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知青往事(一个老知青的那段往事)(1)

上山下乡的那段往事

单位里有一位看门的老头,是五年前退休后来这里上班的。前几天,我正好与他同坐一趟班车,车上单调,大家没话找话,于是就谈到了他的过去。没想到一打开话匣子,他就来了精神,滔滔不绝地讲起他知青时的那段往事。

一九六六年六月,临近中考。他本来在中考之后就可以初中毕业了,可那时国家忽然取消了初中升高中。高中生也无法毕业,因为大学停办了。同学们只能在学校里继续学习。这样,他在初中又呆了三年。“老三届”这个词也就是这批学生特有的代名字。六八年十月,他们响应国家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到广阔的农村去锻炼,支援生产建设。同学们积极主张到条件最艰苦的偏远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他所在班正好有一位同学是学校革委会的副主任,近水楼台先得月,于是,他们班的几十名同学被优先分配到条件最艰苦的宝鸡市陇县一个非常偏僻的小山村。

出发那天,大卡车拉着全班同学在西安市主要大街上很风光地转了一圈,然后直接送到火车站。西安到宝鸡大约一百八十公里路程,一路上,火车逢站便停,用了整整六个小时才达到宝鸡。迎接他们的大卡车行驶了七十公里后,最终到达目的地。

生产队一共接收了他们班十五个人,包括三个女生。每两人一间房,里面设有锅灶、土炕等生活设施。从此,知青们便开始了真正的农村生活。

作息时间很有规律。每天早晨五点半钟,生产队长站在村里一个地势较高的土坡上,扯着嗓子喊:“上工了。”条件稍好一点的生产队,敲击铁锣(或是一截很短的废旧钢管)催促人们上工。后来,一位知青送给生产队长一只小哨,档次提高了,声音传递地很远。队长吹起哨子来,显得威风凛凛。接到上工的命令,知青们就和农民群众一起下地干活了。上午八点钟收工回家做饭吃饭,九点钟接着上工。中午十二点收工,午饭后一点半钟再次上工,直到晚上六七点收工。天天如此。农忙时节,连班、加班是常事。一年四季没有礼拜天,除非雨雪天气才有机会休息。

知青干活实行工分制,一个劳动日记十分,折合人民币两毛八分钱。也就是说,每天干活不休息,干满三百六十五天,能挣三千六百五十分,一年能挣一百零二元二角。按规定,知青每人每年应分到五百五十斤粮食,扣除粮食款后,知青每人每年能分到几十元钱。我们这位知青三年里只分到一次钱,也就二十多元钱,而这已经让他喜出望外了。为了庆祝这一成果,他专门跑出到临近的甘肃省一个县城购买一点肉、油及其它日用品,因为他所在的这个小山村代销店里商品种类太少了。

村子里有文化的人很少,记工分的事只好由知青来完成。分发粮食时,由于保管员不会写数字,就用我们老祖先最原始的办法,在墙上画杠杠。每领一次粮食,保管员就会在麦仓记事墙上画一道杠。保管室也是开会的场所,调皮捣蛋的知青会在大家集中注意力开会时,背对着墙,用衣服蹭掉一些用粉笔画过的道道。

那时候粮食短缺,蔬菜也很少。田地里是不允许种植蔬菜的,只有老百姓自家院子里会种上一些自己用。这些知青都是从城里来的宝贝疙瘩,哪能承受这种苦。夜半三更,他们偶尔会趁着老百姓睡着时,翻墙爬进人家院子里偷些蔬菜。毕竟年青,他们有时也会做些恶作剧,在偷红薯时,为了不被发现,他们会把表面做得很平静,直到红薯蔓干枯了,老百姓才知道下面的红薯被偷了。

白天上工,晚上常常开会学习。他所在的这个村子实在太穷,村里没有一个地主富农,为了开批斗会,村革委会专门从公社借来地主进行批斗。忆苦思甜时,一些没有文化的老农民往往稀里糊涂地把一九六一年前后的三年自然灾害当成了旧社会,惹出不少笑话。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在艰难中度过。一九七一年十二月,我们这位主人公终于有了转机,公社给他提供了一个在西北农学院上工农兵大学的机会。接到传话后,他一路小跑来到公社。看到上大学的通知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按当时的说法,推荐上大学,从哪里来,还要到哪里去,也就是说,大学毕业后,他还得回到现在的公社工作。而一个宝鸡石油钢管厂的招工指标吸引了他,最后,他选择了进工厂当工人。

十二月二十六日,他终于完成了三年的知青生活,要离开这个让他终生难忘的小山村了。临别时,为表示感谢,送了生产队长两盒大雁塔香烟,大雁塔两毛六一盒,比当时的宝成一毛九要高档多了。队长也是个热心肠,决定送他一程。

按照接收单位的约定,他要在规定时间赶到公社,工厂专门安排一辆卡车在那接他和其他几位知青。从村子到公社大约十五里路,中途要翻过一座小山包。生产队长牵来一头骡子,把行李横跨在骡子背上,一边是一个大木箱,另一边是被褥。寒冬腊月,天寒地冻,偏偏又下起了大雪。一行两人牵着骡子刚走到山顶,骡子的蹄子因路滑拐伤了。还有一半路程,骡子肯定是无法完成任务了,生产队长临时折回去换了一匹马。因换马耽误了时间,赶到公社时,接他的汽车已经离开了。他必须在当天赶到距离公社四十多里的县城追上汽车才能不误事。路途遥远,又下着雪,生产队长犹豫了。对于我们这位主人公来说,这个招工名额实在太重要,过了十二月三十一日,就作废了。他赶紧再送队长两盒大雁塔,承诺到县城时再请队长吃一碗红肉泡馍,也就是大肉、饼子和一些菜烩在一起的小吃。这下队长来了精神,同意了。他们一起步行了四十里,赶到了县城。吃到了美味,又接受了两盒香烟,队长骑上马满意地回家了。

在县城,他还是没有赶上接他的汽车,在同学家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为了省钱,他买了一张去宝鸡的卡车票,因为坐卡车要比长途汽车便宜三毛钱。到宝鸡火车站,他下了卡车,像骡子那样,扛着行李,前面被褥,后面大木箱,径直走到了宝鸡钢管厂,在规定时间报到了。

从此他步入了人生又一个起点,在这里工作、生活、娶妻生子,直到二OO八年退休。

我们这位主人公也算是知青中的幸运者。为了早点调到城里,很多知青家属托人情,找关系,费尽心机。那时,对知青们来说,工作好坏都无关紧要了,只要能脱离农村就行。再说,知青们只是凭借自己的想像对工作、工种进行判定。很多情况下只是被动接受,哪有选择的余地。据说,当时有一个叫宝鸡第二运输公司的招工单位,知青们分配到这个单位前异常兴奋,可报到后才知,所谓的运输公司根本没有汽车,所有车辆都是马车,他们的工作就是喂马和搬运物资,两年后,这些马车才换成拖拉机和汽车,他们才有了那个年代令人羡慕的职业——司机。

这就是一位普通知青那段真实的人生经历。

上山下乡条件艰苦,却锻炼了这批热血青年,也成就了他们中的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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