人)(4)

羞愧,恐惧,焦灼....陈鸿宇在这几天的体验中无数次深刻感受到的听损人士的痛苦,这也让他对听力障碍有了更全面的理解和对耳聋老人更深的共鸣

受到陈鸿宇的启发,我也决定体验一次听损人士的生活

准备好两副耳塞,我开始了一次时长48小时的听损实验

每天除了更换耳塞的空隙,我都尽可能模拟自己的听力处于轻度受损的状态中

刚开始很不习惯,除了稍大点的声音,比如人说话的声音,或者较大的机器声,其余自然界的声音一概听不到

去食堂,走在人群中,或者在路上骑行,听力不好让我感到一丝恐惧,像害怕雷声,害怕鞭炮声一样,过大的噪音和过小的听力都让我难以判断身边环境是否安全,难以预测危险,生活中出现了更多的未知

去见许久未见的朋友,担心自己因为听不清,而让对方感到被冒犯,被贴上不礼貌的标签,所以尽可能减少自身的噪音,仔细听,再仔细听....

一个无声的世界又何去何从(我们如何呼唤困在深海里的老人)(5)

到了第二天,长时间处于没有噪音的状态让原本就不习惯独处的我产生了非常强烈的焦灼感,

我发现自己的味觉好像都因此而减弱了,

和大家聊天,明明坐在一起,声音却像是从远处传来,自己感到难以融入,也很难集中注意力听大家讲话,声音是远的,心也是远的,好像与每个人之间都多了一道厚厚的屏障,心与心之间无法达到真实地触碰,

除了较大的声音,其余微小的自然界的声音一概听不到,我的生活突然变成了一副简笔画,只有房子和树大致的轮廓,却看不到树上的叶子,树干的纹理,屋顶的瓦片和烟筒飘出地屡屡青烟的痕迹,我的生活没有了细节,我想如果这样持续下去,终有一天我会再也回忆不起来这些细节......

一个无声的世界又何去何从(我们如何呼唤困在深海里的老人)(6)

带耳塞的这两天,我深切地感受到,原来声音不只是一种物理信号,它还是情感,是喜悦,是悲伤,是温暖,是深度,是危险,是冲突,是柔,也是刺.....是对我模糊的大脑源源不断的刺激

​“听力的变化,会造成老人性格的变化,甚至最终会导致智力上的变化,真正到了很明显的那一天,你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哪个造成的了。”

听损如果不干预,会从听不清变成听不懂,最终有可能导致阿尔兹海默症

带耳塞的这两天,我起初努力去听,去理解,但是长时间的听力困难,我感到身心俱疲,我开始倾向于不愿再听,不愿理解,与外界的沟通,只剩下了那些绝对必要的,没有细节,没有深度,没有共鸣,我想这样长期下去,一个人的生活,思考和沟通变得单调乏味,必然会引起性格和智力上的改变

我这几年在疾病中的感受也是如此,长期的体虚也导致我大部分时间能沉默就选择沉默,能逃避就选择逃避,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没有十分要紧的事就绝不出门,我的体力十分有限,每天的状态都像一块漏电非常严重的频临断电的电池,长期的体虚让我极深地感受到疾病所带来的无奈,痛苦与抓狂,与身边人无尽的冷漠和隔阂.....

年轻人是时常错过老人的,但是这一次,在太姥姥去世多年之后,我终于在某种程度上有了理解和接近她的可能

罗伯特·墨菲在《静默之身》里写到的:

“在我中年的时候,我变成了一个低能儿,这是大多数残障人士的命运。他们受到身体疾病的折磨,这种疾病转而成为心性上的癌症,由此社会关系也会出现病态。他们在世界上生存的基本条件发生了转变,他们在本地做了异乡人,甚至成了流亡者。”

疾病让一个原本生活在熟悉的环境中的人变成了异乡人,流浪者,无力融入社会,无法被看到,无法被理解,无法完成正常人的工作,无法体会正常人的人生,被误解,被轻视,这是我多年在疾病中的体会,而这两天我从一种新的角度又重新体会了一次

一个无声的世界又何去何从(我们如何呼唤困在深海里的老人)(7)

听损老人的痛苦是复杂和独特的,很难完全用语言表达清楚

但是我深知,与之有联结的每一种关系都在以某种方式担负着他们的担子

所以,不要对他们的痛苦避而不谈,大大方方承认,表达爱与关心,与他们建立关系,让他们知道你愿意与他们同在,有意识地用最有人情味的交流方式与他们沟通,即使对他们来说有点困难或不方便

最重要的,是努力帮助他们找回生命所在

因为伤痛中的他们最需要的

是爱与盼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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