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年
高考那天我路过一学校考场，只见校门口人山人海。
校园内静悄悄的，校园外是考生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七大姑八大姨们，他们不安地来回踱步，或不停地翻看手机时间，或焦急地透过门缝向里面张望。
我立在人头攒动的陪考大军之中，不禁想起了自己40年前参加中考的那段难忘岁月。
我是1981年初中毕业的。当年中考考场设在区公所所在地的一所中学，离我们那个小山村有20多里路。考试正值七月，高温酷暑。按照学校的部署，考试前一天，我们要按时赶到考场附近集中。此前，我从没有去过区公所，也不知道考场所在中学的具体方位。那天下午，我和另外一位同学，背上蚊帐、米、凉席和几本书，向着区公所的方向，一边走一边问，打听考场所在的地方。没有家长送行，没有亲人陪同，直到傍晚我们才找到自己学校的老师。老师带我们看了考场后，又将我们带到附近的一户居民家。全班30多个同学全部到齐了，中考期间，大家将集体宿食在这里。吃过晚饭后，我们分头行动起来，找来稻草、竹竿和草绳，自己动手，挂好蚊帐，安营扎寨在居民家门口宽敞的场地上。没有电灯看书，也没有谁来战前辅导，有的只是大家对集体露宿的好奇与兴奋。我因为来得迟，地铺被安排在靠近猪圈的墙边。不知道是人多嘈杂的影响，还是天气闷热的原因，那晚，除了猪粪味道有一点难闻外，猪圈里的几头猪也在一直不停地哼哼。好在我们对这样的环境并不怎么在意，照常吃饭睡觉，照样嬉笑打闹，在银色的月光下香甜地遨游梦乡。
第二天上午考语文，自我感觉考得一般化。下午考数学，这是我最喜欢的学科。拿到试卷后， 我几乎头都没有抬，从头到尾，一路顺畅地将题目做下去。做完题目后，又从头到尾复核了一遍，感觉没有什么错误之处后，就将卷子压在桌子上，然后离开了考场，此时离考试结束还有12分钟。正当我欢天喜地地准备走出学校大门时，那位监考的女老师边追边叫我：小伙子，你的考卷上名字和准考证号码没有写，赶快回去补上。我一听傻了，只好惴惴不安地跟着她返回考场。原来，我只顾答题，忘记了在试卷上写名字和准考证号码。好在我考试座位是在第一排，又是考场第一个交卷，监看老师及时发现并通知了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一年，我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被一所中专学校录取。尤其是数学，100分的试卷，我考了94分。中考成绩是大姐送来的，大姐家离学校近，学校将我的成绩送给大姐时，大姐正在田里插秧。她来不及回家穿鞋，就欢天喜地赤脚步行10多里路赶到了我家，要我下午就去县城体检。吃过午饭，我洗净腿上的泥巴，换上干净的衣服，顶着烈日，步行50多里乡间小路，赶到县城那家约定的旅馆集合。让我意外的是，在这里，我又遇见了那位监考老师，她是我们那个学区学生体检的带队老师。见到我，她非常开心，在向我表示祝贺的同时，连说要我明天请客。“要不是我发现你试卷没有写名字和准考证号码，你数学考试就是零分。”确实如此，我从心底里感激不尽。但要我明天请客，却又让我犯难了。来县城父亲只给我3元钱，住宿和晚餐已经用掉了1元多，我拿什么请客呀。次日中午，带队的她特意找到我，要我随他们一道去吃饭。我惶惶恐恐地跟在老师们的后面，走进了一家很是气派的大酒店。好在虚惊一场，那天，她不但没有要我付账请客，还不停地给我夹菜，鼓励我多吃一点。我敞开胃口，第一次享受丰盛的公款消费。
之后，我到当年中考那所学校找过她几次，听说她调到县城的师范学校工作了；我又到县城找过她几次，想当面对她说一声谢谢，但一直没有见到她；直到听说她患病去世了，留给我的是永远的遗憾与怀念。
一晃40年过去了。40年来，我经历过无数场的考试，在一次次的考试中不断提升，不断收获。但我一直难忘当年那次改变命运的中考，难忘那位关心帮助过我的监考老师。
作者：李继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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