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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仙尊洛尘第943章(请叫我总监小说31-60章-作者红九)

都市仙尊洛尘第943章

第三十一章 我亲自去吧

  下了班宁檬就打车直奔向梧桐。路上有点堵, 于是她毫无疑问成为最晚到的那一个。

  坐下后,宁檬一脸期待地问尤琪:“我来晚了,不用罚酒三杯吗?”

  尤琪直接拆穿她:“你是冲这儿酒贵故意来晚的吧?”

  宁檬听了直摇头:“搞艺术的人这么市侩可不成, 得不食人间疾苦不知梧桐酒贵才能有造化!”

  尤琪拿白眼飞她。何岳峦就在一旁甘当她们的配角, 一边笑着看热闹一边在她们的抬杠中时不时插入一句:

  “烤鸭得来一套吧?”

  “牛仔骨也尝尝吧?”

  “南瓜鳕鱼汤也都来一份吧?”

  “虾你爱吃的, 也来一份好了……”

  ……

  等宁檬把她和尤琪的抬杠之声告一段落,她才猛然发现何岳峦已经很力争存在感却还是很没存在感地把菜都点好了。

  她顿时觉得有点抱歉, 感觉自己就是没有小弟弟,有的话绝对是在扮演刨何岳峦墙角的角色。

  好在何岳峦性格好,也没计较什么,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她们的互掐表演。

  宁檬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于是决定从何岳峦身上摘个点出来赞美他一下,以示尊重。

  “老何多年不见, 你欢神(fashion)了许多啊!”找来找去,也只能找到这个点了,谁让他……的长相真的是朴实那挂的,跟帅不怎么挨着。

  跟当年的穷小子相比, 现在的何岳峦是真的鸟枪换炮了。从手表到西装到衬衫再到鞋子, 无一不是奢侈品大牌子。

  以前他走在路上浑身上下最值钱的是能换俩iPhone的肾;现在他浑身上下的装扮哪都比肾值钱。

  何岳峦大方接受了宁檬的口头赞美, 拍拍尤琪的头,宠兮兮地说:“是这位艺术家的功劳!”

  尤琪一脸骄傲。

  宁檬连翻白眼:“你们够了!还没上菜狗粮就端我嘴边来了!”

  ※※※※※※

  菜品很快都端了上来,三个人一边动筷一边聊天。

  何岳峦先开了话题:“宁檬,听琪琪说你开始做项目了?做得怎么样,觉得扛得住吗?”

  宁檬喝了口汤, 回答得谦虚谨慎:“还在努力学习的过程当中,一定戒骄戒躁地死扛下去!”

  何岳峦笑:“怎么回答得跟入党宣誓似的!”

  宁檬也问了何岳峦一个问题:“老何,不,应该叫何总,请问何总你这次回来在哪里高就啊?”

  何岳峦笑:“别挖苦我!现在有两个地方可供选择,但我还没最后决定要去哪一个。”

  尤琪在一旁嘴快地说:“你不是说想去那家要收个上市公司壳子的公司吗?”

  何岳峦有点无奈有点尴尬又有点宠地拍拍她的头:“还没定呢,和宁檬说了就算了,自己人,出去之后就不要这么嘴快了。”

  尤琪吐了吐舌头,被宠爱的小女人姿态毕露。

  一顿饭吃下来,何岳峦给尤琪又是剥虾又是夹菜又是倒水,就差把菜都嚼碎了喂到尤琪嘴里了。

  宁檬觉得有冷冷的狗粮在往自己脸上狠狠地拍不住地拍往死里拍。

  饭快吃完的时候,她实在受不了了:“你们俩够了!想恶心死我啊?”

  正餐吃完,何岳峦又叫了几份饭后甜点:“这里的甜品听说非常棒。”

  宁檬每道甜品尝了一点,确实非常美味。然后她端了最爱的提拉米苏蛋糕到自己面前,光明正大地表演吃独食。

  宁檬一边吃着蛋糕一边听何岳峦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宁檬,如果是你,你会选择薪水一般其他收入多的公司,还是薪水多其他收入少的公司?”

  宁檬想想,问:“其他收入是指?”

  何岳峦笑笑:“奖金,以及'你懂的'那类收入。”

  宁檬很直接:“那些灰色收入?”

  何岳峦耸耸肩,表示是的。他的耸肩动作中有点点尴尬的意味,好像在说这种心照不宣的东西你为什么一定非要把它点破了说呢。

  这些心照不宣不点破时非常和谐美好,可一旦点破就变得尴尬羞耻了。

  宁檬在何岳峦有点尴尬的耸肩后,这样回答:“我会在两个工作中,选择更合规合法的那个。”

  何岳峦摇摇头,笑着说:“宁檬啊,你太死板了,资本运作讲究的是灵活。其实不是除了合规合法之外就是违规违法的,在合规合法之外违规违法之内还是有一片空隙的,这片空隙里可以灵活地做很多事,虽然这个地带风险最大,但也往往赚得最多。投资嘛,风险和收益本来就是成正比的。”

  宁檬表示接受他的这种说法,但——

  “我自己扛风险能力太差了,我宁可少赚点过个舒心日子!”

  说完想了想,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决定对何岳峦也再嘱咐一句:“老何,我知道你们华尔街回来的都喜欢追求高风险高收益,但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啊,你还有个女人要养呢,你可悠着点!”

  何岳峦抓住了一个关键字眼:“都?”

  宁檬:“……”

  多么敏锐的老何,从一个一闪而过的副词就洞悉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宁檬干笑:“我学长也刚从华尔街回来不久。”

  何岳峦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想起来了,琪琪让我打听的那人,你的心上人。”

  宁檬一口蛋糕噎在了嗓子眼。她死瞪着尤琪,尤琪回以她一脸没事人的无辜样,那样子特别欠揍。

  何岳峦给宁檬倒了杯柠檬水:“来,喝口你自己压压惊!”一本正经地讲了个谁都没笑的冷笑话之后,何岳峦接着说,“其实我还有个建议想给你。宁檬,你做项目太保守的话,未来的发展恐怕会很缓慢的。在资本市场想要有发展,你得敢搏!”

  宁檬接受了这句教导,但在心里依然保留了一份自己的小小坚持。

  就算发展得慢一点也好,终究稳当。太高的风险,尤其是那种灰色夹缝中的高风险,她的良心和魄力暂时还都驾驭不了。

  ※※※※※※

  上班下班,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宁檬蛰伏在没有项目的日子里,悉心学习,有时间就会去帮下其他同事的忙,蹭点其他项目的实战经验。

  快年底的时候,她终于得以结束蛰伏的日子。

  石英又找到了一个项目,也是通过她以前做投行时积攒下来的资源找到的。

  这回是个节能企业,业务模式是依靠合同能源管理(EMC)模式为客户设计节能方案,并依照所设计的方案进行施工和运行维护,以达到为客户最大幅度减少生产能耗的目的。

  节能企业的位置在北方某个空气质量比北京还霾的工业大省。公司业绩不错,未来是奔着上创业板去的。目前公司打算融一轮资,扩大一下经营规模,然后就着手联系券商改制辅导启动上市事宜了。

  石英看过企业的财务报表,觉得业绩不错,又让宁檬研究了一下合同能源管理这个行业的基本情况,发现对比行业内其他上市以及非上市公司,该企业的业绩都可以排到中上游位置。

  宁檬经过调研后还告诉石英,合同能源管理属于环保节能领域,国家大力支持,有很多税收优惠政策和奖金扶持。而企业所在的省又是个工业大省,污染相对其他省市比较严重,节能环保对那里来说是当务之急,所以企业未来很多年,都不怕市场会饱和。

  石英听完宁檬的初步调研汇报,觉得企业未来大有可为;如果他们投了这一轮的话,未来收益也同样大有可为——如果他们投了这一轮,企业未来在创业板上市后,套现后的赢利将非常可观。

  石英决定启动这个项目。这个主意并不出乎宁檬的意料之外。但石英把这个主意拿定后的下一个决定,却结结实实地超出了宁檬的预想。

  “联系一下陆总,问他有没有兴趣一起做这个项目。”石英微笑着云淡风轻地对宁檬说。

  宁檬一下就有点愣。

  又要和陆既明……一起做?

  看她有点发怔的表情,石英的笑容从云淡风轻渐渐变得狡黠起来:“宁檬啊,你跟着陆总干了三年你应该很清楚,他那边资金渠道多。而我们公司刚成立大半年,正好反过来,是项目多资金不多,所以有好项目不想错过,最优的办法就是拉着陆总一起做。”

  宁檬接受了石英的这个说法,不再发愣。她想了想后,问:“那石总您看我这个级别直接联系陆总是不是不太好?要不要您先亲自和他说声?”

  石英的笑容从狡黠变向了一种了悟一切的通透:“就你去说吧,你去说更好。”停了很短暂地一拍,石英补充解释了一句,“你们更熟。”

  这番话听完的一瞬间,宁檬心里翻腾过很多想法。但她脸上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嘴巴上也只是应了句:“好的,我等下就去联系陆总。”

  但她心里其实是有种被现任老公推出去问前任老公要钱的被利用感的。

  要钱这事毕竟不光荣,现任老公要面子,不好自己去开口,于是就把她推了出去。

  可是她不要面子的啊?

  然而小人物在大人物面前,又哪有要面子的权利。

  她把这些怪怪的感觉压了下去,把由此产生的隐秘的不舒适感也深藏了起来。

  她想也许是她太敏感想多了,也许她把自己看得过重了,也许就算没有她,石英也还是会拉着陆既明一起做项目。她可能只是正好处在新旧老板之间,因而造成了仿佛新老板是在通过她拉着资金渠道多多的旧老板入伙。

  她可能太高估自己了,陆既明凭什么因为她这条纽带就和石英紧紧联系在一起?这不可能的。假如他们能绑定在一起,一定是和她没关系的,一定是因为恰好陆既明有资金渠道,恰好石英有项目资源,恰好她可以做资金渠道和项目资源中间微不足道的联系人。

  宁檬把一瞬间这些千折百转的心思很深很好地隐藏起来,没有让石英透过她的神态表情触摸到这些弯弯绕绕的九曲回路。她发现自己可能又有所成长了,她离那些喜怒不形于色的行业大佬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又拉近了一步。

  从石英的办公室出来,宁檬就联系了陆既明。她以为陆既明会屌兮兮端个架子说我考虑考虑,结果没想到他居然很痛快地一口答应下来:“好啊,那就一起做呗,正好年底前我手里还有一大把钱花不出去呢,啧,真愁!”

  宁檬:“……”

  她觉得前任老板除了拧巴能喷外又多了个醉人的品质——越来越贱格。

  宁檬把陆既明有意愿合作的想法汇报给了石英。石英立刻打电话给陆既明,直说怠慢怠慢,这事应该由她第一时间亲自和陆总说的,那陆总既然有合作意向不如我们当面碰一下后续的具体安排吧?……

  在石英热情的通话声里,那种不适感又隐隐从宁檬的心缝里钻出来,沿着她的胸腔到处顶撞游走。

  怎么办,她还是觉得自己像被现任出卖给前任换钱花的花姑娘……虽然她长得不咋好看。

  ※※※※※※

  石英带着宁檬到既明资本一起开了次会。

  宁檬有点感慨,上次在同样的会议室开会,石英是外来的客,她却只是陆既明的秘书;现在还是熟悉的会议室,熟悉的人马,却已是不同的身份和阵营。她也变成了客,一个终于能做项目的客。

  石英和陆既明敲定了一些具体事项。从下周开始,他们将联合派人去那家企业做现场尽调(到企业现场做尽职调查)。

  石英笑着说:“我这边打算派宁檬过去,但她缺乏系统的现场尽调经验,得有个人带带她,但这人我暂时还没想好。陆总您这边呢?”

  陆既明搓搓下巴,好一副用心思索的样子,然后他放下手,手指一敲会议桌,说:“正好,我发小家在*市也有家公司,最近一直让我过去瞧瞧呢,要不然我这边就我亲自去吧,当是顺道了!”

  宁檬一下惊凸了眼珠,差点把舌头都吐出来。

  现场尽调他大老板要亲自去做?有病吧!!!

第三十二章 奇妙的感觉

  和宁檬惊到要吐的反应不一样, 对于陆既明说他要亲自去坐镇尽调,石英很开怀,说:“有陆总在我可真不用再找其他人了, 陆总经验丰富, 您只要分出四分之一的□□指导宁檬现场尽调就足够用了!”

  被点名的宁檬浑身打了个冷战。

  被恭维了的陆既明直说石总您看您说的我有那么厉害么。

  打了冷战的宁檬抬起头看向被恭维了的陆既明。

  巧了, 他也正好看向她这边,一嘴巴子的你给我等着瞧的皮笑肉不笑。

  宁檬又打了个冷战。她觉得那天早上她说他不靠谱难以忍受那些话, 他都当仇一样牢牢记着呢。

  他用四分之一的□□指导她?不存在的。

  他应该会用四分之四的整身打压抱负她才是真的……

  宁檬忽然觉得即将到来的尽调之旅将比这冬日雾霾还叫人呛嗓子呛心。

  ※※※※※※

  过完周末,宁檬就动身去了节能企业。第一批动身人员除了她还有陆既明,不过他们是分开走的。她坐的高铁,一早就出发了;陆既明很浪, 拖着他那个叫曾宇航的发小,一大早开着辆路虎在高速上轰着油走了一个上午才到地方。

  出发前陆既明还很有恩德般地敲开了对面的门, 俯瞰着宁檬,施恩般地说:“我那车里地方挺大的,倒是可以带着你一起走。不过得你开车。”

  宁檬很不识好歹地推拒了前任老板的施恩送德,给的理由很荒谬, 一听就是为了拒绝而强词夺理:“不了, 谢谢陆总, 我晕车。”

  陆既明立刻拔了高音:“屁!过去三年你跟我一起少坐车了?哪次你吐了?”

  宁檬面无表情的一怼:“我都咽回去了。”

  陆既明:“……………………”

  陆既明转身回家去了,直到出发前再也没惜的搭理“原来她这么恶心”的宁檬。

  陆既明赶到企业的时候,企业董事长亲自迎接。说了一麻袋那么多“年轻有为”“一表人才”“蓬荜生辉”的肺腑之言后,董事长把陆既明曾宇航捎带着还有宁檬领去了酒楼吃午饭。

  饭间董事长接到了石英的电话,石英说她下午也会到, 会和陆总一起访谈完董事长再走。

  董事长放下电话直叨咕自己这回真是得到了无上荣光,居然是两家投资公司的大老板本人亲自坐镇来做尽职调查,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有面子了。

  宁檬也惊得差点把筷子扔了。

  一个非上市节能企业,居然动用了一个保代一个投资集团的老板亲自做尽调,这也真是挺出奇的了。

  转念宁檬就明白了石英为什么要来。因为陆既明在这,她不过来待一下,怕是会下了陆既明的面子。

  因为这个神经病老板,这企业还真是烧了高香的光荣,两个业内大咖来给它拉开融资上市的序幕。

  蹭了一顿午饭后,曾宇航去了他家在当地开的公司视察。

  他走后不久,石英到了。她拉着陆既明到企业董事长办公室和董事长相谈甚欢了一下午。

  本来说是通过对董事长的访谈初步了解一下企业的基本情况的,但最后他们其实聊了一下午的玉石翡翠珠宝手串文玩核桃。

  宁檬本来拿了个本子要做访谈记录的,结果一下午过去,本子上就写了时间地点访谈对象这么一排字。

  她算是见识到了,有钱人遇到有钱人,话题真的永远不会空。衣服上的一粒扣子材质都能聊上八小时。

  晚上董事长又亲自招待了陆既明石英吃晚饭,曾宇航又被陆既明叫来蹭了顿饭。宁檬算是一桌大咖的不起眼小坐陪。

  吃完饭石英连夜回了北京,董事长吩咐人事秘书给陆既明和宁檬安排住处。董事长临走前还很懂事地还叮嘱了一下人事秘书:“把陆总这位朋友也务必一起招待好!”

  人事秘书很好地领会到了董事长所传达的精神,也很精确地掌握了人物等级关系,并对不同的人物等级关系给予了不同的住宿安排。

  人事秘书为陆既明和曾宇航定的是家四星级酒店,给宁檬定的……就是一家快捷酒店。

  她公布完这个根据阶级地位不同而住宿条件不同的结果后,宁檬很平静,陆既明却倏地皱起了眉。

  他想炸,被曾宇航及时按住了。

  曾宇航小声而快地对他说:“你要干嘛?为别的公司基层女员工出头?你俩啥关系?你让宁檬还怎么在企业尽调?”

  陆既明把已经炸到嗓子眼的毛生吞了回去。

  人事秘书很热情地对宁檬说:“宁经理,这是全市最高端的快捷酒店,您就放心住吧,哪里不舒服你跟我说,我去找他们老板谈!”

  宁檬不失礼貌而得体地回笑:“谢谢,有心。”

  和陆既明的皱眉不悦不同,宁檬没有质疑这样的安排。级别决定待遇,挺正常的。等有一天她从宁经理变成了宁总,她的住宿待遇自然而然也会带上四颗星五颗星。

  四星级酒店和快捷酒店隔了两条街,把分属不同阶级的两伙人安顿好,人事秘书留下甜美的“明天见”就撤了。

  陆既明在四星酒店的房间里来回踱了一圈,之前那口要炸却被他生吞下去的毛一下就反刍了,从嗓子眼呼噜呼噜地冒了出来:“这企业也太特么奇葩了,给我这个金主爸爸就住四星?只有四星!!你能相信吗?!”扭头看了看曾宇航,他调转矛头开始喷曾,“你说他们是怎么出的订房标准?你一个混饭的居然也给你定了四星,给宁檬那种真来干活的倒安排个快捷酒店,真特么的服了!你说这企业这么奇葩还能投吗?!”

  曾宇航强烈感觉自己躺了无辜一枪:“滚犊子,说得好像因为我住四星才委屈了你前任四眼儿小秘书住快捷似的!曾大少我难道不是走到哪也都该和你一样住五星的吗?”

  说着说着他忽然也来了气:“不对啊!是你硬拉着我过来陪你的,现在我受你连累只住个四星你特么还嫌我住得好?!明明我说你丫是不是有病?是不是觉得你不管怎么伤害我我都不会离开你?你做梦!我告诉你我今天还就不受这份委屈了!你要不给我换五星住咱俩现在就分手,我立刻开车回北京!”

  陆既明:“…………”要不是六岁那年他验过曾宇航的小叽叽是真货,他简直要怀疑现在面前这位叉腰跺脚诉说委屈的人是个女扮男装的家伙。

  陆既明被曾宇航反喷成功了,他拖着他骚气兮兮的LV皮箱骚气兮兮地带着曾宇航开车投向了五星酒店。

  ※※※※※※

  陆既明在五星酒店定了三个房间。

  曾宇航故意损他:“你不识数?我们就俩人,你定三间房?有钱,豆浆喝一杯倒一杯?房间住一间空一间?”

  陆既明喷他:“滚!我特么是要把宁檬整过来!”

  曾宇航哦了一声,尾音拖得像老太太裹脚布那么长,欠揍得要死。

  陆既明懒得理他,掏手机直接拨号。电话一通他立刻像个施恩的主子一样,对宁檬说:“我给你说个地址,你赶紧拎着你那点破行李打车过来。”

  陆既明把五星酒店的地址告诉了宁檬。

  宁檬问他:“这是企业的安排?”

  陆既明不耐烦:“这是既明资本的安排!”

  宁檬于是表达了拒绝搬到五星酒店的个人想法,因为:“可我又不是既明资本的人了。”

  陆既明开始运气:“不是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轴呢?既明资本给你买单你还矫情什么呢?有人主动花钱让你享受格调,赶紧过来得了!瞎矫情什么呢!赶紧的!”

  他这番话从讲第一句开始,曾宇航就受不了地开始翻白眼敲额头叹气摊手。

  他想他再也找不到一个像陆既明这样的人,能把一件明明是好心的事办得如此之遭人恨。

  果然电话那边的宁檬不乐意了,像被攻击了的小兽一样竖起了浑身的毛,开始反击:“陆总,陆老板,本来我是下级,你是上级,我没资格对你指指点点说点什么。可是现在是私人时间,那我也就以私人关系有什么说什么了吧。您呢,可能觉得您比我厉害得多,四星换五星眼都不用眨,所以能这么盛气凌人的施恩施典的一副样子对我。但其实你真的比我厉害吗?你连四星酒店都住不了,非得住五星的,我可是连快捷酒店都能住哦。晚安吧,豌豆王子!”

  陆既明被怼得目瞪口呆,连手机被挂断都没来得及给出反应。等他回神,他看到曾宇航已经在一旁笑得直打滚。

  “该!被怼了吧?豌豆王子!哈哈哈哈哈这姑娘好,给劲儿,我喜欢!”

  陆既明三把两把很粗鲁地把曾宇航推出了房间:“滚滚滚!一边去!她算老几你喜欢?你敢!”

  ※※※※※※

  宁檬挂了电话,和尤琪继续刚被陆既明打断掉的视频连线。

  尤琪问她:“谁大半夜骚扰你啊?”

  宁檬一翻白眼:“一个吃铝长大的大傻子,老年痴呆有点提前。”

  尤琪问宁檬多久能回来,宁檬说,快则一星期,慢则一个多星期。

  “你家里很静啊?老何呢?”宁檬透过视频中尤琪的身影向她身后的空旷空间望,但没看到有另一个人的身影。

  尤琪笑:“可别找了,再把脖子抻着,老何不在家,出去和新同事应酬去了!”

  宁檬咦了一声:“他去哪家公司了啊?”

  尤琪一脸骄傲:“一家保险机构,做北京部的负责人哦!”

  宁檬啧啧两声,告诉尤琪记得何岳峦回家之后看看他脖领子上有没有口红印什么的,这世道优秀男人太少到处乱扑的小妖精太多。

  尤琪哈哈笑:“我们家老何才不是那样的人!”然后问宁檬,“尽调辛苦吗?”

  宁檬小叹一口气:“尽调工作还没正式拉开帷幕呢,今天下午听着那几个大佬以访谈开会名义聊了一下午的金银珠宝手串和表。”

  尤琪一拍脑门:“啊!说到表,我也看到苏学长戴的那块百达翡丽了!哇塞,他真的好像变了一个人,锋芒好凌厉,和人讲话都不笑的!”

  宁檬:???

  他们看到的是同一个苏学长吗?怎么她见到的苏学长一直笑眯眯的。

  “你在哪里看到他的啊?”宁檬问。

  “我去富力城上面的港丽吃饭,恰好他也约了人在那里。我认出他,就过去和他打招呼。但他从头到尾都不笑的,严肃得一哔,”尤琪吞了口唾沫,继续,“后来我提到你,他一下想起了我,这才给赏了个笑脸说我又变好看了都没认出来。”

  宁檬看着尤琪的吃瘪样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大美女也有吃不开的时候,这个看脸的世界可能还有点救。

  ※※※※※※

  第二天白天,曾宇航先开车把陆既明送到节能企业,然后他又去了自己家的公司视察。

  宁檬到得比陆既明早,人事秘书已经把她安排到一个不常用的会议室做尽调。

  陆既明一到企业就被人事秘书迎圣驾亲临那样迎进了一间豪华办公室。

  人事秘书说:“怠慢了,陆总,本来董事长说把他那间办公室先腾出来给您看资料用的,但最近订单有点多,都等着他签字批示呢,所以他那屋一时实在腾不出来!不过这间也不差的,这间通常都是我们迎接市里各局领导检查工作给备的办公室!”

  陆既明从心里反感人事秘书一听就假的虚伪社交手段。市里领导来了都用这屋,他就不信董事长说过要把自己那屋让出来给他用,他比市里领导们还重要了?扯什么花样犊子。

  他不耐烦地打断人事秘书的各种示好和讨好,问:“宁檬呢?”

  人事秘书说:“宁经理在后备会议室。”

  陆既明:“带我去看看。”

  人事秘书:“……”

  犹豫过后,抵不住陆既明近乎凛冽的眼神,她把陆既明带去了那间由于长久不用墙角都有些发了霉的会议室。

  陆既明一踏进门口就皱起了眉。他回头瞪了人事秘书一眼,人事秘书被他瞪得浑身一哆嗦,却不能领会这满满的不乐意劲儿是为了什么。

  干活的人和指挥干活的人待遇不一样,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陆既明走到宁檬旁边,拉开椅子坐下,往椅背上一靠,侧身仰头对站在身后的人事秘书说:“行了,你先去忙吧,后续还需要什么资料我再告诉你。”

  人事秘书有点奇怪地嗫嚅:“陆总您……是要在这里办公??”

  陆既明用鼻子挤出一声“嗯”,就不再理她。人事秘书一脸的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劝陆既明回去富丽堂皇的办公室还是自己这就走人。

  最后是陆既明不耐烦地帮她做了选择:“别跟这站着了,我们要开始看材料了,你也忙你的去吧。”

  人事秘书懵懵怔怔一副不怎么安心的样子走了。

  出去后她直奔董事长那里汇报了金主爸爸陆大总裁的反常状态,请示眼下该怎么办。

  董事长大骂他这个大力栽培的人事秘书是不是脑子被门挤了,那就把那个经理一起安排到那间办公室去办公吧,这还有什么好问的。

  人事秘书立刻回头去后备会议室向陆既明和宁檬说这事。结果她到门口时无意间耳闻目睹了这样一幕。

  宁檬:“你受得了这屋的味儿吗?受不了别硬撑着,去办公室吧。”

  陆既明:“我就是要让你看看,你能待的地方我也能待,这没什么了不起的!”

  门口的人事秘书有点感动。这是多么平易近人深入基层的金主老板啊。

  被感动了的人事秘书敲了敲大敞的门,请示:“陆总,要不您和宁经理都到办公室去看资料吧?”

  陆既明拧着上半身回头看了她一眼,直接回绝:“不用,我们俩就跟这看了!行了你去忙你的吧,有事我们叫你,没事不用再过来了。”

  人事秘书在对勇于踏入泥巴里开出金花花来的金主爸爸的感动中,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留下一脸懵逼的宁檬和靠在椅子上斜眼瞪着前任秘书的社会人明哥。

  宁檬推推眼镜:“陆总,没受什么刺激吧?这儿可一摸一手指头灰!”宁檬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划过桌面示范了一下,果然指肚变灰了。

  陆既明胳膊往椅背上一搭,强撑着做出一副淡定自在的样子:“老子在北京吃的霾还少么?还怕这点灰?!哎你看什么呢,你怎么先看起商标专利来了,来我告诉你你这么没头没脑的看可不对,你得先看企业历史沿革再看……”

  听着陆既明嫌弃吧啦地教着自己怎么做尽调,宁檬忽然有点走神。

  这个一直嫌弃她、质疑她做项目能力的前任老板,此刻正在很平等地、没有居高临下地,亲自教着她怎么做项目尽调。

  她忽然有种错觉,觉得离开北京后的异地空间仿佛能剥除人的身份,让一个平时和她有着十万八千个台阶距离的大老板,现在好像和她待在同一地平面上。他和她似乎从未如此平等和亲近过。

  这感觉可真是有点奇妙。

第三十三章 下饭的招儿

  宁檬现场尽调经验太少, 没人指导的话,她还真拿捏不太好尽调的程度和步骤。尽管看了很多书,但理论终究是理论, 理论作为理论时条缕清晰, 但理论拿到实践中时就变得手忙脚乱。她手头有尽调清单, 清单上需要什么也都显示得很清楚,但真摸到一堆一堆材料的时候她仍会忍不住思绪作乱。

  好在这回来了陆既明。他凑在宁檬旁边, 教她,告诉她,尽调就按照清单上的顺序依次进行好了,这样比较不会乱。等这些工作做多了都烂熟在胸里了, 那时再尽管随便看,那会不管倒着看插着看怎么看都是大写的“心里有数”四个字。

  但现在他告诉宁檬, 还是按照清单顺序,先从历史沿革开始整理,看看公司每次工商登记变更的情况,看看每次变更背后股份变动的情况, 分析一下为什么变动, 从变动中能否分析出背后的一些事情。比如代持, 比如原股东之间是否因为撕逼拆伙,比如以非实物出资的股权作价是否公允出资是否有瑕疵……

  然后一边看资料,一边在电脑上形成记录。有问题的地方要标注出来,针对问题能想到解决办法的给出建议,想不到解决办法的留白, 等待和律师会计师开会时一起讨论解决方案。

  这样按部就班,所有资料查阅完,一份初步的尽调报告也就完成了。

  陆既明斜靠在椅子上,一手伸长搭在旁边椅背上,一手搭在会议桌上,时不时敲一敲,他这样子怎么看都像个穿着西装的大痞子。

  他就用这副不耐烦的痞子样,其实很有耐烦地教着宁檬。

  每教完一项还不忘坚持嘴损一下:“你这都不会,还做什么项目啊,干脆别做了赶紧回来继续给我当秘书!”说到最后还不忘神经病地唱一句:“我司大门常打开,欢迎你回来~”

  宁檬听着这尿叽叽的催人血下的歌声,几次都动了杀心。

  ※※※※※※

  一上午,陆既明就这么陪着宁檬一起看材料。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情况,宁檬觉得很新奇,又隐隐觉得有点惶惑。

  过惯了被人一棒子打死的日子,棒子冷丁不落下来了,反而让人在死里逃生之余又有点惶惑的怕,怕棒子不落下来背后的那一片未知。

  宁檬很想知道一直瞧不起她做项目的陆既明,这会怎么又肯手把手教导她了呢。

  她实在捺不住这股疑惑,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死于不明不白,于是找了个机会很巧妙地逗了个话。

  她知道直接去问,依着陆既明那副拐拐肠子他一定不肯直接说。于是她选择了一条迂回路线。

  宁檬:“您这又说我不适合做项目又教我怎么做尽调的,不矛盾么?我都仿佛听到谁的打脸声了。”

  陆既明一拍桌,一脸表演成分高于实际的急眼表情:“你还知好歹吗?我这样难道不是为了让你在你暂时领导那少丢点人少挨点说少让她觉得我带出来的人怎么这么差?”

  唔,是这样啊。

  宁檬心里那点惶惑散了。

  紧跟着填坑补位的情绪是,无语。

  “暂时的领导”……他的抢回秘书梦居然还在做。

  他心中还真是有股劲,较不赢就不肯泯灭。

  一上午很快过去,到了午饭时间。

  企业的人事秘书过来颤颤巍巍地敲了敲那扇敞着关不上的门,很怕使大了劲会震下门顶灰来,谦恭地开口:“陆总,董事长临时被市里领导叫去了,不能陪您一起吃午饭了,让我跟您说声万分抱歉!还有就是,您中午想吃点什么?”

  陆既明:“一般都是吃什么?”

  人事秘书看看宁檬,谨慎地说:“……食堂。”

  陆既明皱眉。

  人事秘书赶紧说:“一般项目人员来了吃食堂,但您不用,董事长嘱咐我带您出去外边吃,务必吃好!”

  陆既明简直快被这个蠢透了的人事秘书气死了。带他出去吃饭捎带着也把宁檬带出去,也就是多一个人多一双筷子的事,难道多的宁檬这张嘴还能吃破产这个公司吗?

  一共就两个人,还要把阶级分化得如此明显,他很服气这个企业。节能节得连价值观都变得狭窄了。

  他不想搭理人事秘书,转回头问宁檬:“你中午想吃什么?”

  宁檬推推眼镜,一副事不关己的淡定:“那就吃食堂好了,快点吃完也能快点回来看资料。”

  ※※※※※※

  陆既明最后选择跟宁檬一起吃企业食堂。

  但他刚进食堂就后悔了,随后从拿托盘到盛饭菜到找地方打算坐下前,他一路越来越后悔。

  把托盘端到空位后,他怎么都不肯坐。

  他人高马大地杵在那,长得好身材棒穿得也板正,很必然地吸引了前来吃饭的所有女员工的燥热视线。

  宁檬是真的佩服陆既明,对别人的打量能如此视而不见。他的这份“你们爱看就看,关老子屁事”的劲儿很有几分放荡也很有几分瞎浪。这得是个多自信自恋的人啊。

  她就做不到。别人看她她就想问句你瞅啥。然后她也会跟着低头瞅瞅自己,从上到下的审视,是不是扣子掉了,是不是拉链没拉,是不是裙子穿拧了本该在中间的拉锁跑到左边或右边去了。

  她有时真想从陆既明那打劫点自信。

  宁檬知道陆既明为什么不肯坐。在他身边那三年让她清楚知道这位前老板有多矫情能作。

  他是打从心眼里觉得椅子上不配个真皮套,坐下去那就是在污损以及侮辱他高贵的腚。

  宁檬二话没说,像从前老妈子秘书那样,轻车熟路地掏出面巾纸,一连抽了四张,起身到对面,上下左右地把纸铺在塑料座位上,然后坐回去,对陆既明说:“好了,您可赶紧坐下吧。”

  她的动作纯熟而一气呵成,让陆既明无限怀念从前有个万能秘书的美好时光。

  他带着怀念和一点由怀念衍生出来的幽怨,一屁股坐在四张面巾纸铺开的座位上,开始从杵在地上发愣,变成坐下以后愤怒地瞪着餐盘发愣。

  陆既明脸上有毫不掩饰的嫌弃:“这是人吃的饭菜?这能吃?这是猪食吧!”

  宁檬很想抽他。猪得罪你了?猪很可爱好吗。

  她觉得她要是不做点什么,陆既明能把那盘饭菜瞪馊了然后把自己活活饿死。

  于是她噗的一声笑了。

  笑声果然吸引陆既明抬头:“你笑什么呢?”他音调很不好地问,那是一个起高音开喷前的节奏。

  宁檬一点不怵他“我可就要生气开喷了”的模样,说:“没什么,就是看你一副不动筷子还等着点什么的样子,想起一个笑话。”

  陆既明挤着眉毛没好气地问:“什么笑话?”

  宁檬讲给他听。

  “有那么爷俩,都是酒鬼。有一天醉醺醺的爹带着同样醉醺醺的儿子去买酒,两个人一起担着一桶酒回家。路上爹不小心绊了一下,卡倒了,酒桶里的酒洒了一地。摔倒在地的爹反应特快,也不起来了,就势趴在地上就开始嘬淌了一地的酒。儿子有点傻反应慢,站那不动,就一直看着。爹很生气,百忙中抽出嘴吼他儿子:你个傻货跟那傻等什么呢还不过来趴着一起嘬?怎么的,还等着你妈来给你炒俩菜下酒啊?”

  宁檬一讲完陆既明就哈哈笑出了驴叫声。

  笑完他抄起筷子隔空点着宁檬:“你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占我便宜,说瞪眼等的是儿子傻货!”

  宁檬小翻一个白眼。他倒也不傻,还听出来了。她拿起筷子吃饭,吃得喷香喷香的。

  陆既明缩回用来隔空对人指指点点的道具筷子,没放回餐盘,下意识地握在手里,下意识地做和宁檬一样的事开始吃他说的猪食,然后嚼着菜抬头问:“还有吗?”

  宁檬受到他驴叫一样的笑声的启发,又想起一个笑话,于是又给陆既明讲了。

  “有个人,非常爱唱歌,也认为自己唱歌非常好听。因为他只要一唱歌,他邻居就会哭,他觉得是自己的歌声打动了邻居。有天他唱完邻居又哭了,哭得特伤心,他忍不住有点得意,就过去聊骚,问是不是我唱得太感人了不然咋给你哭成这样?邻居一边抹眼泪一边伤心地告诉他:大哥是这样的,我原来养了一头大叫驴,我和它感情贼好,后来它自己走丢了。现在你一唱歌我就想起我那头大叫驴,你俩声简直太像了!”

  陆既明又哈哈哈地笑出了驴叫声,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笑声吸引了多少围观眼神,更没发现自己笑着笑着已经被宁檬吃饭的动作带得噎进去半盘子的饭菜了。

  他嚼饭嚼得很愉悦,问宁檬:“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这么会讲笑话呢?”

  宁檬半低着头,伸出食指推推鼻梁上眼镜正中,那动作和微博上的表情“真相没那么简单”一模一样。

  她推着眼镜,说:“我的事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陆既明愣了下,再一低头,变得更愣了:餐盘子居然已经光了。

  他在他笑出的驴叫声里,跟随着宁檬的动作居然不知不觉把整盘饭菜都打扫干净了……

  陆既明放下筷子,问宁檬要了张面巾纸,很装逼地像在用高级绸缎帕子似的,印了印吃油了的嘴角,然后说:“嗯,想不到你的笑话还挺下饭,让我连这么糟糠的东西都吃进去了。”

  宁檬又半低着头推推眼镜。

  ——呵呵,我下饭的本事多了,还不信治不了你不吃食堂的臭毛病了。

  ※※※※※※

  晚上结束一天的尽调,从节能企业走出来后宁檬和陆既明分道扬镳。她回了快捷宾馆,曾宇航开车把陆既明接回了五星酒店。

  陆既明觉得白天过得很快很充实,可是晚上却变得让他无聊得想打人。

  他问曾宇航白天都干嘛了,在当地采风了吗,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曾宇航眼睛一亮,眼珠子里都快冒出心形泡泡了:“我真打听到一个好玩的地方!”

  陆既明赶紧问:“哪?”

  曾宇航挤眉弄眼,简直像有个流氓要从他身体躯壳里跳出来:“洗澡堂子!能泡澡!有人给搓!还能奶浴!!最重要是奶浴完还有二人转看!可荤了!”

  陆既明一口水喷出来:“艹!”

  曾宇航看他的反应,有点失望:“以为你会惊喜以及意外呢,切。”

  陆既明擦干净被自己喷湿的嘴巴子,用脚踹旁边沙发上摊着的曾宇航:“起来!”

  葛大爷瘫的曾宇航被踹得很叽歪:“干嘛?!”

  陆既明:“还跟这躺尸?不蹉跎光阴吗?赶紧起来!搓澡听二人转去!”

  曾宇航:“………………”你特码刚才明明很嫌弃的样子啊!

  ※※※※※※

  搓完一个香喷喷的澡回到酒店,时间依然还早,八点还不到。陆既明还是觉得抓心挠肝地无聊。

  于是曾宇航陪他到楼下的夜总会去喝酒唱歌。唱了十几分钟,陆既明就觉得够了。一点乐趣都没有,还是觉得无聊得要死。

  他拖着曾宇航回了房间,在房间床上沙发上甚至地上无聊得直打滚。

  他怎么都觉得无聊。

  曾宇航受不了了,对着在沙发上摊成葛大爷的陆既明翻着白眼说:“瞧瞧你这无聊样,快愁死我了,要不咱回北京得了!”

  陆既明挺起上半身,用力说不:“我不!我白天不无聊,一点都不!宁檬好玩着呢!我就晚上无聊!”

  他突然腾地从沙发前站起来:“要不我把她叫过来咱仨斗地主吧!”

  曾宇航差点从老板椅上摔下来:“艹!明明你丫就是个吃饱了撑的大傻逼!”

  ※※※※※※

  陆既明真给宁檬打了电话,很笔直地一点弯都没打地告诉宁檬让她赶紧搬过来一起斗地主大家好度过这无聊的漫漫长夜。

  宁檬回给他的答案就一个字儿:不。

  放下手机陆既明就急眼了,开始摔摔打打地把东西往行李箱里扔。

  扔差不多了,他扭头对曾宇航愤怒地一吼:“走!”

  曾宇航瞬间一脸开心:“回北京吗?”终于要解放了!

  陆既明拉出行李箱拉杆,咬牙切齿:“走!去快捷酒店!”

  曾宇航:“………………”

  他真的忍不住要骂人了!!

  “艹!陆既明你丫就是有病!”

第三十四章 当我死了吗

  曾宇航嘴不住声不歇地嚷了一路自己怎么这么命苦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被陆既明开着路虎轰着油拉到了宁檬下榻的快捷酒店。

  把车子熄了火,陆既明转头对曾宇航开喷:“闭嘴!再逼逼没完你回北京吧,看我告不告诉你爸你已经回去了, 看他折不折腾你去和他战友闺女处对象!”

  曾宇航吵吵没完的气焰立马熄了, 换成委屈不甘地嘟囔:“都是天涯沦落人, 你也被你爹逼着相亲,你特么还害我, 你也不怕老天爷罚你一辈子冰清玉洁处|男身!”

  陆既明一脚把曾宇航踹下了车。

  “再咒我不能失身我直接爆你菊花!”

  曾宇航被这大牲口吓得直到走进快捷酒店都一路若有似无地两手朝后做着护住自己美臀的动作。

  陆既明问快捷酒店前台,这里最贵的套间什么样。前台骄傲地回答说:“那可豪华了!里面给配个麻将桌还有扑克牌呢!”

  陆既明当即拍板:“就要这样的,两间!”

  等领了门卡进了房间,陆既明有点脑袋疼。

  床单上飘着一股消毒水的味儿, 地上不是地毯,是看上去永远擦不干净的劣质地板, 每走一步都好像有块口香糖在粘着鞋底。

  办公桌,皮椅子?不存在的,只有墙边架起的一排木板以及在木板前配了两把折叠椅。

  在屋子最角落,倒是真的有个麻将桌。

  但那麻将桌的“豪华”程度有点催人泪下, 陆既明呆呆地看了它半晌, 心情越来越沉重。他发现他想错了它, 它根本不是自动的。

  陆既明有点后悔了。

  他站在屋子正中央,扭头问曾宇航:“你觉得这里是人住的地方吗?”

  曾宇航斩钉截铁:“当然不是!但正好你不是人,你就一大牲口!”

  陆既明来气了,为了让曾宇航也不好过,他当即拍板决定就住这了。

  曾宇航一脸苦叽叽地回了隔壁自己房间放东西。

  放了东西本来他以为可以玩会手机就睡觉的, 万万没想到隔壁折腾了一晚上的大牲口还不打算放过他。

  陆既明直接冲进他的房间下命令:“把你屋这长城砌好等着,我叫宁檬去。”

  曾宇航:“凭啥在我屋?”

  陆既明:“因为我不喜欢在我屋。”

  曾宇航:“……”他心里有句妈卖批已经讲了。

  他坐到麻将桌前不情不愿地开始码牌,边码边嫌弃表态:“干嘛还跑一趟啊,你打电话叫她过来不就得了,蠢,不嫌费劲!”

  陆既明一下就炸了:“那特么也得我能用电话叫得动吧?!!”

  吼完他晃着愤怒的膀子就出了门。曾宇航笑得像头被喂了兴奋剂的大叫驴。

  “哈哈哈哈哈哈该!”

  ※※※※※※

  宁檬在房间里看企业资料的时候,门上传来了被人敲打的声音。

  那声音的急促莽撞和无规律显示着敲门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根据那声音宁檬第一时间想到了陆既明。随即她连忙甩跑这个念头。陆既明那矫情又挑拣大的厮是绝对不会来住这既不富丽也不堂皇的快捷酒店的。

  可她刚排除了这个可能性,上帝就伸出一只无聊的手啪啪打在了她脸上。

  ——门口处清清楚楚地传来了陆既明的叫门声:“宁檬,开门,你开门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屋,快点开门啊!”

  宁檬:“……”

  她几乎情不自禁地为陆既明的叫门声在耳朵里配上了一副雪姨找傅文佩的鼓点。

  然后她忍不住喷了,连陆既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的惊讶都顾不上酝酿了。

  她起身开门,问陆总有何贵干。

  陆既明对她的淡定非常不满,说你都不惊讶我为什么出现在这?

  宁檬于是做着一副你让我惊讶那我就惊讶一下好了的样子问,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呀?

  陆既明特来气她这不走心的反应,觉得自己赋有勇气、牺牲享受、奔向草芥、体验民生的苦心被轻视了。

  于是他只能自己给自己助威,自己给自己叫好,自己确认自己是条弃富奔穷的好汉。他没好气地叫阵宁檬:“我搬这住了,你服不服?!”

  宁檬表示:“……………………”

  ——您住哪说到底跟我有一毛钱关系吗?!

  但为了让陆既明停歇他在走廊里的咆哮,停止他对其他房客造成噪音干扰,宁檬只好上道地给出陆既明想要的表演:“哦?陆总厉害了!来住快捷酒店喔!”

  陆既明收下了这赞美,但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不过夜晚已经所剩无多,他没什么时间继续掰扯宁檬给予他的赞美中,含金量到底是24k的还是18k的。他得抓紧时间把夜晚的项目往下推进。

  “拿上房卡,跟我走。”陆既明对宁檬交代着。

  宁檬问:“去哪?”瞄瞄表,都快十点了。

  陆既明:“我们俩的房间。”他指的是曾宇航。

  宁檬:“……”默默往后退一步,拢了拢肩膀,把胸脯拢得没有那么高耸,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陆既明:“……”

  他脸色一变:“你想什么美事儿呢?!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然后他没好气地说,“屋里还有别人呢,别竟想那些没有用的,赶紧跟我去二楼,我们有事找你商量!”

  宁檬谨慎地问:“……如果不上去呢?”

  陆既明斩钉截铁:“这项目我不投了!”

  你大爷!

  宁檬在心里问候了一下陆既明的堂伯伯,取了门卡跟随他脚步上了楼。

  ※※※※※※

  宁檬一进二楼的房间就有点惊。这房间没比她住那间高档多少,她怀疑含着金汤匙出生吃着金饭碗装的饭长大的陆既明可怎么住得下去。

  他要是真能在这住了,不仅他自己能得到升华,她都要把她安置在他身上的固有观念改观升华一下了。

  宁檬又往里走了两步,看到了放在里面的麻将桌,以及麻将桌前坐着的曾宇航。她想这麻将桌应该是这家快捷酒店给予陆既明区别于其他房客的最豪华证明了吧。

  曾宇航手里正耍着一副扑克牌,迎着宁檬的打量别有兴味地say嗨。

  陆既明走到麻将桌前一屁股坐下:“招呼别打得那么骚,跟个不正经的人似的!”然后仰头对宁檬说,“愣着干嘛呢?坐下!”他从曾宇航手里抢过扑克牌,往桌面上一墩,指指扑克牌又指指码好成四排的麻将,下达指示,“选一样吧,斗地主还是打麻将?”

  宁檬:“………………”

  他费劲地搬过来,无赖地揪她上来,原来就是为了,斗地主或打麻将?!

  宁檬觉得自己永远低估有钱人的无聊程度。

  她瞄了瞄陆既明一张不容拒绝的脸,那脸上满满地写着“今天你要是不选一样陪老子玩这项目老子就不投了”。

  她在心里叹口气,又问候了一遍他的堂伯伯,然后在陆既明上家的位子坐了下来,瞄了瞄扑克牌和麻将,略一思考,选了后者。

  三个人,斗地主正好,打麻将却缺了一个人,这怎么玩?选当然要选那个玩不起来的呀。

  结果她刚选完,陆既明就扭头瞪着曾宇航发指令:“咱是三家拐还是你再去找个人上来?”

  曾宇航一脸懵逼:“凭什么我去找人啊?我特么找谁啊?”

  陆既明:“那三家拐吧。”

  曾宇航:“三家拐怎么算牌啊??得,我上辈子欠你的,我去下头找个人来吧!”

  陆既明一脸得逞后的得意:“你不是上辈子欠我的,你是六岁那年欠我的!”

  宁檬听得好奇起来,原以为陆既明和许思恬是青梅竹马,没想到他和曾宇航也能这么形容一下,并且他与他的青梅竹马似乎情|趣含量更高一点,不拦着恐怕要直奔“纯爱”方向去了。

  陆既明眼神一歪就看到了表情异样的宁檬。

  他立马问:“你那是什么表情?”然后一副吊兮兮的样子,又问,“是不是想知道六岁那年我们发生了什么,他是怎么欠我的?”

  宁檬含蓄地笑一笑点一点头。那含蓄怎么看怎么有点内容丰富且做作。

  陆既明拉开准备开说的架势,宁檬也给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曾宇航情急之下急眼了,两手搭在麻将桌下边缘往上抬要掀桌:“你俩两家拐吧!我特么回北京了!”

  宁檬眼疾手快按住了桌子。曾宇航掀桌大计就此失败。

  陆既明捶桌大笑:“傻逼,掀个桌子都掀不明白,哈哈哈哈!”

  曾宇航快给宁檬跪下了,苦楚地问:“宁檬,你练过啊?”

  宁檬歪头一指陆既明,告诉曾宇航:“这都是他培训出来的,以前我见天接他发脾气撇出来的签字笔水杯手机什么的。”

  她话音一落,陆既明的笑声卡了碟似的断掉了,换成曾宇航张着嘴亮着小舌头哈哈大笑个不停。

  好容易收了收笑声,他拉起宁檬的一只手,满脸诚挚:“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小柠檬,咱俩成为好朋友吧!”

  宁檬对他点头:“好啊。”

  陆既明冲上来拍开他们握在一起代表崭新情谊的手,吼:“你们俩当我死了吗?!”

  ※※※※※※

  在与恶势力斗争中永远处于下风的曾宇航被逼下楼去找人了。他下楼的十来分钟里,宁檬抓紧时间问了陆既明一个出资方面的问题。

  宁檬:“这企业的一股东以土地出资,但这块土地是国有机构A早年转给他的,有转让合同,转让款股东也已经支付,有支付凭证。但由于种种原因没来得及办理新的土地权属证明。后来股东以这块地出资,为了简化□□过程,土地权属直接从国有企业A那里变到了节能公司名下,跨过了股东这个步骤。那么这里的跨过股东步骤,算不算出资瑕疵?”

  陆既明听完问题眉毛一拧:“你等会,你是上进到中邪了吗?我大半夜搬过来是为了听你跟我谈土地出资的??我来打麻将的好吧!我说你就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也用不着大半夜都不放学吧!”

  宁檬:“……陆总您看要不您让曾先生一起找俩人上来,我这就先回去继续研究这个问题?”

  宁檬说着做势要起身。陆既明猛地一拍桌:“给我坐那!反了你了!动不动还会威胁走人了!”他脸色一横,活像个拔了刀准备要砍人的土匪,“这有什么好瑕疵的?有转让合同有转让款支付凭证,再让国有机构A出个证明、再去国土局开个说明文件,说明土地虽然是从A直接转到节能公司名下,但其实土地是股东的,跟A没关系,这不就行了。”

  不管陆既明平时脾气怎么坏,性格怎么不着调,但对于专业上的问题,他总能很自信地张嘴就给出判断以及问题的解决方案,对于他这份三言两语就解决问题的能力,宁檬还是真心佩服的。

  门口传来脚步交叠声,曾宇航应该是领着一个人回来了。

  “哎我去,我说您二位没毛病吧?大半夜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居然不谈风月谈工作?无聊等级简直都到了十了!”

  曾宇航走过来坐下,他身后跟着笑眯眯的宾馆老板娘。

  ※※※※※※

  四个人都坐好,开始抓牌。宁檬坐在陆既明上家,曾宇航下家,和老板娘面对面。

  曾宇航抽空环顾了一下每个人的状态。陆既明一看就是大爷做派,别管玩得好不好,抓牌的动作就是屌。老板娘从抓牌码牌的手势动作上一看也是个老手。只有宁檬,动作最不熟练,抓牌不快码牌也不麻利。

  曾宇航有点好奇地问了俩问题,都是针对宁檬的,但都被陆既明抢答了。

  曾宇航:“宁檬,会玩麻将吗?”

  陆既明抢答:“这话问的,就是废话!”

  下一个问题。

  曾宇航:“宁檬,玩得好吗?”

  陆既明再次以光速抢答:“好个屁,打得特臭!你放心,有她给你垫底,你输不没裤头。以前陪我跟客户玩,她回回都给人输得特高兴!”

  曾宇航看着宁檬把抓过去的十三张牌摆得三张一坨两张一堆的,有点相信陆既明的话了,他今晚输不没裤衩。

  结果就在他的放松警惕中,宁檬却用摆得乱七八糟的牌一连胡了大家两把。

  曾宇航问陆既明:“你不说她不会玩?”

  陆既明也挺纳闷地挑高了眉:“嘿?你今天这手气够好的,邪了门了!”

  老板娘一看就是没事就打麻将的主,也不由感叹宁檬的好运气:“我看这两位小帅哥都挺会算牌的,我们仨这么能算牌的都没算过你的好运气,小姑娘你的手气可真壮!”

  宁檬腼腆地笑笑,说:“我以前跟陆总搭台子陪客户打麻将从来都没赢过,今天也真的是运气太好了呢!”她顿了顿,侧着脸看了下陆既明,“陆总,这好运气搞得我手痒,要不咱玩点大的?”

  宁檬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陆既明一脸的被挑衅的表情,他用他一高一低的眉毛表达着你还来劲了,赢两把就敢叫嚣了,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这是要上天啊。

  于是他说:“那就玩啊,不过你说的大注可千万够大,说小了讲出来我可讽刺你。”

  曾宇航瞪着眼珠子在一边看他们俩较劲看得津津有味。

  宁檬先给老板娘吃定心丸:“这个大注我们仨赌就成了,您算给我们帮个忙,您要是胡了我们给钱,您要是输了也不用履行赌注。”

  曾宇航憋了半天终于找到个机会说话:“对对,别整的好像我们几个认识的人合伙给您下套似的!”

  宁檬:“……”

  她觉得陆既明的这位朋友真的很好地印证了一个词,人以群分——二百五的好朋友和二百五本人总能很圆满的凑成一个五百。

  陆既明又问一次宁檬,打算怎么玩,赢点什么。他问问题时用一脸的五官集体表达着,你尽管起幺蛾子好了,反正不管你怎么扑腾你也赢不了。

  宁檬温吞吞一笑:“陆总,曾总——”

  话被曾宇航打断:“别喊曾总,太客气了,叫我曾哥就行,要不然直接喊宇航也成!”

  陆既明拿眼神剜他。

  宁檬大大方方一改口:“那就曾哥。”

  陆既明改拿眼神剜宁檬。

  宁檬不理会他的眼刀子,继续:“我们三个人,不算老板娘,我们点炮的算输,输了的要从自己身上摸一样东西出来给胡了的人。身上东西掏光了要还是输,那就脱衣服吧。”

  宁檬把规则一说完,陆既明又把眉毛挤成一高一低。曾宇航有点兴奋:“这有意思!来来来,就按这个玩!”

  陆既明斜眼看宁檬:“你行不行?别到最后裸奔回去!”

  宁檬一脸随遇而安:“回陆总的话,我身上衣服穿得多,能挺一阵儿。”

  第三局“玩点大的”就这样开始。

  “玩点大的”第一局,曾宇航打什么牌,宁檬都吃不进。曾宇航很得意,自己把宁檬看得死死的。而宁檬打什么牌陆既明都吃了,陆既明很嫌弃,他的前任秘书打牌还是那么臭,别人要什么她就打什么,真是想自己坐火箭去输。

  这局打到最后,宁檬手忙脚乱从自己摆得三张一堆两张一坨的牌里抽出一张五条打了出去,陆既明一声“吃!”把那张牌捡走,组成四五六条,然后他挂着一脸“老子马上赢”的嚣张,喊了声:“听!”(tìng,离胡牌就差一张了)

  喊完他从自己的牌里摘出一张四条打出去,老板娘看了说:“呦,这是拆了一对四条吃的牌呀!”

  这张四条一落地,曾宇航立马把牌一推:“爷我胡嘞!”

  陆既明凸了眼珠,站起来使劲瞅曾宇航的牌想挑出炸胡的可能性,可惜什么也没挑出来,他点炮点得很扎实。

  陆既明一屁股坐回去,发牢骚:“什么鬼!这牌打得怎么这么邪气?明明顺得要死就差一步胡却特吗点了炮!”他瞪了一眼宁檬,开始迁怒,“你倒是给点力啊!想气死我啊?!”

  ※※※※※※

  宁檬低头推推眼镜,哦了一声。

  曾宇航对陆既明提要求:“把你钱包给我。”

  陆既明没好气:“干嘛?”

  曾宇航:“我就看看你里面记的你密码锁密码那卡片,看完了钱包就还你,我保证!”

  陆既明眼珠一转:“密码是你生日。”

  他说得跟真事儿一样。

  曾宇航:“那我生日哪天?”

  陆既明:“四月二号。”

  曾宇航美得够呛:“没错信你了!”

  宁檬低头冷笑。按她对陆既明这大尾巴狼的了解,凭他刚才眼珠子那么一转,他就绝对不会把门密码设成曾宇航的生日。

  看着曾宇航傻乐的那个美样,宁檬隐隐觉得骗子和被骗的人都有点傻叉。

  “玩点大的”第二局,变成了曾宇航给陆既明点炮。

  陆既明推牌喊胡了之后哈哈哈的狂笑,然后笑声戛然一收:“把你刚淘那俩核桃给我,我看见了就搁你裤兜里呢,别装没带在身上!”

  曾宇航捂着裤兜挣扎:“明明咱换一个要,行不?”

  陆既明:“滚一边去!叫陆总!不给我我可换密码了!”

  曾宇航不情不愿地从兜里掏出了俩核桃给了陆既明,附带着送了一句感人肺腑的呐喊:“陆既明你大爷!”

  陆既明一脸得意,丝毫没有被问候了堂伯伯的不高兴。宁檬觉得他把核桃揣自己兜时候的样子像个很无耻的大强盗。

  看看他再看看曾宇航,她忽然感觉这个夜晚真特么神奇,两个身家百千万亿的有钱大爷居然和她一起,在这最平民最廉价的快捷酒店里,搓、麻、将!还搓得叽叽歪歪的全不顾形象。

  简直了。

  接下来的几局,基本是陆既明、曾宇航和老板娘互相点炮互相赢;老板娘只算钱不输东西刨出去不算,剩下就是陆既明和曾宇航在互相伤害。宁檬最神奇,她没胡也没点炮。

  陆既明歪着头剜了她一眼,终于发现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今天真奇了怪了,你这个出色炮手居然一回炮都没点?”

  宁檬冲他笑:“我今天运气好。”

  陆既明搓着下巴,死死地盯着宁檬看,盯得宁檬觉得自己的镜片都要炸裂了,陆既明才高亢地说了俩字:“不对!”他狠狠一拍桌子,麻将牌都震跳了,“你有问题!”

  他这样一说,宁檬冲他一笑。那一笑的内容有点炫目。仿佛表达着你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我就表现出点问题给你看好咯。

  宁檬瞬间像换了一个人,再抓牌摆牌时,动作纯熟利落得像个赌王。她手起牌落,十三章牌抓完即已摆完,整整齐齐一趟,手指从头到尾顺过,锃一声响,可以治愈强迫症。

  “既然被陆总你看出来我有问题了,那我现原形呗。”

  她淡定地坐在那,很细瘦的身躯后却涌现出气吞山河的架势来。

  桌上的陆既明和曾宇航两个人,早已经看得目瞪口呆。

  ※※※※※※

  接下来宁檬做了件让两个人更加目瞪口呆的事。

  她把牌从左到右看了一遍,两手一挡,直接把一副牌压扣在桌面上,动作干脆利落,带着让人赏心悦目的观赏性。

  紧接着她摸了张牌回来,也不看,指肚摸一摸决定留下它,把十三张一副牌从第四张处分开,把新摸的扣着放进去,把挨着它的那张打出来,嘴里说了声:“五万。”

  从头到尾她都没看过一眼牌面。

  陆既明和曾宇航都抻着脖子去看,果然是五万没错。

  陆既明再看宁檬的眼神像看鬼一样。

  他惊到五官全都在变圆,眼睛瞪得发圆,鼻孔扩得溜圆,嘴巴呈现O形的圆。

  “少来这套啊!故弄玄虚吓唬谁呢?你手里那副牌不定碎成什么样呢你就搁这靠表演吓唬人!”陆既明收缩了一下各个呈圆形的五官,指着宁檬气势磅礴地喷,好像自己是个打假英雄一样。

  宁檬并不反驳他,只是淡淡一笑。她就这么看都不看,靠着盲摸和盲记打着牌,打出的牌倒是一张都没叫错过。

  几圈过后,陆既明打了一张牌出来,宁檬轻声地说了句:“胡了。”

  她捡回陆既明打的那张牌,找了个位置塞进自己一副牌里,然后掀开整副牌。

  真的胡了。

  陆既明这回是真的惊了。曾宇航也满脸见到鬼的无法置信。宁檬对家的老板娘直咂舌说着厉害厉害。

  陆既明惊呆了足足半分钟才回过神。回神后他猛地一拍桌:“靠!你到底什么人?你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宁檬推推眼镜,笑了:“我家人都酷爱打麻将,我四岁半那年,站在大人身边看他们打麻将,居然无师自通就看会了。我算数好,记性也好,算牌记牌都不大会错,十二岁那年在我老家就基本已经没什么对手了。”

  她看着陆既明,平静得像个隐世高手重出江湖一样:“以前每次和你出去打牌,为了让客户赢得高兴,我都得算计着让自己输的同时把对方供胡。真的,对于我来说打麻将故意想输比故意想赢难多了。”

  陆既明陷入了震惊,一时瞪着眼张着嘴说不出话。

  曾宇航插|入惊呼:“小柠檬原来你都是为了明明故意输的?”他转头冲陆既明叫唤,“明明,你瞅瞅,瞅瞅!小宁檬为了帮你保客户,不惜牺牲个人利益,费心输牌,她对你恩重如山啊!”

  曾宇航有点傻缺的点评差点让宁檬隐世高手重现江湖的装逼面具破功。

  陆既明的脸色晦暗不明。

  半晌后,他瞪着宁檬一脸不肯相信地问:“所以我刚才给曾宇航点炮,都是你算好了故意喂我吃牌,喂得我把四条拆了,让它变成不得不打的废牌从而点了炮?”

  宁檬淡定地看着他,回应:“你们手里有什么缺什么,我大致都还猜得到。”

  陆既明看着她,惊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宁檬推推眼镜,又笑了:“觉得不认识我了是吗?其实你从来也不算真的认识我。”

  陆既明一脸被震到的表情。那种从内心深处一路向外的被震。

  曾宇航坐在他对面,看看宁檬,看看陆既明。当看到陆既明从身到心地被震撼的样子时,他的神色从惊奇变成了饶有兴味。

第三十五章 别胡说八道

  接下来是宁檬的舞台。她手起牌落大杀四方。她已经赢了陆既明十来把, 把陆既明赢得就快要急眼。

  新的一把结束,陆既明身上已经掏不出什么玩意,得脱衣服了。

  陆既明很后悔没往衣兜裤兜里多揣点东西。一边从自己身上不情不愿地扒着西装外套, 他一边走进急眼情绪:“你是不是针对我?”陆既明把西装往旁边一摔, 怒问宁檬。

  宁檬一点没迟疑:“可能是呢!”

  陆既明要掀桌, 被宁檬和曾宇航双双眼疾手快地按住。

  宁檬扭头问:“桌没掀成,还玩吗?”

  陆既明咬牙咬得腮帮子上的筋都在蹦:“玩啊!谁怕谁是孙子!”

  对面曾宇航笑得无限开心, 跟偷到了鸡的黄鼠狼一样。

  又两把过去。

  陆既明已经把袜子都脱了,还是有点耍赖的一次一只拖了两局脱的。现在他身上只剩下衬衫和西裤。

  曾宇航问他:“你里面穿秋裤了吗?”

  陆既明一脸嫌弃:“谁穿那玩意!”

  曾宇航对宁檬给出建议:“下回直接要裤子,别要衬衫!我猜他裤衩花色的!”

  陆既明一只脚从桌下踢过来,给了曾宇航小腿充满了牛顿的一记踢。

  这把牌玩到一半时, 宁檬说憋不住了,起身去了趟卫生间。

  她一走, 陆既明立刻活络起来,跳起来的样子像被狗咬了似的充满弹跳力。他拉着曾宇航开始倒手换牌,两个人动作纯熟得一逼,一看就是打小互相配合干习惯了这种勾当, 把上来凑局的宾馆老板娘看得目瞪口呆。拜这三个北京来的人所赐, 她这一晚上贡献出来的目瞪口呆比从前十年都要多。

  两分钟后, 宁檬回来了。

  她选了一张牌要打,想了想放回去了。

  她换了另一张牌。

  曾宇航一个激动,喊了声碰。他对面的陆既明一脸想杀了他的表情。

  那样子像在说:傻逼,别打乱节奏!老子要赢!

  但曾宇航抵挡不住碰的诱惑,对陆既明的满脸杀气选择了视死如归加以对抗。

  他碰完打了一张牌, 宁檬吃进。然后她不动声色地拆了一副对打了出去。

  曾宇航兴高采烈大叫一声:“胡了!”

  他对面的陆既明脸色比炒过毒|药的锅底还难看。明明说好由他赢的!

  他把牌一推:“不玩了!没意思!”

  宁檬瞄瞄他,到底还是玩急眼了……

  陆既明抓起外套起身就走,奔着门外大步流星地离开。曾宇航对宁檬说别理他,丫一准出去暴走了他就这德行。

  宁檬悄咪咪地松口气。

  安全下庄,不用看他血脉喷张的胸大肌或者性感喷血的花色三角裤了。

  ※※※※※※

  打了半宿麻将,宁檬有点头晕脑胀。她从陆既明房间里出来,发现二楼有个小露台。她直接走过去透气。

  她握着护栏仰头朝天,深呼深吸吐纳着混着霾的月光精华,让自己千万别后悔一时心软错过看半个裸|男这件事。

  在她吐纳之间,身后有脚步声。听一听,不是他。回头看,是曾宇航。

  她还真怕是陆既明出来跟她找茬。夜晚是情绪失控的最佳时机,黑色的夜最刺激情绪的发酵。经过一晚的麻将奋战,她现下还有点理不清自己与陆既明之间的距离到底是又近了一点,还是因为暴露了自我的真实而变得又遥远了一些。

  这样还拿捏不定的距离,让她一时也还拿捏不出一个合适的心情与态度去面对陆既明。

  但曾宇航就无所谓了。本来就是陌生人,变得熟悉些是熟悉的陌生人,熟悉不起来那就继续做陌生人,没什么所谓。

  好心态让她对待曾宇航的时候无比轻松。

  但陌生人一开口就是破除陌生的姿态,仿佛遇到相见恨晚的朋友般,自在而自来熟。

  “宁檬,上把你点炮我胡了,你是不是得让我赢一样你身上的东西啊?”

  曾宇航边说边走过来,和宁檬保持半米距离,转身背靠在护栏上站定。

  宁檬侧转上半身面向他,回答得大大方方:“想要什么,你说吧。”

  曾宇航两个胳膊肘抵向后把手臂抵在护栏上,侧头一笑:“我要你的眼镜。”

  ※※※※※※

  宁檬只犹豫了一秒钟就决定还是遵循愿赌服输的做人原则,把眼睛摘了,递给了曾宇航。

  借着宾馆院内的路灯灯光,曾宇航看到宁檬那厚重的刘海直往眼睫毛上扎。

  他想了想,说:“你把刘海捋到一旁让我看一眼你到底长什么样,我就把眼镜还你。”

  宁檬对于这个要求是拒绝的。她说你别想用两个凹透镜就骗我卖笑。

  曾宇航乐起来。

  爱笑的大老爷们运气总是不会太差,冬日的夜晚刮起了一小阵一小阵的风,这风有一小阵抽冷子变得大了起来,一下把宁檬的刘海扫开了。

  宁檬赶紧顺着风向转个身。曾宇航笑着把眼镜还给了她。

  宁檬:“?”戴着问号脸把眼镜架回到鼻梁上,她看到曾宇航脸上有种果然如此的笑。

  曾宇航:“我猜得还真没错,你脸上最好看的一部分被你挡得严严实实的。”曾宇航指了指她眼镜下的眼睛,继续说,“你的眼睛,很亮,很有光。”他比量了一下眼睛在宁檬脸上所占的比例,又笑,“你这个脸型是小甜甜最喜欢的,她做梦都想自己能瘦成个巴掌脸,因为明明那个傻逼喜欢的大姐姐就是这个脸型。怪不得那天她看到你不戴眼镜时很激动,她嫉妒你脸比她小一圈哈哈哈哈哈!”

  宁檬就静静地看着曾宇航笑得像个大傻叉。

  为了制止曾宇航用邪恶笑声扰民,她出声问了一个其实她已经猜到答案的问题:“请问小甜甜是?”

  曾宇航停住扰民,回答:“许思恬,你认识吧?”

  宁檬点头:“哦,是她。她说我不戴眼镜丑得令人发指。”

  曾宇航一撇嘴:“你听她胡咧咧!她还胡说八道讲我长得不帅呢,这话能信?”

  宁檬:“………………”

  这一刻宁檬仿佛看到了谈起自己外貌就不怎么要脸的陆既明。果然谁的朋友像谁,自恋者的朋友都是自我感觉良好的人,为自己的容颜加冕打call时从不手软。

  曾宇航想了想,又从非自我赞美角度安慰了一下宁檬:“你别听小甜甜的,她就是故意刺激你呢,不想让你摘眼镜变好看,她就是个小心眼儿。你呢,不戴眼镜的时候就算不是超级大美女,拾掇拾掇也绝不比小甜甜差。”

  宁檬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没说什么。夸她长得好看的话,她一点都不想打断……

  曾宇航靠着栏杆转了九十度,变成一侧身体倚着栏杆眼睛直面宁檬的侧脸,他忽然开口:“其实我胡牌是因为我和明明换牌了。”

  宁檬转头迎视他的目光,了然一笑:“嗯,我知道,他把三条五饼八万换给你,你把七条八条九万给了他,他缺幺,得单粘九万胡牌,可是我临时变卦,没打九万,拆了牌把你喂胡了。”

  曾宇航一下被震慑了。

  做了两秒木头人,他回神,讲了一句宁檬听着特别受用的话:“宁檬啊,我现在觉得明明他真是眼瞎心瞎有眼无珠啊,怎么能把你这样的秒人儿一个给放走了呢!”

  宁檬冷笑一声,说了句:“可不是!”

  ※※※※※※

  接下来几天,日子过得基本规整起来。白天宁檬和陆既明到企业做尽调,曾宇航去家里公司以视察的名义打发时间。

  中午午休时间宁檬不想和陆既明大眼瞪小眼,就借口消化食儿下楼溜达。溜达到门卫就和门卫老大爷聊聊天。门卫老大爷在这里工作了很久了,特别善谈。宁檬和他聊得挺好,就每天午饭后都过来和他聊一会,于是中午过起来倒也没那么无聊了。

  晚上回了宾馆,宁陆曾三个人继续抓老板娘或同样热爱搓麻的老板娘妹妹一起打麻将。

  从第二晚起宁檬发现陆既明身上起了变化。他打麻将打得空前认真起来,算牌记牌都特别走心,渐渐地居然变得很难赢他了。虽然不情愿,但宁檬不得不承认,陆既明尽管性格缺陷极大,年纪像活在了狗身上,但他是真的聪明。只要他静下心认真想做的事,他就很能做出点样子。陆既明渐渐成为宁檬难以取胜的劲敌。

  为了改善赢得渐渐费劲的局面,宁檬采取了一个对策。她总是在打麻将过程中时不时问出个专业问题给陆既明。这时候陆既明的回答都是下意识地,告诉给她解决方法之后根本顾不上像白天在企业时那样挖苦她,并且最重要的是,这招能很有效地打断他算牌。

  比如——

  宁檬:“企业有个专利是以员工个人名义申请的,企业说这样申请专利速度比较快。陆总这对企业有影响吗?”

  陆既明:“赶紧让员工把专利转给公司,现在不转以后准备上市时券商也得让他们转。哎???靠!!!曾宇航你刚才打得什么牌?你往里面混什么我都没看清呢!”

  又比如——

  宁檬:“企业对省内几个大客户依赖性挺大的,这种重大客户依赖,对我们私募来说有影响吗?”

  陆既明:“这是企业ipo的时候券商要注意的问题,我们倒还好吧,只要企业能保证它的大客户未来三到五年都能给订单做,我们未来三到五年都有得赚,我们的投资能得到足够的回报,就行了。哎???等等宁檬你刚才打得什么牌???”

  几次之后,陆既明明白宁檬是怎么回事了。等宁檬再要问问题时,他直接一个炸毛喷了回去:“你这个阴险的女人,你给我闭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扰我算牌!!”

  这条路走不通,宁檬换了个新策略。她和曾宇航结成同盟军共同抗敌。

  宁檬私下里教了曾宇航一套作弊暗语。

  挠鼻子是要条子,摸耳朵是要饼子,捏下巴是要万子。

  两人配合得亲密无间,陆既明牌技坐火箭地涨也没斗得过他们这个作弊同盟。而同盟军里的两位盟友也越处越好。

  在他们亲密无间地终于把陆既明又赢急眼又掀了桌之后,两个人开开心心地提着一提啤酒去了露台喝酒聊天,顶着冬日夜晚的小凉风互相赞美互相吹捧,差点就跪地磕头义结金兰。

  宁檬小口喝着啤酒,借着酒精抵御一缕缕的小冬风。她对曾宇航说,真奇怪,你和他都是有钱人,但我在你面前却不自卑。

  曾宇航摇头晃脑一脸骄傲:他流氓,我谦和。

  宁檬想了想,摇头:不对,可能是因为你游手好闲,所以我面对你时心里没有被精英碾压的丧气感。

  曾宇航把啤酒罐捏变了形,很悲愤地提出了绝交要求。

  宁檬咬着啤酒罐偷着乐。然后她把话题引到了陆既明身上。这话题她起头起得非常同仇敌忾:“不过你脾气是真的好。而你那位哥们的脾气,唉,可真是一言难尽。说实话就冲他那个驴脾气,他就算一辈子长这样不变老他都找不到女朋友。同情他。”

  曾宇航嗓音一扬:“他?他可用不着我们同情,他啊,心里有道白月光,所以压根也没想过找女朋友。”

  宁檬给出一脸惊讶表情:“哈?”

  曾宇航面露犹豫:“具体的,我不能讲。”

  宁檬眼珠一转:“刚才我胡牌你点炮,还欠我样东西没给。我就想听听这个了,你讲完咱俩两清。”

  曾宇航小小犹豫一下后,脸色一变。那是一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一变。

  “嗯,或许我告诉你也是做了件对的事呢!”他这样说着,把陆既明心头那道白月光揭了出来,晾在宁檬的听觉和想象里。

  “当年明明他爸妈……嗯,他爸,和他妈,都很忙,没人顾得上他,月光姐姐和他们家是世交,老陆就把明明托付给了姐姐家照顾。所以明明他从十岁到十五岁期间,几乎是长在月光姐姐家的。姐姐大他五岁,用五年时间陪他一起长大。他什么都听姐姐的。至于他具体几岁对姐姐情根深重的,我们也无法考证,反正我们知道,姐姐对他来说,像生命一样重要。

  “其实我们都觉得姐姐不适合他,姐姐把他当自己养大的孩子,妈妈怎么可能会喜欢孩子?但明明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自己是爸爸。姐姐虽然很仙气,但她喜欢肌肉男,不太接受姐弟恋。为了姐姐呢,明明就把自己的瘦骨架生练出肌肉来了。但身材能改年龄他改不了,这是由他家老陆决定的。

  “明明他的一切坏毛病,说起来都是姐姐给惯的。拧巴,坏脾气,老处男!”

  听到这宁檬一口酒喷了。

  “老处|男也算坏毛病?”

  这多少说明当事人洁身自爱吧……

  曾宇航回答得很肯定:“当然算啊!这是孤僻的代名词啊!”

  宁檬:“………………”

  她没找出话来接,倒有人冲过来接了话。

  陆既明暴走归来,直接冲向露台上的曾宇航,面目狰狞地吼:“你胡说八道什么鸟玩意?!”

  曾宇航毫不示弱地怼:“你鸟都没玩过你又喷个什么玩意!”

  宁檬:“…………………………”好特么辣耳朵。

  陆既明头一扭,瞪着宁檬没好气地说:“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宁檬:“哦。”

  陆既明:“阿梦没说过她不接受姐弟恋!”

  宁檬:“……哦。”

  原来胡说八道是指这个啊。

第三十六章 梦里的眼泪

  宁檬很短暂地在陆既明说的那句“阿梦她没说不接受姐弟恋”里沉浸了一下。

  原来他的女神名字叫梦。

  一样是同声系的名字, 人家叫梦,仙气逼人,她就叫檬, 酸倒牙根。

  这就是所谓的天上人间的区别吧。

  从这短暂的沉浸中浮游出来, 宁檬听到曾宇航正在对陆既明开嘲讽:“你可醒醒吧!梦姐都特么订婚了!”

  宁檬听得一个小惊。剧情发展太快, 她还没系好安全带,过山车已经开了。

  陆既明梗着脖子吼回去:“屁!不还没结婚呢吗?没结婚, 光订婚有个屁用!这又不是她第一次订婚,慌鸡毛啊!我告诉你,昨天我们还在发信息呢,她说她也很惦念我, 她不久就回来看我!怎么地,服不服, 你还有啥想说的?!”

  过山车在宁檬的思维里一路狂飙,陆既明充满八卦元素的话给足了狂飙的动力。

  曾宇航被怼得直跺脚,吼了句:“有!陆既明你丫就是个大傻逼!”

  陆既明在动口与动手之间选择了后者,朝曾宇航扑了过去。

  两个人撕打在一起, 从露台撕回走廊, 从走廊撕回房间。隔着走廊和门宁檬听到陆既明在吼着连声问:“你服不服?你服不服?”

  老板娘迎着动静上楼来, 问宁檬:“这怎么打起来了?刚不还好好的?那大高个输急眼了就打小高个啊?妹子,你说我用报警不?”

  宁檬从狂飙在思维中的过山车上下来,对老板娘笃定一笑:“不用,您放心,他们顶多互相扇扇嘴巴子, 不能出人命!”

  老板娘有点放心又有点不放心地下了楼。宁檬又在露台上站了一会,静静地琢磨着陆既明的人设叫不叫女神的备胎。

  身后有哒哒的脚步声。那声音一响,宁檬就知道是谁走过来了。

  真可怕,虽然她已经不再是他的秘书,却把他的习惯习性记得那么清楚,几乎已经形成了本能的辨识力。

  真真可怕,就不能瞎乱想一个人。想曹操曹操就拎着啤酒来了。

  宁檬回头时,看到陆既明一手提着两提啤酒,一手拎着两个从房间里带出来的破沙发垫子。

  他走到宁檬身边,把破沙发垫子往地上一扔,自己坐上去一个,又拍拍另一个,示意宁檬坐过去。

  宁檬忽然就想起了一个浑身毛的大哥拍着床说来啊来啊一起睡啊的表情包。

  她忍不住一乐,走过去坐下了。

  陆既明开了罐啤酒递过来。

  宁檬接了,问:“这是怎么个情况啊,陆总?”

  陆既明自己也开了罐酒,仰脖喝了一大口:“我不能输给王八蛋曾宇航,我也要喝酒!谈心!”

  宁檬憋了足足两秒钟,回了句:“谈心啊?我怕是级别不够吧……”

  陆既明一个扭头往死里瞪着她:“再说这些翻小账的话我把你扔下去!”

  ※※※※※※

  为了保证谈心不在时不时就炸的氛围里进行,宁檬决定让陆既明变身。她以喝酒暖身之名义,劝诱陆既明说你看你连秋裤都不穿你肯定冷来先喝点酒,成功哄骗着陆既明dúndúndún连喝了三罐酒下去。

  开了第四罐时,陆既明打了个长嗝。在这个嗝中陆既明双眼变得水漉漉的。宁檬知道,陆既明开始晕了,他已经成功变身。

  打完长嗝,陆既明无限沧海桑田地讲了一句话。

  “他们都不能理解我,一个都不能!”

  这话里的幽怨和锥心简直有点催人泪下。宁檬听得一呆。

  陆既明又说了一句话,让有点呆的宁檬彻底呆成了木鸡。

  “宁檬,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依赖你这么离不开你吗?”

  宁檬心里怦怦一跳。她当然不知道。可她知道的是,不用她问,变身后的陆既明就能依着这句话后面的轨迹,对她敞开心扉讲啊讲,直到讲出那问题的答案。

  ※※※※※※

  这回变身后的陆既明,很乖很乖,像回到了他十岁那年那么乖。

  他说他很委屈身边人都不理解他的执着和等待,他很愤懑他们对他的选择横加批判和干涉,他很渴望有人能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人人都有坚持自己选择的权利,无论对错,加油。

  他的委屈愤懑和渴望交织在一起在坛子里发酵着,在被曾宇航戳了老底的夜晚终于拱开了坛塞子爆炸起来。

  他需要一个听众,他企图能打动这个听众让她变成可以拍着他肩膀鼓励他加油的那个人。

  他把宁檬抓来了,来做这个人。

  宁檬全程在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情里,听着前任老板给她讲故事,一段真实的故事。

  异城他乡的多日相处,拉近了本不是同一世界的两个人的距离。微寒冬夜里为了抵御凉气缠身,让人有了想要报团取暖的无形亲密。

  被酒精淘换了灵魂的人席地而坐,他仿佛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

  故事的开始,是一个十岁的小男孩,忽然有天他被父母告知,他们离婚了。

  小男孩说他对幸福对家的概念在十岁那年父母那顿散伙饭后,戛然而止。

  离婚后的母亲跟着一个老外去了国外,从此潇潇洒洒。此后她的母爱都是通过明信片和那些不同时差的电话留言表达的。

  父亲也没比母亲靠谱多少,他身边年轻女朋友一直换着——最近两年是个二流女明星,年纪也就比他儿子大个十来岁。这位父亲表达父爱的方式更粗暴而无温度:他只知道给儿子钱就好了。

  十岁的陆既明,父母双全,却过得仿佛爹不亲娘不爱。他除了比别的小孩有钱,在情感上活得像个乞丐。

  他父亲的公司在他十岁那年有番大举措,忙到连女朋友都顾不上换。照顾他这件事就更加做不到了。他于是被寄养在父亲八拜之交的铁杆兄弟家。那家里有个女孩,大他五岁,叫韩伊梦。

  他从小见惯了父亲的逢场作戏,他觉得那叫他反胃作呕。所以现在和狐朋狗友们去酒吧喝酒时,他动嘴聊骚那些姑娘的时候,心里真的一点跟性有关的念头都没有。他其实是在用聊骚嘲讽那些不自爱的女孩。他说要不是阿梦,要不是有她的陪伴,让他活成一个正常人,他的性格也许会更变态,他可能不只聊骚嘲讽那么简单,他也许会在月黑风高的夜晚尾随那些女孩,然后杀人分尸也说不定。

  从十岁到十五岁,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成长阶段,是阿梦陪着他一起度过的。

  ——你觉得我现在脾气特别不好是吗?告诉你我现在已经是进化后的样子了。我小时候那才叫性格炸裂呢。

  十岁的他生气父亲和母亲,这两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人,从来给不了他想要的简单的陪伴。他变得别扭,爱发脾气,暴躁得像只小牲口。

  等他被送到韩家,那个仙女一样的小姐姐,用她的笑,她的温柔,她的关心,一点点抚平他的炸裂,一点点陪他长大。没有她就没有今天能与人正常交流的陆既明。

  ——哈,你别笑,我知道你笑是你觉得,我老发脾气,根本不算正常交流。但对我来说,这已经是进化后的最好结局了。小时候我情绪不好的时候可都是菜刀不离手的,现在你看我哪有这样了,最多扔点笔或者杯子而已。

  变身后的陆既明像个十岁的乖小孩一样,他用长大后的躯壳承载着童年缺失的乖巧,和那个十岁时不乖的自己,回溯出一个人格完整的小男孩。

  他说,从十岁到十五岁,他的世界只有一个人,就是韩伊梦。

  但十五岁那年,他的世界又开始经历阴晴圆缺。那年韩伊梦出国求学去了,他被老陆接回了家里,开始过十五岁少年的孤独生活。

  韩伊梦走的那天,他很认真地对她表白了,让韩伊梦别找男朋友,等他长大。可是韩伊梦笑得前仰后合的,摸着他的头直嚷嚷他好可爱。

  她只是把他当小孩子。她一直把他当小孩子。

  他不服气的,使劲长大,终于长到二十岁,他也出了国。他去找韩伊梦,再次表白。这回韩伊梦没有再笑他,但她脸上有了恐惧,有了困扰,有了被打搅后的苦恼和不安。

  原来她有了男朋友,又帅又有钱,还有六块闪闪发亮的腹肌。她求他回国。

  他永远都会听她的话,读完书就回了国。

  临走前他问韩伊梦幸福吗。他得到了一个甜蜜到醉人的回答:是的,很幸福。

  他一路过安检都没有回头。他怕让阿梦看到他脸上挂着两串没出息的眼泪。那她更会把他当小孩子看了。

  后来他在国内,听说她的男友劈腿了。他立刻买了机票飞去国外。

  可他送去的关怀安慰,在她眼中,依然不是出自一个男人的,他依然只是个孩子。

  这是他第一次怀疑在她身边长大的那五年。因为她说她是看着他长大的,她与其说是他的姐姐,不如说更像他的妈妈。妈妈和孩子怎么可以在一起呢?

  她求他回国。她又交了新的男朋友,一片赤诚地去爱。她的男朋友又劈腿了。她人就是太单纯,从来没有防人之心,分辨不出哪个男人对她是真的爱到死,哪个只是图下新鲜。于是她总是在遇人不淑。

  ——你问我还好吗?没事儿,我习惯了。我知道我这样子叫备胎,但我无所谓啊。我强扭不下她,那我就等着好了。等着她伤心的时候再叫我过去,我愿意等到她看我时不再像看一个小弟弟,而是一个男人。总会有那么一天的。我愿意等。她陪伴了我一生中最孤独绝望的五年。我愿意不计较一切地等她,等她终有一天转身看到我时,是在看一个男人。

  ※※※※※※

  宁檬被变身后的陆既明,震撼到了。她听完十岁的他的故事,一个真实的故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怎样一份深沉的爱?她只听着都觉得承受不起。

  陆既明已经喝光了剩下的所有的酒。他醉眼迷离地笑,像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白痴。

  原来人都不可貌相。他看起来笑得没心没肺不知人间疾苦似的,可谁又知道他早就尝透了那些疾和那些苦,早在他十岁那一年。

  原来有钱人也是有有钱人的苦恼的。有钱未必就那么好。有钱人的感情世界如此贫穷,穷到只剩下了钱。

  陆既明醉眼迷离大白痴一样地笑,问宁檬:“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依赖你这么离不开你吗?想着法的想把你弄回我身边来?”

  这是一个首尾呼应的问题。宁檬对醉酒变身后的陆既明的智商第一次有了点刮目相看。他醉成了这个德行,居然还记得一开始时引出话题的那个问题,简直就是不忘初心。

  陆既明定住眼神看着宁檬。风吹开了她的刘海。她变得似乎有点不一样了。他努力想透过镜片看清她的眼睛,但酒精冲散了他聚焦的能力。他看得异常专注,可映入眼里的却终究还是一团模糊。

  “因为”,他舌头有点直勾勾地,在最后醉倒前挣扎着一定要讲出答案,“你和她有时候真像啊。你们都纵容我,照顾我,变通自己的情绪来容下我的坏脾气。你们都让我有被陪伴的感觉。这感觉真的,让我离不开你们。”

  他说完醉倒过来,头抵在宁檬肩上。

  宁檬在冬夜渐起的风里,一个人笑起来。

  ——所以你纠缠我,始终和我较劲,是因为我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人的影子吗?

  是的,自卑的她甚至不敢用替身这个词来修饰自己的位置。她只敢说自己是个影子,韩伊梦某方面的影子。

  “宁檬啊,”陆既明把头抵在她肩膀上嘟囔,“你就回来吧,你回来,我把你当拜把兄弟一样供起来!你不想做秘书那就做项目,反正你就待在既明资本吧!我本来是不想让你沾资本市场的乌烟瘴气,可你非要沾,那好吧,我投降了!”

  宁檬一个人笑着,像哄着和妈妈撒娇的孩子一样,用循循善诱的声音,问:为什么不想让我沾资本市场的乌烟瘴气呢?

  那喝多了的撒娇孩子哼唧了声,在意识陷入彻底迷离前,说:因为阿梦就从来不沾这些乌烟瘴气,你也别沾。

  ——沾了身上就有铜臭味了,就离他的阿梦身上的仙气越来越远越来越不像她了,是吗?

  可是那仙女,不就是因为没沾这些世俗铜臭味,太天真太不食人间疾苦,于是才总是识人不清遇人不淑的吗。

  宁檬在异城冬日的夜里,一个人平静地笑着。凉风四起,把她血管里的每一滴血液都吹得通透而冰凉。

  她叫来了曾宇航,把喝多的陆既明一起扛回房间。

  之后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狠狠冲了个热水澡,用水温捂活了凉透了的血管。她躺到床上。明明自觉内心一片平静,却久久辗转难眠。

  快天亮时她才睡着。闹铃一响她睁开眼。伸手摸摸眼角,呵,竟然是湿的。

  她昨夜,居然替痴情人们流了一滴梦里的眼泪。

第三十七章 宿醉后的忘

  第二天宁檬早早到了企业。大约一个小时后, 陆既明也来了。他一坐下就把胳膊架在桌子上,用两根拇指使劲压着太阳穴。那副头疼的痛苦样子和每一个宿醉后的酒鬼都一样。

  揉了一会太阳穴,陆既明拱起眼皮, 半死不活地朝宁檬“喂”了一声。

  宁檬顺应那声“喂”扭头看他, 忽然就被他还有点水肿的眼皮触发了心跳加快的开关。

  “你昨天是不是趁我喝多了敲了我的头?”陆既明问得很认真。看起来他真的很头疼, 也因此真的是在怀疑宁檬借酒行了凶。

  宁檬那加快的心跳缓了下来。

  他把昨天酒后说的那些话都忘了。他忘了他在公元2013年的一个冬夜里,变身十岁小男孩这件事了。

  真是自私的有钱人。

  发泄完自己的情绪, 干扰了别人的思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忘了再说。

  他从原点兜个发疯的圈子又绕回到原点,却不管他把别人从原点处扯开多远,还回不回得去。

  宁檬强制引领着自己恢复平静的那点心跳, 也四平八稳地回到了原点。

  面上铺开一片不动声色,宁檬回:“陆总, 真的,我要是手头有棒子,真不是打疼你这么简单。”

  陆既明用宿醉的头想了想:“就是你想直接打死我呗?情谊呢?你个喂不熟的,这几天麻将算是白打了!”

  宁檬呵呵一笑, 说是啊, 我眼睛白我属狼。

  两句插科打诨, 仿佛回到从前一般无二。

  但宁檬知道,她的心境和以前是再不会一样的了。

  多日来靠着尽调和麻将拉近的那些距离,又变得远了。她心里仿佛竖起一道无色无形的墙,隔开她与陆既明。这是她拒绝成为别人的影子所做出的最无害的抵抗。

  ※※※※※※

  快中午的时候,宁檬意外接到苏维然的电话。

  她接起电话喊了声学长, 旁边一上午都捧着头哼唧的陆既明的持续哼唧声出现了一个隔断。

  他开始竖着耳朵听别人打电话。

  苏维然告诉宁檬自己也正在*市出差看项目,问她晚上有没有时间,是否可以一起吃晚饭。

  宁檬被昨天陆既明酒后袒露的心情故事渲染得一上午都灰丧丧的,她想能出去转换一下心情也挺好,于是对苏维然说:“好啊!”

  苏维然告诉宁檬定好馆子后他会把地址发到她微信上,宁檬说好的谢谢学长。

  临挂断电话前,宁檬忍不住问出心头一点小疑惑。

  “学长,你怎么知道我在*市出差?”

  苏维然笑出一个3D立体声,那笑声透过手机传来,仿佛还携带着一个很立体的微笑表情。

  这表情被投射在宁檬的视网膜上,和多年前在校园时看到的一模一样。带着过往印记的东西总是让人心动。

  宁檬为这笑声所动,听苏维然柔和轻慢地说着:“我在富力城吃饭的时候,遇到了你那个小仙女闺蜜,是她告诉我的。”

  这声音,这语调,这亲昵的语感,让宁檬从感官大军里颤巍巍地扒拉出一个宠字来。

  她觉得一定是自己的感官出现了错误,其实今天宿醉的人不只陆既明一个。

  宁檬收起手机,陆既明侧身支着头疼的头,开始发问:“谁啊?”

  宁檬敷衍作答:“学长。”

  陆既明:“什么事啊?”

  宁檬:“没什么事。”

  陆既明不高兴了:“你眼里还有没有合作方领导?回答问题这么敷衍!”

  宁檬小叹一口气:“陆爷,我这是私事,就不向您汇报了。”

  陆既明一拍桌:“不就是苏维然要请你吃饭吗,还遮遮掩掩的,有意思吗?”

  宁檬乐了:“您知道还非得问,您确实比我有意思。”

  陆既明真生气了,接下来的时间都没怎么搭理宁檬。宁檬对他问问题的时候,他解答得也特别没好气。没好气到之前那套“你这都不会还想做项目?我看你还是乖乖做秘书得了”的说辞又给搬了出来。

  晚上下班,宁檬和陆既明分道扬镳。她直接打车去赴苏维然的约。

  陆既明一个人晃荡着回了快捷酒店。

  回了房间他就往床上一瘫。曾宇航一回来就满世界地嚷嚷人呢人呢,来啊打麻将啊。

  陆既明从床上狠狠坐起,狠狠回了一句:“打个屁!”

  曾宇航越被怼越兴奋,凑过来盯着陆既明的脸使劲看:“啧啧啧!多么心浮气躁的一张脸啊!怎地了?怎不打麻将了?”

  陆既明一巴掌呼开曾宇航讨人嫌的头:“滚!我这还醉着呢,打什么麻将!我看你像麻将!”

  他躺回去,哐叽一下,低档弹簧床没多少弹力供他震荡,他像陷进一个坑再也浮不起来。

  曾宇航抬腿踢了他一脚,问:“我老铁呢?”

  陆既明把眉毛皱得快要连在一起:“你瞎啊,你老铁我这不躺着呢吗!”

  曾宇航切一声,毫不犹豫给出否定:“你算屁啊,我说的是小柠檬!”

  陆既明凭着仇恨再次从床上压塌的弹簧坑里坐起来,发着狠地说:“你要是敢和她处得比我好,我就弄死你!”

  曾宇航又切一声,不理他的威胁,继续问:“小柠檬呢?”

  陆既明没好气地吼:“和人吃饭去了!”

  曾宇航斜眼打量他,邪恶笑容在脸上渐起:“那人是个男的吧?”

  陆既明赏了句就你话多,两眼一翻又躺回床上失去弹性的弹簧坑里。

  此后的一个小时里,陆既明不放曾宇航回房间,理由是无聊。曾宇航提议把老板娘和老板娘妹妹叫上来打麻将。可只打了几盘,不仅陆既明觉得无趣,连曾宇航也觉得特别没劲。

  没有宁檬,牌局变得特别没悬念,那种变化多端毫不可测的乐趣一点都找不见了。

  于是草草散了局。

  夜晚还很长,两个无聊的人无聊到狼哭鬼嚎。

  曾宇航忽然一拍巴掌,给了个建议:“既然我们这么闹心,不如去搓个澡听段二人转吧!荤段子解乏!”

  陆既明一脸的鄙夷嫌弃:“滚!那什么破地方?谁稀罕去第二次!”

  话音落了地后,他从床上坐起来,下了地,穿好鞋子拿好外套。

  曾宇航像个呆逼一样看着他:“你要干嘛去啊?”

  陆既明没答这个问题,他神游似的突然反问出一句话:“你说我要是搓完澡再做个奶盐浴,会不会显得很娘啊?”

  曾宇航一口血涌到嗓子眼:“………………陆既明你大爷!你丫就是个神经病!!”

  ※※※※※※

  宁檬到了约饭地点,看到苏维然已经站在门口等她。

  他不像陆既明那么浪,冬天里穿着件厚西装就招摇过市。还不穿秋裤。也不知道那两条肾挺不挺得到iPhone20问世。

  苏维然就很知道不拿自己身体和天气冷暖叫板,他穿着薄棉外套,修身版,丝毫不臃肿,很有冬天该有的保暖派的斯文帅气。

  宁檬要走过去打招呼时,看到苏维然接起个电话。她于是站定脚步先等他把电话讲完。

  苏维然像变了一个人,神色凛冽,不苟言笑。他好像在指派下属做事,指令下达得权威而凌厉。

  她忽然想起了尤琪对她说过的话。原来她们讲的真的是同一个学长,只是这个学长有两副面孔,一副凌厉凛冽不苟言笑,一副温文尔雅如沐春风。

  她真有幸,得到的是他的第二幅面孔。

  苏维然打完电话,一扭头看到了宁檬。

  他的凌厉凛冽立刻不见了,他的温文尔雅如沐春风又回来了。

  宁檬有点发怔。昨夜没睡好,让她对情绪的反应出现了延时。

  苏维然赶紧走过来,笑着,几乎有点小心地,问了声:“我刚才样子太凶,吓到你了?”

  宁檬延时的情绪终于到位,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昨天没睡好,反应有点慢!”顿了顿,她给刚刚的反应强行打补丁,“你刚刚雷厉风行的样子,嗯,特man!”

  苏维然嘴角笑痕加大:“你始终是个开心果!”

  他把宁檬带进酒楼。菜上来之后,两人边吃边聊。

  宁檬问苏维然住在哪,苏维然说了酒店名字。宁檬觉得耳熟,想了想反应过来那是陆既明之前住的五星酒店。五颗星,“总”级别的人的聚集地。

  苏维然问宁檬过来尽调什么公司,宁檬告诉他,是家节能类企业。然后她礼尚往来地问苏维然,他来看什么项目。

  苏维然眼里少有地闪起一道光,说:“我来看一家生产VR设备的企业,很新鲜很有意思。”

  宁檬以前了解过这东西,叫虚拟现实,戴上VR眼睛会有身临其境的效果。

  苏维然说:“这东西在国内还比较新,但我预感未来它会很火。人们从来都肯为新鲜事物买单的。”

  有了VR这个引子,宁檬不担心找不到话题得强行尬聊了。一顿饭间,围绕着VR的种种,苏维然给她讲得很生动起劲,她听得也很津津有味。

  对比上次投资文化公司从头到尾一成不变的微笑,苏维然这次眼神里是始终带着光的。这是对一件事从心底感兴趣的表现。

  吃完饭,苏维然甚至问宁檬:“反正时间还早,不如我带你去看看,让你亲身感受一下那副眼镜里的神奇?”

  宁檬立刻说好。正好她也不想这么早回宾馆,回去了也难免又是打麻将。

  她今天,就是不想打麻将。

  苏维然把宁檬带去被考察企业。

  这公司里全是在加班的年轻人,朝气蓬勃,不知疲惫。宁檬一进去就觉得自己的青春干劲都被他们唤醒了。

  苏维然和企业的人打过招呼后,宁檬被充满热情的工作人员带去体验室。

  体验之前,工作人员表示,她需要先摘掉自己的眼镜,再戴VR眼镜。

  宁檬小小犹豫了下,选择暂时摘掉自己在心理上有面具功能的眼镜。

  她裸眼冲苏维然腼腆而尴尬地笑:“我不戴眼镜感觉就像脱光了衣服在大街上裸|奔一样,特别不自在!”

  苏维然看着她,微笑越发的温暖起来:“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也没戴着眼镜,那会你可不像现在这么不自信!”苏维然忽然抬手把宁檬的刘海向一边捋。亲密动作发生得很突然,让宁檬来不及做反应。等她回过神时,苏维然已经松了手。

  他对着她笑,笑容不再像哥哥看妹妹,而是一个男人在看着女人。

  “你不戴眼镜才好看啊!”他说。

  ※※※※※※

  宁檬心口怦怦跳着。她像回到了大一那一年,青葱如朝露的她被一个阳光少年温柔以待。

  工作人员给她戴VR眼镜时,她从对过往岁月的缅怀中回了神。

  然后她觉得,自己刚刚好像被苏维然撩了……

  她眼前忽然一亮,自己刹那间仿佛置身悬崖山涧之间。她脚下是独木桥,她正站在桥中央。

  桥下是万丈深渊,栽下去会尸骨无存般的险峻。

  太逼真了。

  宁檬站在独木桥上,腿在发抖。

  苏维然在现实的世界里鼓励着身处虚拟地她:“别怕,没事的,大胆往前走一走、感受一下!”

  可她怎么能不怕……实在太逼真了,她只要脚一滑就会栽下深渊万劫不复的。

  她实打实的胆怯打颤,让苏维然异常兴奋。他不停鼓励她:走两步试试,往前走两步!

  宁檬腿颤颤着,听完这两句话,一下就想到了范伟……

  好吧,那就走两步。

  她试着抬腿,想在独木桥上走出去两步。

  第一步还好,她站住了。可第二步太糟糕了,她找不到平衡,开始左摇右晃了!

  再迈一步企图找到平衡,结果天啊!她要掉下去了!

  宁檬“啊”的一声叫,要摔倒在地上。

  但最终她没有摔倒。她被人从后面果断及时地搂进一个怀抱。

第三十八章 是的有问题

  宁檬把VR眼镜推开, 发现自己正靠在苏维然胸膛前。

  她抬着头,他低着头,视线交汇在两颗头的中间。

  宁檬看到苏维然嘴角有隐约笑意, 那笑意和当年他监考, 她交卷子, 他对她说,你挺厉害的, 一模一样。

  鼻间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古龙水味,是水果香花香和轻轻烟草味的混合。很特别的味道,催人情丝旖动,一如这香氛的名字, 寄情。

  宁檬被这淡淡味道从现时与过往的混杂中唤醒。她暗暗对自己身体发力,让后背离开苏维然形成了拥抱态势的胸膛。

  刚刚和异性有了过于亲昵的接触, 尽管隔着彼此冬日的厚衣服,但宁檬还是有点面红耳热。她从小就这样,嘴巴调|戏起人来可以很过分,身体接触起人来就变得很怂包。

  宁檬把VR眼镜从头上彻底摘下来, 有点腼腆有点兴奋:“学长, 这个东西, 真的很刺激!”

  苏维然看着她,忽然抬起手揉了揉她的额前刘海:“看你这么开心,我想我在这多留一晚是值得的!”

  宁檬听着这春风化雨的声音,一时又有了时空交错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校园时代,眼下这个笑着和她说话的人, 分明就是多年前那个阳光学长。

  宁檬被揉到眼前的刘海挡住了视线。她从耳朵里听到自己的怦怦心跳声。

  她上学那会见到学长时的心跳,穿越时空跑到耳朵里来了。

  ※※※※※※

  苏维然打车把宁檬送回快捷酒店。看到她住在这里,苏维然没有露出质疑或者嫌弃的神色,甚至还说:“我刚入行的时候也住在这样的地方,没关系,干几年就好了,有了资历能力以后,四星五星就是你的标准匹配了。”

  宁檬笑起来。

  看,只有从草根发迹的人才懂草根。像陆既明那个二世祖,住次快捷几乎要去跟政|府申请进步奖了。

  所以和他真的不是一路人呢。

  宁檬甩掉那个因为反面对比而出现在脑海中的人,问苏维然:“学长,这家VR公司你会投吗?”

  苏维然起初跟她谈起这家公司、谈起VR时,眼睛里的那种光还在,但这光从兴趣渐渐转为了理智:“还得再看看,毕竟是新兴事物,得算好未来投资回报率是否值得一投。”

  理智上说,宁檬没觉得苏维然的话有什么不对。

  甚至随着苏维然的话,她也冷静了下来。那些从眼镜里看到的悬崖高山湍流礁石从逼真的立体变得渐渐扁平直至隐去,随后浮现的是投资回报率的计算公式。

  她想起陆既明说过的一句话。做投资,光有兴趣和爱是不行的。做投资不是做慈善,是要求有回报有收益的。投资人也需要先吃饱先赚钱,有了盈余之后才能为富且仁。

  所以投资,这是一个需要理智和适当刻薄的职业,光靠心中有爱的话,最后大概谁都得饿死吧。

  但从情感上讲,宁檬还是希望这样的新鲜事物,尤其是中国自己制造的这种新鲜事物,能够得到更多的发展空间和机会。

  都奔着盈利去,市场最终就是一摊浮夸的泡沫。有时候人活着,除了钱,还是应该有些风骨和爱的。

  ——在可以赚钱的前提下,再有上一些情怀,也总是挺动人的,对吗?

  临分别前,宁檬这样对苏维然说。

  ※※※※※※

  苏维然走后,宁檬刚想进宾馆,头顶忽然传来一声招呼。

  她抬头看,发现曾宇航正趴在二楼露台栏杆上冲她摆手:“小柠檬,快上来!”

  他旁边不远站着陆既明,她眼神扫过他面孔时,他开了喷腔愤怒发问:“大半夜在外边瞎混,能不能学点好了?”

  这道问题槽点太多,宁檬没法回答。

  不甘人生寂寞的曾宇航抢了答:“她没瞎混,她管那人叫学长,他俩认识!”

  陆既明扭头喷他:“滚!不说话每人当你是傻逼!”

  曾宇航不理他,继续冲楼下的宁檬骚气兮兮地招手,像个流落民间的男花魁一样:“来啊来啊,小宁檬上来啊,一起喝酒扯大天啊!”

  宁檬鬼使神差地受了这魔性召唤的蛊惑上了露台。

  曾宇航一见到她上来就迫不及待地问:“小柠檬,怎么样,和学长共度的夜晚美好吗?”

  宁檬言简意赅:“美好。”

  曾宇航转头冲陆既明挤眉弄眼。

  宁檬一边小口喝着易拉罐啤酒,一边瞄着陆既明和曾宇航。

  总觉得他们俩今晚有点怪怪的……

  “你们俩,今天看起来……嗯,不太一样!”怎么都有点gay里gay气娘兮兮的?

  曾宇航眼一亮,兴奋地说:“是不是觉得我们俩今晚皮肤特别好?我们去澡堂子泡澡做奶浴了!”

  宁檬一口啤酒喷出来,差点呛吐血。

  大爷的,果然,很娘!

  曾宇航有冲过来给宁檬拍拍背的打算,但被陆既明一脚绊了个大马趴(俗称狗啃屎)。陆既明为此般美景发出了散心病狂的驴叫般的笑声。

  宁檬觉得这个二百五前老板的幼稚病没救了,难怪他喜欢女人的风味是按照找妈的标准来的。

  曾宇航爬起来和陆既明撕巴了一阵后,体力不支被陆既明按倒在地连声问服不服。差点被按进水泥地里的曾宇航真诚宣称服了服了以及我没脾气了不闹了真的。

  宁檬淡定地喝酒,淡定地看着她这位被按在地上的新任老铁。

  好贱哦。打不过还非要打。被打了就立马就认输。

  如果是她,那是誓死也要喝口酒吐到陆既明脸上的。

  她的吐酒遐思最终被曾宇航的说话声打断:“小柠檬我跟你说,你今晚不在,我们俩都要无聊死了!只能以互相找茬互相斗殴来度过这漫漫长夜。可见你在我们心中的地位,多么的重要,简直已经是无人可比没你不行了啊!”

  宁檬忍不住噗地乐了。

  曾宇航以为她是被他的花言巧语抬得开心。

  宁檬由着他去误会。

  但她自己知道刚刚的那声笑,是与开心全然无关的。

  那其实是她对曾宇航那句“你在我们心中的地位无人可比”的自我嘲讽。

  什么无人可比?她本来也不过是个影子罢了。

  她笑了笑,安慰曾宇航:“放心吧,尽调马上就完成,无聊的日子结束在即,咱们就快回北京了。”

  ※※※※※※

  宁檬回了房间。

  曾宇航瞄着陆既明问:“明明,你今晚状态不对哦!刚刚居然一直不说话由着我唱独角戏,这对戏霸的你来说可太不正常了喔!”

  陆既明皱起眉搓下巴:“我总感觉她今天有点怪怪的,可又找不出是哪里怪。”

  曾宇航想了想,问:“你昨晚跟她说什么了?”

  陆既明一副死鱼脸:“问题就在这,我要是能想起我昨晚说什么了,我可能就知道她今天为什么这么怪了!”

  陆既明说着叹了口气。

  曾宇航:“你丫又怎么了?”

  陆既明意外地有点怅然:“你说奇怪不奇怪,我特么居然觉得在这打麻将比回北京有意思。”顿了顿,他说,“我有点不想回去了。”

  曾宇航噗地喷出口酒。

  擦擦嘴巴子,他问:“你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陆既明真的认真想了想:“因为……宁檬好玩?”

  曾宇航翻白眼:“除此之外呢?”

  陆既明一副白痴脸:“?”

  曾宇航服了这个情感上的大傻逼:“你就不能仔细想想,你这样,是不是,因为,喜欢她?!”

  这回陆既明情绪上来了。他很激烈地反驳:“别总瞎猜,你有八卦妄想症啊?老子心里只有阿梦,老子可不是脚踏两船的人!”

  曾宇航瞪着他,终于没忍住扬着手里的易拉罐把啤酒往他脸上泼。

  “你丫就是头情智双商都负二百五的蠢驴!”

  ※※※※※※

  第二天在企业尽调的时候,陆既明心情一直不好。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心里不痛快,尤其一看到宁檬,他就会想起她昨天厚此薄彼和人私会吃饭不陪自己打麻将,这么一对比之后他就不痛快得直想掀桌。

  这样的不痛快情绪导致宁檬过来和他说话时,他答得很不耐烦以及很没好气。

  宁檬:“陆总你在*市有没有什么人脉关系啊?”

  陆既明没好气的一口回绝:“没有。”

  过了一会,宁檬又问他:“陆总你能帮我和曾宇航问点事吗?”

  陆既明再次没好气地一口回绝,且回绝得绝无余地:“必然不能。”

  宁檬:“……”

  之后宁檬叹口气,去走廊打电话。

  她回屋后不久,手机铃响,陆既明听得烦,直接吼:“私事出去接!”

  宁檬叹口气,出去走廊听电话。

  之后她又出去接打了几个电话。

  再进屋时,她跟陆既明提出请假请求。

  “我想出去一下,临时有点事。”

  陆既明用脑子和屁股一起想了想,觉得这里人生地不熟,宁檬有事要出去的话,那这事一定和去私会苏维然有关。所以她刚刚利用工作时间打的那些私人电话恐怕也是发生在苏维然身上的。

  这么一推想陆既明立刻不乐意了,被人挖墙脚的感觉排山倒海扑面而来。他皱着眉拉着脸拍着桌,训诫宁檬:“宁檬,我希望工作时间你能把公事私事给我分清楚!这是上班时间,给你看资料用的,不是给你出去办私事的!”

  宁檬殷勤地的连连点头连连说着是是是。她知道陆既明有点故意找茬,虽然她不知道他找茬的根本动机在哪,她又哪惹他不痛快了。但她知道这会和他犟是没有用的,顺毛摸这暴脾气的驴才是正确的解决方式。

  可是这次驴的毛有点难摸:“不许去!”陆既明拍桌叫板,下了指令。

  宁檬解释:“陆总,我这事刻不容缓,一定得出去一下,这事其实是……”

  陆既明拍桌打断她。他把桌子都快拍碎了,吼:“跟我来劲是吧?顶着干是吧?今天你要是敢上班时间出去,我就告诉石英你擅离职守不好好工作让她开了你!”

  宁檬本来想告诉陆既明,她出去是要去干什么的。

  可是看着眼下陆既明又开始口不择言的态度,她想还是算了。

  “没事儿,那你就直接和石总说吧,反正我已经跟她先请完假了,她准了。”

  她在陆既明气得一阵红一阵绿的大花脸中,从容地拎起包包出了门。

  ※※※※※※

  下午,宁檬回来了。

  一整个下午,陆既明对她都没有好脸色和好声气。

  快下班的时候,宁檬主动汇报:“陆总,所有材料我都看完了,我们在这边的现场尽调应该可以结束了。”

  陆既明没好气地哼唧了一声:“知道吗,我前天就已经把资料都看完了,昨天今天纯粹是给你机会陪你多实践,结果你呢?不珍惜机会上班时间跑出去办私事,我告诉你宁檬,但凡以后再有和石英合作的项目,我都不会再给你机会!”

  宁檬听着他这番有点伤人的话,解释点什么的欲望一下就没了。

  “好的,陆总您开心就好。”

  ※※※※※※

  三个人当晚就都回了北京。

  宁檬还是坐高铁,陆既明和曾宇航开车走。

  临出发前曾宇航极力邀请宁檬一起坐车走,宁檬委婉但坚决地表明了态度:还是让我们就这样安安静静地不欢而散吧,你看你哥们拉得两米长的鞋底子脸了吗?我要是上了车他能拿那脸臭死我。

  曾宇航看看陆既明天然中毒色的大丧脸,叹口气,认命地说:那好吧,回见,老铁!

  结果因为这句老铁,回京的路上他被不顺心眼子的陆既明折磨践踏了一路。

  回北京的第二天,石英带着宁檬到既明资本会议室一起开会,就尽调事宜进行后续讨论,以对企业的投资可行性进行进一步分析。

  本来宁檬是想单独先和石英汇报一下的,石英却说去既明资本一起讨论吧,省得你再说二遍。

  宁檬知道,石英这样做是因为比较偏信陆既明的判断,毕竟她还是个项目菜鸟。

  会上曾宇航也在。陆既明对石英解释说:“我发小儿想一起听听,他手头有个几千万闲钱,算是我的一个LP。”

  石英立马笑眯眯直说荣幸。

  从头到尾,陆既明都没正眼看一下宁檬,他又变回了那个金字塔尖的人。

  多日来的异城相处像是他落入凡间的一场历练,现在他从凡间回来了,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又成了那个属于不同世界的人。

  宁檬有一点点恍惚的感觉。回了北京,回了这个喧嚣繁华的大都市,人的位置重新各就各位,在异城拉近的那些距离只属于异城。

  石英的说话声打断她的恍惚。

  石英对陆既明问:“陆总,您觉得这企业怎么样,有问题吗?”

  陆既明回答她:“材料我都翻了一遍,这企业资质挺好的,盈利能力不错,没什么问题,可以投。”

  他的结论一给出,石英还来不及笑,宁檬抓紧时间开了口:“陆总,您……确定企业没问题吗?”

  陆既明终于转头看了她。可这一眼是有多不耐烦啊。

  他就在这不耐烦的眼神里,声音平板到几乎苛刻地说:“对,没什么问题,你有什么不同的高见吗?”

  宁檬迎着他“高见”的轻讽,在曾宇航鼓励的眼神中,定下心绪,从容而勇敢地说:“高见是绝不敢当的,不过我真的发现了企业的一些问题。”

第三十九章 问题和隐患

  宁檬的声音温婉却坚定地响在会议室朗阔的空间里。

  她说, 发现了企业的一些问题。

  一些,是些。所以不是一个问题。

  这个对量的修饰词引起了陆既明的兴趣,于是他把不耐烦暂时收敛了起来, 打算听一下宁檬到底会把“些”说出什么内容来。

  石英给了个过渡句, 为宁檬接下来的发言起到了非常贴心的承上启下的作用。

  “宁檬, 那你就说说看,企业有什么问题。”

  宁檬先拿出一叠纸, 一式四份,一份留给自己,其余三位分发给了会议室里其他三个人。这是她昨天回到北京后听石英说第二天要开会,连夜整理的相关资料。

  “先请各位领导看下材料的第一页。这是节能企业最重要的一项专利技术, 但它并不在节能企业名下,它是以个人名义申请的。”

  陆既明低头看着文件, 清楚记得有晚打麻将的时候,宁檬问过他这个问题。

  “尽快转到公司名下就好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陆既明把那天告诉过宁檬的说辞,难得耐心地又拿出来说了一遍, 末了在成宿不痛快的心情作用下, 忍不住又小补了一刀, “在企业的时候这问题你不是问过我,我不是也告诉过你了吗?”

  ——而你现在还拿出来说,有没有这个必要啊。

  这是陆既明省略没说但在场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一句话。

  宁檬被陆既明这不明不暗的一怼后,没躁没馁,依然得体大方:“陆总您先别着急, 您把材料翻到第二页。这一页是张百度结果的截图。我在百度上搜了下申请专利人的姓名,结果搜到了一条招聘信息。发布这条招聘信息的,同样是家环保节能类的公司。而这家公司的法人那里,写的就是专利申请人的名字。”

  宁檬说完这段话,给其余三个人留了一点点时间让他们看材料上的百度结果,以及,不逼得那么紧,缓缓地道出结果,给陆既明留个台阶下。

  她瞄到陆既明皱起了眉。但依着她对他的了解,她知道他现在皱在一起的眉不是因为生气,而是有些懊恼。他从前要是发现自己疏忽了什么事情,就会像现在这样皱眉。

  停顿了一下后,宁檬继续说:“这项专利技术是节能企业赖以经营的重要技术,但从网上找到的信息看,这项技术未必会转让到节能企业名下,因为毕竟它的申请人自己也经营着一家同类型的公司,所以未来,这项专利技术是存在不再供给企业使用的风险的。”

  第一个问题说完了。会议室里其余三个人,人人脸色各有不同。

  石英对宁檬充满意外和赞许。她意外这个手下通过一次现场尽调可以进步这样多。她赞许她细心犀利,是个做项目的好料子。

  曾宇航眼睛瞪得炯炯有神,要不是此时此刻拍巴掌鼓掌会显得有点low有点儿戏,他特别想给他的麻将搭子新收获的老铁鼓鼓掌。

  陆既明脸色最复杂,懊恼,惊奇,服气,赞许,以及打脸,这种种的情绪在他的面皮上来回穿|插交织着。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匹老马在宁檬这头小马驹面前失了前蹄。

  人如果纠结一样事物到底是否正确,在做查验时一定会十分仔细;而一旦判定过了某样事物是正确的,再做查验时往往会很轻易就跳跃过去。

  当他翻阅企业资料查看到专利申请人是个人时,他立刻发现这个问题宁檬是问过他的,而他也给她分析讲解过了,处理起来是没什么难度的。于是这个事项就被他很顺理成章地跳跃了过去。然而就是这个跳跃,让他忽略了埋藏在更深处的问题。

  陆既明隐隐察觉到,自己最近有些心浮气躁了。

  对身为秘书的宁檬,他一直是欠缺风度的,但对于现在做项目的宁檬,他还是该尽量选择公正。

  于是他压下了变化交织的诸多情绪,对宁檬说了声:你做得很好,这个问题是我疏忽了。

  宁檬一下被夸愣在那。她一度怀疑陆既明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于是才说了那句他从前死都不会说的肯定她的话。

  石英赶紧打圆场:“陆总您也太客气了,这怎么能是您疏忽呢?您是老板,坐镇大局的,这些细节就得让宁檬他们这些下边的人去发现和解决,不然项目人员和老板还有什么分别?”

  这是一通通过区分等级不同来对陆既明进行安慰的话。陆既明接受了,纠结的情绪淡了些。

  宁檬在心里笑了下。

  低等级的人说话时永远会顾虑到高等级人物的感受。但高等级的人们从不会去往下顾虑。他们只会在乎同级别以上的人的感受,假如同级别以上的人难受了,踩一踩低等级的人会好受些,那就踩一踩,没什么的。

  这是职场圈里的优胜劣汰,想不被踩,就得尽快升到上面去。

  宁檬在心里给自己加油。

  石英给陆既明搬完梯子,继续承上启下:“宁檬,除了专利,还有其他问题吗?”

  宁檬赶紧说:“有的。麻烦各位领导再把材料翻到下一页,第二个问题是关于节能企业股东出资的。”

  宁檬把第二个问题简单说了一下,陆既明发现这个问题宁檬在打麻将的时候也是对他提过的。而这个问题在他翻阅资料的时候,同样因为已经对宁檬解释过而被他再一次施用了跳跃大法。

  陆既明认真重温第二个问题:节能企业的一个大股东以土地出资,但这块土地是国有机构A早年转给他的,有转让合同,转让款股东也已经支付,且有支付凭证。但由于种种原因没来得及办理新的土地权属证明,就是说土地证一直没有转到股东名下。后来股东以这块地出资入股了节能企业,为了简化□□过程,土地权属直接从国有企业A那里变到了节能公司名下,跨过了股东这个步骤。

  重温后,陆既明这回开口时,语气不再像刚刚那样冲,只是就事论事地说:“这个问题你也问过我,从出资角度看其实是没有问题的。”

  宁檬推推眼镜,用停顿缓和了一下气氛,让她接下来的回答显得不那么怼人。

  “是这样的,陆总,我这里想说的不是出资方面是否存在瑕疵,而是这块地,当初是属于国有机构A的,那会想要这块地的人应该很多,可为什么最后是节能企业的股东拍到这块地?”

  宁檬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讲起话来这么会设悬念。她从其他三位大佬的脸上都很清晰明确地看到了三个字:为什么?

  “因为股东和市政系统某位领导,是堂兄弟的亲戚关系。”

  她话音一落,其余三人的眼球半径不约而同地都放大了一些。

  ※※※※※※

  石英问宁檬,怎么确定的股东和市里领导是亲戚这件事。

  宁檬把确认这件事的经过讲给她以及其余两人听。

  “我趁午休的时候,有去和节能企业的门卫大爷聊天,我发现他在这家公司待了很久,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比如,公司真正管事的人其实不是董事长,而是那位以土地出资的股东。董事长只是面上说了算的。但这事只有公司几个元老级的人才会知,公司其他人和公司外的人就都不怎么知道。我问门卫大爷为什么是这样的安排?他说是因为股东跟市里某位领导是亲戚,这样做是为了避嫌。”

  宁檬说完,陆既明缓缓地点点头,手指敲了敲桌面,略一沉吟后,抛出一个问题:“但是宁檬,门卫大爷说的话准不准呢?”

  宁檬一点都没被问住,她从容做答:“是的,我知道光听门卫大爷的一面之词不稳妥,为了确认他的说法,我又特意找了我一个大学同学帮忙求证了一下。我这位大学同学是*市本市人,毕业后他考了当地公务员,现在就在市政大院里工作。他后来帮我求证了一下,确认了门卫大爷说的话没错,市里某位领导,和企业股东的确是亲戚关系。”

  宁檬话音一落,她缜密的处理方式就迎来了石英的第二波赞许。

  “宁檬,你做得很好!你这是无师自通的投行思维啊!以前我在投行的时候就常告诉手下人,要多听多看多问多访谈,平时从材料看不出来的问题,和公司员工聊一聊,和打扫卫生的阿姨聊一聊,和食堂的大师傅聊一聊,想想他们无意间说的一句话,没准我们就能分析出问题来。宁檬,这次你能和门卫大爷聊出尽调材料上没有显示出来的问题,你做得非常好!”

  宁檬被石英这番突来的夸奖夸红了脸。

  她眼神一转,瞄到陆既明在微微皱着眉。她有点红的脸色在他皱出的那段川字痕里渐渐散去。

  “陆总,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我?”

  陆既明抬眼看了她一下。那一眼的内容有点陌生。但那一眼夹带着陌生内容看过来时,却意外地并不叫宁檬难受。

  那是在认真对待一个项目人员的目光。

  “就算股东和市里领导有亲戚关系,股东当年拍到这块地也确实有可能是亲戚帮了什么忙,但目前就材料上看,一切必要文件和手续都是合规的,而就算当时土地没有从国有机构A转至股东名下,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是可以解决的,解决方法我也告诉过你。所以,”陆既明说到这顿了一下,手指敲了敲桌子后,继续问,“企业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更大的问题,和这个股东以及他的亲戚有关?”

  宁檬在心里给陆既明点了个赞。

  他真的不是吃干饭的,一下就能想到有真正的大问题隐藏在后面。

  石英是从投行里出来的,反应更快,马上问:“是不是和税收或者优惠政策有关?”

  宁檬忍不住又在心里给石英点了个赞。

  保代就是保代,如此敏锐,她查证了很久的问题,被石英一下就道破了。

  “是的,陆总、石总,”宁檬推推眼镜,说,“是企业从政府领的优惠补贴有些问题,虽然补贴金额不算很大,几百万,一般来说这问题也不太容易被发现,但它真的是个不□□一样的隐患。”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说是不是又在设悬念,反正在她的话一说完,还来不及继续解释这个隐患到底是什么,曾宇航已经迫不及待地插了嘴:“为什么呢?”

  他这句问话让宁檬一瞬间无障碍地想起了小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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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又立一大功

  宁檬不敢太故弄玄虚用悬念吊大佬们的胃口, 直接给出结论:

  企业领的几百万优惠节能补贴,其实是“骗”来的。

  ※※※※※※

  *市当地有项关于环保节能方面的补贴政策,当节能量达到一定量时, 政府将奖励相应奖金。

  节能企业靠着给当地一家公司X做的节能服务项目, 领到了这笔奖金。

  节能企业与X公司签订的合作合同上显示, 节能企业对X公司的项目施工完成后,使X公司节能量达到了一定数值。

  这个数值正好对应节能奖励政策中的700万奖金。(随便用两个数字举个例子, 方便大家理解:假如节能量达到10度电,政府就奖励100块钱,节能20度电,奖励200块, 这种。)

  “我去当地供电局查了一下X公司的实际用电量,结果证实, X公司的节能量数值远远达不到七百万奖金所对应的数值。”宁檬声音平缓却字字都有韧力,“所以节能企业和X公司签的那份项目合同,应该是X公司配合节能企业,在项目验收时做了假数据。”

  ——

  宁檬最初对这七百万奖金合法合规性的怀疑, 大多是出于个人的主观推理判断。

  她觉得既然节能企业的股东和市里某位领导是至亲, 那这个公司一定不会只在土地上享受到了至亲的照拂, 一定还有其他方面也享受到了好处。

  顺着这个假定再进一步地去想,最方便最实惠能享受到的好处,无外乎就是税收优惠以及奖励补贴了。

  于是她带着这个假定,很有目的性地又仔细抠了一下企业的材料。

  经过反复确认,她觉得企业在税收优惠方面是没有问题的, 节能企业符合国家三免三减半的税收优惠政策要求。

  而后对于让企业领取到七百万节能奖金的那份项目合同,宁檬仔仔细细地研究了几遍。

  从合同字面上来看,几经查验,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宁檬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节能量刚刚好对应着奖金数值,对应得实在太巧太正好了。本着做项目小心为好,少问一事不如多问一事的态度,她决定用实际行动查验一下合同内容的真伪有效性。

  所以在昨天上午,她和陆既明请假后,直接杀到了当地的供电公司,查询了X公司的实际用电量,最终证实,节能企业给X公司所安装的节能装置,节能量并没有达到可以领取700万奖金的程度。

  ——

  宁檬把结论说完,石英和陆既明曾宇航表情各异。

  曾宇航脸上是让陆既明有点无法理解的得意——他前任秘书做了件漂亮的事,跟他这二傻子有什么关系?他在这得意个屁?!

  石英是再次惊奇后,不吝给出又一次赞许:“宁檬,你能想到通过用电量反推节能量,以确认企业合同数据的真伪,做得很好!”

  陆既明沉着脸,用他那双天生多情又薄情的眼死盯着宁檬看。然后他忽然开了口:“你是什么时候去查的X公司的用电量?”

  宁檬推推眼镜,说:“昨天上午。”

  陆既明拉长了的脸的颜色有点不好看起来,他的白面皮上浮现起被人打脸后的那种色彩。

  所以她昨天并不是公私不分利用上班时间去私会苏维然。

  所以他让她挨了一顿冤骂。

  所以他从昨天到现在给她撂的一顿脸子,使的一通难看脸色,都是错怪了她。

  可她昨天怎么不说明白呢?

  “所以你昨天上午请假,是出去查X公司的实际用电量?昨天你请假的时候怎么没直接告诉我。”

  陆既明与其说是在质问,不如说是在给自己挽尊。

  宁檬:“……是我的错。”宁檬噎了半天,还是把错认下了。总不能直白地说,您喜怒无常地昨天情绪又失控了,压根没给我解释的机会啊大哥。

  毕竟都是老板,她怎么能当着现任老板的面,下前任老板的脸。何况现任老板还那么哈她的前任老板。

  石英连忙发挥打圆场神功:“宁檬,这就是你不对了,下回记得和陆总说清楚啊!”

  宁檬连说好的一定,把错误又瓷瓷实实地认了一遍。

  陆既明这会反而搭了腔:“石总,也不怪她,昨天我也是没给她详细解释的机会。”

  曾宇航像看傻逼一样看着他的发小:你什么毛病?自己怎么糟|践都行,别人做做样子说一句就冲上来护着,贱|人!

  石英果断地结束了这场无意义的尬聊,转头对宁檬问:“对了宁檬,你去了当地供电公司以后,是怎么问到用电量的?他们应该不会是你一去问,他们就直接告诉你了吧?“

  石英的这个问题也问出了陆既明心里的疑惑。

  这个时候,宁檬把目光落到曾宇航身上,莞尔一笑。

  “这就得谢谢曾总了!是他帮我打通的关系!”

  曾宇航一脸骄傲地扬起了下巴颏,非常自豪地连声说着:“没什么没什么,举手之劳小意思!”

  陆既明斜眼瞄他一下。怪不得这傻逼刚才一脸的得意。

  宁檬告诉石英,因为曾宇航家在当地也开办了企业,且企业用电量很大。于是她第一时间想到曾宇航家是否能和当地供电公司说上话,能否让她去查看一查X公司的用电量。

  想到这个方法以后她给曾宇航打电话询问可行性。而曾宇航很快给她回了话,说没问题,并告诉她招呼已经打好了,她到了供电公司之后直接联系某科长就可以。

  陆既明于是明白,原来昨天上午宁檬在走廊里接和打的电话,其实该是和曾宇航之间的通话。

  他忽然有了种类似伤心的感觉,这感觉跟当年知道阿梦有了男朋友时有点类似。明明应该依赖他的人却跑去依赖了别人。

  可是这能怪谁呢?只能怪他自己。昨天宁檬明明是和他询问过的:

  ——陆总你在*市有没有什么人脉关系啊?

  没有。

  ——陆总你能帮我和曾宇航问点事吗?

  必然不能。

  他口口声声斥责宁檬公私不分,现在想来其实他才是真正公私不分的那个。他不分到了已经失去往日判断力的地步。今天节能企业存在的种种问题,他居然一个都没瞧出来。

  这些问题,都是宁檬嘎嘣脆地一个又一个提出来的。

  陆既明第一次,被一个曾经的秘书臊得感觉到了羞愧。

  ※※※※※※

  石英问宁檬,除了以上问题以外,节能企业还有其他问题吗。

  宁檬说还有一个。就是企业对大客户依赖性很强。

  审视过自己后感到了羞愧的陆既明,专业能力回了笼,立刻分析说:“这些大客户和节能企业能维持合作,是不是也和股东那位市政领导的亲戚有关?是不是都是看着领导面子才达成这些合作的?”

  宁檬毫不迟疑地点头:“是的陆总,让您说中了!”

  这句话让陆既明羞愧的心舒坦了不少。

  土地,专利,政府奖励,依赖大客户。

  针对这些问题,石英和陆既明逐项进行讨论。

  石英先发了言:“土地出资的问题,像陆总您之前说的,法律层面的手续都是合法合规的,就算是有一部分亲戚原因才能拍到地块,但从法律层面看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专利方面,让企业和专利申请人沟通,尽量把专利权转到公司名下,必要的时候可以转点股份给专利人,以保证这项技术能在未来一直为企业所用。

  “合同节能量数值造假骗补贴这个事情和大客户依赖的问题,只要那位亲戚兜得住,其实问题也不大。毕竟这个企业的盈利状况还是很可观的,如果这些问题都能解决,我们先投一笔,等企业融二轮三轮的时候我们就撤,倒也能在较短时间内先赚一笔。不过这些的前提都是那位亲戚能在市里无风无浪长期给力。”

  石英把自己的想法表达了,她是趋于想投那一方的,尽管企业存在着好几个问题。她这想法有点出乎宁檬的意料。原来石英也在渐渐变化着,她为了逐利变得不畏风险了。

  宁檬不禁想,是不是人在资本市场翻腾久了,渐渐的都会变得为了趋利而不再避害?

  带着铜臭味儿的金钱,魔力是如此的大。

  到了陆既明表态的时间。

  可他却看着宁檬,说:“我想先听听你怎么说,我觉得你的调查应该不止于此。”他有此推论的理据是,那天她出去接和打的电话数量比较多,如果只联系过曾宇航,一定达不到那么多的通话量。

  所以她一定还联系了其他人。

  宁檬转头看石英,石英对她点点头,示意她如果还有其他调查,就继续说,不要有所顾虑。

  宁檬推推眼镜,说:“我下面说的话,不太方便外传,各位领导还请过了耳就忘。是这样的,我问了问我那个公务员同学,节能企业股东的亲戚在市政口发展得怎么样。要是他根基很稳很扎实,大树底下好乘凉,那我们还是可以投一下这个企业的,”宁檬说这句话完全是为了照顾到刚才石英发言的面子。

  “但是我同学跟我说,最近他们省正在整肃贪腐,很快会动一大批人。他还说这事是毫没征兆的,已经有几个领导正开着会呢,公|安就冲进去直接把人抓了带走了。按他的原话说就是,跳楼的时间都不给冲进去就把人拷走。”

  宁檬说到这停住了。

  结论性的发言不能由她来说,如果由她来说:这企业的大树根基不一定稳,没准也会被砍倒,这企业有风险,咱们可不能投啊。那她就是在实打实地下石英的面子。

  所以这个结论要石英自己来说。

  “这样看的话,谁也不能保证这位亲戚一点事都没有。而一旦有事,必定牵连到这个企业。看来这单投资还是存在很大风险的,陆总,要不这单我们就算了,不投了吧。”

  陆既明点头说好,就听石总的没错。

  恭维送出去后,他把眼神定在宁檬身上。

  她正不动声色地收拾着材料。她刚刚分寸拿捏得真是刚刚好,说出了问题,又给足了她领导面子。

  想以前,能享受到她这份好分寸的,是他自己啊,那是他陆既明的专属秘书啊。

  可现在她却成了别人的部下。

  陆既明静静地看着宁檬。

  他总觉得她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那变化是一种蜕变,在他看见的,和看不见的地方。

  这变化,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她。

  靠近之后,好让他把这变化,看个清楚,看个更清楚。

  ※※※※※※

  陆既明和石英最终找了个说辞,没有投那家节能企业。

  进入十二月以后不久,该省突然人事大变动。

  石英让宁檬和同学打听了一下,果然,那位亲戚的根基被动摇了。他直接被安排到了二线。

  此后石英又私下打听了一下,那家节能企业未来打算上市的雄心壮志也没动静了。

  石英对宁檬说:这次你又立了一大功。宁檬,加油,再干出一票成绩来,给外边那些人都看看,到时我好能理直气壮给你升到投资总监。

第四十一章 谁陪着跨年

  从节能企业回来之后, 宁檬忽然发现自己特别爱做甩头的动作。开始时她怀疑这是在*市落下的什么毛病,后来是一位同事不经意的一句话,让她恍然悟了甩头背后的真相。

  ——宁檬啊, 刘海太长了, 该剪剪了, 再过几天都要看不见你的脸了。

  宁檬这才发现自己刘海长得已经快把眼镜都挡住了。怪不得最近总是觉得暗无天日缺光少亮的,原来是刘海把好不容易穿透雾霾的那点光线都差不多挡掉了。

  宁檬很认真地想了想, 她要不要继续剪有点齐有点厚的刘海。后来另一个同事的发言改变了她的想法。

  ——宁檬啊,知道不,刘海挡着额头是会挡着财运的。

  宁檬立刻决定把刘海造型改变成二八斜分别到耳后去。

  虽然这样她会露出大半个额头,让原本遮挡她的面具组合没了一半, 让她丧失很多安全感。但为了财运,她豁出去了。财富才是最好的安全感。

  她去理发店修整了一个新的刘海造型。剪头小哥告诉她:“你的刘海刚开始斜分, 还有一点点不够掖到耳后,再长长就好了。相信我,你现在这个刘海造型会越长越好看。”

  宁檬戴回眼镜腼腆地说了声谢谢。

  剪头小哥一看她的眼镜就立刻皱起了眉:“诶?小姐姐你怎么不配副隐形戴,你这大眼镜一架上, 别说你变得都不好看了, 连我给你剪的刘海的精彩程度都立马被打了折扣了!”

  宁檬又是腼腆地笑笑, 没说什么付了钱离开。

  开玩笑,刘海拨开已经算是没了一半面具了,连眼镜也摘掉,那岂不是让她赤|裸着一张脸见人?这跟让妖精现原形有什么分别。

  她可不摘眼镜,不然她得被不安全感折磨死。

  其实有时宁檬也会忍不住想, 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什么也不懂,于是什么也不怕,没刘海没眼镜也没觉得有什么暴露了自己的不安全感。可现在进了社会,接触得多了学到得多了,反而处处畏手畏脚自信全无。

  真是无知无畏,有知知耻。也不知道这是文明的进步还是人性的倒退。

  剪了新的刘海造型的头两天,宁檬只要走出家门就会有一种衣服没穿全的羞耻感。尤其和同事讲话的时候,对方一声“咦?”之后,她简直想钻个纸盒箱子躲起来。

  好在同事们“咦?”的一声之后,讲话内容都是积极向上正能量的:“宁檬,变发型啦?哎嘿,不错不错,整个人看起来都好看多了!特精神!”

  渐渐地,宁檬在这种夸赞里,没了那种没穿全衣服的羞耻感。

  至此她明白了一个道理。性格改变命运,发型决定颜值。

  宁檬有一小段日子没看到陆既明了。无论是出门上班还是下班回家。她怀疑他是住够了“小不拉几”的房子搬回他的大别墅去了。

  后来她无意间听石英提起,原来陆既明是去上海看项目了。

  她一下想起以前上学的时候,班里有个捣蛋王,女班长每天都要为他头痛八百遍,每天鼓足十二分劲儿像个斗鸡一样时刻看着他。忽然有几天捣蛋王生病了没来学校,班里一下清静了。可是这清静显得特别没生气,连班长都好像找不到打鸡血的理由,一下有点蔫巴了。

  宁檬觉得陆既明就是那个捣蛋王。

  马上就是圣诞节,街道上处处都有了节日前夕的热闹劲儿。等过节永远比过节本身更有吸引力。

  而到了圣诞前夜那天,宁檬又遇到了陆既明,就在她爬楼梯爬完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

  ※※※※※※

  宁檬下班回到家楼下,看了看电梯几乎一层一停的蠕动,最终决定还是自己腿着走楼梯上楼,哪怕上了一天班后有点累。

  她一步步轻轻地挪慢慢地上,因为鞋底和台阶间没有擦出什么响动,楼梯间的感应灯也就没有亮。她在漆黑的楼梯世界里享受圣诞前夜中难得的一隅安静。

  外面的人简直要热闹到没了理智。国外泊来的节日,在大都市里不隆重过一过,就仿佛自己并没有活在大都市。

  其实这算不上节日的节日,有什么可热闹的呢?大家还不是白天该上班上班,晚上该加班加班。

  宁檬上完最后一级台阶,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清晰看到有个人影正猫腰藏在隔着楼梯间与住户的那两扇铁门后。

  那人影正猫着腰透过门上一小块玻璃往外偷看,整个造型无比鬼鬼祟祟。

  宁檬在放声大叫和转身逃跑间犹豫了几秒钟。最后她两样都没做,她的最终选择是直接走上前。

  她居然在一片黑暗中认出了那个背影——

  猫在那的,就是多日没见的陆既明。

  她脚步清浅像只猫似的,无声移动到陆既明身边,挨着他从另外一扇门的玻璃处往外望,看他究竟在看什么。

  她看到一堆人拥在陆既明家门口。一堆人马首是瞻的那个,是正蹲在地上啪啪啪不停试着密码想打开门的曾宇航。他一边啪啪啪按着一边在愤怒地骂骂咧咧:

  “陆既明你个孙子!你骗我密码是我生日!是个屁!我去你大爷的!”

  “陆既明你个王八蛋!不就十个数字吗,我特么就不信我懵不开!”

  “啊啊啊啊啊陆既明你个犊子!到底是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

  ……

  围观那些人在不断贡献着数字组合,但都没能制服那道锁。

  宁檬看那些人的样子,猜测应该是曾宇航带了一群纨绔哥们们要过来开趴体。但这一群行走的人民币载体们,真是忽略了陆既明的领地洁癖了。

  可怜的曾宇航,他终于发现自己被陆既明骗了。

  宁檬正同情着曾宇航,忽然感到侧脸一热。陆既明发现她了,于是猛地扭头看她呢。

  宁檬转头,对上陆既明一脸见了鬼的惊悚表情,他把眼睛瞪得溜圆,一手抚在胸口上,一副受到了莫大惊吓的样子。

  他用口型怒斥宁檬:你是鬼啊?!走路不能有点声啊!

  宁檬嘴巴动了一下想说话,却被陆既明长臂一伸手掌一覆,把她大半张脸连带着嘴巴都堵死了。

  陆既明用另一手在嘴唇前竖手指,做着嘘的动作。

  宁檬点点头。陆既明把手放开了。

  她喘口气,他盯着手看。

  末了他们都掏出手机。

  宁檬打字给陆既明看:不想被发现就赶紧把手机静音。

  陆既明打字给宁檬看:你脸怎么那么小?

  宁檬:……………………

  一个永远抓不到重点的男人。

  陆既明听宁檬的,把手机连忙静了音。

  他刚调完静音模式还来不及锁屏,曾宇航的来电就像跳大神似的跳进了屏幕。

  陆既明立马明白了。宁檬想到曾宇航开不开门就要恼羞成怒打电话了。还好他提前静了音,没被发现。

  他不接电话,透着玻璃窗看外面等着他接电话的曾宇航等到暴躁跳脚,他死闭着嘴憋笑憋得满脸五官都挤成一团。

  宁檬看着他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有点后悔自己刚刚帮他补了个bug——他可真像个大傻子啊,帮了他简直有点拉低自己智商。

  铁门外打不通电话的曾宇航气得差点摔手机。

  “明明你个孙子!祝你处|男一辈子!”撂完这句狠话,曾宇航带着一群人走了。

  陆既明从铁门前直起腰,像个刚得到全世界最骄傲奖的孔雀,挺胸抬头得意无比地推开铁门走了出去。

  “跟老子斗,切,都还嫩了点!”

  宁檬翻了个白眼,跟着走出铁门。

  她边走边低头找钥匙。

  忽然觉得前方气压一低阴影一挡。

  她下意识的抬头,一下对上了陆既明的脸。

  他突然停住脚步折回来了。

  他一副打探的样子半弯了腰在盯着她的脸看。

  宁檬下意识地后腿一大步,推推眼镜镇定自己。

  “干嘛?我脸上有钱啊?”

  陆既明直起身,微皱眉,八字手势撑在下巴,一副端详思索的模样:“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变样了呢?”

  宁檬又往后退了一步。多退一步安全感更足。

  陆既明突然话锋一转,从纳闷变成不乐意:“你怎么从我这离开之后越变越精神了呢?这哪行啊,你这不是给我上眼药说我亏待你呢吗,你想气死我啊?!”

  说完他蓦地上前一步,他这一步绰绰有余吃进了宁檬刚才后退的两步。他趁着宁檬来不及做反应,一抬手——

  把宁檬额前的刘海扒拉得稀巴烂。

  “好了,这回顺眼了,迈瑞克瑞斯莫斯吧蜜思宁。”陆既明往宁檬怀里丢了个小物件,从他裤子口袋里掏出来的,“圣诞礼物,怀疑是根据你照片做的,买回来给你鉴定一下。”然后转身走两步到了家门前啪啪啪按开密码进了屋砰一声关了门。

  宁檬顶着一额头乱刘海,气得半天才回神。

  ——陆既明你神经病啊!

  低头看了下那个小物件。一个带着大眼镜的小阿拉蕾正在可爱地冲她笑。

  她看着看着,也有点想对它笑了。

  ※※※※※※

  宁檬回头想了想,自己似乎正处在一个很矛盾的状态里。

  前任老板不见人影的时候,她有丢丢像那个看不见捣蛋大王的班长。

  前任老板出现之后,她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给他当成了具有陪伴他属性的老妈子。且同时是具有陪伴他属性的神仙姐姐的影子。

  这让她非常抵触。

  她想要是压根不知道他神仙姐姐那一回事就好了,起码日常交往时进可攻退可守。而现在她只能退。

  宁檬开始早出晚归,尽量错开和陆既明出行相遇的机会。

  圣诞过去几天就是元旦。

  31号那天下午,石英宣布公司放假。

  宁檬一下子觉得寂寞无措起来。

  毕业以后,元旦渐渐成为她最怕的日子,因为她找不到一个可以陪她轰轰烈烈跨年的人。别人兴高采烈用喊破了的嗓子倒数三二一新年快乐的时候,她正一个人蹲在家里,凄凄惨惨戚戚地想着,明天后天大后天都放假,可干点什么好啊,干点什么才不会这么无聊呢。

  本以为今年的跨年夜她还是得这样凄凄惨惨戚戚地度过,没想到尤琪的一通电话改变了她的命运。

  “阿檬,到我家来,陪我跨年!”尤琪在电话里说。

  宁檬一方面惊喜,一方面又疑惑:“你家老何呢?先说好大过年的你俩可少喂我点狗粮!”

  尤琪笑:“放心啦,没有狗粮,老何在上海出差呢,回不来,那正好咱俩一起跨年。”

  宁檬“咦”了一声,第六感下的触觉杆自动支起:“过新年还出差?老何和谁啊,男的女的啊?”

  尤琪没心没肺咯哒咯哒地笑:“傻样,你比我还像他女朋友!我们俩都这么多年了,有什么好担心的!一句话,来不来?”

  宁檬立刻二话不说杀到了双井富力城。

  下午快傍晚的时候,宁檬问尤琪她们晚上怎么吃饭,是自己做还是出去吃,自己做的话现在就得出去买菜。

  尤琪直拍她肩膀:“我的阿檬,都快新一年了,就给自己放个假吧,还买菜?你也不嫌累!这样,我们干脆晚一点出去吃好了,然后找间文艺的酒吧,让我这个艺术家带你一起倒数跨年!”

  宁檬差点翻白眼把自己翻吐了。她怀疑尤琪最近是不是加入了什么以艺术为名的邪|教组织。

  傍晚之前宁檬突然接到曾宇航的电话。

  电话里,背景音嘈杂,曾宇航在一片嘈杂中扯着嗓子跟她吼:“老铁,在家没?过来一起玩啊!我们正在你对门开趴呢!好不容易骗明明开的门,不过来玩气气他可惜了啊!”

  宁檬噗嗤一声笑了,她觉得曾宇航干得漂亮。

  但她还是婉拒了曾宇航的邀请:“我今晚陪我闺蜜跨年。”

  曾宇航立刻嗷嗷叫:“老铁你不够意思厚此薄彼!我也是你闺蜜啊你不来陪陪我?我跟你说你不来的话我们等会都有被明明那个傻逼轰走的可能!他急眼了我们可治不住他,就你能!”

  ——不,不是我能,是我像他阿梦姐姐的那一部分影子能。

  宁檬在心里默默地说。

  “……那个不识好歹的家伙,跨年他爹忙得很不能陪他,我就找一堆人过来陪他,结果他还发脾气!”

  曾宇航最后发的这句牢骚让宁檬有点唏嘘。这个老陆真是画风清奇的父亲,连新年都不能陪陪自己儿子吗?真是个身体和心肠都很硬朗的父亲啊。

  宁檬在唏嘘中再一次婉拒了曾宇航的邀请,挂断了电话。

  不到半小时,她手机又响起来。

  这回居然是陆既明。

  接通,听见他几乎半吼着问:“你干嘛呢?我找不着人陪我吃饭,曾宇航那王八蛋把我拉黑了!”

  宁檬脑子飞快地转,联想着曾宇航给她打的前通电话,她有了结论:“因为你把他轰出去了?”

  陆既明一声冷笑传来:“他倒是什么都和你说。喂,我定好位子了,火锅,你来不来吃饭啊?”

  宁檬平静地公布答案:“不去,我陪我闺蜜。”

  陆既明直接把电话挂了。宁檬瞪着手机,喉咙口一下堆积了八百字的骂人用语。

  ——神经病,有钱惯的!

  最后八百字的骂人用语凝结为这一句话。

  准备出去吃饭前,尤琪接了一个何岳峦的电话。之后她一脸愧疚地趴在宁檬腿边,可怜巴巴地说:“檬檬,怎么办,老何刚给我定了去上海的机票,让我过去陪他跨年呢!”

  虽然这是一个再次置人于孤独跨年的消息,但宁檬却觉得噎在胸膛某处的一口气终于疏解了。

  这是一口替尤琪噎着的气。

  宁檬立刻做出一副凶样子:“重色轻友?我要你何用!走走走,赶紧拿上你最性感那条小吊带,快走!不把老何迷得七荤八素的,别说是我宁檬的马子!”

  尤琪立刻又笑得咯咯哒起来。

  从尤琪家出来,送她坐上去机场的出租后,宁檬一个人伫立在大马路旁。

  富力城闪闪发亮,乐成中心大楼下有一群阿姨在跳舞,街上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人,这个比平时更耀眼热闹的都城对形单影只的人没有一丝安抚。

  宁檬在这片热闹繁华的景象中有点孤独地想着,尤琪走了,那她自己该吃点什么当晚餐呢?

  沿着马路逆着人流一边想一边漫无目的地走,握在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拿到眼前看。

  屏幕上,亮着三个字:苏维然。

  这个新年,会是他陪着自己吗?

  宁檬按了接听键,叫了声:“学长。”

第四十二章 搬去新地方

  苏维然在电话里问宁檬, 在干什么。

  宁檬说,找地方吃饭呢。

  苏维然问,和人一起吗?

  宁檬说, 不, 就我自己一个人。

  苏维然带着轻笑的声音立刻穿出话筒:“真巧, 我也一个人,不如学长请你吃顿跨年晚饭?”

  宁檬只想了一秒钟就答应下来。

  这个夜晚, 不管是谁来陪陪她,都比她自己回到租来的房子里形影相吊的好。

  苏维然问宁檬想吃什么,宁檬鬼使神差地说,要不咱们吃火锅吧。

  苏维然表示没问题, 并提议那就去吃海底捞吧。他问宁檬现在人在哪里,他开车过来接她。

  宁檬想了想, 说:“学长,要不你先直接到海底捞领个号?今天肯定人多。”

  苏维然笑:“嗯,也好。”

  苏维然征求宁檬意见:“想去海底捞哪个店吃?”

  宁檬想了想,说:“要不就, 王府井店?”

  那里离她原来上班的地方很近, 是她去的次数最多的店。人的首选, 总是愿意选择自己去过的地方,而不是离自己最近的地方。熟悉的远地方常比陌生的近地方让人有安全感,于是很多人愿意舍近求远。

  苏维然说好的,那就王府井店见。

  宁檬挂掉电话费了半天劲才打到了辆出租车。坐到车上说了目的地,司机师傅一听是奔长安街去, 立刻头大:“今天这日子,瞧着堵吧!”

  果然不算远的一段路,出租车硬是连蹭带挪了一个小时才到地方。

  等宁檬进了店,正好苏维然排到了位置。

  宁檬连声说着学长真抱歉路上堵车堵得厉害早知道我应该坐地铁过来让你这么大身份的人一个人跟这等位子我可真是承受不起呀。

  她一口气地叨咕下来,她一边叨咕,苏维然一边笑着听,笑容愉悦,丝毫没有一个人等位的不高兴。他在宁檬说话时抬起手臂搭在她后腰中间,轻轻一带,像用半个拥抱在带她起步,让专注讲话的她跟随他的引领向他们吃饭的座位旁走过去。

  到了座位前,宁檬那一串道歉的贯口说完了。苏维然的胳膊却并没有从她后腰上挪开,还那么自然而然地极轻地搭着。

  他们站在一起,像一对很文明的情侣,彼此身体之间有一个止乎于礼的轻轻接触。宁檬还待在苏维然若有似无的半个拥抱里。

  但她没顾得上为这半个拥抱做出反应。她的反应都在震惊之余给了隔壁桌那个正在萧索地独自吃火锅的人。而那个人也正扭过头来瞪着她,眼睛里的那种“你敢骗我”的火气比滚锅里的辣椒油烧得还旺。

  ※※※※※※

  宁檬怎么也没想到,陆既明居然也会在王府井的海底捞吃火锅。她更没想到怎么就这么巧,他们居然还能餐桌挨到餐桌,让她连个错开面躲掉尴尬的机会都没有。

  宁檬其实最最意外的是——陆既明对于吃哪家店的选择,居然也是遵从宁选熟悉的,不选最近的。

  四目相对的电光火石间,看着他孤零零一个人吃火锅,宁檬忽然想起在微博上看到过的一个《国家孤独等级表》,那上面按萧索程度给孤独分了级,一个人逛超市是一级孤独,一个人去餐厅、去咖啡厅、去看电影,孤独等级分别是二级、三级、四级。而一个人吃火锅,是五级孤独。

  这个孤独级别,真的是,很萧索了,简直让人忍不住要对之施以同情热泪。

  而这一个人吃火锅事件,如果又是发生在跨年夜的,那就不只是萧索,简直是惨,让人想要替君流下一滴辛酸泪的那么惨。

  宁檬看着隔壁桌被自己拒绝后一个人坐在那吃着五级孤独的陆既明,一时间丧失了伶牙俐齿的语言功能。她忽然就有了种说假话被人当场捉住的窘迫感,还有种因为她的拒绝导致陆既明带着五级孤独在新年前夜一个人吃火锅的负疚感。

  可再想想,她明明并没有说假话,一切都是一环扣一环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的。她并没有对不起谁。

  于是她让自己泰然下来,对着怒瞪自己像怒瞪着个叛徒的陆既明,打了声招呼:“陆总,好巧,您也在。”

  陆既明瞪圆了的眼睛瞬间又再瞪大。那瞪得更大的眼眶里流泻出来的怒气在无声地吼:你还好意思说好巧?!

  苏维然顺着宁檬的声音转过身,他搭在宁檬腰上的手随着转身动作放了下来。陆既明气得血红的眼睛,血色仿佛褪去了一些。

  苏维然看到陆既明后立刻做出当一个“总”遇到另一个“总”时的官方微笑:“陆总,您也在,真巧!”

  两个真巧对陆既明形成了暴击。而他还来不及疗伤,苏维然已经又送给他一个新的暴击:“您一个人吗?要是不嫌弃的话,和我们一起吃吧!”

  苏维然的话一说完,宁檬就把一口气吊在了嗓子眼。

  她觉得陆既明是要发作一下了。只是不知道他发作的方式是嘲讽还是掀桌。

  ……结果陆既明只是拿起餐巾纸优雅地印了印嘴角,轻描淡写地说了声:“不了,我吃差不多了。这年头骗子当道,没良心的人太多,想想他们,我吃两口也就饱了。”陆既明从椅子前站起来,对苏维然说,“苏总,您吃好,那我就先走了。”

  说着陆既明长腿一迈,正眼都不看宁檬一下,步步生风就走了。

  苏维然轻怂一下肩膀,转回头对宁檬说:“总觉得陆总今天情绪不太对。”说着说着他笑了,“不过其实我从来也摸不准你这位前任老板的情绪变化就是了。”

  宁檬默默撇了个嘴。

  ——别说你,我这么几年也将将只摸到了他喜怒无常的一点皮毛而已啊。

  拉开椅子坐下后,苏维然叫来服务员点菜。宁檬悄悄扭头看了隔壁桌一眼,几个服务员在快速收拾着。

  宁檬由衷觉得陆既明是真特么败家啊,点了一桌子东西根本都没怎么吃,说走抬起屁股就走了,一点犹豫都没有。这么能浪费食物,他也不怕以后有报应,等老天爷哪天心情不好罚他变成饿到快死了都吃不起饭的穷鬼。

  宁檬无声地叹口气。

  就那么直接走了,那家伙他就不饿么。

  宁檬隐隐地,觉得陆既明挨饿和自己是有那么点关系的。于是她心里有了一丝丝飘来荡去的内疚感。

  ※※※※※※

  虽然吃饭前有了遭遇陆既明那个小插曲,但火锅沸腾后宁檬就把陆大别扭给甩到小肥羊和芝麻酱后头去了。

  男人和好吃的能比?当然不能够了。

  于是宁檬和苏维然还算是吃了一顿蛮开心的跨年饭。席间两个人都无限追忆校园时光,不约而同地不断讲着校园里曾经发生的那些趣事。回想着那段最美好最单纯的锦绣年华,两个人的脸上都泛起了鲜活的光亮。

  美好回忆总是能唤醒人体内偷懒的荷尔蒙,荡漾起一波短暂的意乱情迷。

  但宁檬是知道自己的。这些短暂的意乱和情迷,是过去的自己,对过去的苏维然的。

  现在?现在他们都变了太多了,世故的现实在摧毁校园里的那些心动和单纯。荷尔蒙在世故的现实面前,也只能偶尔躁动一下而已。经过世故的晕染,曾经的纯粹和真心都已经打了折扣。打过折扣的感情,值得消灭,不值得发展。

  于是当吃完这顿饭向外走的时候,当苏维然又若有似无送来半个拥抱的时候,宁檬不着痕迹地轻轻滑开了。

  在弄不清这若有似无的半个拥抱是真的有心,还是出于寂寞之前,宁檬不打算再承受它。

  出了海底捞,苏维然有点歉意,对宁檬说:“抱歉我晚一点还约了人,还有一点事要谈,不能陪你跨年倒数了!”

  宁檬连忙说别别别,可别这么说,你能陪我吃这一顿饭,让我没在新年前夜过得太萧索,已经是个恩惠一样的存在了,怎么可以说抱歉呢。

  苏维然被她逗笑了。他取了车送她回家。

  路上苏维然接了通电话。

  苏维然对着手机讲了两句话:别着急,再等一下。我得送个人,送完就过去了。

  他手机听筒声音略大,宁檬隐约听到那边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她忽然有了点忐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掠夺了另一个女人和苏维然共进晚餐的时间。

  她犹豫了一路,临下车前终于忍不住问:“学长,打电话的人,是你的女朋友吗?”

  苏维然听到电话中那人被提起,转头看向宁檬,这回他没有笑,眼神里甚至出现了一丝凛冽和凌厉:“她不是。”

  宁檬拍拍胸口:“那就好,不然这顿饭会让我很有负罪感。”

  苏维然这回笑了起来:“小孩子家,心事那么多!”

  宁檬不好意思一笑,想了想,欲言又止后终于还是问了:“学长,你今天怎么会想请我吃饭?”

  苏维然看向她的眼睛里有光:“重要的时刻我都想见见你。见见你,我就不会忘了我到底是谁了。”他眼睛光亮亮地看着宁檬,说出来的话几乎像叹息,“我离开校园后的那点初心,现在也只能从你身上还瞧得见了。”

  宁檬内心震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憋了半天她只憋出四个字:“学长,加油!”然后解了安全带下了车。

  苏维然看着她走进楼梯间后,嘴角处的笑容渐渐抹平。

  他掏出手机,拨了刚刚的来电号码,轻声而无情地说:我临时有事,过不去了。

  他驾着车,调个头,直接回了家。

  ※※※※※※

  楼道里的感应灯坏了,宁檬掏出手机照亮。

  结果屏幕一按开,她发现上面堆积了十几条陆既明发来的泣血信息。

  “骗子!”

  “撒谎!”

  “骗我有意思吗?!”

  “不想和我一起吃饭就直说,没必要拿闺蜜当挡箭牌!”

  “你学长没我高没我帅没我有原则,你陪他吃饭不陪我,你是不是傻?!”

  “能回下信息吗?礼貌呢?!”

  “喂,我很饿啊!!”

  最后一条,就一个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饿”。

  宁檬叹口气,心里不争气的母爱一下就开始泛滥了。

  大过年的,他爹不亲娘不爱,拉下脸来想找她吃顿饭,还被她给撅了。他也是真的很惨了。

  她想起往年自己形单影只过新年的那种孤独蚀骨的难受。她又想起自己也曾经在新年前一天接到过陆既明的电话,他说祝你新年快乐,节日有什么安排吗?

  她当时觉得那就是上司对下属的一句套路化抚恤,没什么实际意义,他并不是真的想知道她新年假期有怎样的安排,只不过随口那么一问。

  那时她为了不显示自己孤单单一副没人缘的样子,她总会说,有安排的,和朋友去城郊吃农家院或者和朋友去通宵唱k。

  现在想,那或许是寂寞的前上司在试探着问,你要是没安排就出来陪我吃顿饭吧。

  这掺着回忆的推论让宁檬心软得像摊泥。就算想跟他拉开距离,也别选在今天了吧,毕竟今天是跨年夜呢。宁檬这样宽慰着自己。

  她顺便还告诉自己,今年这个新年,不该就这么萧索地过下去。明年将是她奋发搏击的重要一年,应该有个热闹非凡的开始才对。

  想好后,她拿着手机翻到曾宇航的号码,拨了过去。

  挂了电话她在楼下等了一会,有点冷,于是按了电梯上楼,打算在上面继续等。

  电梯门随着叮一声响分向两边打开。她刚走出来,就听到对面的门啪哒一声从里面开了锁。

  陆既明把房门大开,凶神恶煞地走出来。他把时间点掐得如此精准,让宁檬几乎怀疑他从海底捞回来之后没干别的,一直就蹲在门后等着堵她呢。

  陆既明像一堵愤怒的肉墙一样压迫过来,怒斥宁檬:“苏维然是你闺蜜?你这个骗子!”

  宁檬一脸的云淡风轻:“我闺蜜马上到。”

  陆既明继续喷宁檬。

  在他的怒喷中,电梯下去又上来,重新停在七层。

  宁檬打断陆既明的喷:“我闺蜜来了。”

  电梯门在她话音一落后打开。

  曾宇航带着一群人从里面冲出来。

  一刹那间有人摇着香槟,有人喷着拉花,有人撒着金纸片。

  曾宇航冲到陆既明面前,喊了声:“Surprise!”然后他抱着两瓶酒对陆既明快速地说,“傻逼明明,要不是我老铁,你跪着求我我都不再搭理你!还有老子为了让你自在,都没叫小甜甜来闹腾你,你丫有我这样体贴的朋友你多幸福!可珍惜着我点吧!”说完他抱着酒率先冲进对门。

  陆既明目瞪口呆看着曾宇航把一群人热热闹闹地招呼进了屋开趴体。

  看着自己的领地被侵略,陆既明很生气很生气。

  他生气着生气着,突然笑了。

  他又气又笑,吼着宁檬:“愣着干嘛呢?你干的好事,赶紧给我进来收拾烂摊子!”

  宁檬推推眼镜,把一抹很淡的笑意抿在嘴角旁。

  没有形影相吊地辞旧迎新,这新的一年,算是有了个好开端吧。

  ※※※※※※

  新年后不久,石英在一次会议上征求大家意见:“我们在金融街的租期快满一年了,大家是觉得继续租在这里好还是动一动好?”

  这个问题留给大家做了会后讨论事项。

  没过几天,陆既明大驾光临石英的公司。

  石英和他在办公室里谈了一会后,拨了宁檬的内线叫她过来。

  宁檬进了屋,毕恭毕敬人模人样地问候了友司老板一声“陆总您好”,友司老板也拿腔作势人模人样地嗯了一声赏赐般的给了回复。

  然后石英就笑眯眯地说:“宁檬啊,我们和陆总公司达成战略合作伙伴了,等咱们房子到期以后,为了工作方便,我们就不在这办公了,我们直接搬到东方广场去!你原来跟着陆总在东方广场上班,对那里比较熟,所以找新的办公地址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石英的话一说完,宁檬就有点凸眼珠。

  怎么绕来绕去,她就绕不开东方广场和他陆既明了呢。

第四十三章 请你尊重我

  送走陆既明, 石英又把宁檬叫到了办公室。

  她从宁檬表情里没察觉到任何东西——这女孩已经能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得相当好了。但她还不是无懈可击,她在听到要搬往东方广场的时候, 抬手推了推眼睛。这女孩但凡紧张或者要做口不对心的决定时,都会下意识地推推眼镜。

  石英微笑地看着宁檬,问:“是不是不太想搬到东方广场去?”

  宁檬非常想推推眼镜。但她忍住了。

  她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心里的真实想法:是的,不想搬到那里去。

  ※※※※※※

  如果说跨年夜之前宁檬还因相识一场的主雇情谊有所犹豫, 那么跨年夜之后, 她是坚定不移地想要躲陆既明远点的。

  *市的冬夜她见识到了陆既明喝醉后怎样怀恋一个人。那夜她斩断了某种苗头,那苗头是属于一些还没来得及发育的旖思绮念的。

  跨年夜她见识到了清醒的陆既明如何癫狂等候一个人。那夜之后她干脆把和他做普通朋友的苗头都掐灭了。

  因为曾宇航说了一句话。

  跨年夜那晚,曾宇航带了一帮人在陆既明的客厅里开趴体。一屋子人一直都热热闹闹的, 连宁檬都觉得自己在渐渐融入这个行走的人民币载体们的世界了。

  一切都很好。

  唯一出现的状况是,快倒数的时候陆既明接到了一通电话。他当时脸色就变了, 大吼着叫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安静闭嘴。

  所有人都被他吼住了, 一刹里群体性不知所措地静下来。

  他在这种铁血镇压下得来的安静中冲去他的卧室讲电话。

  窗外忽然飘来隐约呐喊声。三二一新年快乐。

  然后窗外的天空中燃起一簇簇巨大的彩色烟火。

  他们一屋子人为了倒数跨年开的趴体,却因为陆既明的一声吼,正好在懵逼而安静之中完成了从13到14的跨越。

  其他人在看到窗外烟花团团锦簇后立马回了神, 把陆既明要求安静的吼叫转瞬抛在脑后。他们重新热闹了起来, 仿佛并没有错过什么。

  宁檬却清楚地体察到了感官上的不圆满。

  满屋子的人只安静了那一下, 那一下却正好错过了1314。

  宁檬为这短暂的错过有点怅然若失。

  曾宇航拎着两个酒瓶子晃晃荡荡走到她身边, 拍着她的肩膀, 叫了声老铁。

  “新年快乐!”他很嗨地对宁檬举着酒瓶振臂高呼。

  宁檬重新开心起来。像平滑的链条上卡了个很细小的结, 它让整个链条有一点点不圆满,却不耽误链条正常的滚动运行。

  曾宇航对宁檬发起牢骚:“明明这个王八蛋!真特么八百年如一日地重色轻友!他一准是进去接梦姐电话了。”曾宇航递给宁檬一瓶酒,碰一碰后, 喝下一口,继续发牢骚,“我有时候就纳了闷了,你说梦姐不在乎明明吗?也不是的,她像个慈母一样关心他挂念他,每逢佳节必记得明明会倍思亲,于是总赶在佳节前夜与佳节当天那个临界的零点准时打电话。”

  宁檬像个淡漠的局外人一样,静静地喝酒,静静地听曾宇航一边喝酒一边发牢骚。

  “其实我觉得梦姐这样做也不好,就因为她总这样,才老断不了明明的念想呢!她以为自己是母爱,可是明明不这么觉得啊!有时候啊,当断不断的,真是害人害己。来,老铁,咱不管他们的烂事了,咱们一醉方修!”

  宁檬就此与曾宇航开怀畅饮起来。

  喝到一半的时候,明明说了“咱们不管他们了”的曾宇航忽然又上来了血性,非要替宁檬抱不平,要进去问问陆既明,他到底把宁檬当成什么了,老这么缠着不放的欺负人,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宁檬死命地拉曾宇航,觉得他真是喝多了,都开始涉足狗拿耗子事业了。但一六五已经醺然的她没能及时拉住一个一八零要借酒逞凶的壮汉。

  她只能跌跌撞撞地跟在曾宇航身后,一路跟到陆既明的卧室外。

  曾宇航一脚踹开那道门,把陆既明和他的阿梦那通电话踹得不得不暂停。

  门一开,宁檬下意识地缩在门口,把自己的身影藏了起来。她变成了一个偷听者。

  房间里,陆既明吼着问:你发什么疯?!

  曾宇航也吼着答:我就问你一声,宁檬在你心里算什么?你凭什么老拿捏着人家!

  陆既明又吼:你吃饱了撑的吧?我和她怎么相处关你什么事?!

  曾宇航又回吼:她是我老铁!你老在情感上欺负她我看不过去!你眼瞎心瞎看不明白自己,我他妈也看不过去!你为了梦姐躲进来不管不顾我们,我就是看不过去!

  宁檬被这顿吼嚷得酒醒了一半。在曾宇航说出更不着边的话之前她冲进去凭着吃奶的劲拖走了他。临走还不忘帮陆既明和他的阿梦关门,还给他们一片安静又私密的通话空间。

  她真是忍不住想给自己的周全点个赞。

  后来她和曾宇航一直喝,下酒的嗑主要就是一起骂陆既明不是人。

  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自己喝得快不行了,陆既明终于结束与仙女的通话打开房门重返尘世。看到他们的样子后,他疾奔过来,冲已经瘫在沙发上呈尸体状态的曾宇航狠踹了一脚,骂:你怎么让她喝成这样?她是个女的啊你让她喝成这样你是人吗!

  当然尸体是不会回话的,所以陆既明的脾气发的有去无回。

  她恍惚被陆既明扶起来。他抓着她的两个肩膀,气得直喷:不是想知道我怎么看待你吗?好我现在告诉你:你就是个酒鬼!丑陋的女酒鬼!

  她笑起来,笑到干呕。她想吐了。

  陆既明把她往卫生间拖。她趴在马桶上啊喔呃地吐了一大通。陆既明手法生疏地拍着她的背,她本来两下就能吐完的,却被他拍得吐了快有二十下。她吐得眼睛里沤出了泪,流了满脸,眼镜都糊了。

  但她真的不是哭,这是五官相通,吐得太用力的结果。

  她满脸都是泪的样子可能吓到了陆既明。他似乎想帮她摘掉眼镜擦擦脸,手伸来跟前时却被她一巴掌打开了。

  他被打愣了,支支吾吾地有点无措似的,说:你别哭,哎你别哭。你在我心里不是丑陋的酒鬼,好吧?

  她忍不住笑出来,冲他说:我哭个屁,这是刚才吐出来的眼泪。

  她满脸泪还笑的样子可能有点狰狞,她迷迷糊糊从他脸上看到了纠结。

  她吐得有点晕,闭着眼睛靠到墙壁上歇着,一副已经断了片的样子。

  忽然她听到他说:就是,你哭个屁,你在我心里早特么是我亲人了,再这么下去都特么快比阿梦亲了。

  他声音很低,像呓语般的自我吐槽和发牢骚。可她还是听见了。

  ——是因为只能接到电话不能见到真人而吐槽和发牢骚吗?她闭着眼靠着墙晕乎乎地想。

  然后她又听到他的大呼小叫:哎我去你别跟这睡啊!你睡也先把眼泪擦干好吧?哎你刚才就这么多泪吗没又新哭出眼泪来吗?

  ……真是个大傻逼。都说了,她哭个屁。

  还有,她父母双全,堂表兄弟姐妹众多。她宁檬这辈子不缺亲人。

  ※※※※※※

  宁檬吐完以后,陆既明想扶她到客房里睡一下。她像贞洁烈女一样两手化作千手,横扒拉竖挡地不让他近身。

  后来陆既明快疯了,打算强行以公主抱制服她。可她残存的理智没让陆既明成功。

  她指着厨房对陆既明说:我想喝水,你先帮我倒杯水吧,要温一点的。

  陆既明起身去厨房给她烧水加晾水。

  她趁着这功夫,一个人歪歪扭扭回了对门。

  躺倒在床上时,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睡过去之前,她对自己说:新的一年了,宁檬啊,你要加油。

  醒来之后的刹那,她似乎把昨晚经历的一切都忘了。她似乎把这新的一年之前的一切旧事与过往也都忘了。她像是一个崭新的她自己。

  但她在那么多忘记中却清楚地记住了曾宇航说的那句话。

  当断不断,害人害己。

  她告诉自己,得割断陆既明把她当影子和妈的念想。得跟他,保持一个彼此无害的距离,一个外表温和内心隔绝的距离。

  ※※※※※※

  宁檬想尽量把观点表达得不掺杂任何主观元素,她想让石英相信,她不愿意公司搬去东方广场的原因都是客观因素决定的:“石总,其实东方广场那边真不如金融街这里方便,这离证监会多近啊,有什么事去会里是真方便。还有东方广场那儿,租金又贵又堵车,就没一天是街道畅通的时候!”

  石英桌子旁边小巧的烧水壶叫了起来。她拎起壶用烧沸的水冲洗着茶具。

  “还有呢?不会单单只是这么点原因吧?”

  石英一边用开水沏着茶一边随口一提般的继续问。

  她把泡好的茶倒在两个小茶盏里,其中一个推给宁檬:“坐下来尝尝,这茶很香,陆总带过来的金骏眉,可贵着呢!来坐下一边喝一边说。”

  宁檬听话地坐下来,捧着小茶盏尝了一下。

  是挺香的。可是怎么办,她觉得这“可贵着呢”跟她在超市里面花九块九买了一大包的那种花茶也没什么区别……

  石英一边品茶一边又问:“宁檬,和我敞开心扉说一说,还有什么原因让你不想往那边搬?”

  宁檬抿了下嘴唇。别说,这会唇齿间有那茶的余味回香了。果然是她九块九的茶叶沫子不能比的。

  宁檬决定既然石英让她敞开心扉地说,那她就敞开一点心扉吧:“石总,您说陆总那边,在今后的某一个时候,会不会觉得,我们和他建立战略合作关系,其实是奔着他有资金资源这块去的?”

  她是真的觉得这样什么都指着陆既明筹钱的战略合作关系并不太好。一个两个的项目还可以,总是指着人家张罗钱,早晚会招人家烦的。

  而且什么项目都指着陆既明张罗钱,她哪里还挺得直腰板说自己是靠自己成长起来的?这太自欺欺人了。

  可是石英却语重心长地说了一番话。

  石英对宁檬说:“宁檬,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我希望和陆总达成战略合作关系,就是因为他有办法张罗到钱,愿意给他当LP的人多。但不是说他有钱我们就是在占他的便宜,我们也有项目呀。

  “在这行里,什么是本事?要么有项目资源,要么有钱,而且项目和钱能很有效的匹配合作。光有项目没钱,这不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光有钱没有好项目,这也不行,容易变成冤大头。

  “所以宁檬,现在我们的资金后援是现成的,就是陆总,我们只要能发掘到好的项目,我们就是和他平等的,并没有占他有资金渠道的便宜。而发掘好项目,这就是你以后要做的事了。”

  宁檬接下了石英的话。起初听,她觉得这番话特别有道理,她们如果有好项目的话,确实不该算是占陆既明的便宜。但仔细又一品,她觉得石英的这番话是有漏洞的,这番话其实是套牢陆既明资金资源的一种美化说法。

  毕竟陆既明自己并不缺乏挖掘好项目的渠道和能力。

  但她没有再说什么。她从石英的语重心长里已经领悟到了她要搬往东方广场的决心。

  宁檬从石英的办公室里出来,坐回到工位上,梳理自己的情绪。

  她还不够强,还不能因为不想去东方广场就做出辞职这种任性的决定。她起码要做到投资总监以后才有资格跳槽,才能确保跳槽后的落点是一家不错的公司。

  所以暂时隐忍蛰伏吧。

  反正想依赖陆既明的是石英不是她。她相信自己未来一定能挖掘到除了陆既明以外的资金渠道的。她绝不想做被陆既明那颗粗壮大树的阴影笼罩的草;她希望有朝一日她自己也能参天。

  ※※※※※※

  在陆既明热情到几乎有点多管闲事的情况下,宁檬很快在东方广场找好了地方。

  就在既明资本的正楼下,W座20层。

  这样的位置关系让宁檬觉得,未来她将始终处在被陆既明踩在脚下的境地……

  为了破掉这个魔咒,她回到家后在纸上写了陆既明三个字压在了床底下。好了,她被他踩,他也被她压,未来他的气焰嚣张不起来了。

  地方找好,签好合同交好租金,石英在公司里一声召唤,公司所有人轰轰烈烈搬往东方广场。

  回到东方广场上班的第一天,宁檬一早出门时,遇到了同样开门出发的陆既明。

  宁檬客套地对友司老板叫了声陆总,扭身冲进楼梯间。

  结果陆既明也跟在了她身后。

  出了楼道她以为他们可以执行独木桥和阳关道准则了。可没想到陆既明像个大膏药似的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宁檬有点纳闷了:“陆总,您方向错了吧?这是去地铁的路,您迈巴赫可没停这边。”

  陆既明眼角一挑,那双天生多情又薄情的眼睛立刻有了不一样的神采。

  他往天上飞着眼,很牛很骄傲地说:“陆爷我今天限号,打算跟你一起坐地铁。怎么样,倍感荣幸和怀念吧?”

  宁檬看着他那一脸年纪被狗吃掉后剩余的智障,摇摇头,叹口气,没有了想说点什么的**。

  这一天,一路上他们被挤成一团,在被挤得变形的烦躁下,陆既明又嘴巴不停地叽叽歪歪了一路。终于到了公司时,宁檬被烦得是真的恨不得带桶汽油冲上楼去焚了陆既明。她怀疑就算烧到最后陆既明还能剩下一口牙和一张嘴不停地动。

  宁檬以为按照北京限号原理噩梦一周最多只有一天。但第二天一早她就发现自己把人间想象得太美好了。

  她出门,正好陆既明又出门。

  她下楼,陆既明又跟着她下楼。

  她去坐地铁,陆既明又跟着她奔地铁走。

  她无奈极了,提醒:“陆总您车今天不限号。”

  陆既明给出回答的时候像只不要脸的大尾巴狼:“我决定以后少开车,为北京减少雾霾贡献点力量。”

  末了还不忘给自己冠冕堂皇地拔高一句:“作为一个北京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宁檬是真的服了陆既明的喜怒无常和行为无常了。

  此后她曾想过再提早半小时出门,以错过陆既明牌大膏药的强力黏糊。但让她崩溃的是,只要她在这边一开门,对门的门马上也会咔哒一声被拉开。

  宁檬几乎怀疑陆既明是不是二十四小时长在门后了。

  她有时候真想泼一盆洗脚水到陆既明脸上,告诉他:你就着这味儿清醒一下,看清楚了,我不是你梦妈妈,我是你宁檬姑奶奶!别再缠着老娘了!

  可她终究是个怂货,没敢真泼洗脚水。

  但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后面的话。

  那是在地铁上,她被缠得心烦了,直接说了点明知不可能的狠话,就为了膈应一下陆既明也顺便膈应一下她自己。

  宁檬:“陆总,敢问您是吃饱了撑的吗,天天跟着我挤地铁?您再这样我可要怀疑您喜欢我了。”

  陆既明立刻哈哈一笑,说:“你倒是想得美。”

  宁檬被这四两拨千斤的回答激得沉不住气,终于忍不住说:“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特像你的心上人啊?所以你老这么缠着我不放?”

  她问完这问题,看到陆既明呆了一下。

  她的一口气吊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她吊着这口气听到陆既明瞪圆了眼睛反驳:“你小说电视剧看多了吧?想什么呢你?我告诉你宁檬,我的终极目的就是让你赶紧回来给我继续当秘书!我实话跟你说吧,我跟人打赌了,不能把你弄回来继续给我当秘书我得输半个身家!”

  宁檬淡漠地看着陆既明,觉得他应该是这个世界上,酒后断片断得最傻逼的那个人。

  她冷笑着反问陆既明:“陆老板,你说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你和别人拿我打赌的时候问过我同意了吗?所以你输不输身家的,关我的事?”

  宁檬表达完感想就冲出地铁站奔着东方广场的写字楼狂走。

  陆既明蹭蹭地跟在她身旁。

  “宁檬,要不这样吧,咱们折中一下,你还是回我这来,我可以让你做总裁秘书兼投资总监!”

  宁檬一下站住脚步。

  趁着还没踏进办公楼,趁着还是私人空间与时间,她决定说点硬话怼一怼这不食人间疾苦想一出是一出的陆大少爷。

  “陆总,”宁檬对同样站定的陆既明很郑重地叫了一声,“您呢,含着金汤匙出生,生来高高在上,不管怎么想一出是一出,都行,您有的是钱为您的不靠谱买单。但我不行,我是底层的草根,我得先考虑活着,然后才有资格去考虑能不能活好。您可以儿戏地做任何决定,反正您有容错的资本。但我不行,我行差踏错一步可能整个人生都变了。所以希望您以后别再拖着我陪您一起儿戏了。您这么大身份一位爷,总这样没头没脑地拿我打消遣,我真的觉得挺困扰的。所以希望您能尊重我,明天开您的迈巴赫上班吧。”

  宁檬说完转身就走,决然的样子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帅。

  陆既明被她说愣在她身后。

  几秒钟后,她正要推写字楼的门进到楼里时,身后传来陆既明自带扩音器效果的说话声:“喂!大清亡了好几百年了,哪来的高高在上和草根的阶级之分啊?社会主义不是人人平等吗?你反|动了吧你!”

  宁檬赶紧推门进楼。

  她真的怕了他这个满大街喊话不知道害臊的神经病了。

  还有,他什么时候才能抓住别人说话的重点?!

  ※※※※※※

  宁檬刚进了公司,就收到陆既明一条信息:好吧我改观了,你挺有做投资的天赋,也知道怎么控场。你回既明资本来,我让你带项目。我希望你能回来。

  看着这条信息宁檬有点发愣,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那感觉就像前妻都嫁人了,前夫才反应过来说,老婆我错了,我没你不行。

  这么一类比完宁檬对这条短信心里只剩下一句话想说:

  ——您滚犊子吧,早干嘛去了?

  为了杜绝陆既明的没完没了,宁檬决定把话说明白。她给陆既明回信息:谢您抬举了,但劳动合同没到期之前我还不考虑跳槽。祝开心,顺祝商祺。

  后面两句话是她故意加的。又官方,又……很气人。

  收起手机,宁檬接到石英打来的内线电话。她让宁檬去一下她的办公室。

  宁檬一进去,石英就对她说:“下周在上海有个金融论坛会议,给咱们公司也发了邀请函,但正好下周我儿子要开家长会,其他高管也都有事走不开,所以这个会宁檬你去开吧!”顿了顿,石英补充,“哦对了,让前台先给你印一盒投资总监的名片,不然过去开会不是总监级别以上的,名片是拿不出手的。”

  宁檬应了声好的,心里没有一点即将得到投资总监头衔的名片的开心。

  毕竟还不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有限合伙的LP,简单粗暴的解释就是真正拿钱的人。陆既明做GP,是管理人,LP拿钱出来交给管理人打理,让管理人去投项目,以后赚了钱除了收回本金,还能拿走纯收益的一部分。

  所以投资项目的钱可不都是陆既明自己的,一个项目动辄几千万几亿十几亿的,都是他自己的钱他得抢银行了。所以说他是有资金资源,这并不是他自己的自有资金。

  ——

  小喇叭广播电台:大喷子,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你被人压床底下了!

  陆既明:她压我还是我压她这都无所谓,只要能从床底下翻到床上来就行。

  小喇叭广播电台:喂你天天在小剧场里涉黄,群众是要报警的!

  陆既明:我认为,你错了。群众其实恨不得我在小剧场里开车。想得美!开我也不在这开,我在床上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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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第一批人脉

  宁檬拿着印好的实不符名的“投资总监”名片准备替石英去参加金融论坛大会。

  中午她在公司准备订机票的时候, 杨小扬从楼上窜下来溜达。自从她搬到既明资本楼下,杨小扬就天天往她这混, 混得连鹰石投资的前台少女都服气了,对宁檬说:“小扬都快成咱们公司的人了。要不干脆咱们把她收了得了,看她天天楼上楼下跑我都替她烦得慌!”

  宁檬觉得前台少女实在有点双标。陆既明也有事没事就下楼来晃,美其名曰和战略伙伴石英探讨未来合作发展。他一趟趟的晃, 就没见前台少女嚷嚷烦得慌, 反而是尖叫得慌:“陆总真帅!腿真长!真想做他的衬衫,每天贴在他身上陪他一起上楼下楼,在他转身弯腰时, 对他的腹肌摩擦摩擦!”

  宁檬很想告诉前台少女:当你知道他美好的外皮下有一副怎样拧巴**的灵魂,你就会死了这份想摩擦摩擦的心了。

  但她最终还是没说——说了好像她多了解那人、和别人相比她跟那人更亲更近似的。

  她更愿意做凡事都和他没关系的芸芸众生的一分子。

  杨小扬一进鹰石投资就直接往宁檬的工位闯, 像进入自己公司一样毫不受阻。前台少女已经懒得拦住她或者带她的路。

  杨小扬扑到宁檬办公桌前时, 宁檬正准备着要订飞去上海的机票。杨小扬扫了眼电脑屏幕后,脱口就问宁檬:“你也是要去那个什么什么的金融论坛吗?”

  宁檬心里升腾起一团阴影:“'也',是什么意思?”

  杨小扬卡巴卡巴眼睛:“也就是, 陆总也去啊!”

  宁檬心里升起到胸膛高度的一团阴影瞬间裂变爆炸, 她不由呛了口气, 咳嗽起来。

  “那么, 你的陆总是订的机票, 打算坐飞机过去?”宁檬问杨小扬。

  杨小扬白她一眼:“呸!什么'你的'陆总, 你可别咒我!我可不想把我和他用的连起来!”发完牢骚,她说,“是的, 他坐飞机过去,我下楼前刚给他订完机票。”

  宁檬二话不说关了订机票的页面,点开了12306网站。

  买完高铁票,她谆谆告诫杨小扬:“切记,别告诉你的陆总,我也去这个论坛!要是敢走漏了消息我把你涮了蘸芝麻酱吃!”

  ※※※※※※

  宁檬到达下榻酒店后先去签到处签到以及领取会议资料。

  签到处要求每个与会者提供一张名片。宁檬把那张印着虚假头衔的名片交给了会议接待人员。然后她听到对方很客气地叫了声“宁总”。

  这声呼喊让宁檬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是在叫自己。

  假的就是假的,到底没有那种入骨入|肉的契合感。

  宁檬在签到簿上登记个人信息的时候发狠地想,等到下次参加这种会议的时候,她一定要做个名副其实的“宁总”。

  宁檬签完到,不算随手但表演得很随手地把签到簿往前翻了一页,眼神从上到下一扫,就看到了陆既明的名字。他已经签完到了。

  宁檬瞄了下他住的房间号,牢记在心。此后的两天时间里,她一定会绕着这个房间走。

  会议在第二天上午九点正式开始。到了会场按照名牌找好座位坐下后,宁檬环顾了一下开会的礼堂,来自全国各地的投资界大佬们把这里济济一堂地塞满了。他们的年纪看起来普遍要比宁檬大一些——成就的积累总是需要付出一定年岁的。于是礼堂内的整体风格更偏向于大气沉稳。

  宁檬拿眼神扫描全屋,在一个经纬交叉点发现了陆既明。

  很好,那个点位于前排,离坐在偏后部的她的距离很远。茫茫投资人海中,她能被他在回头间发现的危险性不那么大。

  上午的会议议程是几个业界大佬分别上台去回顾过去展望明天。这一回顾一展望,时间就在下边人看手机接电话发信息或者昏昏欲睡中过去了。

  上午下午的会议时间挨得比较近,所以大会主办方建议与会大佬们中午就不要到外面去吃了,就委屈些在开会的五星酒店宴会厅集体吃一口自助餐吧。

  宁檬进到了宴会厅后发现,大会主办方到底有多谦虚,他们把配菜豪华的顶级自助居然用了“委屈”和“吃一口”这么随便的词来修饰。

  宁檬很想借这个自由就坐的午餐机会勇敢拓展一下自己在资本圈子的人脉。于是她用尽吃奶的劲儿克制住自己那点自卑和忐忑的情绪。她瞅准了一张圆桌,桌前已经坐了一圈大佬,还剩两个空位子。

  宁檬吸一口气,提步走过去坐下。她坐得从从容容大大方方,让人一点都看不出她心头还跳动着一抹局促和紧张,她很完美地嵌入了大佬们的圆桌午餐之中。

  这一桌的人年纪都比宁檬大,宁檬默默地用心听着他们邻座之间的互相自我介绍。他们的级别都远在总监以上。

  宁檬吃得一派从容,脑子里却在飞快地转,她在努力寻找着怎么能无缝插|入这些大佬谈话的契合点。

  想要收获人脉,首先要挣得存在感。不发言就不会有存在感。而发言也要发得独到,才能吸引大家对她的注意。

  宁檬听了一会,发现大佬们的谈话风格偏保守正统一些。她想她找到可以加入谈话的契合点了。

  ——她可以从更年轻更新的角度谈谈未来投资的趋势变化。

  席间有位中年大佬正在说:“去年我稀里糊涂跟投了个电视剧,收视率不好,都没怎么赚,也不知道现在的人晚上吃完饭不好好看剧都干什么去了!”

  宁檬抓住机会,很自然地接过了话:“梁总,”这是她刚刚用心记下的席间各位大佬的姓氏及职务信息,“您说得对,”尽管对方其实没有说什么有关对错的话题,也要先这么恭维过去,“现在投资电视剧还真的是不太好赚钱了,稳赚的项目吧,影视公司都自己捏在手里不愿意往外散投资份额,实在缺钱的话就以15%-20%的固定收益融点钱,超额收益是不给分的;而能散出份额来的都是影视公司自己吃不下得需要投资人来分担风险的。我看过一份统计,是说现在全国一年能拍出10000多集的剧,但最后能在传统媒体也就是电视台播出的只有不到一半,而播出的这一半里面,也就是不到5000集里,还有百分之八十的剧集是赔钱的。电视剧产能过剩,电视台消化能力有限,电视台回款又慢,所以现在投传统媒体的电视剧,想赚钱真的是越来越不容易了。”

  宁檬口齿伶俐,吐字清晰,声音恬柔,娓娓道来这些时,一点卖弄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很吸引人听下去。宁檬很庆幸这一桌大佬都是偏投实业的,对影视文化行业情况的了解没那么深入,让她有机会装装大尾巴狼发挥一下见解而不露怯。

  “那你说,影视文化这块还有没有搞头了?”刚刚讲话的梁总看着宁檬问。

  宁檬推推眼镜,笑得谦虚谨慎,说:“我个人觉得,当然是有的!虽然传统媒体那里赚钱越来越费劲,但新媒体正在努力崛起,新媒体的受众群更年轻也更有付费意识,很多人为了看剧都是愿意花钱的。电视剧在电视上是免费看的,赚钱主要靠广告,而网络剧在网络上的变现方式就多了,靠付费观看,靠与电商结合,主角的衣服旁边直接出现同款购买链接,这些都是赚钱的途径!”宁檬觉得自己说得可以了,不需要再卖弄了,于是决定用一句话做个总结,“未来的市场一定是网络的天下,传统媒体肯定得给新媒体分走很大一杯羹。未来的影视文化,会是得新媒体得天下。”

  大佬们听宁檬讲的东西听得很起劲。那个梁总还笑着感叹:“现在的东西,真是越来越新了,我都快跟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奔跑的脚步了!”

  他话锋一转,又问宁檬:“那从你们年轻人的角度看,去年今年和以后的投资趋势会怎么发展?”

  宁檬放下筷子,以足够尊重的态度面对这个问题。

  她推推眼镜。手放下来时,她已经很镇定。

  “那我就谨慎地发表一下我个人的看法,说错了各位前辈别笑我。先说去年,虽然去年房地产投资火热,去年的房地产行业也是私募重点关注的行业,投资案例数和投资金额也都居于投资行业首位,但我觉得未来房地产投资应该渐渐不再是投资主流。

  “我这么说有一方面是因为,国家去年出台了国五条,对房地产行业进行调控,这几条政策对一手房二手房的成交量都有一定影响;之后国家一定还会对房地产继续调控,所以未来房地产投资会继续受到影响,从而渐渐不再是投资界的主流项目。我觉得今年明年的投资趋势应该会更偏向于与互联网和移动互联网相关的各类创新型企业,比如互联网项目,主要包括互联网金融、在线旅游、在线餐饮、O2O等等,还有就是电信增值类业务。

  “投资方式的话,我觉得未来可能天使投资的比重会加大,私募的话也会渐渐把投资端前移。因为国家正大力鼓励创新创业,所以未来小公司的天使投资将会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有搞头。

  “至于影视文化方面,随着新媒体的发展,今年明年应该也会有个井喷期出现。”

  在此后的两年里,宁檬的种种见解都被时间一一验证了。房地产投资走向了低谷,互联网及电信增值业务迎来一个又一个投资高峰,影视文化进入了井喷期,新媒体疯狂崛起,挤得传统媒体只能偏安一隅,新媒体从此一统大半个江山。

  ※※※※※※

  宁檬的一小段分析说完,梁总对她赞赏点头。

  他看着宁檬问:“怎么称呼?”

  宁檬立刻正襟坐好,谦虚地报出姓名:“宁檬。”

  梁总从西装内怀口袋里掏出名片夹,从里面抽出一张,递给宁檬:“我们换张名片吧!”

  宁檬立刻站起来,恭敬有礼地双手接过名片,再双手递出一张自己的名片。

  梁总旁边的人立刻说:“来,小姑娘,你的名片也给我一张!我们也换一下!”

  这人旁边的人也说:“和我也换一张吧!”

  “我们也换一张!”

  ……

  宁檬就这样与一桌大佬们交换了名片,并在他们的心湖上投进了一颗叫宁檬的年轻派投资理念的石子。

  这是宁檬在投资从业生涯中,收获的第一批人脉资源。

  她有点激动,有点雀跃。

  大佬们吃完饭陆续起身走了,走前都很热情地跟宁檬打招呼。被这么多分量级人物重视以待的愉悦感让宁檬胃口大开,加上刚才只顾说话没来得及好好吃饭,她决定多吃一会再走。

  她埋头嚼着饭的时候,忽然身旁气流一荡,一个人噗地一下就坐在了她旁边的椅子上。

  宁檬带着人工特效慢动作扭头去看。

  然后她在心里叹息一声。

  好吧,果然是他。

  她那阴魂不散的前老板,又找见她了。

  ※※※※※※

  陆既明大痞子一样靠在椅背上,两腿叉开着,歪着头,吊儿郎当地看着宁檬。

  他一开口,那攒了满嘴的不乐意劲儿就山洪暴发似的狂泄出来:“你也来这开会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宁檬转回头嚼饭,以意念回答:有这个必要吗?

  陆既明:“觉得没必要是吗?你们这么藏着掖着的,叫我怎么跟你们战略合作?!”

  宁檬:……

  他居然猜得到她在怼他什么,今后倒也不能说他在傻逼的人生路上一点进步都没有。

  宁檬继续在心里怼:不合作那就拆伙呗。求之不得。

  陆既明连续被漠视,发火了:“你还能不能有点礼貌,我说话的时候你能不能看着我点?”

  宁檬扭头看他,一边看一边用意念骂他。

  陆既明忽然神色认真起来,手指比着八撑在下巴上,看着宁檬时一脸的琢磨:“你从哪看来的那些分析?我不信是你自己想的。”

  宁檬用鼻子冲他哼出一声猪般的笑:“您信不信的,随便,反正又不耽误我吃我自己家的大米饭。”

  陆既明皱着眉,琢磨的神色更深更重起来:“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你这么能搭讪呢?你倒是挺能耐,一桌投资人就这么都被你搞成熟人了!”

  陆既明的这句话让宁檬有点得意也有点扬眉吐气。

  吃哪行饭,养哪行的本事。以前做秘书,她只要能哄好陆既明一个人,那就是有本事了。可现在她做投资了,就得有本事哄好一堆人。但陆既明似乎总认为她只有哄好他一个人的本事,他是那么的小看了她。

  想到这,宁檬挑着有点故意气人的调门回了嘴:“陆总啊,我能耐的地方,今后还多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行文至此的时间,大约是2014年3月份吧……

  ——

  小喇叭广播电台:陆先生,请用两个字描述一下你对宁檬小姐姐的感觉。

  陆既明:好了。

  小喇叭广播电台:宁檬小姐姐也请你用两个字描述一下你对陆大喷的感觉。

  宁檬:好了。

  小喇叭广播电台:现在,你们互相交换纸条吧!

  陆既明:……你敢说我傻|逼?!

  宁檬:……你多大脸说我是你的?!

  *

  所以陆既明和宁檬各自在纸条上写了哪俩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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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冻没了憧憬

  此后的会议时间, 宁檬都精心地躲避着陆既明的出没轨迹,很完美地避开了他的喷射骚扰。

  只是在会议结束前一天, 她的一个大意让陆既明逮着了机会揪住了她。

  揪住她以后,陆大老板很没好气地问了个问题:“你明天怎么回北京?”

  宁檬飞快一想后,回答:“高铁。”其实她还有买票。

  陆既明:“你换机票,我给你升舱。”

  宁檬当即表示拒绝:“别了, 我都不是既明资本的员工了, 就不给既明资本再增加费用成本了吧。”

  陆既明这回居然没纠缠。东拉西扯了两句没什么营养的话做铺垫,然后他自以为表现得很漫不经心很不着痕迹地,问了宁檬一个问题:“哎, 你哪个车厢啊?”

  宁檬顺口胡诌了一个车厢,仿佛没察觉出对方一副无心样子之下的没安好心似的。

  陆既明又东拉西扯了好几句有的没的, 又自以为不落痕迹地问了句:”哎, 那你座位号是多少?“

  宁檬又顺口胡诌了一个座位号。

  陆既明又扯了两句,扭头走了。

  宁檬回到房间,心里有种强烈的感觉——陆既明又较劲又拧巴, 他为治她绝对能把机票退了换高铁。

  宁檬立刻果断地打开电脑买了飞机票。

  第二天宁檬在机场果然完美躲避开了瘟神。这一程回北京的航班她度过得舒心又安静。

  飞机降在首都机场, 她开了机。

  手机里一下涌进无数条信息, 有短信有微信, 提示音一声未及歇一声又响起, 急促得像无数条信息正蜂拥在手机里互相打架。

  宁檬先查看了短信。是联通小秘书通过一条条短信告诉她, 在她关机的两个多小时时间里,陆喷子先生给她打了十一通电话。

  宁檬面无表情地关掉短信页面,点开微信。

  联系人“陆喷子”的对话框里, 躺着一条语音信息。

  宁檬犹豫了一下,是直接删掉还是点开听听。

  她跟自己打了个赌,赌陆既明的这个对话条里一定滚开水一样咕嘟着他的咆哮;如果刨除掉咆哮成分,那绝对相当于他什么都没说。

  为了查验这个与自己打的赌,她点开语音信息。

  高铁开在轨道上的轰轰噪音里,陆既明的咆哮声显得格外凄凉悲惨。

  “宁檬!你是个骗子!大骗子!你这个骗子!我诅咒你胖八十斤!!!”

  宁檬面无表情地按了下关机键,手机屏幕咔哒一声锁起来,把那条咆哮语音的袅袅尾音也一起锁了起来。

  宁檬觉得自己和自己打的赌赢了。果不其然。

  可转念她一想,既然有一个自己赢了,那就是说有另一个自己输了。

  所以也可以说她自己跟自己打的这赌也是打输了的。

  或许和陆既明扯上关系的事情,她都是虽赢犹输吧。

  宁檬晃晃头,晃跑这种奇怪而荒诞的感觉。她走出出口拐去机场大厅打印行程单。

  打完行程单时,她的头往旁边无意一摆,眼神也随着随意一瞄,结果她居然瞄到了不远处有道熟悉的身影。

  是苏维然。

  他身边还有一个人,和对相对而站。是个女人,背影年轻,身姿窈窕,长发披肩。

  宁檬拖着行李箱往前走,以那女人的身影为圆心,以自己的视线做半径,边走边绕着那女人拉弧线。

  弧线拉到苏维然背后时,宁檬飞快一瞥,收录到那女人大部分的长相特征。

  然后她有点小吃惊,也有点早该想到是如此的小了悟。

  这女郎和当年苏维然的女朋友,那个女神学姐,长得实在太像了。

  宁檬又飞快地瞥了下苏维然正递给那神似学姐的女人的礼物。

  从盒子外包装上画的图案看,那是一副VR眼镜。这新奇的玩意好像成了他拉近和女孩子之间距离的道具了。

  宁檬转正头,笑了。她大踏步朝着出口走,脚下步步生风,毫不犹豫。

  原来男人都这么爱玩替身游戏。

  ※※※※※※

  晚上和尤琪开视频的时候,宁檬把白天在机场遇到苏维然以及神似学姐的女郎的事情绘声绘色讲给尤琪听。

  她讲完,尤琪冲着她的绘声绘色一顿连声地啧啧:“啧啧啧!心里快酸死了吧?费了好大劲才表现得跟没事人似的吧?”

  宁檬一脸的严肃正经,很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一点都不酸。实话跟你说吧,刚过去这个冬天太冷,已经冻得我放弃了对爱情的憧憬了。”说着说着宁檬哆嗦了一下,好像现在也还很冷的样子。

  虽然冬天已经过去,但三个多月前露台的小凉风吹透了血管的感觉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夜的冬风让人从血凉到肉,那种寒冷的感觉已经在感官中形成记忆,让人每每一想起,就从心往外冷得不行。

  视频里尤琪露出了一脸傻白甜式懵逼:“这个冬天太冷???檬檬你对冷这个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去年冬天是暖冬啊!再说现在已经阳春三月了啊檬檬,你哆嗦个什么劲儿!”

  宁檬一脸的“我和你有代沟”:“谁像你,浪得三九天都穿个大丝袜,也不怕将来老了老寒腿!我刚那叫抖春寒,你这种一年四季都过夏天的丝袜少女是不会懂的!”

  尤琪气人地挤眉弄眼:“我冬天穿丝袜也有人给我捂腿啊,怎么的服不服呀!”

  宁檬直接把视频掐断了,把一吨狗粮顺着电磁波给憋了回去。

  ※※※※※※

  这几天上班,为了错开陆既明那个大疯子,宁檬几乎天不亮就出门。有天出门实在太早,连地铁都没开。

  她等在地铁口时忍不住想,就为了躲一个资本主义毒瘤,她居然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这又是何苦。

  而陆既明他那个毒瘤,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跟劳苦大众过不去,他又是何苦。

  到了公司,过了上班时间后,宁檬收到陆既明一条充满恶意的信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跑得掉上班跑不掉下班,咱们下班地铁见!

  宁檬差点因为这条恐吓短信想跟石英申请通宵加班不走了。

  晚上下班她到底没躲过陆既明。陆既明像得了自虐症一样神奇地飞快地甚至是上瘾地适应了挤地铁生活。他在地铁上对宁檬质问了一路,她为什么要骗他坐高铁,她自己坐飞机。

  宁檬最后真的有想过把眼镜腿掰断,以尖利的断面刺入陆既明的嗓子眼,以自己的大无畏换取一片这下班路上的宁静。

  她想活着时历过陆既明这道劫,死后一定不用再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一定可以腿一蹬直接得道升仙。

  几天后的下午,石英让宁檬到金融街去办点事,又拜托她顺路帮忙把LV包包拿去店里保养一下。

  宁檬拎着石英的LV包办完了事直接进了金融街购物中心里的LV专卖店。

  她进去时,店里还有另外一位客人。宁檬瞄了一眼觉得那人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是在哪见过这一位。

  想不起来的眼熟就像装在别人兜里的钱,惦记着也没用。

  宁檬索性不再看那人,把包包交给服务生进行保养。

  交完坐着等待的过程中,她觉得耳根和侧脸都有种被人盯着看的灼热。

  她顺着那道被盯视的灼热转头看了看。是那个她觉得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的人正在看她,目不转睛地看。

  宁檬被他看笑了,说了声:“您好。请问,我们认识?”

  那人立刻有点腼腆起来,试探地问:“您是不是,和苏总一起来过我们公司啊?*市的VR公司!”

  宁檬一下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他是*市那家VR公司的主管,姓陈,那天苏维然带她去体验他们公司的VR眼镜时,就是他接待的自己。

  宁檬连忙微笑着重新打招呼:“您好,陈主管!好巧啊,居然在这遇到您了!您来北京是来度周末的吗?”

  陈主管更腼腆了:“其实也不算巧,我连着几天来了这里好几趟了!你最近哪天来都能遇到我,哈哈!”

  宁檬一下被陈主管的回答勾起了好奇心:“哈?您天天都来啊?”

  ※※※※※※

  陈主管对宁檬循序渐进地讲述了一下他出现在北京的原因以及连续几天出现在LV店的原因。

  “苏总说过您是他最亲的朋友,那我就什么都跟您说了吧,其实我们公司近两年是发展期,都不会怎么盈利的,根本没想过苏总能投我们。结果苏总就真的投了我们了!”

  宁檬听到这话心里有点吃惊。苏维然是那么看重利润和回报的人,居然肯投了这家公司,这真不是他的做事风格。但她却莫名欢喜他没按照他原来既有的风格行事。

  陈主管接着说:“后来和苏总私下聊天的时候,我们问过他,他那么注重投资回报率,怎么还会投我们呢?然后他是这么跟我们说的:算是为国家自有产业做点事情,也算是搏红颜一笑吧!男人嘛,也不能时刻光想着赚钱,有时也要做一个风雅的人。”

  听到红颜一笑几个字,宁檬脑海里一下闪过那天机场遇到的神似学姐的女郎的身影。

  她感叹学姐对苏维然的影响力,居然可以持续得这样久,这样动人。

  还好几年已经过去了,要是在校园时她听到苏维然为搏学姐一笑这么一掷千金的,她一定躲起来偷偷心碎在醋瓶子里。

  只能偷偷的。因为虽然她的暗恋起始在先,却到底没见过光。学姐哪怕是后来走到苏维然身边的,可她光明正大。他们在一起之后,她从来都是躲起来偷偷心碎的。如果不偷偷的,那就是一个小写的三字要贴到自己脸上了。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她宁檬宁可一辈子孤独终老,一辈子独嚼寂寞,也不会去做任何一个男人的三。任何一个。

  宁檬走了走神又回了回神。她听到陈主管接着在说:“后来苏总投完我们公司,老板说让我过来谢谢苏总,还特意叮嘱我,来了之后一定到LV店这来给苏总的红颜好好选个包,多贵都不要紧,老板自己出这个钱。

  “苏总最近出差在外地,不在北京,我没什么事,就呆在这等他回来呢。趁着这几天,我想选个包,可是我有严重的选择困难症,不知道到底该选大的小的长的扁的还是什么款的……”

  宁檬差点笑出来。一个包选了好几天,这选择困难症简直严重到病入膏肓了。

  她给陈主管提供了一个简单粗暴的选择:“那你干脆就挑最贵的!”

  陈主管嗫嚅:“可最贵的我看了,是真不好看啊……”

  宁檬终于忍不住噗的乐了。直男审美看这里哪个包都不会好看,所以才这么难选吧。

  她忽然发现陈主管看着自己的眼睛亮亮的。她被这亮亮的眼神看得后背一凉,赶紧澄清:“我可不是那个红颜一笑,您可别误会!我知道我学长的红颜一笑长什么样,嗯……长发,白,特仙,所以——”宁檬手臂一展手指一伸,帮陈主管选定了一款包,“那款比较适合学长的红颜一笑背!”

  陈主管当即拍板,买下了那一款,对宁檬千恩万谢。

  ※※※※※※

  宁檬带着为石英保养过的包包回到公司后,接到了老家父亲打来的电话。

  宁爸爸说,家里要套房子要拆迁,得她亲自回去一趟,问她能不能请两天假回家处理一下。

  宁檬当即乐了:“爸,我这是要成为拆二代了吗?拆完咱家能分几套房?要是能分十套,我就不请假了,我直接辞职!”

  宁爸爸在电话那边笑着骂她:“你这孩子倒是会做梦,我还没当上大老爷呢,你就想当大小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喇叭广播电台:陆大喷,我能帮你给宁檬小姐姐带一句话,这句话你想说啥?

  陆既明:问问她老躲啥,我挤地铁不就是想天天和她多待一会吗!

  *

  小喇叭广播电台:宁檬小姐姐,陆大喷的话你听到了吼,那你想对他说句啥,我帮你带过去。

  宁檬:你问问他多大脸?怎么就看不出来我想天天和他少待一会!

  小喇叭广播电台:我能把这句话翻译得简短点吗?

  宁檬:可以。

  *

  小喇叭广播电台:陆大喷,你脸大!眼瞎!

  ——

  小喇叭今天总结力是不是ma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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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如你所愿吧

  第二天宁檬和石英请了几天假, 正好把原本不知道该去哪该和谁去该去干什么的年假份额给用掉了。

  一回到家她就帮父母去处理城郊旧房拆迁的诸项事宜。宁爸爸看着女儿嘎嘣脆的处理手法,忍不住说:“我闺女好像变了个人呢!以前做事瞻前顾后磨磨唧唧的, 现在可果断多了!”

  宁檬自己对自己笑了。

  做秘书时可不就得瞻前顾后多加小心。

  现在做投资了可不就得果断及时以不错过任何机会。

  她想她现在应该算是完成职业角色的转换了吧。

  拆迁事宜搞定后,宁檬家里分到了一套房和几十万的现金。

  宁爸爸很开心地对宁檬说:“我和你妈还住现在这栋旧房子,新分的房子卖掉把钱给你,分的现金也给你, 你在北京赶紧给自己买套房子吧!”

  宁檬一边感动于父爱如山, 一边无奈于现实的残酷:“老爸,首先我社保还没交够五年——还差一年呢,所以还没资格在北京买房;其次就算把咱家分那套房子卖了, 再加上那几十万现金补偿,想在北京五环内买套房那也是相当吃力的。所以啊, ”宁檬拍拍亲爹肩膀, “老宁,这房子和票子,你们两口子都自己留着吧, 未来我的房子, 我自己挣!”

  宁爸爸很拧:“我就不!我就非得都留给你!你敢不要!从现在开始它们就是你的嫁妆了!”

  宁檬告饶, 举手投降:“行行, 老宁你比我老, 我服你倚老卖老,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吧?”

  所有原来的旧同事都很好奇她怎么就对付得了又拧巴脾气又差的陆既明。

  其实原因很简单的。因为她有一个和陆既明同款、拧巴又爱火大的老爸呀。

  不过这两个人也是有些区别的:她老爸爱她,陆既明可不爱她。

  宁檬在家待到第四天时是星期六, 中午的时候她意外接到一通苏维然打来的电话。

  苏维然问她是否有空,如果有空他想请她吃个晚饭。

  如果是以往,宁檬会有点雀跃地问一句吃饭的由头。

  但这次她直接跳跃过这个步骤,说:“学长不好意思,我回了老家。”她也没说回了老家是要干什么,她在这言简意赅中隔出无限远的距离来,好给电话两端的人留下点还能彼此欣赏美的余地。

  苏维然似乎察觉到了这份不起眼的淡淡疏离,但他像什么都没察觉到那样,热切而贴心地,问宁檬:“是家里有什事吗?需要帮忙吗?”

  宁檬回答一声“没事的”,又客气地补了句“谢谢”。

  苏维然问:“那大概什么时候回北京?”

  宁檬继续言简意赅:“差不多下星期。”

  苏维然用他暖若在校园时的阳光笑意,缓解了宁檬冷淡而他热情的尴尬。他暖融融地笑着说:“我投了那家VR企业,知道你对他们的眼镜挺感兴趣的,本来想请你吃饭顺便送你一副。既然你回老家了,那就等你回来之后再补上这顿饭和眼镜吧!”

  按照以往宁檬一定会打趣说:怎么能又收礼物又叫学长请客?这顿饭我来请,学长你带着你的嘴和我的礼物来就行,不用带钱包。

  但这次宁檬什么也没说,只道了声:“谢谢学长。”连“你有心了”这句都省掉了没拿来客套一下。

  苏维然很有风度地道别,挂断电话。

  宁檬收起手机后自我总结着刚刚那番冷淡态度的出发点究竟是什么。

  想了下,她觉得那个点可能就是发现了苏维然在用同样的方式对待他身边不同的女人。

  心形石头送给一个女孩,是浪漫。送给每一个女孩,就变成了笑话。

  现在苏维然把石头变成了VR眼镜在到处送。她不躲起来跑远点,难道要跟着一起变成笑话吗。

  接完苏维然这通电话,宁檬打算午睡一会。就快要进入梦乡之际,手机嗡的震了一下。半睡半醒间一切突来的声音都有闹鬼神效。宁檬腾地坐起来,醒了半天神,终于赶走眼前闹着的鬼。她捞起手机看,立刻气不打一处来。

  是陆既明给她发的信息——

  陆喷子:?

  宁檬最烦这种信息。有什么话从来不直接说,就高高在上地丢来一个标点符号。这种交流方式的背后是已经无药可救的老板病。

  被吵到午休的宁檬心里有点小烦躁和小叛逆,她决定当自己已经睡着了,没看到这条信息。

  她躺回去。

  手机又嗡地震了一下。

  她叹口气,捞起来看。

  这回居然不是陆既明,是曾宇航——

  曾宇航:老铁?

  其实这句老铁问号和上面直接一个问号所表达的意思是一样的,都是在问:你在吗?

  但是后面带上个称呼的问法就让人受用得多了,起码让人感受到了一丝亲切和尊重。

  有被尊重感觉的宁檬立刻回了一条信息过去:啥事儿?

  这个回复发过去,手机屏幕刚刚被按到锁屏状态,陆既明的电话就直接打了过来。

  宁檬本来不想接,可屏幕突然一亮,看到陆喷子三个字一闪,宁檬手一残,本想着按红键却偏按了绿键。

  就这样把电话接通了。

  听筒里正忽高忽低忽远忽近地传来曾宇航的狂笑声,像是他正在打电话人身边一边来回奔跑一边捶胸狂笑。

  陆既明刀子一样亮着锋刃的声音从话筒里尖锐地扎了出来:“你什么意思?我发信息你不回曾宇航发你就回?”

  宁檬觉得这个问题特别可笑,而能问出这么可笑的问题的人都是不要脸又自以为是的人。

  回谁的信息难道不是她的自由么?

  宁檬最近很多时候面对陆既明都会有种很烦躁的感觉。她哄了陆既明三年多了,现下她是真的哄够了也哄不动了。

  她不想再这么由着他的性子胡搅蛮缠。

  于是她故意气人地答:“曾宇航是我老铁啊,当然要回他。”

  陆既明急眼了:“我还是你老板呢!!”

  宁檬摘着字眼纠正他:“'前',请别忘了'前'字。你是'前'老板。”

  陆既明靠了一声,做了几组深呼吸,终于把杀气收了回去。

  他话锋一变,又变回了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大爷:“你和石英劳动合同签了几年?一年还是两年?”

  宁檬故意气他:“签了每一年。”

  陆既明炸毛:“你少来!最多两年,现在已经过去一年多了,那就是还剩不到一年。我要是让你现在辞职呢,我和石英就掰伙了。所以你这样,等合同到期你也别跟她续了。”

  宁檬翻着白眼听这个已经管不到自己的人跟自己面前装大尾巴狼发号施令,觉得心里神烦。

  “到时你还回我这来,我们,也不逼你做秘书了,也不逼你做投资总监兼秘书了,我就让你做全职的投资总监!行了,就这么定了!”话说完,连个礼貌性征求意见的“怎么样?”都不加,就这么一副我这是在给你恩典的德行一锤定了音。

  宁檬心里更烦烦的了。她推推眼镜,装模作样地开起了嘲讽:“陆总,一年还早呢,要不这事儿咱等合同到期再说吧,万一我这一年发育过猛直接升到合伙人怎么办啊,我怕你那装不下我。”

  陆既明拔高了声音:“给你投资总监做不错了,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你干脆取代我当既明资本老板得了!”

  宁檬心说照你这么心智不全越活越回去的,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陆既明忽然话锋又一转:“那要不先这样,以后曾宇航再说是你老铁的时候,你要郑重告诉他,你和我比和他更铁,好吧?”

  宁檬:“……………………”以前觉得他的较劲有时还能当个娱乐项目笑一笑,现在她只觉得他这样很幼稚很白痴。

  人到了哪个年龄就该做那个年龄该做的事,二十大几的人了,时不时就跟个十岁小孩一样和人较劲,这太欠揍了。用老宁的话说这就是小时候挨打挨少了。

  她不说话,陆既明又不耐烦地出了声:“听见没?!”

  宁檬声音平板:“你是在变向求我做你老铁吗?”

  陆既明果断说:“没求,是让!”

  宁檬:“再见。”

  陆既明嗷一嗓子:“你等会!”

  宁檬把挂电话的动作推延了五秒钟。

  第六秒在她挂电话的手指已经到达手机屏幕前时,话筒里传来陆既明屈服妥协的吼声:“是求!行了吧!!!”

  宁檬很爽。但不想回答他行。

  陆既明:“喂?我说算求了,没听见?说话!”

  宁檬:“听见了,想着怎么措词能让您高兴点呢。”

  顿了顿,宁檬默默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她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庄严凝重,“陆既明,”这是宁檬第一次这样郑重其事地当面叫陆既明的全名,“你听好了,有的话我只想说一次:我,不想做你老铁。再见。”

  宁檬说完这句话时,仿佛把所有耐心和包容都在陆既明身上耗尽了。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一边的陆既明气得跳脚,差点把手机摔了。

  曾宇航四仰八叉地躺在客厅沙发上看着来回暴走的陆既明,解恨地一边抖腿一边笑:“明明哎,我等着你把半副身家送给我哟!”

  陆既明冲过去一脚踹在沙发上:“你想得美!”又踹一脚更狠的,沙发都给踢歪了,“她以为她是谁?!还特么耍我!!!”

  陆既明咽不下妥协求人后被直接拒绝这口气,打算再打一通电话过去吼一番较明白这个劲。

  刚要拨号手机滴一声响。

  一条信息跳进来,是宁檬发的。

  陆既明立刻点开微信,点进“犟种”的对话框。

  宁檬的信息安安静静显示在屏幕上:

  【陆既明,我不是你解闷的玩意,请尊重我。以后除了公事,希望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陆既明抬手就把手机砸到了墙上。

  手机变成四分五裂的尸体。

  曾宇航吓得从沙发上坐起来:“你抽什么风?!”

  陆既明脸色铁青,发着狠地说:“好啊,好!她让我尊重她,让我没事别给她打电话了!行啊,行!她现在对我爱答不理,我让她以后对我高攀不起!她不是能耐吗,别有一天求着我,到时候就算她跪下哭我都不会答应!!”

  曾宇航有点被陆既明前所未有的狠劲给吓到了。

  下一秒,陆既明对他伸手:“手机给我!”

  曾宇航推拒:“我新买的,不能给你摔!”

  陆既明:“去你大爷的!我说要摔了吗?给我!”

  陆既明生抢了曾宇航的手机,生按着曾宇航的手指开了屏幕锁。

  他退了曾宇航的微信号,登陆了自己的。

  ※※※※※※

  宁檬刚刚是真的有种受够了的感觉。

  她是真的不想再陷进陆既明这个坏脾气的大窟窿里,没完没了的沉浮颠簸。

  她想自己做事,自己成长,自己做人生的主人。她不要被别人的情绪牵着鼻子走,她没有那么卑微,没有那么无谓。

  于是她发了那条短信。

  她以为陆既明会炸。

  结果让她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只回了短短一句话,还是中英文结合的:

  【OK,那如你所愿吧。】

  宁檬一下有种攒了浑身战斗力对手却突然举白旗投降了的感觉。

  这感觉,真叫人憋得慌。

  但此后的日子里,她的生活平静极了。陆既明像从她生命里消失了一样的安静。

  作者有话要说:  有必要地决裂一下先

  这几章内容都是后面情节的伏笔和铺垫,没有任何废情节的,都是有目的写的,也都会和后面的情节陆续对照上的,相信九哥~

  然后就是,接下来宁檬会遇到一个项目,这个项目对她、对全文,分量都很重要,所以我会写得相对细一点,请大家一定耐心些别着急,让我稳一点把这个项目的节奏操控住,好好讲完。【其实大家应该也都猜到了,这项目之后宁檬就要升投资总监了】

  等这个项目之后,情节就要明快起来了。

  ——

  再推一次好友的文,《穿越之福星高照》by信用卡

  网页: 手机:

  ——

  小喇叭广播电台:陆喷子,你觉得你有啥事能让宁檬这姐姐求着你啊?给你牛的!

  陆既明:以后在她那栋嫁妆房子里,她一定会哭着求我不要停。

  小喇叭广播电台:…………我再采访你我就剁了我记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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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0个红包~

第四十七章 得偿所愿了

  宁檬休假结束返回北京的当天, 黄历上显示是个宜出行的好日子。高铁车票应了这好日子的景,卖得异常惨烈, 一等座二等座全部售罄,只剩下比打折机票都贵的商务座和得依靠体魄与毅力征战的无座。

  对于此等惨烈景况,老宁给的建议是:“买无座的,爸给你带个马扎!”

  老妈给的建议是:“别听你爸的, 你现在好歹也是拆二代了, 咱不差这点钱,买商务座的!”

  宁檬最终选择了听妈妈的话。因为杰伦有歌云,听妈妈的话, 跑得比别人快,飞得比别人高。

  宁檬上了车之后就用手机翻看各类财经资讯, 这是她每天的必做功课。看了一会隔着过道的两位座上坐了人, 是一对年纪比宁檬要大上一些的夫妻,他们还带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活泼可爱,大眼睛白皮肤, 一点都不认生, 上了车就坐在妈妈腿上冲隔着过道的宁檬奶兮兮地叫阿姨, 叫得宁檬母爱泛滥心都化了, 差点就爬过去偷小孩。

  车开起来不久, 小女孩嚷嚷肚肚饿, 孩子妈妈从随身包里翻出一根大面包给她。

  小女孩抱着面包啊呜就是一大口,那副狼吞虎咽的可爱小样子看得宁檬晕呼呼的舒服。

  她愉悦地看着小宝宝啊呜啊呜地大口咬面包吃。可是看着看着,她发现了不对劲。

  小宝宝噎着了, 噎得脸都变了色——她一定没看错,之前她的表侄子就这么噎着过,差点就过去了,还是她用微博上学到的方法给救过来的。

  孩子妈妈爸爸似乎都没什么对付小孩突然噎到的经验,孩子妈妈手忙脚乱地对爸爸喊:“快拿水快拿水!给宝宝喝点水压下去!快点、快啊!”

  爸爸连忙拿了瓶水出来,扭开瓶盖后就要往孩子嘴里灌。

  宁檬被这个极度错误的操作刺激得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一个箭步冲过去挡住了爸爸的水瓶。

  “不能给孩子喝水!喝水会加重呛咳,并且喝了水以后面包会发胀,堵在喉咙口孩子会窒息的!”

  小女孩这会脸色已经发紫,痛苦地想哭,哭声却和呼吸一起噎在了嗓子眼,那难受的样子看得人揪心。

  刻不容缓。

  宁檬对孩子妈妈语速极快地说:“让我试试吧,我给我侄子处理过!”

  孩子妈妈已经慌了神,孩子爸爸关键时刻显现了领袖风采,果断地一把抱起孩子交给宁檬。

  宁檬一秒钟都不敢耽误,把孩子接过来,一只手臂贴着孩子的胸脯,另一只手托住孩子的后颈,让她趴在自己膝盖上,然后用手拍着孩子的背。

  拍到第四下的时候,小女孩终于把卡在嗓子眼的面包团吐了出来。

  小女孩哇的一声哭起来,哭声惨烈,撕心裂肺,但在宁檬听来那却是最动听的重返人间的天使之音。

  孩子妈妈也哭了起来,抱过小女孩搂在怀里后怕得直抖。

  孩子爸爸更沉稳镇定一些,过来和宁檬握手道谢。

  但握手时宁檬从这位强力镇定着的父亲的手掌里,感受到了微微的颤抖——其实他受到的惊吓不比孩子妈妈少半分。

  难得他还有这样镇定的风范,应该是个做大事的人。

  宁檬这样想着,就收到对方递过来的一张名片:“您好,我叫余大义,胸怀大义的大义。做人应如名,得有情有义才行,今天您救了我的孩子,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尽管说话!”

  宁檬连声说着不敢当,双手接过名片,低头飞快一看:某市之之网络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余大义。

  果然是个一把手,难怪有领导风范。

  宁檬想找出一张自己的名片回送一下,结果翻来翻去,只在包包夹层里翻到一张去参加金融论坛时用剩下的、头衔是投资总监的一张。

  宁檬把名片递出去的时候,诚实地解释着:“我这个头衔是为了去开会乱印的,我其实还不是投资总监!”

  结果她的诚实更对了余大义的胃口。

  小女孩余之之停止哭泣以后,直接从妈妈腿上跳下来,爬到了刚刚救了自己一命的宁檬阿姨的腿上。宁檬立刻浑身都麻了,抱着之之小宝贝,全身心都泛滥出母爱来。

  小孩子和她的亲近,让小孩子父母和她之间的距离也更近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变成了宁檬和余大义夫妻互相对对方职业感兴趣的时间。

  余大义知道宁檬做投资以后,就顺着投资的话题,告诉宁檬自己的公司现在发展到了一定时期,正计划融一笔资金,而目前已经有好几个投资人都对他抛出了橄榄枝,想约他详谈一下后续合作的可能性。

  宁檬连忙用手机登录了上个月公开运行的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查到了余大义的公司,原来是一家做网络直播的平台公司。这正是她目前最感兴趣的互联网公司!

  宁檬连忙问了问余大义他公司去年的财务情况,余大义井井有条地回答出公司去年的资产净利毛利现金流各是多少。

  宁檬一听完就知道,这是一家资质相对很不错的互联网公司。她窝起来的职业触角一下全张开了。

  ※※※※※※

  宁檬对新兴事物有一份过人的敏感。她能比别人更早感觉到这种新鲜的事物在不久的未来,一定会火爆起来。

  而当她有了这种前瞻性判断的时候,别人往往还处在左思右想犹豫顾虑的阶段:这东西现在倒是个新鲜玩意,可未来怎么样谁能说得清呢。

  从这点上看,宁檬觉得自己骨子里其实也是个不畏风险的人。

  这回让宁檬的前瞻性复活的,是余大义的网络直播公司。

  她觉得网络直播这个东西,以后会像饭后打开电视机看到的电视剧那样,那么普遍,那么融入千家万户。

  所以当听到余大义说,他的公司打算融资时,宁檬立刻觉得,这也许是她职业人生中的一个机会,一个转折。

  她得试试抓住这个机会,成就这个转折。

  “余总,”宁檬对余大义正色说,“您看,和其他那些投资人比,您能不能也给我个机会?”

  余大义有点为难起来:“宁总,我这人理工科出身,比较直,问句话您别不高兴,您公司的资力怎么样?想约我谈合作的几家投资公司,资力都是很雄厚的。”

  宁檬脑子飞快地转,转满一圈后一个圆满的回答已组装好送到了嘴边:“余总您叫我宁檬就行,别叫宁总。关于您刚刚的问题,其实是这样的,其他投资人就算资力雄厚,但他们肯定不是只针对您一家进行调研,他们肯定是到多家同类公司走访调查比较后,才最终决定到底投哪一家。这个过程其实是很漫长的,等他们的决策下来时,您公司的估值可能已经又涨了。而我们公司虽然成立时间不长,但我们不仅专业我们还很专一,我们不会心猿意马同时比较很多家公司,我们只会重点调研您这一家公司,所以我们的决策会非常有效率!”

  宁檬说完静待余大义的回答,也静待一次机会的降临。

  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叫了声爸爸,余大义从严肃的思考比较中松弛下来,笑着说:“好吧,之之这么喜欢你,我还能说不吗!”顿了顿他说,“但是宁檬,有件事我得提前和你确定一下,如果你不是投资总监,那你在你们公司有投资决策权吗?”

  宁檬诚实表态:“我本人确实是没有投资决策权的,但我直接和公司负责人对接,我属于被老板直线领导,中间没有其他程序。所以只要我把投资决策分析做好拿给她、她看到了投资回报率清楚地摆在那以后,会授权给我负责这个项目的!”

  余大义说:“那好,那你就定个日子,到我公司来看看吧,其他投资人我也先不见了,见得多了我也处理不明白中间的关系,再弄得左右都是得罪人。行不行的,都先看你这边吧!”

  宁檬赶紧对这个性情中人道谢:“那可真要谢谢余总了!”

  ※※※※※※

  下车前,宁檬和余大义约定下周某个时间,宁檬会去余的互联网公司做初步调研。

  回家后宁檬很兴奋,也很庆幸自己这趟旅程买的是商务座。她想到了邓文迪,想到了麦肯锡,他们都是靠一张自费头等舱机票转折了自己的人生。她有点跃跃欲试地想,自己是不是也要从这张商务车票开启职业人生的转折了。

  想得有点嗨,宁檬猛拍自己的脸,告诉自己冷静下来。历史经验证明,事前过嗨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嘚瑟才是装逼王道。

  宁檬镇定下来,放好行李洗把脸后就开始研究起互联网行业,尤其是互联网直播行业的情况。越研究她就越兴奋,她在心里小小雀跃地感受着,由科技和创新引领的投资新时代,可能就要来了。

  ※※※※※※

  宁檬第二天到公司销假上班。在工位放下东西后她觉得应该去跟石英汇报一声自己回来了,顺便再说一下互联网公司的事情。

  于是她走向了石英的办公室。

  结果敲了门进了屋后,宁檬才发现陆既明居然在。

  他循着敲门声和开门声转头往门口瞥了一眼,瞥到来人是谁时,眼神一冷,收回目光。

  宁檬被这冰冰的眼神一扫,心里顿时愣了一小下。

  她从来也没有见过陆既明把这样的眼神投放到谁的身上过。

  他的眼神,要么愤怒,要么轻蔑,要么热烈,总之都是带有感□□彩的。像刚刚那样冷漠的、无视的、仿佛看到的是微渺如蝼蚁般不值得注意的陌生人的——他那样的眼神,宁檬还是第一次见,并有幸亲身承受。

  她收起小小愕然,为了尽礼数礼貌客套地打了声招呼,被对方以无视般的“嗯”作为回复后,她转头对石英说:“石总,我回来了,等您和陆总忙完我再过来找您!”

  石英笑着说好的,见陆既明没有留人交谈的打算,于是说:“那你先去忙吧!”

  ※※※※※※

  等陆既明走了以后,石英把宁檬叫进了办公室。

  然后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家里事情都处理好了吧?

  宁檬回答说:都处理好了。

  石英紧跟着又说了第二句话。但这句话却不是如宁檬想象中的:急着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而是——

  ——最近和陆总闹纠纷了?

  宁檬非常佩服石英选词用词的能力。她没说“最近和陆总闹别扭了?”或者“最近和陆总吵架了?”,她说的是“闹纠纷”。

  闹别扭和吵架都显得太儿戏太八卦了。她用了纠纷这个词,一下就把八卦的本质包装得商务化和高大上起来了。

  宁檬连忙说:“没有没有,他是大总裁我是小经理,我这纠纷哪敢闹到他那去啊!”

  石英笑,不着痕迹话锋一转,问了本该第二个问的问题:“急着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这个问题一出,宁檬整个人都来了精神:“是的!”

  她把结识余大义的经过和他的公司想要融资的事情对石英说了一遍。

  石英听后说:“那行,你要是觉得这人的公司资质不错,值得投,就和对方约个时间去初步调研一下吧,回头把调研报告发给我看看。另外这是你找的项目,相关事情你就全权负责吧。”

  听到最后一句话,宁檬从石英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像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

  ※※※※※※

  宁檬和余大义约在三天后到他的公司去做初步调研。

  这两天宁檬上班下班都非常平静,没有人再狗皮膏药似的呼着贴着的跟她一起挤地铁——陆既明又开起了他的迈巴赫。地铁对他而言终究是生命中一项玩乐类的尝试而已,怎么能成为长久赖以出行的交通工具呢。

  就像她。服帖的时候是女神的影子,可以一起玩乐一下;不服帖了就什么都不是了,一个正眼都不值得给,只配拥有被无视与被冷漠。

  宁檬觉得现在这个被冷漠被diss的状态非常好。

  她想她算是得偿所愿了。

  ※※※※※※

  三天后宁檬去了余大义的公司之之网络。

  她首先给余大义又吃了下定心丸:“余总,我们老板已经授权我全权负责跟进您公司这个项目,您放心项目真要进入了投资阶段,执行起来一定会很快!”

  余总笑着说那就好,然后带着宁檬参观了一下整个公司。

  参观之后宁檬很兴奋:“您这公司真有活力!”

  余大义的公司业务很明确,主要就靠网络直播平台创收。

  余大义有点自豪地告诉宁檬:“网络直播对设备的要求很高,我们的机器设备都是一流的,禁得住同行的竞争和考验。此外我们公司也签有很多人气主播,有男有女,男的大都是游戏主播,女的就是唱歌跳舞聊天吃东西什么的,当然也有游戏女主播。这些主播是我们的流量担当。”

  宁檬越听越感兴趣,问余大义:“余总,这么看来的话,网络直播主要该有的您都已经拥有了,那么您融资之后,这些融来的钱您打算用来做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文化公司的小哥哥就是在高铁上遇到的某名嘴老师,俩人一路上相谈甚欢一拍即合从此如胶似漆合作愉快哈哈哈……这事讲给我知道以后,我痛下决心以后坐高铁也买一等座商务舱啥的。后来……还是没买,因为……穷[狗头]

  *

  直播是个hin烧钱的玩意儿呀,投资人烧钱,公司烧钱,看直播的人也烧钱……

  ——

  小喇叭广播电台:陆大喷,你强行让自己对宁檬小姐姐那么冷淡,憋得慌不?

  陆既明:我肯定不是一个人,她一定也很憋得慌。

  小喇叭广播电台:对对!你不会一个人!你是一头驴!还是快蠢死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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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喇叭对陆喷子的战斗力,直线上升ma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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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我自己试试

  宁檬问余大义融资后得到的资金主要会使用在什么地方。

  余大义反问宁檬:“你知道网络直播最重要的是什么吗?”问完不等宁檬回答, 这位不善设悬念吊人胃口的直脾气老板就自己先揭晓了答案,“是流量,也就是平台的用户数。在互联网这一行里, 流量就意味着收益,有流量, 才能转化出更多收益。”

  “流量又由什么决定呢?”余大义又问了个问题。同样问完以后他又自己抢答了:“决定流量的因素有很多,比如平台主播的人气、平台的营销手段、平台的内容口碑等,这些都是很重要的因素;但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宁檬,你觉得是什么?”这回余大义是真的提了个疑问句,自己没有再抢答。

  宁檬想了一下, 笑了:“应该是技术吧?”

  余大义也笑了:“和明白人讲话的乐趣就是这样了,我说了上句, 你就能知道下句。没错, 就是平台的技术支持。要说融到钱之后我想把钱往哪花, 那肯定是往技术支持这刀刃上了!”

  余大义告诉宁檬,现在直播行业正处于野蛮生长状态。

  宁檬点头赞同这个说法。

  任何一样新兴事物经过萌芽后都会进入野蛮生长的状态里。而随着野蛮生长, 行业市场将进入一种被泡沫经济所烘托起来的浮夸的繁荣态势, 在这种态势的背后,必然是行业的重新整合——经过优胜劣汰和重新洗牌,强者兼并弱者更强地发展下去, 最后形成行业寡头;弱者要么被吞并要么直接灭亡掉。

  而余大义的互联网公司,他的直播平台,宁檬估测过, 在行业发展整合的最后,想成为寡头的强者或许还有点难,但成为被强者争相收购的目标却一点都不费劲。所以投资这家公司,前景是光明的。

  余大义继续对宁檬说:“现在整个互联网直播行业正处于野蛮生长状态,要想吸引和巩固住用户流量,必须得加强技术升级。”

  他告诉宁檬,他会用融来的钱高薪聘请技术人员,然后着重于改善网站的用户体验,比如让网站同时在线的人数多了以后仍然不卡、及时更新屏幕弹幕、更新在线人数,以及连麦技术等等。必要的时候他会考虑分些股份以留住技术骨干。

  余大义说:“在技术上花钱不能小气,技术决定用户体验,只有用户体验升上去了,用户粘性才能被培养起来,只有拥有更多粘性度高的用户,互联网公司才有未来。”

  宁檬听得有点兴奋,脱口又给出了自己的一点建议:“除了网页直播技术的增强以外,我们还要加强手机app的开发!其实房地产投资时代就要过去了,未来最有发展空间的无外乎是互联网和移动互联网行业。而我们的直播平台既有pc端又有移动app端,这就是互联网和移动互联网的联合发展了!二网齐头并进,这一定会是未来最受资方欢迎的主流趋势!”

  余大义连声赞许:“是的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宁檬啊,我现在觉得我没做错选择,你虽然年轻,但很多理念,咱们都是不谋而合的,这样的合作是最让人愉快和轻松的!”

  从余大义的公司出来,一回到家宁檬就进入了拼命三郎状态,浑身鸡血地全面研究互联网直播这个正在野蛮生长的新兴行业。

  越研究她越觉得余大义的公司前景大好。她在一片美好憧憬中完成了一份无懈可击的项目计划书。

  第二天她把项目计划书拿给石英看。

  她在等待结果的过程中一直信心满满,她相信她的计划书一定能打动石英做出拍板投资的决策。

  她被这信心满满的状态哄抬得整个人都有点小兴奋。这是她第一次独立开发项目,她觉得自己正站在通往投资精英的康庄大路的起点上。石英的一句“这项目我们投了”,将为她驶向这条康庄大路踩下一脚油门。

  在有点兴奋有点煎熬的等待中,宁檬工位上的分机终于响起。

  接起来,宁檬听到石英透过话筒对她说:“项目计划书我看完了,你现在来我办公室吧。”

  宁檬身体里像隐藏着一只蓄势待发的火箭,电话机归位后,这支火箭在她体内瞬间点燃,燃得她一路脚不沾地地奔去了石英的办公室。

  ※※※※※※

  石英一开口,宁檬身体里那只熊熊燃烧的火箭,火焰一下就矮了一半下去。

  “计划书做得非常不错。”石英先给出一句肯定。宁檬并没有因为这句肯定而有所沾沾自喜,因为她知道这肯定的后面一定跟着一句转折。这是石英的讲话之道,她在否定一件事之前,一定会先予其肯定,以做抚慰与缓冲。

  “但是这东西太新潮了,我们的投资方向更偏重于发展稳健的实业,这些年轻人小孩子们热衷的玩意儿,说实话我不太懂,也不太看好。”

  宁檬没有想到当她把企业的发展前景和未来的退出方式以及颇高的投资回报率都头头是道地写在计划书上以后,能换来的却是石英的一句“不看好”。

  这感觉太糟糕了。在以为会得到肯定的时候,迎来的偏偏是否定,这种心理落差能让一个长着牛样粗壮心脏的人都感到心肌梗塞。

  宁檬让自己从突然袭来的沮丧中迅速镇定,尽量据理力争:“但是石总,现在年轻人才是最有购买力的人群,所以受年轻人喜爱的新事物未来也会更有市场!”

  她的立论有理有据,可石英给她的反驳也敏锐犀利:“年轻人呢,特点就是,年纪小、没长性,他们的爱好天天在变,谁知道他们对一项事物的热度到底能维持多久呢?而且网络直播平台很烧钱,等它从烧钱到盈利不知道要经过多久,我们用投出去的真金白银去赌善变的年轻人的喜好超过我们的投资回报周期,是不是太冒险了?”

  宁檬差点就被石英的话堵死了嘴。她飞快地寻找石英话里可供商榷的点,最后抓住了投资回报周期这几个字:“石总,关于投资回报,我是这么认为的。网络直播平台确实烧钱,但他们烧了的钱并不白烧,他们的估值也会也越烧越高。

  “先保守一点说,我们现在投的话是A轮,按企业的资质和在同行中的竞争力,后面一定还会有B轮C轮融资,所以其实我们不用非等到企业盈利的时候才能收到回报,我们在企业以更高估值融B轮C轮的时候把股份转让出去就能收获一笔可观的回报。

  “然后再不那么保守的预测一下,企业未来很有可能会被其他大的直播平台公司收购,那到时我们就更能带着利润退出了。除此之外还有更理想的一种可能,企业可以通过券商的改制和辅导,直接IPO上市或者在新三板挂牌,那未来我们也都能在一个比较高的市值点成功退出。”

  宁檬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石英的表情。她说完,看到石英每当要拒绝一件事时才会有的那种无懈可击的微笑出现了一丝松动。宁檬暗中握了握拳。她知道石英被自己说动了一些。

  “我现在还有点犹豫,暂时还拿不定主意。”石英思考了一下,对宁檬实话实说自己的感受。她低头又想了想,忽的一抬头,对宁檬说:“要不这样吧,你去楼上和陆总谈谈看这个项目,看他是什么想法。”

  宁檬犹豫了一下,推推眼镜,问石英:“石总,是……一定得上去和陆总说一下这个项目吗?”

  石英脸上的官方微笑又变得无懈可击起来:“不是一定,是最好。你想啊,毕竟现在我们和陆总是战略合作关系,遇到想做的项目是要和他说一声的。”

  宁檬立刻受教地说声好的,不再多言语其他——石英所说的“最好”说一声,其实就是“一定”去说一声。

  宁檬从石英的办公室里出来,调整了一下情绪,把姿态和频率都调到了与友司合作人员公事公办的频道上。

  然后她上了楼。

  她以为她还能像从前那样,畅通无阻地走进既明资本,无所滞扰地直接走到杨小扬面前,对她说:你帮我进去跟陆总说一声,我们石总有事让我过来和他讲一下。

  尔后杨小扬例行通报一声就会把她带进去那个阔大的总裁办公室了。

  但这次很不一样。宁檬意外地在既明资本公司大门口就被卡住了。

  前台拦住她,很为难很囧地对她说:“宁檬姐,真是不好意思,陆总他这两天刚下达了一条新命令,一切本公司以外的人员都不得随便入内……尤其找他的,他说都要先去跟行政那边确认他的日程安排,然后预约,然后由行政总监刘总安排具体会谈时间……”

  宁檬听着听着就有点愣住了。不知道她是不是把自己想重要了,她总觉得这条由陆总裁新发布的命令很有针对性,针对的主要目标之一就是她宁檬。

  宁檬对前台笑笑,说:“那好吧,我先联系一下刘总。”

  刘一天出来的时候挂着一脑门子的尴尬,对宁檬说:“宁檬啊,你也知道,那位爷天天都有新风抽,我也不知道他这回又是跟哪尊大佛较上劲了,开始摆预约的谱了!不过我刚看了,他今天没什么日程安排,走我带你去见他。”

  刘一天通报后把宁檬带进了陆既明的办公室。

  进屋看到陆既明的第一眼,宁檬有点意外地怔了怔。

  他摆出了一副前所未有的、对待陌生人的、疏离至极的面孔。

  ※※※※※※

  宁檬不受陆既明冷漠面孔的影响,公事公办地把余大义公司融资的项目介绍了一番。

  她刚说完基本情况,还来不及问一声“您觉得这个项目怎么样”,陆既明已经冷淡地发了声:“这项目既明资本不会投,你们鹰石投不投是你们自己的事。”

  他这冷漠的拒绝的回答,正中宁檬下怀。

  但宁檬怕他说不投,其实不是真的不想投,而是想故意摆一道,等着她们鹰石求他投。

  为了巩固陆既明“不投”的决策,宁檬想她得再加把劲。她合计着按陆既明的拧巴性子来说,她现在越强调他没眼光,他越会较劲地说什么都不投以证自己眼光大大的有。

  宁檬:“我能代表石总问一下陆总,您为什么不想投这个项目吗?”

  陆既明呲着一边嘴角给出一个无声的冷笑,赏赐般地回答了一句话:“互联网企业风险高,不靠谱。”顿了顿,冷笑里陡然生出浓浓的讽刺,“宁经理,想成功也别这么急功近利,专挑风险高的项目下手搞噱头,还是多找点靠谱的标的公司吧。”

  宁檬不气不躁,淡定地回:“陆总,没想到您人是年轻的,投资理念却这么保守老旧呢。您这么不看好互联网企业,我只能说您的眼光跑偏了。而且有句话——风险高才会收益高,这不是您以前经常挂在嘴边的么。”

  宁檬最擅长的就是用陆既明自己说过的话,去他打自己的脸。

  陆既明的面孔上果然有了被打脸后的恼火与尴尬。他皱起眉,眉间纠结着是继续装冷漠还是愤起掀桌的挣扎。

  挣扎了一瞬后他困难地选择了前者,死死忍住没有炸裂,继续把冷漠维持到底:“我还说你让给我做秘书呢,你怎么不听?这句废话你倒是听进去了。宁檬,我就明白告诉你吧,就你的态度,就这项目,我是肯定不会投的。”

  宁檬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指响。

  ——确定你陆既明不会投,我也就放心了。

  她是真的不想什么事到最后都变成是间接地靠了他才办成的。

  ※※※※※※

  宁檬下了楼,回到自己公司措了下词后,和石英汇报说:陆总表示这个项目就先不和我们搭伙了。所以要不然的话,石总您看,这项目就我们自己做吧?

  石英却一锤定音地说:“这项目既然陆总不做,那我们也不做。”

  宁檬有点怔。她在想石英不会搬到这里后连独立承接项目的能力都没有了吧……难不成只要他陆既明不张罗钱,她就不开张做项目了?

  石英倒主动且坦然地开了口:“宁檬,我这么跟你说吧,我们公司资金一直都比较紧张,陆总要是不投这个项目,我也找不到什么钱让你投它。所以这个项目还是算了吧。”

  宁檬明明记得公司账上还趴着一笔资金。她把心头的疑惑变成了声音从嘴巴里弱弱地表达了出来。

  石英笑着告诉她:“那笔资金已经定好用途了。”是准备投石英自己的一个项目。一个收益率其实并不那么高的项目。

  宁檬没有太多意外。有谁能比石英用起公司的钱来更天经地义的?说实话她在石英让她上楼去找陆既明的时候,就已经预见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了。

  可是预见归预见,预见不达成现实的时候,总是叫人不死心。现下预见彻底变成现实了,她也就踏实死心了。死了那份可以依靠别人的心。

  从现在开始,她要自己为这项目张罗资金了。

  这项目算是她从余大义那里求来的,她不能就这么让它折了,这样不仅对余大义没法交代,对她自己也没法交代。

  宁檬正了正嗓音,字字清晰地对石英问:“石总,我不想放弃这个项目,我能试试自己从外面找资金吗?”

  作者有话要说:  企业拿到投资人的钱以后,并不是想干什么用就干什么用的。正规投资最重要的就是要事先明确资金用途。比如IPO(企业首发上市),募集资金用途得在招股说明书里占用一个独立的大章节来进行详细说明,并且项目过证监会发审会的时候(通常这个环节叫上会,审核过了是过会),这个章节的内容会被发审委员重点关注。

  ——

  这是宁檬做完要变投资总监的项目,我会写得相对稳一点细一点,不然就显得她当这个总监当得也太容易了。希望大家能体谅这个节奏……

  然后对之前要求我写感情戏别写职场戏因为看不懂太无聊了的姑娘说声抱歉这个我做不到呀……事业成长线为主线的职场文让我别写职场戏,这这……这有点强人所难了呀……

  ?——

  小喇叭广播电台:小姐姐肿么办,你领导不让你投耶,我帮你悄悄去问过大喷子了,他说你帮老子转述一句话,就说只要她以身相许,老子就帮她张罗钱。

  宁檬:呸!想睡老娘的人多了,他算老几?你告诉他老娘靠自己,用不着他瞎嘚瑟。

  小喇叭广播电台:……他自称老子,你自称老娘,这一点,你们倒是很配配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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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归来是少年(捉虫改病句)

  宁檬问石英, 她可以自己从外面找资金吗。

  石英略一思考就点了头:“当然可以!”

  石英告诉宁檬,假如她能自己找到资金渠道,她将全权授权宁檬负责这个项目的一切事宜。

  “你只要能找到资金做这个项目, 其他方面不用担心,我都会给你开绿灯!”

  宁檬就此明白, 石英不是对这个项目不看好或者不感兴趣,只是能支撑起她的看好和她的兴趣的资金不到位的话,她只好说这个项目太新潮风险太大。

  宁檬简略地设计了一下项目构架。

  ——找到资金以后, 鹰石投资做GP(管理方),找来的资金方做LP(出钱方),一起成立一个有限合伙企业, 再以有限合伙企业的名义把钱投到余大义的公司里。

  这样细数下来,鹰石投资除了操盘整个局面和拿出GP入伙时该拿的小部分出资款以外, 根本不用再操什么心费什么事, 就等着股权退出的时候坐分管理费和业绩报酬就好了。

  这种坐等分钱的美事儿石英哪有不同意不支持的道理, 她必然是愿意处处开绿灯的。

  设计好基本架构以后,接下来的事情, 就是要好好想想该去哪里找钱了。

  宁檬正想办法的时候, 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嗡地震起来。

  她心里想着事,漫不经心地拿起手机看,瞄到屏幕上“苏维然”三个字时, 她的漫不经心中断了一秒。

  那一秒里,她有种略微妙和略复杂的感觉。

  手指滑动,接通电话, 叫了声学长。叫得不亲不远的。

  话筒里,苏维然笑声和煦,笑出了多年前那般充满阳光的味道:“晚上有没有时间?学长想请你吃饭了。”

  宁檬想了想,答应下来。

  趁着这段饭,有些交往的尺度,是要精确划分一下的。

  另外也可以顺便问一下苏维然,看他对余大义的公司是否感兴趣。

  苏维然把饭店选在了王府井附近的大董烤鸭。宁檬起初听到要吃大董的时候,忍不住有点咂舌:“学长,吃饭的地方你是越选越贵了,我倒不担心会吃穷你,但我担心下次选不出更贵的地方你就不会再请客了。”

  苏维然愉悦地笑起来,笑声听上去悠扬而纯粹。不久前他曾经对她说,他只有在她面前时还能笑出这么纯粹的笑声。

  想着那“只有”两字,宁檬脑海里浮现出神似学姐的女郎的身影。于是唇齿间无声无息地呷到了一丝“听听就算了何必认真”的讽刺味道。

  ※※※※※※

  晚上下了班宁檬赶到大董烤鸭时,苏维然已经等在那了。

  张罗服务员点好菜,趁着等菜的时间,宁檬把余大义的互联网公司融资项目说给苏维然听。

  她不想用熟人关系做情感绑架,于是很轻描淡写地说这是一个朋友的项目,朋友让她帮着问一下,看有没有对这项目感兴趣的投资人。

  轻描淡写地介绍说这是朋友的项目后,宁檬问苏维然:“学长,你对这个项目感兴趣吗?我个人倒是觉得这是个好项目。”

  苏维然问宁檬有项目计划书之类的资料吗,宁檬说有,把电子版发到了苏维然的微信上。

  苏维然低头翻看起来。看过一遍后,他抬起头,笑了。这会儿他的笑容不是学长苏维然的,是投资大鳄苏总的。

  “你朋友这份项目计划书做得挺不错,要点突出,很专业。但项目么,互联网企业,投资回报周期太长了,风险也有点高,况且直播这东西,是个非常烧钱的东西,一旦没烧明白投进去的钱就都打水漂了。和这样的项目比起来,我还是更喜欢投回钱快收益高的项目。”

  这就是表达婉转但态度明确地pass掉这个项目了。

  宁檬没有再说什么。按照苏维然的投资风格,这其实也在她的意料之内。

  菜品陆续上来,宁檬守着外酥里嫩的烤鸭吃得不亦乐乎。

  苏维然这个张罗晚餐的人吃得反而不多,更多的时候是看着宁檬的吃相愉悦地笑。

  “你吃东西还和以前一样,喷香喷香的馋人,大口大口的样子还有种天下间唯吃最大的天真烂漫。我什么都不做,光看你吃东西都是一种享受。”

  宁檬差点咬到腮帮子。

  她隐隐觉得苏维然在撩人。

  她拿起杯子喝口水压压惊,看苏维然略转身从身旁椅子上拿起一个盒子向自己递过来。

  “这是*市VR公司生产的最新款眼镜,早就想给你的,一直没得空。”

  宁檬迟疑了两秒钟后,接过眼镜说了声谢谢学长。

  说“我不想要”或者“学长你自己留着吧”之类的话,似乎有点尴尬和不识好歹。于是只能收下,于是到底没能躲掉这雨露均沾的VR眼镜。

  宁檬把眼镜放到一旁,心里正微妙地自嘲着,就看到苏维然从他旁边的椅子上,又拿起一样东西,向她递过来。

  一瞬间,宁檬惊呆了。

  正递过来的,是个LV的包包。巧得很,就是她帮VR公司陈主管选的那款包,那款据说要送给苏维然的红颜一笑作为小小答谢的礼物。

  而此时此刻,那款该挽在那神似学姐的女郎手臂上的包,正被捏在苏维然手中,向着她递过来。

  宁檬又惊又懵懂,惊而懵懂的她抬不起手臂去接那在她认知里并不该属于自己的礼物。

  苏维然只好先收回手臂,冲着她的一脸懵懂,和如春风般地笑起来,那笑容让他变得无比儒雅和温柔。

  他缓缓地柔声说着话,那缓和那柔像在给心爱的姑娘讲情话似的:“我投了*市那家VR公司,我明知道那是家短期内不会赚钱的企业,投它不是我的投资风格,但我还是投了。我告诉VR公司的老板,我之所以会投他们,是因为一个女孩有一天对我说了一句话,她说:做投资除了看收益以外,在未来可以赚钱的前提下,再有上一些情怀,也是很动人的一件事。

  “因为这句话,我投了他们。他们收到投资款以后,就买了这个礼物,让我一定转交给那个女孩,并替他们说声谢谢。”

  苏维然的这一番话,讲得像夏日骄阳下缓缓流动的小溪,柔缓中潜藏着炙热,旖旎而动听。

  宁檬半天都合不上嘴,懵懵怔怔地消化着这番话。

  ——所以,苏维然的意思是,她才是他的那个红颜一笑吗?

  那么那个神似学姐的女郎呢……

  看着苏维然儒雅英俊的脸上漾起的温柔越来越多越来越含情,宁檬直觉再由着他的情绪基调发展下去,有些东西就要失控了。

  于是她使劲挤走吃惊,挤出笑容。

  “学长,”她喊了一声苏维然,声音轻轻的,有理所以不必声高那样地,温和恬柔地,说,“我在机场看到你接一个长发美女。”

  苏维然一下愣住了。那些旖旎含情的笑容渐渐凝固,又渐渐消失。

  “是的,”他说,声音压得很平,不带任何喜怒哀乐,“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我不是去接人,是去把人送走。”

  宁檬笑一笑,希望用这笑容打破突然变得有点凝重的气氛,然后并不迟疑地问了一个会使气氛更加凝重的问题:“学长,她就是跨年夜那晚给你打电话的女孩吧?”

  苏维然的回答简洁明了。

  “是。”

  宁檬点点头,一笑:“她长得真的很像学姐。”

  苏维然看着她,静默了足有五秒钟。

  然后他轻声地说:“她就是你学姐。”

  宁檬这回彻底愕然了。

  原来那不是替身,那是货真价实的本尊。

  ※※※※※※

  苏维然终于又笑了起来。

  这回他的笑容里,没有了旖旎和含情,反而有一种痊愈后的伤痛又被揭开时的强作无事与故作坚强。

  “好吧,”苏维然带着这样的笑容对宁檬说,“今天本来是有些话想对你说的,看来时机是不合适了。”

  顿了顿,他又说:“但这包,是VR企业的人要送你的,你还是收下吧。”

  宁檬缓缓一摇头,态度坚定:“不,学长,你并没有想好这个包是不是该给我。”

  苏维然又笑一笑,没做争辩,但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它就是属于你的。你要是现在还不想要,那就先放在我这里寄存吧。”

  ※※※※※※

  昂贵飘香的烤鸭咀嚼在唇齿间,已经像在嚼蜡一般无味。

  宁檬抹抹嘴巴,说吃好想走了。

  苏维然说好的我送你吧。

  宁檬说不用了出去走两步就是地铁站。

  苏维然没再争取,诚实地说那么学长今天就先不送你了,学长还想一个人静静,再坐一会。

  宁檬说好的。

  然后在起身前,她忍不住叫了苏维然一声。

  “学长。”她轻声叫着苏维然,声音里有股幻化无形而安定人心的力量,“有一句话,我在网上看到的,很想送给你。”

  她看着他的脸。

  那面孔还是年轻有为的,还是儒雅英俊的。可那面孔下的灵魂却充满沧桑和为情所困。

  宁檬看着他,用安定人心的声音说出了那句话:

  “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学长,不管你和学姐经历过什么又或者正在经历着什么,我都真心地愿你还能做回校园里那个阳光耀眼纯粹的学长。”

  说完这两句话,宁檬起身走了。

  苏维然呆坐在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慑里,久久地,一动没动。

  ※※※※※※

  宁檬觉得,投资,就一定要把眼界放宽,要把渠道放宽。像石英那样,主要可着陆既明一只羊身上的羊毛薅,这种做项目的方式她心里其实是非常不赞同的。

  她觉得既然要把事情做出名堂,不如就大胆一点,敢干一点——她有个很大胆的想法:与其卖力兜售自己而被压价,不如改变局势从兜售变成让人哄抢。哄抢之下,议价的主动权就落在她自己手里了。

  为了营造出哄抢的态势来,宁檬想了个主意,她想把项目计划书分发给金融论坛时认识的那几位大佬,看谁对项目感兴趣,然后邀请感兴趣的人到公司来一起召开一个小型的项目投资会,会上她再进一步激发他们对项目的兴趣,引起他们想投资项目的欲|望。然后她再告诉他们,投资名额有限,有兴趣的人得彼此竞争一下才能得到这个投资机会。这样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哄抢的局面。

  宁檬把这个想法对石英说了一下,石英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模棱两可地说:你想试试的话,那就试试吧。但你得争取一试就成才行。

  宁檬从最后那句话里看到了石英态度模棱两可的原因所在——她其实是对自己操办投资会的能力没什么信心。

  宁檬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别因为别人对你没信心,你就自己也对自己没信心。加油,宁檬你可以的。

  征求过石英的意见后,宁檬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征求一下余大义的意见。

  她告诉余大义:“我想找两到三个别的投资人做LP,我们公司做GP,成立个有限合伙企业投到您公司里,您觉得可以吗?”

  宁檬诚实地告诉余大义,这个操作说白了就是投资的钱不是他们的自有资金,而是先去把别人的钱拿来变成自己的,再投到企业当中去。

  对此余大义问了两个问题。

  ——别的公司都是怎么投的?也是这样操作吗?

  宁檬回答他:“一部分公司会用自有资金投,不过一般限于投资规模比较小、自己就能出得够钱的情况;更多的情况是,当投资金融比较大时,一般都会采用有限合伙的方式来投,就是先收拢别人的钱到自己这,再一起投出去。”

  ——那资金以有限合伙的方式投进来之后,是你控局还是其他掏了钱的人控局?

  宁檬说告诉余大义:“一定是鹰石投资控局,因为鹰石是有限合伙的管理人(GP),其他投资人都是只出钱不管事的有限合伙人(LP),他们只做两件事就好,拿钱出来给我准备投资,以及投资期结束后等着我来分收益。”

  余大义于是一锤定音:“那行。我不管别人,我只和你对话。我只接受由你主控局面,以后有什么事我也只找你一个人。至于你后面的事怎么操作,你尽管去做,这些我都不管。”

  通过这番话,宁檬更加明白余大义为什么能把公司做大了。他不必面面俱到什么都管,他只管住关键的人——那些分管着局面的人,于是他就成了那个真正掌控全局的人。

  得了余大义的首肯后,宁檬彻底放开了手脚。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GP和LP:为了方便大家明白,简单举个例子说一下——

  我能买到一款理财,我有购买额度50万,可我有额度但我没钱,我就5万;你有钱,但你没购买额度,你自己买不到这个理财。

  那我说,你拿45万,交给我,我以我的名义一起买,到期后45万本金都还你,收益的话,5万部分赚的是我自己的,45万对应的那部分收益,我们就按你八我二分一下。

  你把钱给我之后,其他事就不用你管了,等着投资到期后咱俩按事先约定比例分收益就行了,管事的是我。

  “我”就是GP,合伙企业普通合伙人,是管理人,控局的;

  “你”就是LP,合伙企业有限合伙人,出钱的人,等投资结束按二八的八分收益就好了。

  某在国外退市拟在国内IPO的大影视公司,股东里有17个有限合伙企业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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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有一点挫败

  曾宇航半夜睡得好好的, 却突然被陆既明的电话吵醒。他气得连吼了一百多个绝交,才控制住情绪没提刀冲出去杀人。

  曾宇航恶声恶气地吼:“陆既明你丫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大半夜吵醒我!不然我明天就去你办公室泼你硫酸!”

  陆既明这回却没跟曾宇航对吼, 这让曾宇航很意外。而让他更意外的是,陆既明一张嘴, 声音听上去居然是有点失魂落魄的。

  “你最近和宁檬有联系吗?”陆既明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话。

  曾宇航被问得满心的莫名其妙:“我要说有你不得喷死我?没有!”

  陆既明这回吼了:“那你明天倒是联系一下啊!口口声声说她是你老铁,你就这么不闻不问给人当老铁的?!”

  曾宇航:“……”他是真的要提刀去砍人了!他人生里怎么会存在这么一个神经病!

  曾宇航奋力深呼吸,使劲代谢掉从七窍源源不断流淌出来的杀意:“你到底什么意思什么企图, 一次性把屁给我放全了!”

  ※※※※※※

  第二天一大早,曾宇航就挂着俩黑眼圈溜溜达达地去了东方广场,又溜溜达达地去找了宁檬。

  他被前台领到宁檬工位时, **兮兮地说了声:“Surprise!”

  宁檬正喝着早餐豆浆,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捋顺了呼吸, 宁檬问曾宇航怎么过来了。

  曾宇航挂着俩黑眼圈使劲把自己笑得神采奕奕:“我没事天天去楼上, 今天刚要上去, 忽然想起来,从你搬过来之后我还没到楼下来看看你呢!这么一想择日不如撞日, 那就今天看吧, 我就直接拐过来瞧瞧你了!”

  宁檬:“………………”她要是信了这番话她就是刚才把豆浆呛进脑子了。

  她对曾宇航点点头,微微笑,说了声谢谢。

  然后她毫不客气地戳穿了她这位热情如火的老铁:“你下来不单纯是要瞧瞧我吧?”

  曾宇航讪讪地一抖腿, 在被正面点破来意不纯后,坚持强行尬聊:“老铁你说你怎么这么聪明,一下就知道我别有用心!其实是这么回事, 我听说你要操盘一个互联网企业的投资项目,但似乎……”

  宁檬主动接过曾宇航略略拖长的话音:“但似乎,我找不到资金来投是不是?”

  曾宇航愕了一下,点头:“我真怀疑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宁檬笑着摇摇头,反问他:“这话你是听某人说的吧?你过来我这瞧瞧,也是某人授意的吧?”

  曾宇航无法反驳已经化身柯南的宁檬,只有连续点头。

  宁檬无比智慧地推推眼镜,继续:“某人这会正四仰八叉悠哉悠哉地等着我去求他帮我找钱来投这个项目呢,是吧?怕我宁可干脆不做这个项目了也不去求他,于是让你来瞧瞧我,顺便引导我去求他,是吧?”

  曾宇航点点头,又摇了下头,再点点头。最后又重重一点头。

  点点头——某人确实是四仰八叉呢。又摇了下头——但他不是悠哉悠哉,他是闹心得上蹿下跳。再点点头——是的,他等着你求他找钱去呢。最后又重重一点头——是的是的,丫个傻逼确实是让我来引导你去求他呢,你不去求的话,他就让我蛊惑你去!

  曾宇航对宁檬料事如神的他人体内蛔虫体质叹服不已。

  宁檬笑得春暖花开的,对他说:“老铁啊,你回去告诉某人一声,就让他死了那份等我求他的心吧,这是为他好,不可能实现的事想多了容易折寿。”

  曾宇航应了声“哦”。

  推推眼镜后,宁檬神色一变,她陡然变得严肃的样子让曾宇航也不禁正色起来。

  “况且,”宁檬霸气地对曾宇航说,“以后说不定得是他求着我要往我的项目里塞钱投呢。我今天就把话先撂这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咱们就慢慢走着瞧好了。”

  ※※※※※※

  曾宇航回头就把宁檬的话一字不差地带到了陆既明那里。复述的时候,他连宁檬的语气神态都学得惟妙惟肖,顿时达到了让陆既明火冒三丈的效果。

  陆既明差点又摔个手机。

  他拍着桌子蹦着高地吼:“她疯了吧?不求我还等着我求她?!想什么美事呢!行,不求我,那我就捂着钱不给她用,我就看她靠什么把这项目盘活!”

  ※※※※※※

  宁檬先到余大义的公司做了详细的尽调,又仔细调研了一下整个行业发展的情况,然后结合公司情况和行业情况,精心细致地准备了一份商业计划书。

  拿得出手的硬件准备好了,现在是她调用其他配置的时候了。

  宁檬把上次参加金融论坛时收到的名片找了出来,一共十一张。

  她从里面挑了资力相对更雄厚的五家公司的老板出来。

  她觉得不用面面俱到地把十一个人每个都问了,只要能把这五个人中说动个两三个人,就可以很圆满的完成这次投资了。

  她深吸口气,准备给这五个人打电话。

  她在深吸气时,快速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万一等下拨通电话后别人已经忘了她,她不能尴尬,也不能妄自菲薄,要底气很足地再自我介绍一遍,要让对方回忆起她这个人和她当时在圆桌前侃侃而谈的那股自信;投资家可都愿意和有自信的人合作。

  心理建设做好后,她开始一个个打电话。

  果然有人在初接电话时忘了她是谁,哪怕在她强调了那次论坛的午餐沙龙后,对方也没想起她来。那一刻宁檬尴尬得脑皮都发紧。但她咬紧了牙关没退缩。她明白谁想成功都得这样,经历一次又一次的被人遗忘和脑皮发紧,没有什么路是一个弯都不打笔直地通向成功的。

  面对遗忘了自己的人,宁檬语态从容地再次介绍自己,并言明自己有一个很新很有爆发力的投资项目,不知对方是否感兴趣看下商业计划书。

  有的人很客气,说自己的微信就是手机号,可以挂断电话后加上微信把商业计划书发过来看一下。有的人稍稍有点不耐烦,回了声抱歉暂时对这样的项目不敢兴趣就挂了电话。

  几通电话打出去,宁檬的心,忽而满足忽而失落。这种情绪的交替像把她一下扔在冰里,一下又架在火上。

  宁檬想着,或许等她能把这种明显的情绪交替化解为统一的从容不迫,到那时她就真的是处变不惊修炼成才了。

  宁檬把那天聊得最多也聊得最好的梁总安排为最后一通要打的电话。给予梁总这个压轴位置,是因为她对梁总寄予的希望最大。毕竟是这位梁总在那天的午餐局中首先揭开了对她赏识有加的大幕布。

  可是当宁檬把电话打通,简单说明自己是谁、说了自己手头上有一个资质很好的新媒体项目后,梁总却直截了当地回了句:我在开会,你稍后再打来吧。

  宁檬的心一下凉了半截。

  她煎熬地等了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里她把商业计划书分别发给了其他几位已经打过电话的大佬。她没指望人人都会看她发的计划书,但只要有那么两三个人能感兴趣,也就可以功德圆满了。

  两个小时后,宁檬再次拨打梁总的电话。

  嘟嘟声响了几下,戛然断了。

  此后宁檬再也打不通梁总的手机号了。她孤注一掷地把商业计划书发到了梁总名片上的邮箱里。这个行为对于她来说其实只是个有去无回的仪式。她知道这封邮件不会有什么回响,但把信件投递过去,算是给整个流程,画一个属于自己的句号。

  宁檬开始对其他四家公司进入期待期。她焦灼地等待着有人能给她发回反馈。然而三天过去了,她一份反馈都没收到。

  她剩下的那半截心,终于也凉了起来。

  ※※※※※※

  宁檬变得很焦虑。她发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她以为凭着自己那天的表现,凭着她做的计划书,凭着她阐述清晰的企业发展前景,一定会有人赏识她以及她手中的这个项目,她也一定能因此拉到资金。

  但事情在实践中,往往会变得与预期和想象背道而驰。她最寄予希望的人,反而给她带来的挫败感最深最重。

  在这种挫败感中,剩下的还没联系过的六家企业,她也不敢轻易地联系了。就怕没找对策略前,联系他们后也是同样的结局。

  可是时间不停地往前走,余大义那边在等着她的消息,石英也在旁观着她的操盘控局能力,陆既明更是在列着架子等着看她的笑话,等她走投无路匍匐前进到他脚底去求他。

  宁檬一下陷进巨大的压力中。她觉得自己好像把自己赶到了一个死胡同里,她站在死角,四处无路,却又不甘心绝望等死,于是只能绞尽脑汁苦苦搜寻可以逃出生天的路。

  宁檬给挫败的自己打气:她不能让这个项目折在自己手里,绝不能!

  ※※※※※※

  宁檬回家的一路上都有点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样盘活这已经渐渐快走死的局。

  心不在焉的她走进电梯的时候并没有特别在意电梯里还有个什么人。她把思绪分出了万分之一缕飘了一瞬觉得那或许是楼上或者楼下的居民。

  电梯到了七楼,她游魂一样飘了出去。

  正打算翻钥匙开门时,却听到身后响起一道嘲讽声。

  “啧,魂都没了,撑不下去了就别死撑,别撑到最后命都没了。”

  宁檬立刻三魂七魄都归了位。

  她回头看了看,原来刚刚跟自己一起乘电梯的,是他陆既明。

  她打起精神,骄傲一笑:“谁说我撑不下去了,我风生水起着呢!”

  陆既明嗤地一声:“风生水起?别逗了!水深火热还差不多吧。就你那点路数,我早猜到了,不就是想利用一下上次开会认识的人脉吗?怎么样,没人搭理你吧?”

  宁檬心头一惊,脸上却强做淡定着没有表现出什么来。

  陆既明居然料到了她要做什么,以及目前做得怎么样。说他傻缺,他时不时偏又精明得要死。这样一个招人烦的矛盾体有时真想让人找个旮旯把他人道毁灭了。

  宁檬推推眼镜,没什么笑意地一笑:“那陆总有什么高见呢?”

  陆既明用鼻孔哼出一身,嘲讽全开:“没什么高见,就是眼睛不瞎看得清局面不乱做梦。人家去开会那些人,看得上你手头这小破项目?人家投实业都是几亿几亿的掏钱,你个几千万的小项目,还不让人家控盘,有人会理你就怪了!”

  宁檬听着陆既明的话,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他话里有个点,很重要,她得抓住它!

  她使劲炼化着那个点。

  陆既明铺垫了一通嘲讽后,终于进入自己的正题:“所以呢,你这项目想从外面拉到资金是不大可能的,但假如你能好声好气地求求我,或许我能点头投一下。”

  陆既明说完杵在那等着宁檬表态。

  在他的等待中,宁檬忽然抬起头,原本灰沉沉的脸色一下发亮起来。

  那是茅塞顿开的一亮。

  她摸寻到那个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喇叭广播电台:陆喷子你一出场就作死这个操作很炫酷喔!你到底想干嘛咧?

  陆既明:我想让她求我不行吗?她从来就没求过我,闹心!她怎么就不明白哦的,只要她啃开口求,求什么我都答应!

  小喇叭广播电台:她明明求过啊,她求你离她远一点!

  陆既明:……老子明天带锤来锤死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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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柳暗又花明

  宁檬从陆既明的话里, 终于摸寻到了那个点, 她一下子茅塞顿开。

  ——陆既明说:人家投实业都是几亿几亿的掏钱, 你个几千万的小项目, 还不让人家控盘, 人家看得上才怪。

  是了,她之前的思路全错了。她特意在十一家公司里挑了实力最雄厚的几家下手, 以为他们不差钱,投资意向会更明确。然而资力雄厚的公司人家既嫌弃投资标的的规模小,又介意不能在项目中控盘,当然就对她这个项目不感兴趣不给反馈了。

  所以这么看的话,她其实应该反过来, 把努力拉拢的重点放在另外余下几家中等规模的公司才对。

  另外也确实如陆既明所说,项目小了, 人家是不值得一投的。

  她当下决定明天就去找余大义商量一下,看是否能根据公司越来越好的运营情况适当上调一下公司估值, 这样在出让股权比不变的情况下就可以把融资额再适度提高一点。提升后的总额度应该能够吸引余下几家公司的兴趣。

  至于主控权她是绝对不会让出去的,余大义只认她来控局, 所以这一点不可妥协。不过关于主控权这点她倒也不必过分担心, 毕竟一般中等规模的公司也不会太执着于这个东西。

  ※※※※※※

  宁檬被陆既明无心的一句话点拨得豁然开朗,之前的挫败沮丧和心不在焉通通不见, 她又重新充满了活力与干劲。

  她对等着她低头祈求的陆既明说:“我谢谢你啊!”

  其实她这句是千真万确的谢, 谢谢他的嘲讽点化开她僵住的思路。

  但这句话听在陆既明耳朵里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他觉得宁檬是在讽刺他,羞辱他,故意气他, 于是他先自己气得不行。

  他生着气,恶狠狠地对宁檬放狠话:“行,宁檬,你现在就算求我都来不及了,我就等着看你栽跟头了!”

  ※※※※※※

  宁檬连夜重新调整了项目方案。她的思路变得前所未有的明朗清晰。她把修改后的方案发给余大义看,得到了余大义的肯定和支持。

  第二天一上班,宁檬就精神抖擞地逐一联系余下六家资力稍逊一筹的中等规模的公司。

  这回联系后的结果,对宁檬来说绝对是意外之喜。

  商业计划书发出去以后,很快就有四家公司都给了反馈,他们都表示对项目很有兴趣,希望能有机会进一步详谈。

  宁檬于是热忱地邀请他们到公司来开个小型投资推介会,言明不管最后是否合作成功,都当是以投会友了。四家公司均表示愿意派人过来参会。

  宁檬感受到了对症下药后的快感。想让对方公司有兴趣了解自己的项目之前,首先要了解对方的投资侧重和投资喜好。自认项目好上天,可假如不在对方的射程内,说到底就是个空靶子。

  宁檬和石英汇报了一下项目进展,告诉石英已经有四家公司给了反馈,并表明自己想邀请四家公司的代表于三天后到鹰石投资来开投资推介会。

  石英又一次给足了宁檬有点想看到的惊讶和赞许的表情。

  她对宁檬说:“实话说,我没想到你会找到这么多个有投资意向的资方,并且能调动他们过来开会。接下来你就放手干吧,我会调动一切资源全力配合你。”

  有了石英这句话,宁檬彻底放开了手脚,为投资推介会精心做准备。

  会议具体时间定在三天后的下午两点。时间定在下午是为了满足四家公司的老板或者代表均想早上出行、中午到达、下午开会、晚上离开的日程要求。

  四家公司的老板或者代表,有的乘高铁,有的乘飞机,到达时间比较分散,所以需要安排四辆车分别去接。鹰石公司总共有三台车,为了支持宁檬,石英把自己的私人座驾贡献了出来做第四台接人车。

  尽管之前石英对项目的态度不失消极,但现在面对她的大力支持,宁檬心里由衷地感谢。

  会议当天上午,四辆车都按时出发分别开往首都机场和北京各站。一切都已安排就绪,箭在弦上,满弓待发。

  宁檬在公司翻着资料为下午会议发言做最后一遍内容整理的时候,手机响起来。

  看了眼来电显示,她不由愣住。

  居然是之前她最寄予希望、而对方又最还以冷遇的梁总。

  宁檬带着一丝想要解惑谜底的心情,把电话接通,只客套地叫了声梁总,对方嘹亮爽朗的音色就把她刚来得及发出的“您好”给覆盖了。

  “宁檬你好,不好意思啊之前去国外开了个会,中途手机被人扒了,前天刚回国补了卡。我看到你给我邮箱里发的那份商业计划书了,这项目很新潮很有意思,我很感兴趣呀!我们能不能约个时间仔细聊一下?”

  宁檬握着手机,有点惊,有点喜,有点兴奋,也有点释怀。

  有时候太期待的东西总得不到,不期待了老天爷反而又送来额外惊喜。

  原来她不是遭人嫌的,梁总也不是换过名片后就不理人的。

  原来当人生的反转突然砸到头顶,是可以叫人开心满足到微微晕眩的。

  宁檬连忙在电话里对梁总说了下项目进展情况:公司估值和融资额度略有调整;然后今天下午两点将在鹰石投资大会议室召开一次小型的投资推介会,届时会有四家公司的代表人出席会议。而这四家公司的人当时开会的时候我们都是在同一桌用过午餐的。

  梁总听到下午有这样的热闹,立刻表态自己爱凑这个热闹:“那正好,我现在去机场打飞的,我买最近的航班飞北京的话,差不多中午就到了!正好下午和你们一起开会!”

  听到梁总热烈的参会诉求和明确的行动计划,宁檬几乎有点受宠若惊了。

  她连忙表示万分欢迎梁总的大驾光临,自己将亲自前往机场去迎接。

  可是放下电话她就有点傻眼了。

  石英连自己的车都贡献出来了,公司哪还有像样的车去接人?

  ※※※※※※

  宁檬去找石英汇报最新情况。石英听说某投资大机构的梁总裁也要来凑热闹开会,顿时有些激动起来。

  一个起初几乎开不起来的会,就这么眼睁睁地渐渐有了规模,渐渐地规模在不断升级,渐渐地已经有了从小型会议变往高峰论坛的趋势。

  石英难掩激动,告诉宁檬,那么下午的会她也会一起参加。

  宁檬怔了怔后,告诉石英目前最紧迫的问题是没有余车能去机场接人。

  宁檬问石英:“您看我去租车公司租台宝马去接人成吗?”

  石英略一沉吟后,摇头:“这是下下策。”

  宁檬不言语,静待她的上上策。

  “而上上策是,现在,立刻,去楼上问陆总借车!”石英对宁檬说。

  ※※※※※※

  宁檬乖巧婉约地表示,去租台车和跟陆总借车相比,她觉得可能前者更方便一点。

  石英没吃下她的这份乖巧婉约,直接说:“你租什么车还能有迈巴赫更有档次?好了现在没太多时间了,分秒必争吧,你觉得张不开嘴的话,我来和陆总说。”

  宁檬很想阻止,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一切理由都能被石英以“没关系我们现在是战略合作伙伴应该互相帮助”所打退。

  石英说完话后当即拿起手机开始拨号码,动作干脆执行果断。

  宁檬只好亲眼亲耳见证了石英问陆既明借车用的暴尬时刻。

  放下电话,石英告诉宁檬:“行了,已经说好了,你现在就上去跟陆总拿车钥匙吧!”

  宁檬迟疑了一秒钟,确认这个关键的节骨眼高级经理不该跟老板犯拧,转身出了石英的办公室。

  ※※※※※※

  宁檬站在陆既明阔大的办公桌前,默默等着他把冷漠脸摆尽兴摆完美了,好把车钥匙往她脸上甩过来。

  陆既明摆了半天冷脸后的开场白是一声鼻孔拱出来的“哼”。

  “哼!还真有人来开你这个小破会,这些人也是够闲得慌了。”

  宁檬也用鼻孔拱出了个声音。陆既明以为那声音是在应承他的话。但其实那声音是宁檬浓缩了“去你大爷”几个字之后发出来的。

  陆既明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把车钥匙甩给了宁檬。

  “记好里程数,回来之后去财务把油钱给我交了。”

  宁檬差点忍不住把去你大爷的原音发出来,而不再是浓缩后的一声鼻音。

  开着陆既明的迈巴赫去往机场的路上,宁檬接到曾宇航的一通电话。

  曾宇航冲着她黏黏糊糊地喊老铁,说:“我到傻逼明明这来了,刚套了点他的话。听说你下午有个小型投资推介会?让我也去听听呗,行不?明明那个傻逼不投,我有钱,我不傻逼,项目好的话,我投!”

  宁檬忍不住笑了:“多你一个也不多,那你就来吧。下午两点,我们公司大会议室。”

  宁檬刚按了蓝牙挂断电话,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这回是石英打过来的。

  石英对宁檬说:“你不是有个很厉害的学长吗?干脆下午也把他一起叫过来吧!”

  宁檬委婉表示自己之前跟这个很厉害的学长说过这个项目,“但他的兴趣不大,所以我还要叫他来吗?”

  石英在电话那头想了一秒钟后,说:“叫吧。他对这一个项目兴趣不大没关系,可以叫过来一起聊聊其他项目也是好的。”

  宁檬于是明白,石英的真正意图是想结识苏维然这个人脉。

  她对石英说了声好的,按掉通话后,用蓝牙拨了苏维然的号。

  苏维然接通电话后那声“喂?”里带着一点难掩的意外。

  宁檬问他下午是否有空,对他发出会议邀请。

  苏维然立刻说好的有空,下午一定准时到会。

  挂断电话后的苏维然把他的助理叫进了办公室,言简意赅地吩咐:“把我今天下午的所有行程都改到明天或者后天,改不掉的就推了。”

  助理一脸欲言又止:“苏总,您下午有个很重要的约会,是一早就和保险机构负责人约好的……”

  苏维然表情平板,眼神凛冽,声音是不容置疑的冷厉:“我的话,你听了第一遍,照着做就可以了,不用质疑。我说改掉所有行程,这句话很难理解吗?”

  ——这才是他贯常有的样子。

  助理嗫嚅:“那苏总……我该以怎样的理由和那边说呢?”

  苏维然:“就说我病了。”

  ※※※※※※

  下午一点五十分,鹰石投资,大会议室。

  所有参会人都已经到齐了。

  石英,四家公司的老板或代表,梁总,苏维然,曾宇航。

  石英在正式开会前和各位大佬们互换着名片;宁檬没在会议室里,她去了卫生间。

  下午一点五十二分,她上完厕所,洗了把脸。

  一点五十七分,她拍了点粉底,重新梳理了头发,打理好自己。然后她冲着镜子给自己打气。

  一点五十九分,她站在会议室门口。

  她对自己说:加油,宁檬,接下来是你的主场!

  两点钟整,她推开会议室的门,昂首阔步走进去,像走进一片充满光芒的新天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喇叭:陆喷喷,宁檬小姐姐下午的会,曾宇航哥哥是主动要去开的,还是你逼人家去的喔?

  陆既明:为什么我是喷喷,他是哥哥?!你想死吗!还有你名字怎么短半截??

  小喇叭:废话好多,先回答问题好不啦!(打全名累呀)

  陆既明:那怎么能叫逼他呢?是他主动要求去开会的。

  曾宇航:放屁!你拿水果刀比着我的小叽叽我敢不去替你打探消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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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赢了这一战

  宁檬从从容容地打开投影仪, 一边播放做好的ppt一边给在座大佬们讲解比ppt上的文字丰富十倍不止的内容。

  她的讲述大气笃定, 手势起落间自信得像铁甲铮铮的沙场上一位指挥若定的女将军。

  坐在会议桌前的苏维然一眨不眨地看着宁檬。

  她好像哪里变了。

  不是外貌, 是气质。

  她好像没有之前那么不自信了, 她用努力和专业充实了自己, 她站在投影仪前,娓娓道来地讲述企业情况时, 从骨子里往外在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吸引力。

  所有人都感受到这种吸引力了,他们都在聚精会神地听,越听嘴角越波荡出笑意。

  那是对讲述人的认可与欣赏。

  邻座的曾姓先生更是把这种认可与欣赏表达得毫不掩饰不遗余力。他全程都在举着手机对着主讲人录现场视频。

  他把眼神从曾姓先生的手机调转回讲述人的身上。

  从她周身的无形空间里,他仿佛能看到她在一点点蜕变、升华,在一点点幻化着更好的她自己。

  ※※※※※※

  宁檬刚开始对企业情况做陈述的时候还有点紧张。但讲到ppt第二页时, 她瞄了眼坐在下面的苏维然。他正冲她微微笑着。

  那笑容和当年他监考时,发现她把他给暗中指出的错题改对的时候, 一模一样。

  清淡,干净, 叫人暖洋洋。就是这个笑容,让她动了一下情窦初开的心。

  宁檬一瞬间不再紧张。

  ppt一页一页地翻下去, 她渐入佳境, 讲述得越来越得心应手。讲完最后一页,她从每个与会人的脸上都看到了满意和兴趣。

  她在心里松口气, 暗暗想她这应该算是开了一个好头。

  ※※※※※※

  宁檬阐述完互联网公司的基本情况后, 是接受各位大佬各种问题考验的时间。

  这是一个最容易一战成名的环节,也是一个最容易露怯丢脸的环节。最后能达成哪种结果,全看接受问题锤炼的人的专业能力和反应速度。

  四家公司的老板之一周姓总裁最先提问。

  “宁总, 你刚才说,网络直播未来三年会进入一轮新的发展期,对于这个说法,您是有什么依据吗?毕竟很多网络游戏,火了一阵,半年三个月的,就都销声匿迹了,所以网络直播这个东西前景到底怎么样,热度能维持多久,我希望能听你具体说一下。“

  宁檬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很好,这问题在她的射程范围内,她可以一击即中的打掉它。

  “周总,是这样的,网络直播和网络游戏的生命周期是没有可类比性的,因为两者内容上是不一样的。网络游戏,从第一关到第十关的内容都是固定的,打第一遍时是这样,打第二十遍时还是这样,区别只是打第一遍时新鲜,打到第二十遍的时候就腻歪了。

  可是网络直播不一样,它内容太丰富了,每个人每次直播的内容都完全不一样,永远有新鲜感。新鲜感常在,生命力就常在。”

  “另外网络直播的生命力长,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网络直播是没有门槛的,我有兴趣我就去做直播,您有兴趣您也可以去做直播,人人都可以成为直播主播,人人都有机会成为网络红人。这样人人都可以有参与度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在短时间内消亡掉呢?普罗大众都可以做的事,只会越来越红火。”

  宁檬回答完第一个问题。

  周总含笑连连点头,点到最后一下时还很愉悦地从鼻腔内送出一声踏踏实实的“嗯”,毫不吝啬地展示他对这番回答很满意。

  挨着他坐的另一家公司代表吴总也问了个问题。

  “宁总,就我目前的了解,其实网络直播是个很烧钱的东西,那假如我们往里投了钱,怎么能保证可以把钱赚回来呢?“

  宁檬抬手推推眼镜,手放下来后,她心里是一片自信和豁达。

  依然是在她射程范围内的问题。

  “吴总,我能不能转化一下您的这个问题?您这个问题其实也可以这么理解:直播平台的盈利模式是什么?它可以靠怎样的途径盈利?

  “说起盈利模式,就得说一下直播平台的主要支出有哪些。一般网络直播的支出主要由三部分构成:30%左右的带宽成本、30%左右的主播分成及直播签约费、40%左右的其他运营成本。

  我们都知道,直播行业的带宽费是很昂贵的,如果按100万人的流量来计算,带宽费一个月大概需要3000万元,一年就是3亿以上。这个费用不是每个直播公司都扛得起的,而能扛下来的,首先就证明公司的资质非常过硬。

  在这里我想请各位老板先不要被这个高昂的费用吓到,其实针对带宽费问题,未来是有非常有效的对抗方式的。比如今后我们可以借鉴视频网站的一些做法——视频网站允许付费会员观看更高清的画面;我们也可以用这个方法弥补宽带费用:把画面品质分成几等,从标清到高清到超清,对应15、25、35元每月的费用,网友想观看哪个画面等级的直播就交相应等级的费用。”

  宁檬说完,吴总点头称赞:“这个想法不错!”

  宁檬继续。

  “再从费用说回到盈利模式。从目前来看,网络直播的盈利模式主要是依靠广告和打赏抽成。但未来网络直播的盈利模式一定会发生一些改变,一些好的、更容易赚钱的改变。

  比如运用网红经济实现盈利。其实直播平台最重要的是流量,而带来流量的是人气主播,这些人气主播就是所谓的网红。未来平台可以利用网红效应带来新的盈利模式。比如让网络红人主播代言产品,从中抽取广告提成。

  有个民间统计很有意思,是说微博上明星的粉丝特点是光心中有爱就是不掏钱真买,而主播的粉丝们不管爱不爱,看别人买他就买。

  这说明两个问题,直播平台的受众群更有购买力,网红主播比明星更有购买号召力。未来网红经济给直播平台带来的收益将很可观。”

  “除此之外,未来网络直播平台还可以实行会员制、靠会员费赚取收益。就像视频网站那样,直播平台的付费会员也可以享受到增值服务,比如可以观看某个特别定制的综艺节目直播、能以更高清的画面观看直播、能去掉广告等服务。”

  “还有,未来直播平台可以通过和电商合作来盈利。也就是直播电商的模式——通过直播来买东西。传统的电商购物,信息是扁平化的,衣服大小到底合适不合适,鞋子穿在脚上到底磨脚不磨脚,对于传统电商来说,呈现的都是图片信息,而直播电商,有人亲临现场试穿、讲解、比较利弊,这样的购物体验就立体化多了,而且很有购买号召力。未来的直播购物一定会成为一种新的流行趋势。”

  吴总听着这些新鲜玩意,听得连连点头。

  宁檬最后给这个盈利模式问题做了个小结。

  “其实除了这些,一定还有很多更好更有趣的盈利模式,随着直播行业的发展,这些模式会更新更炫酷地被挖掘被展现,这个行业只要有流量在,未来就有各种变现盈利的可能和空间!“

  宁檬说完这个小结,吴总情不自禁地应了声:“对!说得有道理!”

  宁檬推推眼镜,心里隐隐有种被赞许后的满足感。

  挨着吴总的第三家公司的代表郑总也对宁檬提了问。

  “宁总,商业计划书里写了几种可能的投资退出方式。我现在想知道你更倾向于以哪种方式退出?”

  宁檬说:“其实和被并购比起来,我原本更倾向于让企业自己上市或者挂牌新三板,但上市的话,去年年底IPO才重新开闸,几百家企业排队等着上会,这些企业都审完怎么也要一两年;所以现在看,应该会走让企业挂牌新三板的路线。听说新三板不久会推出做市商制度,这个制度推出之后,到时就更方便我们的投资退出了。另外企业在新三板挂之后牌,也会加大被大公司并购的可能性,我们等到那时退出的话,收益会更加可观。“

  郑总点点头:“我没其他问题了。”

  会议室陷入极短暂的静默。一直没吭声的资力最雄厚的投资大佬梁总打破了这极短暂的静默。

  他也提了个问题。

  “宁檬,现在做直播的企业很多,你觉得这个企业和其他公司相比,有什么更突出的竞争力吗?”

  宁檬从容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梁总,直播企业,流量就是核心竞争力。这个公司目前流量非常好,并且用户量在稳步的增加中。另外企业在那些主播还没红的时候就和他们签了长约,现在这些主播都红了,各个都是流量担当。还有就是,相比其他直播平台,之之网络口碑好,内容积极阳光,从来没有被处罚事项等。最后就是企业的设备非常先进、技术支持非常给力,而老板的发展理念也和我们这些投资人很契合。我觉得投资说到底其实就是投人,投对一个会干事的人、一个能把事干出名堂的人,想不赚钱都难呢!”

  梁总被她说笑了:“不错不错,我也是这个观点,投资其实就是投人,没毛病!好了宁檬,我这了解得差不多了,你再看看其他人还有什么想问的吧。”

  宁檬含笑,把目光落在曾宇航脸上:“曾总有没有什么想要进一步了解的?”

  曾宇航连忙摇头。摇头的时候手臂稳稳的,一点没把录着相的手机带晃。

  “没有没有,不需要再了解什么,我已经觉得特别棒了!”

  宁檬把视线滑向苏维然,对他微微一笑:“那苏总呢,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苏维然思索着,点点头。

  他问:“我想知道,VR作为一个新兴技术,和这个网络直播,有没有合作发展的可能?”

  宁檬又是一个微笑,一个自信而笃定的微笑。

  怎么办,连这么偏门的问题都在她的射程范围内。

  “有,”宁檬很确定地说,“随着VR技术的发展和网络直播技术的加强,接下来两者一定会形成结合的契机。比如用直播看演唱会的时候,结合VR技术,会让人有身临其境的感觉,人虽然在屏幕外,却好像在演唱会现场一样那么嗨。我相信不久的将来,两者的结合一定能达成这种效果!“

  宁檬的话说完,会议室里足足静了两秒钟。人们都在设想她刚刚所描述的那到底会是一种怎样震撼的效果。

  然后苏维然掷地有声地,说了声:“好!”

  曾宇航要不是一直握着手机,差点鼓起掌。

  梁总难掩兴奋地说:“宁檬啊,我现在对你说的这些新玩意越来越感兴趣了,有时间我们俩一定得好好聊一聊这些东西!”

  宁檬觉得是自己装一装大尾巴狼的时候了。

  “各位老板,”宁檬出声镇场,“项目情况和行业情况都已经介绍完讨论完了,下面我想斗胆地不谦虚地说一句,因为平台资质是非常好的,所以今天不仅是在座各位老板在考察项目,同时也是我们项目方在挑选投资人,比如有广告资源的投资人,比如有电商资源的投资人,我们可能会出于可以做资源整合的角度更优先考虑!”

  没有问问题一直在默默听大家问答默默从中吸取信息的第四家老板立刻发声:“我手里有电商资源!”他以展现资源优势的方式率先表明自己想要投资的意向。

  剩下的周总、吴总、郑总也都纷纷说:

  “巧了,我们公司有广告资源,正好可以和这个直播平台做资源整合!”

  “我们可是有演唱会资源的!可以和直播平台好好融合一下,变成线上线下同步直播演唱会!”

  “我们有游戏资源,可以由直播平台做游戏分发和广告!”

  连梁总都不淡定了:“我可是什么资源都有的哦!”

  宁檬听着他们口中的各种资源,从心底里生发出笑意来。

  这哄抢盛况,如她所愿。

  这一战,她成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直播行业的内容写得很细,主要是因为,如果不这样写,宁檬把各位大佬搞成哄抢局面就没什么说服力。但这么大段大段的写又确实有点枯燥(内容是有点枯燥,但九哥准备这些内容是很认真地准备了两天),所以……这章送666个红包吧!

  ——

  行文至此是2014年3月左右;IPO开闸(开闸就是又允许企业继续上市了)是2013年11月30号;开闸后第一家上市的公司是纽威阀门,于2014年1月17日在上交所上市。

  2014年8月25日,新三板开始施行做市商制度。

第五十三章 她在变自信

  会议最后, 宁檬对各位与会大佬说:“各位老板要是对这个项目感兴趣,有很明确的投资意向,还烦请把拟投资份额及报价用邮件发送到我邮箱,回头对比过后我会把最后结果告知大家的, 谢谢各位老板!”

  梁总诙谐地举手申请发言:“宁檬啊,就那位一直举着手机的小兄弟, 他好像和你很熟啊,你不会私下照顾他吧?”

  宁檬笑起来, 赶紧说:“一定不会,一定响应证监会号召, 保证公开公正公平!”

  大家都笑起来, 只有被点名举报的曾宇航因为私下拉关系的路子被堵死了不肯笑。

  一切事项都交代完毕,会议正式结束。石英从椅子上站起来,提议邀请各位老板吃顿晚饭。

  各位老板纷纷表示已经提前订好回程的票,晚饭就先不吃了, 以后一定还有机会。

  “以后一定还有机会”,这句话给了宁檬极大的职场幸福感。这说明对方和自己不是一锤子买卖,他们还将与她保持良好的后续交往。

  这是对她为人和能力的一种认可。

  大家都一门心思地赶着去机场或者高铁站,石英于是不再挽留,她问宁檬:“送各位老板去机场和车站的车都安排好了吗?”

  宁檬连忙说:“您放心,都安排好了, 还和接人的时候一样,四位老板由公司司机师傅送,而梁总您是我接来的, 我再负责把您送到机场!”

  梁总连忙说:“不用送我,我今天不回上海,我朋友在南城大兴那有片地,让我明天去看看呢,要是看中了就和他一起开发开发。他已经派人来接我了,现在人和车就在地下车库等着呢!”

  石英顺口问了下地多大以及开发规模。梁总轻描淡写地说大概几十万平米百多个亿吧。

  宁檬立刻再次受宠若惊地觉得自己这小会能把梁总这尊大佛给请来,她真的是撞了大运。

  她想梁总是到了一定高度的投资人——到了他这个高度,挣多少钱已经不再是衡量项目的主要标准,爱好、兴趣、情怀才是。

  宁檬想做梁总那样有高度的投资人。但要到达那个高度,首先得经过世故、心术、算计的洗炼才行。

  想要努力奋斗的决心在宁檬心里又膨出一股巨大力量。每次和精英人士接触后,她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努力想要奋斗想要变得更好。榜样的力量什么时候都是巨大的。

  石英领着宁檬把各位老板送往电梯口。等电梯的时候,两方人马热闹地彼此握手告别。

  告别到梁总时,宁檬同他握手。梁总握着宁檬的手眼睛亮亮地说:“宁檬啊,我之前一直主要做房地产投资的,现在房地产投资走低,我一直想着投点其他新玩意儿呢,但身边都是投实业的,全是我这样的大叔,理念也不新,接触到的东西也不好玩,很没趣的!现在好了,我认识你了,我跟你讲,能认识你是我这几个月最开心的事了!”

  宁檬听了这番话,剔除掉其中的社交水分后,依然觉得很开心。

  应该不是每个人都能被一个大佬这样夸的。宁檬开心得放任自己的□□藏在身体里仰头大笑。

  但她面色上是宠辱不惊的淡定:“梁总您太过奖了,我真不敢当!能遇见您才是我的运气,您真的是我见过最诙谐幽默的投资人了!只有心中有大智慧的人才能像您这样把诙谐幽默调动得这么游刃有余!”

  她这句话算是夸正地方了。有一种人不喜欢听别人夸他帅、有钱或者人好,他就喜欢听人夸他幽默。梁总恰恰就是这种人。

  他被宁檬赞得一下开心到眉飞色舞,当着石英的面就开始挖人:“宁檬啊,有没有想过换个城市生活?比如上海!你什么时候想换了,给我打电话,梁大哥家的公司大门向你常打开哟!”

  宁檬的老成稳重终于装不下去了,她噗地轻笑出来。

  梁大哥了都。

  石英也在一旁笑,说:“梁总,您这样我可就不答应了,宁檬可是我的镇司之宝,我可看得紧呢!”

  梁总哈哈笑起来。

  电梯到了,梁总和四位老板进了电梯离开。石英也回了办公室,等自己的车送完老板之一开回来后再回家。

  宁檬也打算回公司再整理一下资料。一回头间她看到曾宇航还在拎着手机录她。

  宁檬又无奈又好笑,透过手机镜头招呼着曾宇航:“哎,哥们,别录了,可以收手了!”

  曾宇航嘿嘿奸笑一声终于收起手机。

  宁檬忽然发问:“你录像干嘛?今天会议内容内部保密,不可以外传的。”

  曾宇航信誓旦旦地说:“绝对不外传!我录是因为我觉得你今天这个会主持得可圈可点,值得以案例的形式好好留存一下。”

  宁檬知道他录像的动机绝对没他说得这么单纯高尚,但她懒得管了,而且——

  “正好,我只用录音笔录音了,没图像资料,回头你把视频也给我发一下,我做个会议存档。”

  曾宇航连忙说:“没问题!”

  宁檬像想到什么事,抬手一摸衣兜,然后把手伸进去,掏出一个车钥匙,递给曾宇航,说:“你等下上楼去是吧?喏,正好帮我还下车钥匙。哦对了,替我们石总跟这位车主大人说声谢谢,千万别忘了啊,不然他该挑刺儿了。”既然是石英以她自己名义借的车,那就以石英的名义致谢回去好了。

  曾宇航接过钥匙卡巴卡巴眼:“你不请我吃晚饭?这就让我上去了?”

  宁檬一副恍然的样子:“呦,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还真没打算请你吃晚饭。”

  曾宇航讪讪地:“行吧,无所谓了,你没想请我那我请你吧!”

  宁檬还是拒绝:“要不今晚这顿饭就先算了,改天我补给你。我得趁记忆还新鲜赶回去整理出个会议备忘录存档呢。”刚才大佬们问了那么多问题,她得趁着还能记住,把那些问题和她的回答都整理出来存档才行。

  曾宇航只好说:“那行吧,反正你记得啊,欠我一顿饭呢。”他用眼神和苏维然打了个陌生的招呼以表示再见,拎着车钥匙上楼去了。

  电梯区一下只剩下宁檬和苏维然两个人。

  ※※※※※※

  宁檬一回头,对上一直站在她身后的苏维然的眼睛。

  他嘴角噙笑,眼底晶亮,含着赞赏,正盯着她瞧着。电梯区的灯光泛黄,微黄的光罩着他,滤掉了白天他身上隐约可见的凌厉,眼下的他儒雅得一塌糊涂。

  宁檬在思绪飘向校园时代前及时收回心智。

  她对苏维然问:“学长,临时拉你过来开会,没耽误你什么事吧?”

  苏维然立刻说:“没耽误,正好今天下午是空的,没安排。”顿了顿,他对宁檬打趣,“这不就是那天吃饭的时候你跟我说的你朋友的那个项目吗,原来这还是个‘我朋友等于我’的故事。”

  宁檬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不想靠同门情谊对你做情感绑架,只有这么说我才知道你对这项目的真实想法。”

  苏维然沉吟了一下,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像在叹息:“我原来对这个项目真的没什么兴趣,可是今天听完你对这个项目对互联网行业的分析,我觉得我的判断是片面和武断的。”停了一拍,他看住宁檬的眼睛,说,“你今天的能力展现,有十分。你没开始做路演时,大家对你的能力持有保留态度,但从你一张口介绍项目,所有人都在对你刮目相看。”

  宁檬在被夸得晕乎乎之前抓住了理智。她难得的把自己认得很清:“学长你把我夸得太过了,我自己知道,光凭能力我还没到达十分,是我的好运气给我的能力锦上添花了。”

  苏维然继续专注地看着宁檬,这一刻他又换了另一种眼神。

  是一种重新认识、重新打量一个人的眼神。

  从前如果宁檬说这样的话,那代表她是不自信的,她心里是隐隐有点自卑的。

  可是现在,她在说这样的话时,却是自信的,并且是一种很有自我认识的自信。

  不盲目因为一点成绩沾沾自喜,也不再因为意识到自己有不足而垂头丧气。

  她在职场中正做着破茧成蝶的蜕变,变得越来越沉稳,越来越有自信。

  苏维然笑着问宁檬:“我现在确实想投这个项目了,这跟我和你的私人关系无关,是我出于一个职业投资人的判断。但你的项目现在很抢手,所以,我还有这个机会吗?”

  宁檬推推眼镜,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学长,你现在想投的话,可能要和其他人公平竞争一下了。”

  苏维然依然笑,笑意里映出了点私人关系的镜像:“其实报价都是汇总在你这里,最后还是你说由谁投就由谁来投。”

  宁檬怔了一下,明白过来苏维然的意思后,措了措辞,说:“学长,这是我第一次做项目,我想公平义气一点,今天来的所有老板都是我近乎陷入绝地时给我发来一份反馈的,对每个人的反馈我都有一份被待见了的感恩,所以对哪个人我都不应该厚此薄彼,而不能厚此薄彼的时候最佳的处理办法就是去交给公平了。”

  后面的日子还长,她知道总有一天资本市场的浑水也会搅到她身边来,让她不得不在良心与人心之间做抉择。但现在,趁着只是刚刚浪起,她想离能够沾湿鞋子的河边尽量站得远一点,能尽量不那么早地纠结于良心与人心。

  有人说社会就是这样功利,商人重利本该如此,这是天经地义的,大家都逐利就你不逐,显你清高吗?真不会做人。

  有人又说资本市场吃点回扣理所应当。大家都吃回扣你不吃,就你高尚吗?做个明白人不好吗,瞎矫情什么劲儿。

  宁檬有时候觉得这个社会很奇怪,像是生了某种怪病。

  商人的功利,真的天经地义吗?资本市场的回扣,真的理所当然吗?

  这其实都是错的。可这错的现象普遍存在着,人们暂时无力扭转和对抗这样的大势,于是不得不接受这仿佛“天经地义”仿佛“理所应当”的规则。接受是无奈,接受不代表这是对的。

  而迟疑地、犹豫地、不想妥协接受它们的,居然要被骂作端着清高不放、假高尚真矫情了。可是想守住一份自我底线又有什么错呢?这个社会或许真的是生病了。

  不是什么钱都能赚的。不是什么赚钱的方式都能用的。不是为了赚钱就可以把心里的底线一降再降先踩在自己脚底再被踩在别人脚底。

  人赚钱的时候,首先该问一下自己的良心:以这样的方式赚了这些钱,你会痛吗?如果良心还会痛,那就是初心还没被当成垃圾丢掉。

  端着清高不放也好,矫情也罢,起码心安理得活得长久,不用担心未来某天要去公家大院里吃窝头。

  ※※※※※※

  听了宁檬的话,苏维然笑了,在泛黄的灯光下,他如往日少年般感慨。他轻轻地说:“你还有一份初心。可我的已经没得七七八八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把它找回来?”

  宁檬陷入到一种不知该怎么回答的无措情绪里。

  多亏了石英的一通电话给她及时解了围。

  石英问她:“苏总走了没有?”

  宁檬连忙从无措的情绪里拔出自己,回答:“还没有。”

  石英于是让宁檬请苏总到她的办公室坐一坐。

  宁檬就问苏维然是否方便去老板那坐一坐。苏维然点头说好,宁檬给他带路。看他进了石英办公室,宁檬终于松口气,也终于能冷静地坐回工位上想一想,苏维然刚刚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在变相的请她做他女朋友吗???

  宁檬晃晃头,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苏维然也可能想多了。

  ※※※※※※

  陆既明在办公室里聚精会神地看着曾宇航录下的视频。

  越看他的脸色越凝重,简直如临大敌。

  曾宇航觉得不对劲,问他怎么了。

  陆既明沉重地说:“她怎么可以突然变得这么厉害呢?这不可能的!她一下子变成这样,我今后还怎么降住她!”

  曾宇航仰天狂笑:“你可拉倒吧!你什么时候降得住宁檬了?一直是她在降你好吧!”

  陆既明骂了声滚,继续看视频。

  看到视频尾声时他忽然拍案而起:“这大叔谁啊?都多大年纪了一说话握着年轻小姑娘的手就不知道放啊!”

  曾宇航蹿过来看他说的谁。

  原来是梁总和宁檬在电梯门口握手说话那段。

  曾宇航笑了:“那是人家有本事,你有本事你也这么握着宁檬的手说话去啊!”

  陆既明抬手把手机摔向曾宇航的脸。

  曾宇航稳稳接住后,话锋一转:“我说明明,你也别拿我当幌子了,实话告诉你,今天下午这会一开完,我就被小柠檬征服了,我决定不做你的傀儡,我要自己投这项目!”

  陆既明抬手把杯子砸了过来:“你敢!我弄不死你!曾宇航你给我拎拎清好吗?宁檬她是我的人!”

  曾宇航毫不示弱地回击:“你不是有梦要做吗?你他妈才拎不清呢!”

  陆既明二话不说冲过来,和曾宇航撕逼骂架缠打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小喇叭:陆喷喷,看完视频什么感觉?

  陆既明:想把她绑了藏起来,不给别人看了!

  小喇叭:你会让曾宇航哥哥投吗?

  陆既明:他想投,先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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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升投资总监

  苏维然在石英办公室里聊了一会。

  只这一会, 两人已经在彼此的轻描淡写中探到了对方虚实。

  苏维然发现石英虽然颇擅人情世故,但其实野心有点大胆子却有点小,身边能用到的人脉她必然会用透,但太有风险的事情又是一定不会去做的。

  石英也看懂了苏维然的投资偏好。看似是无杀伤力的谦谦君子, 谈到项目时眼中却经常流露出一闪而过刀刃般锋利的光芒。项目风险不足以使他畏惧,回报收益才是他的第一考量。

  他和陆既明完全不一样。

  陆既明看似是好忽悠的二世祖, 但其实一点都不好忽悠,他很有判断力, 也很有自我底线。目前能成功忽悠他的因素只有一个,就是和他曾经的小秘书扯上关系。

  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很奇怪, 看不出有爱情的迹象, 也看不出有友情的发展,甚至大多时候都是互相较劲的。可他们偏偏就千丝万缕地缠在一起解不开。

  而往往这样拆解不明的关系,更蕴含着巨大的爆发力。现在他们之中有人在把这种爆发力隐忍着,忍在爆与不爆的边界线前, 克制着往边界线以下努力地压。有人却无心甚至是有点迷茫的,顶着爆破的边界线,一直本能地搞事情。

  石英眼中未必看好这两人的对抗,不同的出身,不同的家庭环境,未必走得出未来的同一片天空。但有一件事她是看得很明白的, 他们前景未卜的现时对抗,能让自己从中收获便利。

  而眼前的这位苏先生,身份地位能力无一不强, 无一比陆既明差,可她已经看清,他不是适合自己合作的人。他对那女孩未必没有心,但他这份有心,还不到可以无条件付出的程度。

  现下现实的社会,喜欢是一回事,什么都肯为你做是另一回事,走心和走肾,是可以很完美地分裂开各自行动的。

  一番你来我往的交谈,笑语春风贯穿始终,结束交流时彼此一副相聊恨晚的模样。但说完再会后的两人心里都明白,对方并不是符合自己要求的合作良伴。

  ※※※※※※

  从石英的办公室里出来,苏维然走去宁檬的工位。

  他想和宁檬一起吃晚饭,因此还拒绝了石英的例行邀请。

  但他走到宁檬工位前时,却没有看到人影。

  办公区的灯并没有关,可见她人应该还没有离开。

  心有疑惑地再往前走了几步,终于看清,她还在,并没走,只是趴在桌上睡着了。睡着这个瞬间一定发生得猝不及防,她连眼镜都没来得及摘,脸蛋草草地压在胳膊上就睡过去了。

  看样子她为今天这个会,着实熬了几宿的心力。

  苏维然站在宁檬工位前,看着她睡得熟沉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轻笑了一下,叹息了一下,转身走开了,没有惊扰她。

  ※※※※※※

  宁檬是被胳膊针扎一样的疼和麻给弄醒的。她从已经不像长在自己身上的手臂上抬起脸,在初醒的懵懂中呲牙裂嘴感受着半身的麻疼。

  看看表,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睡着了快一个小时。不知道苏维然还在不在石英的办公室。

  她起身,甩着麻麻如针扎的胳膊,走去石英那里。

  敲门进屋,石英还在,苏维然却已经不在了。

  她诧异地问:“石总,您车还没回来?”她的车去机场送投资人了。

  石英看到她,也是一脸诧异:“你没跟苏总一起去吃饭吗?”

  宁檬懵懂摇头。

  石英笑着解释:“我们聊完我是想请他吃晚饭的,可他说他想请你,那我就成人之美退出这条请客链了,没成想你居然还在。”

  宁檬捏了捏胳膊,把最后一点麻捏散了,说:“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我在外面趴桌子上睡着了……”

  石英点点头:“看来他是没舍得叫醒你。”顿了顿,石英脸上漾起一片慈母一般的微笑。她此时的笑容是真诚的,仿佛含辛茹苦的母亲看到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成了才,“这几天你辛苦了!你这回的项目,推进得非常好,会议组织得也可圈可点特别的棒。宁檬,谢谢你为公司打了这么漂亮的一仗!”

  听到石英的这番话,宁檬有了深深的满足感,她觉得这几天的焦虑操心和缺觉少眠,在这一通肯定面前,都是值得的了。

  ※※※※※※

  几家公司陆续把报价和投资额度都用邮件发给了宁檬。

  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事,陆既明那个曾经死绷着面子的人突然干起了不要脸的勾当。

  他找到石英说,他看了投资会的视频和商业计划书后,发现这个互联网项目其实还是很有搞头的,是他之前对网络直播项目的认识有点偏颇了。他希望现在能把这个项目拿回来,拿回既明资本和鹰石投资来做,他们自己来投。

  石英叫来了宁檬,把陆既明的意思转达了一番,然后说:“我和陆总也说了,这个项目从前期发掘到立项再到举办投资会,都是你一个人全权负责的,我虽然是你领导但这不是我的项目我也不好过多干预,所以有什么其他想法或者建议,还是你们俩直接沟通比较好。你别拖得太晚,今天或者明天就给陆总回个信儿。”

  宁檬说:“好的。”

  宁檬懂,以石英的立场,既不好一口答应陆既明,也不好一口拒绝陆既明,所以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把事情推到她这来,由她来处理掉陆既明。

  宁檬从石英那里出来,想了想,压着下班的点儿拨了陆既明的电话。

  这个时间很临界,可公事可私事,万一公事谈崩带上点私人情绪,不属于上班时间也不算过分。

  这回陆既明倒是没跟她玩冷漠,任手机响十声八声才接。只响了三五下,电话就通了。

  陆既明不耐烦地问:“哪位?”

  宁檬:“……”不知道他是真的又愤怒地删了她的号,还是故意这样问以体现他在膈应她。

  宁檬:“我,宁檬。听说陆总对我的互联网项目很感兴趣?”

  陆既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嘲讽一样,就是不知道嘲的是她还是他自己:“对,我想投。”

  宁檬:“想投的人太多,没您的额度了。”

  陆既明憋了两秒钟气。

  “你给我让出点额度来,你主控项目,这点事你应该能做主。”陆既明提了要求。

  宁檬可算等来了以牙还牙的时刻。

  “陆总这么想投我的项目啊?那要不,你求求我?你求我,我就考虑一下要不要拨点额度给你。”

  陆既明生气地以扔手机方式结束了通话。

  曾宇航葛大爷式瘫在沙发上,幸灾乐祸地狂笑:“该!你也有今天,叫你瞎狂!小柠檬可真是个预言家,她说她把话撂前头了,总有一天你得求着她投她的项目,嗨呀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现世报啊!”

  陆既明二话不说朝他扑了过来。

  经过短暂的嘴上骂架和身体撕逼之后,他把曾宇航的脸成功按在了地毯上。

  “说!你是不是也报价了?”

  曾宇航连连哀嚎:“没有呢没有呢,老子昨天把钱借给小恬恬了,想投没钱投,行了吧?快松开我!”

  陆既明压扁他的脸,威胁:“现在开始,你得听我的!我来报价,我来拿钱,我来投,以你的名义!听见没?!”

  直到曾宇航回答听见了,陆既明才把他已经压变形的脸松开。

  ※※※※※※

  截至最后期限,宁檬发现那天参加会议的人都发了报价过来,包括苏维然和曾宇航,也都给她发了邮件。没有一个人放弃,这让她很有满足感。

  她本着三公选择,根据报价最终确定了三位投资人,分别是梁总、会议那天第三个问她问题的郑总、以及曾宇航。

  三方的投资额度比例为4:3:3。

  宁檬把最终结果通知给大家。

  她给梁总打电话的时候,有点过意不去地问:“梁总,给您留了几千万的投资额度,您不会嫌投资规模太小吧?”宁檬有了解过,梁总之前投的项目都是以亿起的,这种几千万的投资对他来说,可能投了都不够费事的。

  梁总在电话那边毫不掩饰地说:“当然嫌啊!我想一个人全投呢!但没办法,我信息回馈得不及时,失了先机了。你又把项目张罗得太好,让大家抢着都要投,那我哪还敢嫌弃投资额度给的小哟,我只怕你一个不高兴干脆不让我投了,反正大家都抢着投对不对!”

  宁檬听得忍不住乐,事业有成道行精深的大老板,连发牢骚都是含着对方爱听的恭维:“梁总,我可真是爱听您唠嗑!”

  梁总哈哈地笑不停:“我也特别爱听你唠嗑!宁檬啊,有机会到上海来做客,梁大哥带你去外滩吃好东西!等你想搬过来的时候,梁大哥送套房子给你,你梁大哥干了这么多年房地产,女人不多坏癖好也不多,除了钱多就是房子和地多!”

  宁檬听得只顾着乐。炫富和炫自己品德炫得这么画风清奇又不招人烦的,宁檬这辈子只见过梁总这么一个。

  ※※※※※※

  不久后,各家投资款陆续到位。

  立夏那天,宁檬正式完成了对之之网络的投资。

  宁檬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这一天之后太阳要变得火辣辣的了。这让她觉得,这一天之后之之网络也一定会变得火辣辣的。

  余大义在公司做工商变更的时候,把宁檬填在了董事栏里。

  他对宁檬说:“以后你就是之之网络自己人,资本运作方面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全听你的!”他这么决定是因为他觉得——

  “当初选你负责公司的融资,虽然当时看比较冒险,但现在我觉得自己的决策非常明智。宁檬,你真的让我看到了能力和效率!”

  宁檬有点羞涩也有点惶恐地接下了这份肯定。

  一切尘埃落定后,她回头审视自己,审视那天在高铁上果断做出的决定,发现那张商务座的车票真的如美好预想中那样,神奇地转折了她的职业人生。

  这是她没靠石英,也没靠陆既明,从头到尾都是靠她自己一个人操盘完成的项目。

  这个项目对她的整个职业生涯,有着无可比拟的重要意义。

  从前她是靠石英汲取职场养料有所成长,今后这状况要反转了——今后该是石英反过来靠她创造价值赚取财富的时代了。

  这个项目完成后,石英把宁檬正式任命为公司的投资总监。她这一仗打得漂亮,加之之前为公司连立两功,能力显著可见,于是没人对她的升迁有所异议。

  论资排辈的做法在资本市场是不适用的,这里是一个靠能力说话的地方,谁有能力创造更多的价值,谁才有对不如自己的人发表异议的资格。

  宁檬从宁经理,变成了宁总。她心里有些升任的喜悦,也有着站得更高后的惶恐。

  她很清楚,自己的升任,能力只占了一部分因素,还有一部分是她运气好。她是超常发挥进入的投资总监的行列。

  所以变成宁总对她来说,这不是她完成了什么目标,这只是她的一个起步,这离她能够独当一面还有很远一段距离。她还得在自己的职业道路上野蛮生长下去才行。

  未来她一定要做一个,能在资本市场独当一面的投资总监。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投资总监是个好职位,但也不是牛逼到通天的职务,可能我在文里总提,导致有的读者认为这职位特别了不起,宁檬这么快就当上了不科学。其实不是的,总监上面还有副总经理总经理副总裁总裁合伙人等等。宁檬现在当上投资总监是合理的~未来宁檬的目标是:独当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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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气质挺好啊

  宁檬从经理变成总监的最初一段日子, 不怎么见得到陆既明。按曾宇航的说法是:“他没脸见你吧, 毕竟得喊一声宁总了。”

  宁檬对曾宇航说的这种可能性是极度不认可的,她太了解陆既明的操行。哪怕她有一天当上了市长省长甚至女大王,在陆既明那不要脸的眼里, 她还是他秘书、他小打。

  她那三年劳动合同, 在陆既明那是终身身份定位的卖身契。

  想到这里,宁檬在心里问候了一声陆既明的唐伯伯。

  *

  办公桌前的陆既明不知道感应到了什么邪风, 打了个喷嚏。

  他怀疑有人骂他。但在心里骂他的人太多了,他找不过来,只能在每次打喷嚏之后逼逼叨一声“反弹”。

  最近他一直在忙,忙着研究互联网行业。

  宁檬主持投资会的视频给他带来了很大震动。他猛然发现自己把她留在心里的印象,远远滞后在她的实际能力后面。

  他在做着咆哮总裁的时候,她已经不知不觉从小秘书蜕变成了投资总监了。且这头衔不是谁照顾她才加封给她的,这是她的能力给她争取到的实至名归的荣誉。

  陆既明在震动之余也开始审视自己。宁檬一直在进步,与时俱进的进步。

  可他就一直在故步自封, 一直把自己装在总裁老板的派头里, 颐指气使着,盛气凌人着。他的许多优势是高起点带给他的,此外靠着他自己拔高的部分, 他真的要比不过那个丫头片子了。她进步得如此快,他比她多的那些优势在急剧缩小着。

  尽管起点不一样, 但她努力地奔跑,而他努力地享受。

  一想着这越拉越近的距离,陆既明就有点要恼羞成怒。那是一种因为不愿承认又不得不承认的羞愧所导致的对自己的恼羞成怒。

  羞怒后的他, 决定站起来跑起来做总裁,不再躺着靠着歪着坐着享受着做总裁。

  他站起来做总裁的第一件事就是对他从前不看好不关注的行业重视和关注起来,比如互联网行业。他发现宁檬有一点是说得很对的,这个高风险的行业未来充满机遇,投资人的手以后一定会拥挤地伸向这片领域。

  ※※※※※※

  陆既明决定和宁檬切磋一下互联网行业的发展。

  但在这之前,他觉得有必要宣布一下解除两人之间的冷战——在他的认知里,他一直认为从他摔手机那次开始,一直到现在,他都在和宁檬冷战着。

  这是一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争——他自认通过冷战把宁檬憋坏了,想借个车用都得以石英的名义找他;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把自己也憋得够呛。不能对她找茬的日子,他喝口水都觉得噎得慌。

  他决定结束这场冷战,以切磋事业的名义。

  下班之后,他把车留在了地库,衬衫洁白西裤笔挺地等在东单地铁口。他又高又帅地杵在那,宽肩窄腰长腿,不喷人静静地站着,着实当得起玉树临风四个字。他成了地铁口的一道风景。

  宁檬走近地铁口的时候一直在低头想事情,跟着人流随着大溜往前走。猛然间她感觉到了前行路上有阻力的气场。这气场蓦地迫近,气场的发源体带着温度堵在那,差点就让她一头闷上去。

  宁檬及时打住脚步,抬头看。

  看清阻力气场发源体后,她在心里叹气。

  这是宁檬头衔发生变化后第一次正面见到陆既明。她掐指一算,算出今天并不是他迈巴赫限号的日子。所以他又是抽了什么风呢?

  他挡着路不动,也不说话,跟谁先开口谁吃亏似的。地铁口人流涌动,宁檬在他的阻挡下被动地成为人流涌动的焦点——每一个路过他们的人都在对他们行以注目礼。

  宁檬投降了。她没有陆既明扛瞅。

  “陆总,陆老板,走吗?不走麻烦您,往旁边让那么一让。”

  陆既明一挑眼尾:“走啊,怎么不走!我就看看你能没礼貌到什么程度,到底打算瞪多久才跟我打招呼!”

  宁檬挪开眼神,忍不住在心里骂人。

  她最讨厌他冲着自己挑眼尾,他魅而不自知的德行最招人恨。

  陆既明侧身让了让,宁檬率先走进地铁。她身后紧紧跟着条一八五的人形大尾巴。

  上了地铁,人流把宁檬挤得和陆既明往一块贴。夏□□衫薄软,贴一贴就能清晰感觉到对方肌肤的温热甚至脉搏的搏动。这种温热和搏动让宁檬不安,她用尽丹田之力把自己向着远离陆既明的方向撕,但她能撕开的只是她的意念,她的身体被无法抗拒的拥挤环境挤压黏贴在陆既明的躯体上。

  想拉开距离偏又拉不开,这种无力感让宁檬心头烦躁。她两手挡在胸口,为了隔开自己和陆既明的全方位相贴做着最后的抗争。

  陆既明耷拉着眼皮冷笑:“你这是什么姿势?跟谁要占你便宜似的,我至于对你下手?”

  宁檬不理他。

  地铁猛地一个刹车。车里激起一片怨怒声:被踩脚的哎呀声,踩了脚之后的道歉声,以及不道歉导致的争吵声。

  最后大家一致责怨司机:“会不会开地铁啊?有这么急刹车的吗!”

  一片嘈杂声中,有两个人安安静静。

  急刹车时宁檬和陆既明都没站稳,宁檬向前扑,扑的时候为了力争追回平衡张开了护在胸前的手臂;陆既明随着惯性向后仰,因为常年健身,身体健硕下盘稳健,他只仰了一个不大的角度就止仰站稳了。

  宁檬前扑的幅度远远大过陆既明后仰的幅度,两人的幅度差在一瞬间造成的结果是,宁檬整个人,结结实实撞进陆既明的胸膛。

  撞击的一刹那,她的前胸,贴着他的前胸。他们交换着动量的同时,也交换了撞击一刹那的心跳。

  车刹稳,宁檬拼死让自己站直,把自己撕离开陆既明的前胸。

  耳边是一整个车厢的怨怒声:被踩脚的哎呀声,踩了脚之后的道歉声,以及不道歉导致的争吵声。

  只有他们两个人安安静静。

  宁檬有点奇怪陆既明居然没喷地铁司机技术烂。

  她抬头去看,居然看到他像被撞傻了一样,目瞪口呆地,两手平摊在胸口前,就像刚刚有人非礼了他一样,耳朵也红了。

  宁檬一刹那了悟到了什么,血嗡的一下往脑袋上轰。

  她有点生气又不知道该冲谁生气好,最后气急败坏地推了陆既明一把:“喂你够了!”

  陆既明回了神。

  地铁重新开动起来。有人还在发牢骚怨骂司机的技术烂。陆既明有点心不在焉地,两手时不时地就扑撸一下胸口,看得宁檬牙根都要咬碎了。

  弄得像是他吃了亏一样,神经病!

  ※※※※※※

  从地铁出来,陆既明跟在宁檬身旁一起往小区走,一边走他一边冷不丁来了一句:“休战吧。”

  宁檬:“……”

  她在心里骂了声傻逼。

  她什么时候跟他战斗过?

  他自己的独角戏自己当主角当得不过瘾,还非得拉上别人给他当配角,简直戏精。

  宁檬在心里过足了骂人的瘾后,答非所问地回答陆既明:“陆总您这么大身份的人,有贵干就直接说,不用休战这么麻烦,就保持战斗状态挺好的。”

  反正你都是打间歇战的,没人点火自己也能说着就着。

  陆既明憋了一下,想喷,又意识到这样会打了自己说休战的脸,于是把喷硬憋了回去。

  “我问你个问题。”他直接说了贵干。

  宁檬笑了一下,从声音到表情都是很规范的皮笑肉不笑。

  “我现在做咨询是要收费的。”

  陆既明瞪着眼凝视她两秒钟,然后动作幅度又狠又大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钱包,甩在宁檬身上:“想收几张票子自己抽!现在可以问问题了吗?”

  宁檬推推眼镜。她觉得可以适可而止了。再逗下去他容易当街发病。

  “您说、您说。”宁檬藏着敷衍叨咕了两声。

  陆既明:“你觉得现在互联网行业什么投资项目比较火?”

  宁檬被这个问题问得眼睛一瞬张大。

  陆既明居然向她咨询业务问题!他居然肯低下抗在一米八五身躯上的高贵的头颅向一米六五的她咨询业务问题!

  宁檬有那么一瞬爽翻的感觉——仿佛她奋斗到今天这一刻的原因之一,为的就是要看到眼下这种情形的发生。

  宁檬克制了一下扬眉吐气的心情,恢复平静,拿出了对待业务问题的专业态度:“现在所有和互联网挂钩的项目都很火,没有互联网概念的项目,生搞也要搞出互联网的噱头来。不过要说目前最火、未来一定会井喷的互联网项目,我觉是P2P和O2O吧。”

  陆既明沉吟了一下,又问了一个问题。

  “我的投资风格,现在看来,是不是太老旧挂了?”

  宁檬很意外陆既明居然产生了自我怀疑。她投了一个互联网项目居然能给他带来这样的心灵冲击吗?

  真他妈过瘾。

  宁檬也沉吟了一下后,客观地回答他:“准确地说,你的投资风格应该不叫老旧挂,而是项目规模大那一挂的。互联网项目是火热,但目前阶段需要投资的互联网项目,规模都不太大,跟你的一单定增比起来,也就四分之一的体量。你之前都是做这种挣大钱的项目的,对其他小项目不上心也是正常的。可是大项目总共能有几个?今年多做了几个明年还能剩几个?所以我是觉得投资思路是要变的,投大的项目未必能投得长久,不如投点新潮的项目,投资的落点要是始终能投准在人们喜好潮流的前半段,未来回收收益的时候,也就能基本立于不败之地了吧。”

  宁檬的话让陆既明陷入了思考中。

  ※※※※※※

  余大义的之之网络完成融资后,他挖了几个技术骨干到公司来,公司的业务从此更加蒸蒸日上。宁檬看着公司日益漂亮起来的财务数据,有了进一步资本运作的想法——她想联系券商给之之网络做改制辅导,让之之网络未来能在A股上市或者在新三板挂牌。

  她把这个想法和石英说了下,得到石英的大力支持。

  “那券商那边你有没有什么资源?”石英问宁檬。

  宁檬有点不好意思:“没有,我现在就认识钱菲钱总,还是通过您介绍认识的。”

  石英拿着手里的签字笔往桌面一点:“既然这样,那就干脆找她吧!等下我给钱菲打电话说一声,然后接下来的具体事情你就直接和她对接吧!”

  宁檬激动得想尖叫。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和钱菲吃完饭那天回到家曾经做过一个美美的白日梦,她想着将来有一天她能成为一名投资总监,她投资了一家企业,等这企业要上市的时候,她一定要请她的偶像钱菲来做签字保代,她梦想着能有这样和偶像一起合作的机会。

  没想到,现在这个梦想就这样成真了!

  第二天宁檬联系了钱菲。她打电话前还有些战战兢兢,总有一种自己实力还不够是在高攀人家的忐忑感。她想或许人在偶像面前,不管成长得多么茁壮,也总会有那么点战战兢兢的忐忑感。

  电话一接通,钱菲的爽朗大气就打消了宁檬的这点忐忑。

  她笑着祝贺宁檬独立完成一单投资项目的了不起,并和宁檬约好明天下午会到鹰石投资来开会详谈。

  为了以最好的面目迎见偶像,宁檬特意到楼下商场买了身衣服。白色衬衫裙,掐腰修身,合适得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她试穿上身后就不想脱了。

  价签上的昂贵价格是她以前从来不会考虑的,现下她刷起卡来却没有一丝犹豫,甚至刷卡的时候她心里有种诡异的过瘾。花自己靠本事挣的钱打扮自己,原来这么爽。

  第二天下午,宁檬把余大义也请来了公司。石英没参加会议,和钱菲打了招呼后就退出了会议室。她的态度很明确,这是宁檬的项目,她会支持但不会过多干预。宁檬觉得石英有时是有那么一点瑕疵,但在大方向的把握上,她还真没的说。

  宁檬钱菲余大义三方就之之网络的后续发展展开讨论。

  余大义说自己对资本市场的运作不是很懂,全靠两位美女总把关就好。

  宁檬于是和钱菲讨论了一下,就企业到底是准备IPO还是先挂牌新三板得出了一致意见。

  ——公司先改制,然后挂牌新三板。IPO的话一是时间太长,去年年底才重新开闸,几百家拟上市公司都在排队等着过发审会,等这些排队的企业消化完,两年已经过去了。另外IPO对企业盈利有要求,就这一点属于烧钱期的之之网络暂时还达不到要求。而新三板对盈利没有具体要求,它更看重的是企业的成长性,之之网络到新三板挂牌应该没什么问题。挂牌之后企业会拥有一定的被关注度,到时候被大公司看上进而被并购的几率就很大了。

  宁檬问余大义介不介意被上市公司收购,余大义笑了:“只要收购完别把我和我的人撵走,我当然愿意。”

  钱菲给他吃定心丸:“您放心,真到那时候,这些维护您的权益,我都会帮您事先谈好的!”

  余大义双手合十一晃:“那就有劳钱总了!”

  钱菲转头又问宁檬:“信得过我吗?信得过的话,律师会计师我就帮忙都找了,都是和我在项目上合作惯了的事务所,做起事来有默契!”

  宁檬立刻说:“那真的是求之不得!”

  会议完满结束,钱菲和余大义敲定好后续与律师、会计师碰头会谈的时间。一切确定后,余大义因为有事先走了,钱菲拐去石英办公室坐了一会。

  钱菲从石英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石英招呼宁檬:“帮我送送钱总!”

  宁檬立刻站起来,送钱菲去坐电梯。

  一边往电梯口走钱菲一边笑着感叹:“宁檬,你成长得真快!真棒!”

  宁檬被夸得差点要飘起来:“这都是您这个榜样的力量!”

  钱菲哈哈笑,表示宁檬这句吹捧她很受用。走到电梯口时,钱菲的手机响起来。

  她接通,宁檬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破话筒传递到空气里,他的大音量显示着他的大不乐意:“完没完事啊?”

  钱菲对着手机说:“快了快了,老公你到哪了?”

  宁檬在一旁听得小眼神闪闪烁烁。偶像和老公讲话居然不是腻歪挂的。

  话筒里传来那道男声哼哼唧唧不乐意地说:“我楼下地库呢,早到了,都睡了三觉了!你赶紧的!”

  钱菲连忙说:“好好好,马上下来了哈。”

  她挂了电话扭头就问宁檬:“忙吗?不忙我请你喝咖啡去,走!”

  宁檬:“……???”不是马下去找老公吗……

  宁檬带着疑惑和钱菲下到地下一层去喝咖啡。

  一边喝,她一边听钱菲给她解惑:“我们家这位,可把自己当爷了,以前是少爷,结婚之后变老爷了!他这等一等就不耐烦,绝对属于毛病,是毛病就不能惯,得治!宁檬我告诉你,男人吧,但凡有脾气,你就得给他治得没脾气,绝不能惯他脾气。”

  正说着,钱菲电话又响。她老公呜嗷呜嗷地问她怎么还没下来。钱菲说给你机会睡第四觉啊,体贴不。

  宁檬在一旁听他们讲电话听得一愣一愣的。她觉得钱菲和她老公把日子过得可真是有意思。

  喝完咖啡把钱菲送走,宁檬返回办公区等待上楼的电梯。

  好巧不巧地,她居然遇到了陆既明。

  陆既明穿着锃亮的皮鞋吧嗒吧嗒地走过来,宁檬想掉头走开已经来不及。电梯到了,他们一起走进去。

  缓缓上升的电梯中,陆既明忽然开口:“那美女谁啊?”

  宁檬从电梯四壁的镜面里看着陆既明,回答:“钱总,钱菲,投行保代。”

  陆既明也从镜面里回看她,看了两秒钟后,来了句:“挺有气质啊。”

  宁檬呵呵一笑:“那当然,美女保代这个称呼是浪得虚名的?”

  电梯到了二十层,门打开,宁檬走了出去。

  她穿着连衣裙,腰肢纤软白腿细长,走起路来的背影窈窕得惹人遐思。

  在电梯门缓缓合上前,陆既明冲着那道背影嗤之以鼻地一咧嘴:“白痴,我说谁呢都听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请宝宝们忽略钱菲时间线的瑕疵……

  小喇叭:陆喷喷你在地铁上为啥老扑撸胸?

  陆既明:她用她的大胸撞我,撞得老子差点魂飞魄散,好凶险!

  小喇叭:………………臭!流!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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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有人要回来

  陆既明又开始堵着点和宁檬一起挤地铁了。夏□□服薄, 人多的时候偶尔有男的挤着挤着挨住了宁檬, 陆既明就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扭开扭去不管倒腾得多费劲也要和宁檬变个位置,让那男的挨着他, 他挨着她。

  宁檬委婉地表示过他这样做实属多此一举, 因为对她来说,这个男的挨着她和那个男的挨着她都一样, 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陆既明对着这个说辞立刻不乐意了:“我跟陌生人能一样?你长没长大心!我给你做了三年衣食父母,你现在翻脸连爹妈都不认?”

  宁檬觉得陆既明和自己相处起来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仔细想,是他对她的打趣中,居高临下的俯视感少了许多。

  挤地铁的路上,陆既明经常和宁檬讨论互联网的事情,探讨现在互联网行业中什么项目最吸睛吸钱。

  有天陆既明问宁檬:“你觉得P2P互联网金融怎么样,有没有搞头?”

  宁檬诚实地表示P2P这一块的业务她还没有系统研究过,要做过调研后才能给出负责的见解。

  陆既明撇着嘴说:“那你赶紧调研。”

  宁檬在心里叹了半口气想, 他这颐指气使的毛病算是改不掉了。

  而另外半口气还没来得及叹, 陆既明又说:“行行,我加个请字行吧?脸拉得快砸地上了!我请你,调个研, 好吧?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宁檬那半口没来得及叹的气差点把她噎着。

  陆既明真的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居然开始注意考虑别人的感受, 他居然能对她说“请”,他居然看重她的见解和想法了。

  当晚宁檬认真研究了一下P2P互联网金融。

  P2P金融又叫P2P网贷。P2P是 peer-to-peer或 person-to-person的缩写,顾名思义, 它本质上是一种个人对个人的金融交易方式。最常见的P2P网贷运作方式,是借贷双方借助于专业的电子商务网络平台完成借贷交易。借方也就是出借人,是投资者的角色,贷方也就是借款人,是融资者的角色。投资者把钱借出去,收回时赚取一定的利息费。而平台则是靠从投资融资双方的成交额中,提取服务费来作为收益。

  随着互联网概念的兴起,P2P网贷非常迅猛地发展起来,去年(指文中的2013年)更被很多人称作是P2P金融发展元年。

  宁檬查了一下资料,发现截止目前为止全国已经有1000多家p2p平台。其中不乏出事跑路、周转不灵倒闭倒闭掉的平台。

  这个数字让她有点吃惊。那么多平台出事,可依然还有更多的人愿意到这个领域来试水,这是什么原因呢?

  这个疑惑让宁檬静下心来去分析为什么p2p网贷如今可以这样火爆,哪怕是在□□接连不断的情况下。

  她很快找到了原因——一方面,全国有几千万家企业,94%以上都是中小企业,这些企业很多都很难符合银行的贷款标准,根本无法从银行贷到钱。而发展扩张的过程中,它们又很需要资金周转。

  另一方面,全国民间资本总量已经超过50万亿元。把这些钱如果存到银行里,收到的利息还不够抵消通货膨胀率。这些资本的持有者们在千思百想地寻找着利息更高、可以高过通货膨胀率的理财机会。

  p2p平台,正好可以同时满足这两方面的需求——给投资者赚取利息的机会,给融资者获得周转资金的机会。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它的出现简直生而逢时,让各有需求的两方通过它一拍即合地满足对方所需。

  第二天宁檬先问了陆既明对于p2p金融是什么想法。

  陆既明说:“这么说吧,这东西去年年底有人跟我说起的时候,我很想搞一搞,但太多人泼我冷水,我也就放下了没弄。现在我让你又勾起这个念头了。你不是对互联网什么的挺有研究的吗,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原来他是想找到一份认同感。

  宁檬心头愉悦地一跳,略觉有几分英雄所见略同的爽。不过转念她就甩掉了这个想法。她可不觉得陆既明是英雄,他是习惯性耍熊。

  陆既明给出他自己的想法后,宁檬也告诉了陆既明她的见解。

  “我发现P2P互联网金融出事跑路的不少,市场也还没有明确具体的监管机构,但政府并没有遏制它,没有勒令封杀它的发展,反而在积极准备出台相关管理政策。我觉得什么东西,只要政府不封杀不遏制,反而不断出法规加以规范,就说明政府的态度是要大力发展它而不是打压它的。所以尽管现在p2p互联网金融有很多负面的东西,平台倒闭、老板跑路什么的,但那都是操作不规范造成的,要么有非法集资性质,要么是平台为了节省成本对融资方尽调不够最终导致兑付提现困难。”

  顿了下,宁檬说出了重点内容:“其实只要操作规范,我个人的想法是,这东西还是挺有搞头的。”

  陆既明打了个指响,声音响得宁檬担心他的指节会骨折。

  第二天开始,陆既明就不再挤地铁了。宁檬也轻易不再看得见他,不知道他早出晚归在忙什么。不过这对她来说也并不重要,她生活中重要的事是怎样提升自己。

  直到有一天石英在和她一起吃午餐的时候,发出了一声感慨。

  “你们年轻人,思路转换得就是快,陆总前阵子还是和我一样的传统派的投资理念,就这么一阵子,他就新潮起来了,招兵买马搞了个p2p的互联网金融平台来来贷。”

  宁檬吃着饭差点噎着。

  他的行动力还真是快。

  ※※※※※※

  盛夏的天气越来越热,热到宁檬周末根本不想出屋去。她很佩服对门那群纨绔们,尤其带头的曾宇航,顶着酷暑带着一群狐朋狗友诈了陆既明开门,一拥而入进去开趴。天气炽热都没有他们纨绔的心热。

  陆既明应该是心情很好,居然由着这些人在客厅里胡闹没把他们轰出去。

  曾宇航给她发过信息叫她一起过去玩,宁檬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个邀请。

  开玩笑,她躲都来不及,怎么还会主动往前送自己人头。

  宁檬坐在房间里,一阵一阵地闻到一股嗖味儿。

  隔壁新住进来一对小情侣,自打他们住进来那天起,这屋子里就没怎么消停过,其他住户时不时就到宁檬这来诉苦告状:那二位又把厕所搞得特别脏。那二位大半夜不睡觉跺地板敲墙嗷嗷喊不让人睡觉。那二位总把垃圾扔厨房的垃圾桶里,扔满之后也不知道把垃圾袋丢出去,都快招蟑螂了……

  宁檬闻着那股嗖味,隐约觉得这味道一定又是那对小情侣干的好事。

  她走去厨房看了下,果然没猜错。一垃圾桶的西瓜皮,离近了闻更嗖了,垃圾桶口飞满了小虫。

  宁檬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去敲小情侣的房门。里面没有动静。

  宁檬叹口气。只能是她先去把西瓜皮扔了,回头再和这对小情侣较这个劲。

  天太热,她不爱动,没走楼梯直接坐了电梯下去丢了垃圾。回来时出了电梯,在对面舞曲交替的短暂宁静的瞬间,她隐约听到了一串属于女孩子的细弱哭声。那声音就从楼梯间里传来。

  宁檬犹豫了一下,想着到底要不要多管闲事。理智告诉她不要,情感又告诉她要——不能不管,万一那姑娘哭大发了想跳楼,她就是见死不救的帮凶。

  情感最终战胜理智。宁檬走去楼梯间。

  她推开门,推门声惊动了坐在台阶上啜泣的人,那人循声回头,宁檬一看到她的脸就愣住了。

  居然是许思恬。

  宁檬一时僵在那里,不知道是过去劝劝还是扭头撤退。

  看着许思恬哭花了的脸,她心头怜香惜玉的念头蹭蹭地往起蹿。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跋扈的人一旦哭起来,会显得比普通人更加可怜。

  宁檬为自己的心软叹口气,走到许思恬身边,问了句:“丢钱了你?怎么哭这么伤心。”

  许思恬一拧脖子,看着宁檬劲劲地说:“我有都是钱,丢钱我哭个屁?我丢人了!”

  宁檬在她身边坐下,劝得不着痕迹地:“你们有钱人还怕丢人?平时脸皮不都是有人民币保养呢吗,越有钱皮不是越厚么。”

  许思恬抽抽嗒嗒一梗脖子:“你说的什么跟什么啊?我说的丢人又不是丢脸,我说的丢人是……”顿了下,她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接着往下说。犹豫的过程她又抽嗒了一声,这一声抽嗒勾起了她的无比伤心,伤心之余她把该不该说的都说了,“我说的丢人是,陆既明这回真的要丢开我了!”

  事情牵扯到陆既明,宁檬一时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往下接。

  伤心有余理智不足的许思恬倒给她解了这难题,许思恬顺着伤怀自顾自地往下说了下去:“他从小暗恋的女神要回来,呜……!”

  宁檬:“……”

  又是一个因为那女神伤情的女子啊。

  宁檬默想完这个结论立刻当头一惊,她发现自己用错了一个字眼。

  怎么能乱用“又”?!说得好像哭泣的许思恬前边还有一个这样的女子是她似的。

  呸,她真是被那对不讲究的情侣气疯了才会犯这样的修辞错误。

  怪不得陆既明心情不错能容忍一群人在家里开趴。原来是女神要归位了。

  宁檬想了想,觉得许思恬活在自己的认知世界里有点可怜。她被那对情侣气得心情不好,决定残忍一点直接破开许思恬的自我世界。

  宁檬对许思恬说:“我说句实话啊,就算他女神不回来,我觉得你俩也不太像是一对。”

  许思恬立刻扭头看宁檬,嗷呜一嗓子:“连你都看出来我们俩是假情侣了?呜……老娘我好伤心啊!”

  宁檬:“……”

  她怎么觉得这位老娘她也不是很伤心……更多的是不服气吧。

  有脚步声蹬蹬蹬响起,在往这边走。

  铁门被推动的声音擦划过耳膜时,宁檬回头去看。

  来的竟然是曾宇航。

  曾宇航先和她打了招呼,然后冲许思恬没正经地问:“你怎么躲这来挤金豆来了?”

  宁檬起身让地方,曾宇航说了声谢了老铁,接替她坐在许思恬身边。

  宁檬看着那对坐在楼梯上的养眼背影,觉得自己可以撤了。

  走到铁门前时,她听到身后曾宇航哄着许思恬说:“你本来也是替明明挡相亲气他爹的,又不是真和他处对象,有什么好伤心的!”

  许思恬抽抽嗒嗒的声音里有了一丝撒娇:“我就是不服气嘛!我哪里不好了?”

  宁檬微微抖了一下。女孩子哭泣的时候身边可千万别有男人,不然这男人就是开启女孩子撒娇的闸。

  宁檬拉开铁门。

  曾宇航在说:“好了好了,你跟傻逼明明还能争明白一口气?你看我们有谁能搁他那争明白一口气的?也就宁檬吧,能治治他。行了不哭了哈,你看我也不差,又帅又高脾气又好,还这么会安慰你,要不我牺牲一下自己,凑合凑合和你处一段,安慰安慰你?”

  宁檬走过铁门时,听到许思恬破涕而笑了。

  她开门进了屋,看着那对小情侣的房门越想越气闷,心里发誓等他们回来之后一定要和他们说清楚,以后吃完西瓜不扔西瓜皮她这个房管家就把他们扔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的互联网行业,指的是互联网加(加号打不出来,用字代替了)

  互联网加 ,这个概念是2012年11月被提出的,在2015年两会上□□在总理工作报告中多次提到这个词,之后这个词就被国人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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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里码字费劲,发文费劲,手机发的,可能有虫和病句,如果伪更是在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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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0个红包,十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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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眼镜掉地上

  傍晚时分, 其他租客都出门去吃晚饭了,天气太热宁檬觉得没胃口, 随便叫了点外卖在屋里吃。一盒米饭一盒苦瓜炒蛋,很经典的败火餐。

  宁檬吃着饭的时候,对门的趴好像散了, 叠叠沓沓响了一串脚步声。宁檬想他们应该是一起出去吃饭了吧。

  她的败火餐吃到尾声时,外面大门响,紧接着响起了那对小情侣的说话声。

  女的说:老公, 帮我拎一下, 西瓜太沉了。

  男的说:你傻逼啊, 沉不会先放地上,我手里还拎着油呢,再说我都喝飘了你还让我拿。

  宁檬听到他们又买了西瓜, 火气蹭蹭地往起蹿, 刚刚吃的几块苦瓜瞬间化为虚无, 败的那点火又全都发了上来。

  宁檬深呼吸, 告诉自己别冲动, 万一人家今天吃完瓜会把皮扔掉呢。

  她看了会书, 看着看着出了一身汗。她打算去冲个凉。可走进卫生间之后, 她瞬间傻了。

  抽水马桶里沤着水,几乎快漾出来了, 里面掺满西瓜汁和西瓜肉,又脏又恶心。宁檬的心头火和干呕感争着抢着地同时往上涌。

  她压下了干呕,没控制心火, 转身去敲了小情侣的房门。

  是男的来开的门,一身酒气地站在房门口问宁檬有什么事。

  女的在屋子里问:卿里,谁啊?

  叫卿里的男人回头冲屋里说了句:二房东,没事儿,躺你的吧。

  他又转回头来,对宁檬问:“有什么事吗?”

  隔着一米远的距离,宁檬都能感觉到他的酒气往自己脸上喷。

  宁檬认为做人应该先礼后兵,于是她压住火,说:“你们是不是把吃剩的西瓜肉西瓜汁都倒马桶里了?”

  卿里理所当然地答了句:“是啊,怎么了?”

  宁檬:“马桶堵了。”

  她尽量语气平静地陈述出一个事实。

  卿里很对不起他的名字,一点要清理的迹象都没有:“不会吧?西瓜肉那点沫子渣怎么可能堵了马桶呢?再说马桶堵了你和我说没用啊,我又不会通。”

  宁檬真的忍不住了。之前他们来租房子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们表现得很文明,很懂礼,她才帮石英做主把一间房间租给了他们。谁知道刚住进来没超过三天,他们就变了个样。

  真是一对戏精。

  宁檬冷下脸,说:“就算你不会通,是你们弄堵的,怎么也应该由你们找人通开吧?”

  卿里的女朋友从屋里下了床走到门口来,一嘴的嗲气:“话不是这样说的哦二房东!我们也不是第一次租房子住了,从前要是东西坏了的话都是由房东来修的,哪有我们租客修的道理哦!现在房东不在,你是二房东,那当然就由你来处理咯!”

  宁檬真想一巴掌呼过去把她舌头呼直了。她从没听过如此厚颜无耻的说辞。

  她决定就趁今天,索性把话一次性都说清楚。

  “电视冰箱坏了,这些找房东修还说得过去,可你们人为把马桶搞堵,这也要等着房东来修,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还有,卿里,自从你们搬进来,你们倒过一次垃圾吗?没有!反而是把自己的垃圾天天掺进公共区,耍赖让别人帮你们丢掉。还有你们常常大半夜又蹦又跳又唱歌的,也不管影响不影响别人休息,你们每次上厕所都踩在马桶上,踩就是不对了,踩完还从来不知道擦干净,你们这样用完马桶还让其他人怎么用呢?其他人不是一次两次来跟我说你们的事情了,我都压了下来,但今天必须得说清楚了,如果你们今后还这样,那就请搬出去吧!”

  宁檬这句请搬出去一说完,卿里和他女朋友就双双炸了起来。

  女的声音尖刻地叫:“你叫我们搬我们就搬,凭什么呀?你又不是真的房东,有什么好牛气的哟,一样都是租房子的,装什么大瓣蒜来欺负我们小老百姓!”

  卿里也喷着酒气怼宁檬:“谁敢让老子搬家试试!老子不想搬,谁也别想把老子从这撵走!”

  宁檬听到卿里老子老子的说话,耳朵都被刺得疼。她厉声说:“少老子老子的,将来你孩子要是有你这样不讲理的老子,不知道在人前抬不抬得起头来!”

  卿里女朋友跺着脚嗷嗷叫唤起来:“死三八,你敢咒我孩子!”

  卿里也喷着酒气朝宁檬吼:“你他妈刚才说什么?你他妈有胆给老子再几把说一次!”

  宁檬气得快疯了。她今天本来情绪就不好,眼下被这么一激,更控制不住了。

  她对卿里也吼起来:“少他妈他妈的!不会说话就闭嘴别说,别嘴里总带些啷里啷当的丢人现眼!”

  宁檬一说完就意识到自己有点冲动了,对方万一被激怒动起手来怎么办。从目前的对阵形式看,她以一对二,且对方还有个男的,真发生起争执的话,怎么都是她倒霉。

  可是她今天实在心情不太好,天干物燥的,她窝了一肚子无名火,现在就想把火发出来。

  结果不出她所料,她一说完话,卿里就朝她扑过来。卿里那个女朋友不忘在他身后给他加油:“老公,对!揍她!”

  宁檬真觉得自己当初是瞎了眼睛,才把这么一对渣滓看走了眼当成了有素质的白领。

  她被卿里一把扣住脖子。一瞬间她几乎有点倒不过气来。

  她在瞬间的窒息中脑子却变得特别清明,当机立断狠推了一把卿里,把他推开后,她一边咳嗽一边逃跑。一瞬里她已经分析明白逃跑的方向——她的房间离得远,来不及跑过去就会被卿里捉到。所以要往大门口跑才行!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跑出再报警,不能硬刚了!

  她其实已经有点后悔,明明看到对方喝了酒,怎么还不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谁能跟一个酒鬼讲明白道理?况且这酒鬼不醉的时候也并不讲理。

  宁檬冲到大门口,熟练拉开门栓跑出去。她以为自己逃脱了,可她低估了卿里的移动速度。

  她刚冲出门,还来不及跑去楼梯间往下跑,就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卿里一把推在后背上,她被推得直接撞到门外走廊的墙壁上。

  砰地一声,宁檬被撞得整个人一震,胸腔被墙壁反震得几乎上反血腥味。震荡中眼镜从她鼻梁滑落,掉在地上,跟着她感觉胳膊火辣辣一疼。她的胳膊擦到了墙皮上。

  她转身想蹲下找眼镜,却被卿里一把掐住脖子抵在墙壁上不能动:“是不是给你脸了?叫你一声二房东,你他妈还真把自己当房东了?!你算是个什么几把东西,你还有权撵我们走了!”

  宁檬挣扎,但挣扎无果。她一个九十来斤的女孩子,在随便哪个稍有些力气的男人面前,都像个豆腐块一样不堪一击。挣脱不开的宁檬来了倔劲。真到了这个时候,知道自己左右逃不掉要挨打了,那就索性先过足嘴瘾。

  她冲卿里冷笑:“我是个什么东西也比你这个不是东西的强!”

  卿里的女朋友跟了出来,听到这句话,立刻煽风点火:“老公,等什么,揍她!”

  卿里高高抡起手臂,做了一个要抽耳光的起势动作。宁檬倔强地不屈着,丝毫没有求饶的意思。随后那抡圆了的胳膊带着一个饱含力量的耳光向宁檬脸上招呼过来。宁檬下意识地闭上眼,等着挨这一下。

  不是不怕的,从小到大她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可她闭着眼握紧拳,微微抖着告诉自己,不能对个渣滓求饶认怂,大不了爆个嘴角出个鼻血而已。

  她所有感官都汇集在一侧脸颊上,异常敏感地等待着耳光的到来。

  可是两秒钟过去了,她的脸上没有落下巴掌。

  又等了一秒,还是没有。

  她睁开眼睛,意外看到卿里的手被凌空攥在另一只手里。

  她顺着那只手看过去,没有眼镜修正的世界那么的不清晰,可一片模糊中,她还是看清了那只手的主人是陆既明。

  ※※※※※※

  原来是陆既明从对门及时冲出来,拦住了那一巴掌。

  原来他在家。

  陆既明把卿里要扇巴掌那只手捏得死死的,卿里疼得呲牙裂嘴。陆既明把他往后用力一怼,卿里踉跄地后退着撞在他女朋友身上。

  陆既明一脸阴沉,但顾不上继续修理卿里,他第一时间做的事是转头看向宁檬,对低头揉着脖子的宁檬问:“你怎么样?他伤着你没?”他的声音里饱含着护犊子的焦急与关切。

  宁檬身体有点不受控制地微抖,她没了眼镜,什么也看不清,抬起头,对着模糊视野里的陆既明说:“我没事。”

  陆既明却看着她有点愣住了。

  她不知道她抬起头看向陆既明那一刻,眼里正含着她同样不知道的薄薄水光,那是潜意识里的恐惧所激发出的不受控制的泪。

  她不知道自己眼睛里含着薄薄水光身体有点微微发抖的样子,是一种怎样触目惊心的荏弱。

  陆既明就那么看着她,足足五秒钟那么久。

  然后他突然转身,冲着一直骂骂咧咧的卿里一脚狠踢过去。卿里一下被踹得弯了腰摔倒在地,强大的后坐力让他把他的女朋友也带得摔倒在地。

  陆既明走过去,掐住卿里的脖子,像他刚刚掐宁檬那样的,开了口。他的声音又狠又冷:“你他妈居然敢打她?活腻歪了吧!”

  卿里挣扎着骂了句脏话,陆既明毫不客气呼了他一耳光。卿里鼻血喷出来,他女朋友发出刺耳尖叫。

  “闭嘴!再叫连你一起打!”陆既明厉声呵斥卿里女朋友。他脸上的样子太凶太狠,要杀人一样,卿里的女朋友被他的神情慑住,不敢再乱叫。

  卿里挣扎着叫骂:“你他妈松开老子!别以为你有钱了不起!这个世界有王法!”

  陆既明笑了,笑得阴森恐怖。他松了卿里,站起身,抬腿就往卿礼身上踹。他边踹边骂:“我让你他妈敢动她!我让你自己找死!”他身高马大,健身出来的肌肉在此时爆发出无限力量,他踢得卿里毫无反抗之力。卿里的女朋友哭得满脸鼻涕眼泪尖叫着求饶。

  宁檬在这求饶声里回过味来,知道再踹下去卿李要废。她不心疼卿里这渣滓,但她怕卿里真出事陆既明会受连累。这么想着她连忙冲过来拼了命地拉开陆既明。

  卿里被女友往后拖,靠在墙上,疼得直抽抽。

  陆既明掏出钱包,把里面的现金都抽了出来,厚厚一沓,甩到卿里身上,冷笑说:“你说对了,有钱就是了不起,这钱老子赏你的,拿去看病吧!”说完冲上去又补了一脚,“滚!”

  卿里女朋友悲悲切切连拖带拽把人弄进了电梯。拖拽的过程中她不忘把那沓钱一张不差地都捡走了。他们进了电梯,在电梯门快关上前,确定陆既明冲过来也来不及之后,卿里挂着两条鼻血对着陆既明叫嚣:“孙子!你他妈给爷爷等着,这事没完!”

  放完狠话电梯门正好关上。

  陆既明对他们身影消失的地方发出极度鄙视的冷笑。

  宁檬走回刚刚被卡着脖子的地方,找到了眼镜。镜片碎了一个,没法戴了。她叹口气,一瞬间特别沮丧特别难过。

  陆既明站在她身后,看到她胳膊擦破了一块,皮像被刮起了丝的丝袜,乱七八糟地离了肉,那创口和着墙灰和血,看得人揪心。

  陆既明刚刚打人的英勇不见了,他几乎是有点无措地,对宁檬说:“你、你胳膊破了!”

  宁檬回了声没事。

  陆既明又问:“他谁啊,为什么对你动手?”

  宁檬极简地回答:“一个发疯的房客。”

  答完她吸口气,转过身,对陆既明道谢:“刚才谢谢你。”然后低着头越过他想回家。

  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干,只想把自己缩在椅子里,让自己别再发抖,冷静下来。

  可就在刚刚越过他时,她被他从身后一把扯住手腕。

  宁檬被扯得不得不停住脚步。她回头,问声干嘛。

  陆既明被她的眼睛一看,立刻也一副不知道自己要干嘛的样子,烫着了一样又把手松开了。

  “你、你现在就要回家吗?”松了手,他憋出这么一句话。

  宁檬:“嗯,不然呢?”

  陆既明:“要不然,要不然你先来我家,我给你上个药吧!”

  宁檬摇头拒绝:“不用了,我自己上就行。”然后她再次道谢以及道别,“刚刚真的谢谢了,再见。”

  宁檬进了屋,关了门。

  陆既明站在廊道里,看着那扇关合了的门,老半天才返身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人觉得宁檬是自己一个人住在石英的房子里替她看房子……这个误会九哥就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形成的……委屈巴巴

第十四章 的原文是这样的:

  “原来石英刚搬家,住进了新买的别墅,她以前在鸟巢附近的一套复式大房子就空了下来。她想把这房子租出去,但苦于太大,整套租给一个人太贵,不好租,分开租楼上楼下屋子又太多,住的人多了杂了,又怕影响对面邻居的起居生活。正好宁檬要找房子,石英就想让宁檬住到她那套房子里去,房间给她留间最亮堂的,房租象征性地收一点,主要是她住在那日常也算是给石英看看房子,盯着别有其他租户起什么幺蛾子,影响到对面。”

  划重点:房子大,楼上楼下复式,住户多,宁檬住进去只象征性收一点房租,主要是帮忙看着其他住户别起幺蛾子。

  ——

  眼镜掉了……这眼镜片碎掉的盛世,可如宝宝们所愿,笑哭.jpg

  ——

  100个红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今天从山里放出来了,重归北京好激动!!从机场到家堵了仨小时差点尿崩在途中……今晚让我歇歇,这章和上几章红包明天白天统一发!!!!!月底啦不要大意的给九哥来发营养液叭~~~么么哒~

第五十八章 好像迷了路

  宁檬回到屋里蜷在椅子上缓了一会。陆续有其他租客回来, 有人上厕所,发现马桶堵了, 立刻来拍宁檬的房门。

  宁檬闭了闭眼,叹口气,强行整理好情绪, 下地开门。

  敲门的租户像忍受到极限失去了耐性,见门一开就气急败坏地告状:“小宁啊,那两个人又把马桶搞堵了, 你能不能说他们一下啦?这样子叫大家怎么好好住下去?讲实话这房子的租金一点都不便宜, 我们交这么多钱却要因为那两个人天天堵心, 这钱我们可交得不值得喔!反正今天你得给个说法,要不就退钱给我们,要不就撵他们两个走!”

  宁檬被这番牢骚和威胁顶得头晕脑胀的。

  她这整个一天都头昏脑涨的。

  她今天接受不了更多的消极内容了, 她的神经已经到达崩裂的极限。她简洁明了地说了两句话, 把租户打发走了。

  第一句:您先去用楼上的厕所, 我马上叫人来通楼下的马桶。

  第二句:那两个人我会叫他们搬走。

  租户对这样的解决方案满意了, 放过了宁檬。

  宁檬打电话联系通下水的师傅。等师傅来的过程中她心里隐隐有点悲哀的感觉。

  有时候人连躲起来安静舔舐伤口的权利都没有。太多的红尘琐事来干扰, 各种不得不立刻解决的麻烦叫人没什么世间去伤春悲秋。

  师傅马上就到了, 没用上五分钟就把下水通好。

  师傅走后, 宁檬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那种无名的颤抖和找不到原因的心慌,像那些西瓜沫一样, 被抽水马桶一起抽走。

  她平定下来,带着碎了一个镜片的眼镜出了门。她得重新配一对镜片。

  她出门的时候,把开门关门的动作都放得非常慢非常轻, 像一个怕吵到别人的贼一样——她不想砰的一声关门后,陆既明循声从对门里走出来。

  她的眼镜碎了,这相当于她的保护罩瓦解了。她不愿意没了保护罩赤|裸|裸的见人。等她配好了眼镜,再去向他道谢吧。

  宁檬在眼镜店里等了半个小时,眼镜片加急配好。

  她戴着新配好的眼镜,像重新穿回了盔甲,终于又心安下来。

  可是她这份心安却只够维持到回到家门口,连进门都没能坚持到。

  准确地说,是只维持到她出电梯的时候。

  电梯门一打开,她就呆住了。几个警察正站在楼道里,他们中间镶嵌着一个陆既明。

  宁檬的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微抖起来,那种说不清的恐惧又要化成薄薄的水光铺向眼底。

  她堵在电梯口,视线穿透过警察直接望向陆既明,问:“他们为什么要带你走?”她声音里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颤抖。

  相对她的慌,陆既明很平静:“没事,你赶紧回家去吧,我的事不用你管。”

  陆既明跟着几个警察乘着电梯走了。宁檬看着电梯门合上,看着电梯降下去,脑子里像炸了一颗雷,炸得眼前混浆浆一片空白。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空白下去,她必须清醒过来,必须镇定下来,必须想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陆既明说“我的事不用你管”,他特别地说了“我的事”,那就意味着那一定不是他的事——一定是因她而起的事,因为他把卿里打了,卿里验了伤报了案,他才被警察带走了!

  宁檬脑子里飞快的转,很多念头在她脑浆子的漩涡里打架。她告诫自己不能慌,只有不慌才能以不变应万变想出个能制住卿里那个渣滓的办法来。

  宁檬一瞬间想到:既然这事最初是因为卿里想动手打她而起,那她就把卿里叫回来,诱导他这回成功地打到自己,然后她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去验伤,把卿里也搞到局子里去拘留。

  可是转念想,就算卿里被拘留了,也换不出陆既明从局子里放出来,那她这顿打挨了也是无意义地白挨。

  她握着拳使劲地想办法,脚尖踢在墙上,拳头锤在墙上,额头轻撞在墙上。

  疼痛刺激着她混沌的脑浆,在那一片混沌中忽然闪过了一道光。

  宁檬想到一个不知道是否有效的办法。但不管怎样,这个办法她都要试一下。

  ※※※※※※

  想到办法的宁檬,心一下定了下来。

  她调整好呼吸,按照事先预留的租户号码簿上的电话号码,拨通了卿里的手机。

  卿里在电话里破口大骂,用词难听到宁檬都替这渣滓觉得难为情。

  宁檬真觉得陆既明揍他还是揍得轻了。她后悔拉开他太早,应该打得这渣滓满地找牙才是。

  宁檬深呼吸,压住自己的愤怒和冲动,问卿里:“你在哪?”

  卿里嘴里带着脏话啷当,说:“你他妈管老子在哪呢!”

  宁檬告诫自己别动怒,按部就班地把话讲下去:“你报警了?”

  卿里嚣张地笑起来,笑声叫人恶心:“对,是老子报的警!你那姘头金主不是有钱吗,不是有能耐吗,操,敢打老子!让他在局子里过去吧!”

  宁檬:“卿里,我们讲讲道理,明明是你先动手打我的,我脖子都快被你掐断了不是吗?那这么说我也可以把你送进局子里去拘留对不对?”

  卿里呸了一声:“少他妈跟老子来这套!你验验伤试试,看老子那下够不够得上拘留的!姓宁的你少跟我绕弯子,你打电话给老子,不就是想求我让他出来吗?告诉你,没门!除非么……”

  宁檬就知道,卿里这种渣滓不会放弃任何能敲诈得利的机会,毕竟都快被踹飞之际,也不忘抛弃尊严捡光陆既明抛在地上的钞票再逃走。

  “……你让你那姘头给老子五十万,否则你就让他在里头安心待着吧!”

  宁檬有心带着节奏:“五十万?卿里,是你先打我的,你怎么还好意思开口要这五十万?你这就是恶人先告状敲诈勒索!”

  卿里狂得不得了:“老子就敲诈勒索了,你能怎么样吧?”

  宁檬继续带节奏:“那如果这五十万我们给呢,你能保证让他从局子里出来吗?”

  卿里不耐烦地说:“你只要把钱一分不少地给我拿来,我立刻就去跟警察说,我这身伤其实不是他打的。”

  听到这句话,宁檬出了口气。

  她握着手机,告诉卿里:“卿里,我忘了提前告诉你一声了,这通电话我录了音,现在你和你女朋友立刻回来把你们的东西搬走,这里不再欢迎你们住了。假如你们不按我说的做,我会告你们打人在先兼敲诈勒索,这段录音就是证据。”

  ※※※※※※

  半小时后,卿里和他女朋友回来了。宁檬亲自看着他们收拾东西搬走。

  卿里临走之前放狠话:“你他妈给老子等着,早晚有天老子弄死你!”

  宁檬晃晃手机:“抱歉又忘了告诉你了,录音我一直没关,谢谢你又帮我留下了恐吓的证据。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请你马上离开!”

  卿里和女友被宁檬轰了出去。走前卿里有想过再次动手,奈何这会家里租客多,而且个个乐意看到他被撵走,他又被陆既明刚刚踢出一身淤青,真对宁檬动起手来他也讨不着什么好。于是他和女友留下一句以后咱们走着瞧,腿脚微瘸地离开了。

  宁檬一下虚脱下来。

  但她只给了自己五秒钟虚脱。五秒钟后她重新坚强起来,给曾宇航打电话:“你能马上过来一下吗?对,出大事了,陆既明被警察带走了。”

  ※※※※※※

  曾宇航很快赶到。在他赶来的路上,宁檬已经对他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等他一到,宁檬就把导出到优盘里的通话录音交给曾宇航。

  “这里面的录音能说明几件事,第一,卿里先对我动手了,他才是先打人的人;第二,卿里那个渣滓这么做是为了勒索五十万;第三,他恐吓我要弄死我。这段录音对你捞人会有用吗?如果没有,我就想办法逼卿里去派出所翻供,说他不是陆既明打的。他要是不翻我就用这段录音告他敲诈勒索和恐吓。”

  曾宇航摇摇头:“没用的,你能告成的几率很小,因为你没什么实际上的损失。不过这段录音能帮我把明明捞出来。你放心吧,我找我家老爷子以前当兵时的战友伯伯帮帮忙,再加上这段录音,应该能把明明带回来。”

  宁檬问这件事用和陆既明的家人说一声吗。曾宇航斩钉截铁说不用:“明明最恨自己在父母面前示弱,他一定不希望他爸知道这事,就算他爸知道以后打几个电话兴许就能把他捞出来。被他爸捞和把牢底坐穿,他一定义无反顾选后者。”他晃晃优盘又晃晃手机,“你别太担心,有这个和老曾战友,这事就放心交给我吧,我搞得定。”

  曾宇航让宁檬安心睡觉不用着急。他风风火火赶去捞人。

  宁檬根本睡不着,回想这一天她觉得自己像做了场曲折离奇的噩梦。而噩梦的最源头居然是许思恬几缕轻丝袅袅的哭声。

  夜渐深,其他租户都睡了,她关了房间的灯,静静地坐在黑暗里等着。她把房门虚掩,方便听到外面的动静。

  终于半夜两点多的时候,大门外有了响声。宁檬立刻冲出房间趴在大门猫眼上向外看。

  是陆既明回来了,曾宇航把他带回来了。他没事。

  那一瞬宁檬脚下一软,再也站不住,瘫坐在门前地上。

  ※※※※※※

  陆既明折腾了半宿,回到家却困意全无。他扣着曾宇航不让他走,逼他留下来陪自己说说话。

  窗外是漆黑的夜,只有几盏路灯在坚强地透过一团团围着它飞的虫群放出点光芒。

  窗子内的曾宇航想开灯,被陆既明制止了。

  “就这么待会吧,别开灯了。”他说。黑暗在这时能让他心静一点。

  曾宇航由着他,没开灯。

  一团漆黑中,陆既明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一亮。

  他拿起来看,是宁檬发来的信息:今天的事都是因我而起,给你添晦气了,对不起,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一定还给你。

  陆既明没回信息,把手机放回到茶几上。

  然后他叹了口气,这口气里有着一种极其复杂难解的情绪。

  曾宇航问他:“这不都出来了吗,还唉声叹气地那么丧干啥?”

  陆既明又叹口气。静默在黑暗中蔓开。直到曾宇航觉得陆既明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了,陆既明却突然又开了口:“我今天看见宁檬不戴眼镜了,她好像换了一个人。”

  曾宇航怔了怔,然后笑了,问:“宁檬不戴眼镜好看吗?”

  陆既明:“好看。”他回答得毫不迟疑。

  曾宇航趁机追问:“那和梦姐比呢?”

  陆既明这回却有点迟疑了。

  他迟缓了一秒钟,回答得答非所问:“阿梦后天就回来了。”

  曾宇航轻笑一声,笑意听不出来是正是反:“哦,那恭喜你啊,倔驴,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陆既明没应他的话。好半晌后,他没头没脑地咕哝了句听起来毫不相干的话:“老曾,我他妈好像迷路了。”

  曾宇航:“???”

  他要求陆既明大点声再说一次,刚才那鸡啄米似的咕咕哝哝他没听清。

  陆既明却再也没开口。

  他起身站到窗边,看着窗外在漆黑夜里故作坚强的孤独路灯,它一直一直拼力地把光穿透乱麻一样的虫群射出来。他一忽觉得自己像那个路灯,一忽又觉得自己更像是乱麻一团的虫群,直到最后才猛然了悟,自己其实是夜里的那片漆黑。

  那片迷失了方向的漆黑。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有小仙女问我干嘛给卿里大坏蛋起这么好听的名字……冤枉啊仙女大人,九哥起这名字起的很草率哒[笑哭]因为他们不清理垃圾,我本来想叫他“卜卿里”,后来嫌仨字都麻烦了直接叫了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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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赶了一天飞机,坐飞机真耽误时间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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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庆快乐么么哒^3^

第五十九章 好我给你讲

  宁檬一直想谢谢陆既明, 却从事情发生后一直都没有机会能见到他。

  她觉得相遇这件事很奇怪,有时候怎么躲都躲不掉, 不想遇到偏偏转个弯都能遇到;有时候又怎么想遇到都遇不到,哪怕在那个转弯的地方有心徘徊一百遍。

  她和陆既明,住在对门, 上班在楼上楼下,却能如此完美的错开彼此一次都遇不到,宁檬几乎要为这样的概率去买了。

  后来她把这番曲折离奇的经历讲给尤琪听。尤琪听后先是炸了:“哪个王八蛋敢这么欺负你?我恨不得杀了他!”

  然后她又唏嘘了:“就你那个娇毛坏脾气的邻居, 咱俩那天一出电梯就被他拉开门吼的神经病邻居, 居然是他救了你?还为此进了局子?天, 他在我心里的坏印象三百六十度大转变了!”

  宁檬听这话觉得特别别扭,她忍不住纠正尤琪:“三百六十度是绕了一圈又回原点了,相当于他在你心里还是坏印象。你应该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才对。”

  尤琪忍无可忍地吼她闭嘴, “再挑没用的毛病我也去掐你脖子!”说到这她停了停, 把被打了岔的情绪再次调回到刚刚的频率上, 忽然变得有点八卦地说, “你对门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宁檬觉得尤琪这个猜测像个带毒刺的大马蜂, 毫无征兆地把她蛰了一下:“这不可能。”因为他有心上人。

  尤琪不服气自己的推理被一句话否定得彻底:“怎么就不可能了?单纯邻居为你把自己都弄去拘留了, 你们俩之间的深重邻居情怎么就那么纯洁呢?”

  宁檬无言以对。她无法解释说:他对我出手相救是因为我们俩原来就认识, 他就是我曾经和你说过的那个驴老板。

  她这样说尤琪更会认为他们俩之间有什么。

  几天后她在东方广场遇到了曾宇航——多神奇,她连曾宇航都遇到了, 却依然没能遇到陆既明。

  说起那天的事,曾宇航一脸吃惊:“那之后你们就没见着?不会吧,这得是多小的概率!”

  宁檬笑了:“是啊, 小到我觉得他是不是因为什么事在躲我。”

  曾宇航很明显的怔了下。那一怔中是“不会吧?”以及“好吧还真他妈说不定是这样”的情绪转变。

  怔了一下后,他很斟酌地告诉了宁檬一个消息:“前几天梦姐从国外回来了,明明这几天一直在照顾梦姐呢。”

  宁檬于是算是确切知道为什么碰不着陆既明了。

  那份一直想说出口的感谢被她从嗓子眼慢慢下移,变成了埋在心里。

  不久后,宁檬居然有机会亲自看到了一直像传说一样存在的梦女神。

  那天石英拉了一个新项目,想找陆既明合作,于是她带着宁檬到楼上既明资本去和陆既明开会。

  这是最近一段时间来,鹰石投资和既明资本仅有的一次战略伙伴间的互动。此前石英忙着找项目,陆既明忙着弄他的P2P,两家公司居然就这样一直没产生出交集。

  宁檬跟着石英到陆既明办公室的时候,她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眼花了。

  那一瞬间里,她仿佛看到陆既明对她有点眼神闪躲。

  宁檬觉得有点搞笑。

  两个很熟悉的人好久不见后,再见时居然是很尴尬的。

  他尴尬地眼神闪躲,她尴尬地把想谢他那件事忘掉。这样也就忘了那天的事——他发现她要被打时,他掐着卿里的脖子问“你特么居然敢对她动手,活腻歪了吗”。那场景太蛊惑人心了。那场景会让她心生错觉,以为自己在其他人心里很重要。

  但到底重不重要,这其实都是不重要的,就像在两条平行线间找交点,这件事不是找不找得到的问题,是根本不存在的问题。

  她和石英还有陆既明开着会。

  虽然私事有一团解释不清的混沌尴尬,公事上大家倒是都进入状态进入得很快。聊到正题以后,陆既明状态上来了。他和石英侃侃而谈,宁檬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他,惊异地发现他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好像一夜之间又变得沉稳了些。所以恋爱真是一个神奇事物,它能用一天就把一个成熟女人变成幼稚女孩,也能让一个幼稚鬼男人一夜之间变成沉稳男人。

  办公室门扉处突然响起了指骨节叩击木板的声音。

  陆既明说了声请进。刘一天神色有点异样地开门进来,看到宁檬也在时,他脸上的异样不着痕迹地又加深了些。

  刘一天对陆既明说:“陆总,有位女士找您,她说她叫韩伊梦,伊是伊人的伊,不是一个的一……”

  宁檬看到当刘一天说完韩伊梦的名字,陆既明整个人都绷得很紧。

  然后他放下笔,草草地对石英说了声抱歉,猛地站起,带得老板椅咕噜噜地滚开很远。那得是多大的后坐力,才能把那么厚重的真皮老板椅带得在摩擦力极大的地毯上咕噜噜地转。

  陆既明一路快走奔向门口,宁檬仿佛能从他身后看到一片被席卷后的狼藉乌烟瘴气地腾在半空,像电影特效那样。

  半分钟后,陆既明带着那个传说中的阿梦进来了。

  他们走进来时,宁檬应声回头。

  她看到了一个怎样动人心弦的美女。

  长发披肩,鹅蛋脸,眼睛很大,眼神略为有些怯。她很白很瘦,年纪看起来是要比陆既明大一点,但这大了一点的年纪并没有为她的整体外观减分。二十岁时的漂亮姑娘,到了三十岁时也一样漂亮,所多的那一点眼角的小细纹都变成了带着时光印记的风韵。

  宁檬发现韩伊梦从身形上看,还真是和自己差不太多。差不多高矮,差不多胖瘦,差不多黑白。

  但她们也有差很多的地方。她就是个长于草根的平凡人,每日为生计所思为未来所忧,她身上没有韩伊梦那种不食人间烟火不悟人间疾苦的仙气。

  那是一种带着无法言说的忧郁的仙气。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身上一旦有了这种忧郁的仙气,就显得格外的动人。

  陆既明在韩伊梦面前像换了一个人。平时他对着别人,对着自己时,那么的嚣张跋扈,那么的说一不二,可是在韩伊梦面前,他却居然乖到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他在释放的,是那么乖的一种呵护。

  宁檬默默地笑了一笑。难怪许思恬会梨花带雨地哭着说,她要丢人了。

  有这位阿梦姐姐在,恐怕谁都得丢了陆既明这个人吧。

  ※※※※※※

  韩伊梦看到石英和宁檬后,微簇起了眉,眼底轻愁迅速薄薄的铺开一层。

  她歉意地问陆既明她是不是耽误了他们谈正事。

  陆既明于是也歉意地看向石英。

  石英是多么的聪明,电光火石间就拿捏到了陆既明这歉意一看背后的意图。

  她连忙出声说:“没有没有,我们谈得差不多了,也该走了。那么陆总,我就带着宁檬先回去了,如果后续有什么需要进一步沟通的事情,我让宁檬,或者下边的人,和你的人再对接。”

  陆既明投来一个感激又带着尴尬的眼神,说好的。

  宁檬觉得他眼神中的尴尬,出现的时机正好是石英说到“如果后续有什么需要进一步沟通的事情,我让宁檬”这里。

  石英也发现了那抹尴尬吧?于是很自然地转了口,“或者下边人”。有了阿梦,她的存在竟已经成为他的尴尬。

  石英带着宁檬先离开了。

  回往自己公司的一路上,石英有点感慨,对宁檬说:“真是难得见到陆总像今天这个样子。他平时跟个火山似的,我一直以为只有你能压得住他的火山口。”

  宁檬为了这句话怔了怔。这是石英第一次这么直言对于她和陆既明关系的看法。宁檬默默想,看来今天石英是真的很感慨了,不知不觉都说出了应该一直放在心里的话。

  宁檬为了这句话,终于敢明确确定,石英招揽她,也并不是那么纯粹地看准她是个人才,而是看到了她和陆既明能扯上一些旧相识的关系。这年岁,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有财人和有才人,谁还真会为了别人一句“你很有才华”而觉得自己稀罕起来。

  宁檬其实很想告诉石英,陆既明对她并没有什么特殊对待,而她显得比别人要特殊一点,那是因为她像一个梦的影子,并且这个影子敢勇敢怼他。

  从来没人怼过他也没人拒绝过他,而她是怼他和拒绝他的第一个人。陆既明没回过这股劲,所以总和她较劲儿。等他回过劲儿了,他哪还能看得见她。现在梦回来了,是他回过劲儿的时候了。

  宁檬明白自己和陆既明曾宇航许思恬以及韩伊梦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和石英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的世界还悬浮在他们的世界之下。她想让自己所处的世界也尽快升华上去。她告诉自己,别管这些乱七八糟的八卦事了,还是尽快培养提高自己的业务能力比较重要。

  ※※※※※※

  那一天的会议像是重新开启了宁檬和陆既明相遇的阀门。宁檬在第二天早上出门上班的时候,在电梯前遇到了陆既明。

  第一眼看到陆既明,宁檬几乎以为自己眼花认错人。他变得和平常不太一样。如果用颜色来形容他的气场,他的气场一直都是红色系的——平时浅红,给点由头一炸就变成了熊熊的深红。

  可他此时此刻的气场却是浅灰色的——他整个人看起来居然有点丧。

  是什么原因呢?

  宁檬收起不必要的好奇心,和陆既明打了声招呼。那句埋在心里的谢谢蠢蠢欲动。想说,已经时过境迁了。不说,又觉得欠他一句什么。

  她的蠢蠢欲动最后被陆既明的一句问话岔了过去。

  “你之前给我讲的笑话,都是从哪听的?”陆既明一脸思索地问宁檬。他的提问因为另有所求而显得格外的和颜悦色,比他之前探讨P2P的时候更加和颜悦色。

  宁檬不动声色,回答他:“我爸给我讲的。”

  陆既明:“能再给我讲几个吗?”他的表情里,几乎有了商量和请求。

  宁檬暗暗有点惊。这种商量和被请求的状态从前她何曾有资格拥有过?陆既明最近的变化真的是有点大,大到让她肝胆俱颤。

  他的阿梦果然是那个能够改变他的人么?

  收起暗惊,宁檬很直白地问:“为什么?”

  陆既明却停了两秒钟才回答:“有人需要这些才能开心一点。”

  宁檬下意识地反问:“你的阿梦?”

  问完她就有些后悔。她应该问,是那天开会我们见到的那个神仙姐姐吗。这样的平铺直叙要比“你的阿梦”显得平和得多,不会叫人误会她有八卦的或者其他的什么情绪。

  她的问句一出,陆既明脸色起了变化,变得有点叫人看不懂。那是一种介于承认与不承认之间的怪异挣扎。

  “嗯。”最后是承认在这场挣扎的角力中胜出。

  宁檬:“她是,需要听笑话,还是想听笑话?”这两者可是有很大区别的。他的阿梦如果有不得不听的理由,比如听不到就得死掉,这种是需要听,她可以讲。但如果他的阿梦只是因为爱听,她就要负责给她讲笑话,那她未免在这段人际关系链中显得太廉价了。

  陆既明:“……她有点抑郁。”

  宁檬看着陆既明的眼睛。他的眼尾今天挑不起来了,丧丧地耷拉着。她抑郁所以他抑郁吗?

  宁檬有点想奚落他两句:你们这就是纯属吃饱了撑的,饱暖思抑郁。要是饭都吃不饱只能操心明天得怎么活下去,哪还有功夫抑郁。

  但这话她终究还是没说。她不想自己变成一个仇富和恶毒的人。

  想到还欠陆既明一个谢谢,想到他为了自己甚至蹲了半宿局子,想到讲几个笑话又不会掉块肉,她决定答应陆既明。

  宁檬换了打趣的语气,对陆既明说:“要不,你求我?你求了我就讲。”

  陆既明一下拧起了眉毛。他要炸。

  这才是他嘛。

  好好的一座活火山,学人家玩什么忧郁深沉改做泥石流呢。

  这一刻的陆既明又变成了宁檬熟悉的那个陆既明。

  她决定不逗他了。刚想告诉他这要求她答应了,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听到陆既明说:“求你。”他居然把那份炸裂压了下去,开口祈求她。

  宁檬笑了。那笑容在陆既明眼里可能代表着较劲的胜利:你看,轮到你求我了吧,你也有今天。

  可那笑容到底是什么含义,只有宁檬自己知道。

  ——哈。人啊,千万别碰爱情,不然你看,什么脾气原则乃至人格,通通都丢得掉了。

  宁檬就那么笑着说:“好,我给你讲。”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九哥再逼逼两句哈

  上章好多宝宝说干嘛强调宁檬好看,搞得陆既明发现她长得好看才喜欢她似的。她有能力有人格魅力为什么还要刻意强调她好看呀

  谢谢大家集思广益各有感想,九哥也说说九哥自己的想法

  ——这么写是因为……九哥就喜欢美貌大胸的女主角啊[笑哭]

  其实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本来就动心,然后又发现她长得特好看,就呆住了,心怦怦跳,这反应挺人之常情的呀。我们在肯定能力和魅力的同时,不要歧视美貌嘛,它也是为能力和魅力锦上添花的事情,它不是和能力站在对立面的原罪。大家平时不也是更喜欢看美的人和物么,况且男主角真正动心的时候真不是冲着容貌,容貌只是一剂催化剂~

  我喜欢一个人,平时他也就那样。当有天看到他修整了自己,发型清新西装革履,帅得和平时完全像换了一个人,那一刻我真特么更喜欢他了。

  我说的是老郭和我结婚那天[笑哭]

  ——

  100个红包么么哒~

第六十章 我要坐地铁

  宁檬问陆既明:“我现在把笑话讲给你听?”

  陆既明立刻点头:“好!”

  他舍弃了迈巴赫, 跟着宁檬一起进了地铁。

  宁檬在人挤人的地铁上,给陆既明讲了一路笑话。这一路的笑话不只收获了陆既明驴一样的笑声, 还收到了不少旁听路人的蹭笑。宁檬觉得自己仿佛在地铁里举报了一场免费的单口相声巡演。

  这种状态让宁檬觉得又滑稽又有点新鲜。陆既明对她说:“你以后要是投资干不下去了,就去天桥上讲笑话吧,一个月肯定也不少赚。”

  宁檬对他说的这个话特别不爱听:“我怎么就干不下去投资了?我还说你以后干不下去投资了去相声专场给人当托更合适呢!”

  讲相声的人调门一起, 他就开始发出驴一样的笑声,多么有感染力。

  两个人在互呛中,早上站在电梯门前那一瞬的迷样尴尬不见了。

  此后连续几天, 陆既明都跟着宁檬挤地铁。旅途中, 宁檬用一个又一个笑话点燃他的笑点。她娓娓地讲, 他哈哈地听。他疑惑她怎么能有这么一大肚子的笑话?干讲讲不完。宁檬没好意思告诉陆既明,她家父是怎样一个爱笑话就像爱生命的倔老头。

  每天,两个人都一起走出地铁, 一起走进写字楼。

  徐徐上升的电梯里, 宁檬问陆既明:阿梦她听了这些笑话开心点了吗。

  陆既明有点没正形地回答说:好多了, 都不惦记着自杀了。

  宁檬对这个回答默默翻了个白眼。她听说中国的网络小说让外国吸|毒小伙看入迷之后为了追更都顾不上吸|毒了, 从而成功戒了毒|瘾。要按陆既明的说法, 她的功德快和那些网络小说有得一拼了, 她靠着笑话就能挽救一条抑郁寡欢的生命。

  电梯到20层时, 宁檬走出去。

  她走出去就从不回头,所以也就不知道, 她每次从电梯里走出以后,陆既明从来不去按关门键。他就笔挺地站在电梯里,目视前方, 看着她走出去的背影,直到电梯门自己慢慢关上。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小一个星期。过完周末的星期一,陆既明没有出现在地铁口。

  宁檬松了口气,同时又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

  她已经快要习惯在挤地铁时讲笑话了,尤其听众给力,她一讲那人就笑。有人能大笑不止,这是对讲笑话者的最大肯定。

  她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研究,说是一个人每天坚持做一件事,二十一天后就可以把它养成一个习惯。这么算下来,她给陆既明在地铁上讲笑话这个习惯已经养成了四分之一了。真可怕,再把余下的四分之三也养成了,她可怎么从这习惯里脱身。

  陆既明这一天消失得刚刚好,提醒了她,这差点临时养成的习惯,是时候该破除了。

  ※※※※※※

  中午下班前宁檬接到苏维然的电话。苏维然说上午过来谈项目了,已经谈完,现在想邀请宁檬一起吃个午饭。

  宁檬没什么胃口,以工作没做完为理由婉言谢邀了这顿饭。

  苏维然却没有轻易放弃:“再忙也不差这一会了,下来吃一口吧,学长也有些事想跟你说。”

  宁檬听着苏维然这样几乎有点软语相求的声音,想着他平时对待其他人时的果决凌厉,心里一软,改了主意下了楼。

  最后吃饭的地方是宁檬定的,地下一层的金湖茶餐厅。

  宁檬捞着馄饨面里的虾仁馄饨时,听到苏维然说了他今天之所以出现在东方广场的原因:“听说陆既明在做P2P金融,我对这个也挺感兴趣的,就过来和他聊了聊。”

  宁檬抬起头,问了句:“那你们谈得怎么样?”

  苏维然轻轻一笑,那笑容里毫不保留地展示了他对陆既明做事方式的不认同:“我们理念不是很合。你这个前老板,看着火爆,做起事来却畏手畏脚,像他这样的做事风格,他的P2P平台是做不大的。”

  宁檬很技巧地接了这句话,既不是站在苏维然的角度,也不是站在陆既明的角度,但听起来又好像同时打了两边的圆场:“是啊,他是不大喜欢担风险的,但有时候收益又和风险绑定在一起。”

  苏维然又笑了笑:“风险和收益这两样确实总是绑定在一起的,他摒弃一样的同时也就意味着摒弃了另一样。他这样做下去,格局会越来越小。”

  宁檬不是很赞同这句话,她知道高收益意味着高风险,但这不代表风险是好东西,是值得追逐的东西。风险是在追逐收益的过程中应该尽最大努力去规避的,能规避到什么程度就尽量规避到什么程度。

  她不想和苏维然做辩论,于是轻巧地跳开了这个话题:“和他没聊出什么,那你这次来岂不是白跑一趟。”

  苏维然立刻神色一正:“不是的,我这次来这,恐怕是我所有来东方广场的次数里,最不白跑的一趟了。”

  宁檬被苏维然这样的回答勾起了一点好奇心,她口齿含着馄饨而口齿混沌地问了句这是为什么呢学长。

  苏维然直直看穿宁檬的镜片,看向它们后面的那双眼睛,缓慢而温柔地,字字都像在吟唱情诗般地,说:“听说你,上学的时候一直暗恋我,是吗?”

  宁檬眼前轰的炸开了血红色的热浪。

  ※※※※※※

  宁檬从一种被揭穿往事的混乱中尽量镇定下来。

  她问苏维然:“这这、这话你是听谁说的?”当这个问句说完,她才发现自己的舌头都有点不灵光了。

  苏维然看着她红透了脸的反应,听着她结结巴巴的紧张腔调,很满足地笑了,笑容温柔到几乎快要逼近慈祥的程度:“是你的铁瓷闺蜜亲口说的。”

  宁檬一瞬间在心里把尤琪大卸八块了。

  ※※※※※※

  苏维然给宁檬讲述了这段让他能够通晓往事的契机和经历。

  原来是他约了保险机构的负责人吃饭,那人叫何岳峦。两人正事聊完后,何岳峦给女朋友打了电话,问她饿不饿,要不要过来一起吃完晚饭再回家。

  等何岳峦的女朋友赶到之后,苏维然和那女孩不由双双变得惊讶。

  原来她是尤琪。

  席间苏维然和尤琪自然而然地聊起他们共同认识的人,聊着聊着尤琪就自然而然地说漏了嘴,告诉苏维然:宁檬她上学的时候是多么的暗恋你。你和学姐远赴海外留学那年,她差点就得了厌食症了。

  *

  苏维然问宁檬:“那时候厌食得厉害吗?”苏维然的声音语调里含着显而易见的心疼,“怪不得现在你也是什么东西爱吃就吃两口,不爱吃的一筷子都不碰。”

  宁檬觉得特别囧。这个场景如果发生在大学时,她可能会幸福到哭出来,感激涕零这段暗恋终于也能对她有所眷顾。

  可现在她只觉得囧。就像小女孩明明已经长大了,别人却还在拿洋娃娃哄她一样。

  已经时过境迁了,她把最难过的那段时间熬过来以后,那段往事便只是她生命里的一场唏嘘,而不是可以再一次重复的轮回。

  对于苏维然表现出来的心疼,宁檬赶紧说:“学长,你别听尤琪胡说八道,我其实从小就挑食。”

  苏维然看住宁檬的眼睛,他脸上有着前所未有的认真:“那你曾经那份心情,现在还在吗?”

  这个问题让宁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

  宁檬有想过和苏维然还有没有可能。

  结论是,就算她和他还有什么可能的话,也是与过去无关的。校园时的暗恋,是属于校园时的宁檬对校园时的苏维然的。现在他们都变了,变了之后的他们谁都不该再拿曾经的过往绑架自己和对方的情感。如果他们还有什么可能,那一定是现在的她被现在的他所打动,而这一切与过去无关。

  宁檬沉默后,对苏维然说:“学长,如果你是因为寂寞才问我这句话,我不想回答你。如果你是因为知道了当年我暗恋你,你觉得有一点亏欠我而对我问这句话,我想告诉你没这个必要,暗恋是我一个人的事,与你无关。如果你是因为真的喜欢我,才问的我这句话,那我想请求你,好好审视清楚自己的内心,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而我也会好好审视我自己,我心里曾经那份喜欢,到了现在它还会活着吗。

  宁檬在心里默默说了后半句。

  最后宁檬和苏维然达成了一致:不谈过往种种,未来一切顺其自然。

  苏维然临走前告诉宁檬:“我会尽最大努力做回那个让你喜欢的学长。”

  和苏维然吃完饭,宁檬走去办公区等电梯上楼。

  巧得要死,她居然又在等电梯的时候遇到了陆既明。早上在地铁站没遇到,现在在电梯口倒是遇到了。她就此总结出她和陆既明人生中三大相遇高发地:地铁,电梯,会议室。

  突发的相遇下,宁檬还没想好是叫声“陆总”还是说声“吃了吗”来打破尴尬,陆既明已经率先开了口:“你之前跟我说过一嘴,你暗恋你学长苏维然,这事儿,难道是真的??”

  陆既明的疑问句色彩浓烈,这句话落在纸面上一定禁得起两个问号的罗列。

  宁檬:“!”她满脸都写着惊叹号。

  她很惊叹她以前那点八卦,怎么今天人人都翻出来跟她讲。

  带着这点逆反的小情绪,宁檬顶了嘴:“是真的怎么了,难道是真的犯法?”

  陆既明倒没被怼炸,继续不耻下问:“那到底是不是真的?”

  宁檬不答反问:“你先说你今天是不是又听谁说什么了?”

  陆既明一脸的不耐烦,但嘴巴却还是给了回答:“你学长,来找我开会,满脸都是开心,我纳闷问他美什么呢,他说他发现学妹暗恋他,所以很爽很开心。”

  宁檬觉得很爽两个字一定是陆既明自己加上去的私货,为了表达淡淡的讽刺。那不是苏维然的语言风格。

  她觉得苏维然也真是很奇怪了,有什么必要如此诚实地回答陆既明他在开心什么呢?

  宁檬推推眼镜,确切地回答了陆既明的问题:“是真的。”

  陆既明立刻摆出一副吞了整颗蛋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的鬼模样。

  宁檬看着他那副鬼样子觉得特别闹心:“陆老板,请问您那是什么表情?我就算暗恋苏维然,是屈着他了还是屈着我了?可这又关你什么事呢?总不会是屈着你了吧?”

  宁檬的话一说完,陆既明的脸色瞬间一变,他几乎有点气急败坏地吼出声:“会暗恋了不起?告诉你别乱咬人啊!”

  宁檬:“……”

  ——去你大爷的!乱打听和乱咬人的都是你陆既明好吧!

  *

  电梯到了。

  走进电梯的时候,宁看到陆既明走路似乎有点瘸。

  进了电梯后,宁檬漫不经心般地问:“你腿怎么了?”

  陆既明的回答剪短而充满仇恨的力量:“让驴踢了!”

  宁檬立刻觉得那头驴真是一头会长眼神的好驴。

  晚上下班回了家,宁檬在楼道里遇到了曾宇航。

  曾宇航在逐一试着数字串企图破解陆既明的密码门锁。看到宁檬,他忍不住吐槽:“老铁,你看看,有陆既明那样做人的吗,他把密码改得让我连自己曾经的家都进不去!”

  宁檬:“……”

  她其实很想帮曾宇航从他自己的话里划个重点:曾经……

  你也知道那是你曾经的家不是现在的,所以你当然进不去了。

  宁檬开了自己家门,邀请曾宇航到家里公共区的客厅坐一会,边坐边等陆既明。

  曾宇航想了想,说:“也好,想必他现在正去探望梦姐呢,我就到你家坐会等等他吧。”

  曾宇航跟着宁檬进了屋。宁檬眼尖地发现,曾宇航的腿居然也是有点瘸的。

  宁檬笑起来:“你也被驴踢了?”

  曾宇航反应了一下,又反应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怒了:“明明那傻逼说的吧?妈蛋他居然敢骂我是驴!”

  发了一痛飙,曾宇航和宁檬聊起来,说起了他和陆既明是怎么双双变成瘸驴的。

  “我和明明那傻逼打了一架!”曾宇航告诉宁檬,“我问他三心二意地过日子良心到底会不会痛!梦姐一回来他就把恬恬和……嗯,甩一边去了,害恬恬哭得直抽抽。不跟人家动真格的还招人家,我问他知不知道自己缺德!”

  曾宇航告诉宁檬:“结果明明那个傻逼的回答是:不觉得自己哪里缺德啊,这世上哪有会觉得自己缺德的人啊。”

  而他这句话激怒了曾宇航。曾宇航觉得陆既明这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决定帮他踹踹腰,一定帮他找到疼的感觉。

  于是他扑上去,和陆既明撕打在一起。

  陆既明一边闪躲一边吼叫,吼叫的内容充满了剧情的反转:你滚开啊,我不想跟你动手!嘿没完了是吧!艹你动真的是吧,我可还手了!艹,曾宇航你大爷,你真打啊!行我跟你说实话!我特么怎么跟小恬恬动真格的?你当我瞎看不出才你对她怎么回事?我特么动真格的,你还是人?啊!!

  *

  曾宇航坐在椅子上一边揉腿一边吐槽发牢骚:“明明这个王八犊子,要么不回手,一回手就下死手,差点没给我踹残了!不过这不是让我最难忍受的。让我最难忍受的是这傻逼居然跟我说:你他妈踹我踹这么狠,你让老子明早上班怎么挤地铁?”

  ——陆既明说完这句话,曾宇航当时就哈哈哈的乐疯了:“你?挤地铁?上班早高峰?哈哈哈哈哈!明明你丫就是个24K纯天然大傻逼!”

  说到这,曾宇航对宁檬再次强调陆既明是个货真价实的傻逼:“老铁你说明明这神经病,我特么都快跟他互相把对方踹残了,他居然还跟我惦记着要去挤地铁!哈哈哈哈今后谁要再跟我说明明脑袋里边没长水泡我第一个不乐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上章热烈却理性的讨论,谢谢大家!我听外站作者对我说过,他们的一些读者遇到不合心的情节或者角色,就会从骂角色上升到骂作者,人身攻击什么的。但我翻了下昨天评论,大家都只是在针对角色进行讨论,热烈又理性,看完说实话,我真是又骄傲又感动,我们的读者都超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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