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 长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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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正解局
本文授权转载自：正解局（微信ID：zhengjieclub）
小龙虾，当之无愧的夜宵之王。吃小龙虾，喝啤酒，看世界杯。这个夏天，大家都铆足了劲，准备大干一场。据说，已经有10万只湖北小龙虾代替萎靡的国足，出征俄罗斯了。有“腐都”之誉的成都，一天就要吃掉13万斤小龙虾。
两年前的一份美团研究报告显示：仅2016年第二季度，叫卖小龙虾的商户就高达17670家。这是“串串香”的两倍，是肯德基中国门店的三倍。今年，产值可能高达2000亿，从业人员500万。
这是一个庞大的产业。但，在无数人呼朋唤友，涌现大排档，手剥小龙虾，痛饮扎啤之际，他们都可能忽略了一个致命的真相：小龙虾，不仅营养丰富，也可能引发致命病症。
一切要从8年前说起。
2010年，7月盛夏。江苏南京鼓楼医院、省人民医院等多家医院急诊科，陆续收治了一些奇怪的病人。他们的共同病情都是：肌肉酸痛难忍，情况严重的肾功能受损，出现“酱油尿”。
更奇怪的是，这些病人在发病之前的数个小时里，都在不同的地方，吃了十几只到四五十只不等的小龙虾。此事一经媒体报道，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小龙虾几乎是全民美食，如果小龙虾是罪魁祸首，那严重性可想而知。不幸的是，正是如此。当年9月份，官方公布了调查结论：截至9月7日，南京共收治23人，经专家组研判，认为与国际上少有报道的“哈夫病”（HAFF）病基本一致，得病的罪魁祸首就是小龙虾。
这次龙虾致病事件，最后被称为“龙虾门”。它重创了当年的小龙虾产业。许多人吓得不敢再吃小龙虾，许多商户血本无归。
据媒体调查，当年南京的小龙虾销量、价格都暴跌至历史最低点，有“中国龙虾之都”的江苏盱眙的品牌龙虾的价格下降了40%，经营户发往上海等重要销售市场的小龙虾减少50%以上。
其实，这并不是小龙虾第一次惹祸。早在2008年，南京就发生了23例因食用小龙虾而引发“哈夫病”的病例。2000年，北京也因同样原因，出现过类似病例。只不过，这些病例，没有引起社会公众大规模关注而已。
一晃8年过去了。
当年的“龙虾门”被渐渐淡忘，小龙虾产业逐步复苏，许多人似乎已经忘记了危险，以为中国已经成功逃离了“哈夫病”的阴霾。
但残酷的事实却是，研究表明：近年来，中国因食用小龙虾而引发的“哈夫病”，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有爆发的趋势。虽然到目前为止，大部分患者都因救治及时，摆脱生命危险，但在上海仍出现过1例死亡病例。
正解局（zhengjieclub）查阅大量资料后发现：2010年到2016年6年间，江苏至少有246人因吃小龙虾而得了“哈夫病”。几乎是在同一时段，安徽也发现了196例病例。
2016年，安徽的发病率远高于往年发病水平，呈现大爆发。这一年，广东也发现了48例。在其他地方，比如：河南、上海、湖南、湖北、香港等地，也都出现了类似病例。
2000-2016年中国536例小龙虾相关哈夫病病例主要临床症状
其中，不乏危重患者。2015年5月，江苏盐城曾收治一名因吃小龙虾而患病的患者。当时患者出现了怕冷、恶寒、发抖、出虚汗、皮肤紫块、多脏器衰竭等症状。在送往盐城市第一人民医院ICU抢救了10天，才转危为安。
“哈夫病”究竟是一种什么病？为什么这么可怕？
其实，“哈夫病”是俗称，更专业的术语是“横纹肌溶解症”。这种病解释起来很复杂，有一连串的专业术语，对公众来说只需要了解它的后果就足够了：常常伴有威胁生命的代谢紊乱和急性肾衰竭。
“哈夫病”最初是在1924年俄罗斯被发现。当时，俄罗斯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流行病，浑身酸痛难忍，大部分患者都食用了鳗鱼。
在二三十年代的两次大规模爆发中，出现了超过千名的病例。但1940年以后，就突然消失了。直到八十年代，在瑞典、美国等地才又发现类似的病例。
让酷爱小龙虾的食客感到可怕的是，虽然科学家投入了大量精力研究它，但九十多年来，却始终仍搞不明白具体原因。
目前，只知道引起哈夫病的是一种未知毒素，该毒素在高温下依然稳定，烹调无法消除。虽然患者大多能治愈，但也有少数患者会因并发症而死亡。
需要特别强调的是，几乎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在中国，因吃小龙虾，而引发“哈夫病”的人数，肯定比本文提到的要多。为什么？因为，本文的病例，主要来源于专业的医学杂志。许多病例，目前还没有公开报道。
比如，拿安徽来说，2016年的196例病例，其实主要来自于两家医院：一家是芜湖的皖南医学院弋矶山医院，这一年7月到10月，他们收治了102人！另一家是马鞍山市人民医院，在差不多同一时段，他们收治了90人。
这些收治病例，都被这两家医院有心的医生详细记录，然后进行了研究，公开发表了论文。所以，我们才能得知这两个城市因吃小龙虾而引发的“哈夫病”数据。
换一句话说，安徽其他的小龙虾消费重镇合肥、蚌埠、阜阳等等，这些城市并不是没有此病，而只是没有被统计，被研究，被公开报道而已。
去年阿里巴巴曾公布一份“口碑”软件上的小龙虾消费数据。从该软件的交易额和笔数看，上海、武汉、杭州、南京、深圳、长沙、宁波、温州、北京、合肥排名全国城市小龙虾消费热度前十，龙虾年消费笔数均在10万笔以上。
做一个合理的推断，我们即可明白：如果，这些城市也像芜湖、马鞍山这样的发病规模，如果数据全部公布，那么，真实的“哈夫病”数据将会不少。这里的病例，只不过是真实情况的冰山一角罢了。
有些人，我们永远等不到。有些真相，也许会永远冰封。当年南京“龙虾门”事发之后，舆论有各种猜测，流传最广的谣言认为“洗虾粉”是致病的罪魁祸首。
所谓洗虾粉，是一种生物除锈酶，主要成分是草酸 柠檬酸。国家曾明确规定，洗虾粉作为一种化学物质，不得用于虾蟹等水产品。但仍有不法商贩使用。
但后来，虽然疑云未解，却被权威部门、专家多次公开辟谣。
大家也怀疑是重金属污染引发了“哈夫病”。因为小龙虾喜欢生活在浅滩淤泥中，这些地方容易富集金属污染物。尤其是有不法养殖小龙虾的人，不守道德，使用一种叫做“五氯粉”的药物，用来清塘杀虫。这种药物是容易聚集在动植物体内，并通过食物链进入人体。
但后来，这也被权威部门、专家多次公开辟谣。
另外，鲜为人知的是：小龙虾并不是中国的特产。它的老家在美国路易斯安那州，1918年引入日本。上世纪30年代，由日本生物爱好者带入中国。最先在江苏南京附近养殖，1974年进入湖北。目前，除了青藏高原，中国所有的地方都有它的身影，是不折不扣的外侵物种！网民中还一度流传，认为小龙虾是日本的阴谋，当年是通过基因改造引进中国处理尸体的。
这当然是没有常识的谣言。但是今天日本人不爱吃小龙虾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当然，相对于全国庞大的消费人群相比，因吃小龙虾而得了奇怪的“哈夫病”、中毒的毕竟是少数。但除了医院、专业学术杂志上偶尔透露出来的几个案例，我们很少看到关于吃小龙虾而得“哈夫病”的认真、靠谱的风险提示。
在各种谣言之外，我们也不得不承认：除了仍是未解之谜的“哈夫病”，其他食用小龙虾的风险其实一直存在。
2012年，曾有研究者采集了WX市菜市场出售的小龙虾进行检测，发现该地所售小龙虾的虾头中的重金属含量大多较高，食用时最好弃去虾头，以免造成重金属累积中毒。
2013年，又有研究者在XY市选取小龙虾检测，发现来源于污水沟、工业区的小龙虾均受到不同程度的重金属污染，具有潜在危险性。
此外，因运输环节污染、加工环节不卫生等等原因，而造成的小龙虾食物中毒的案例则屡见不鲜。随手查阅一下今年的媒体公开报道，就可以看到多起吃小龙虾的中毒案例。
小龙虾重金属单因子污染指数表
刚刚过去的5月，长沙某男子因吃三斤小龙虾而过敏休克。6月，30岁出头的苏州张女士因吃了隔夜的小龙虾中毒，而一度意识模糊险些昏迷。同月，武汉的王小姐也因为接连三天吃小龙虾，下肢高度浮肿，出现了肾病综合征症状。
小龙虾产业，是一个超级大市场，利益相关方太多了。政府，希望产业做大，带动地方经济发展；养殖户，希望产量大增，价格一路上涨；商家，希望顾客盈门，吃的人越来越多。
所有人，都希望钞票滚滚而来。据2017年的中国小龙虾产业发展报告显示，2007年至2016年，全国小龙虾养殖产量由26.55万吨增加至85.23万吨。中国养殖面积超过900万亩，是全球最大出产国。
2007—2016年全国小龙虾养殖产量变化情况
小龙虾安全吗？小龙虾不安全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但，可以百分之百明确的是：“哈夫病”的致病原因在全世界还都是一个未解之谜。
在这个谜团未解开之前，局长的态度是：美食诚可贵，健康价更高。如果一定要吃，请少吃，尝个鲜就可以了。
香港中文大学人类学系教授张展鸿
数天前，研究了小龙虾十几年的张展鸿（香港中文大学人类学系教授）在某知名讲堂做了一次讲座。在讲座中，关于大家传闻的小龙虾的“脏”和“安全”，他的说法忐忑中又有些欲言又止，很值得我们玩味：
那么究竟小龙虾脏不脏？我不敢说，因为我不是一个生物学家。但是从资料来看，只要你将它百分之百煮熟，它应该可以是一个很好的食材……但是我不敢担保，如果它生长的环境受到污染的时候，小龙虾还是否安全。但是，会不会受到污染其实不是它的问题，而是我们的问题。所以当我们考虑小龙虾是否脏的时候，需要考虑的是我们是否提供了一个好的生态环境让它们生长。
今年的小龙虾销售特别火爆。价格贵则六七十块钱一斤，便宜的也要四五十。高端的小龙虾都是论只卖，一只售价从八九块到十几块不等。
更何况，其实，再多的案例、风险提示，也顶不住中国人舍身赴宴的无畏勇气。毕竟，这些年我们见过了太多的食品安全问题。
在今天，考验交情最好的办法，也许就是陪你去吃一顿小龙虾。再没有比这更贵，更舍命陪君子的方法了。惨然一笑！
原创不易，真相不易，请顺手点个赞呗。
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解，特将本文主要数据来源公布，有心者请自行核查：
1、《中国小龙虾相关哈夫病的研究进展》，载2018年《中国食品卫生杂志》
2、《小龙虾相关横纹肌溶解综合征90例临床分析》，载2017年5月《安徽医学》
3、《2012—2014年江苏省小龙虾相关横纹肌溶解综合征流行病学调查分析》，载2015年10月《食品安全质量检测学报》
4、《小龙虾对重金属的富集作用及其健康风险研究进展》，载2015年2月《首都公共卫生》
5、《中国小龙虾产业发展报告（2017）》，载2017年6月12日《中国渔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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