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看官,饮食男女,哪怕你心清气正,最怕那奸邪之人设计引诱。万事一旦有欲,最易进入贼人所设之彀,并不得脱。

今日所述乃是宋代河南开封府,有一女人霍氏,十五岁嫁与宣家。有一小儿,名叫孝东。就在孝东十三岁时,父亲得病身亡。母亲霍氏,年近三十,且是生得聪俊飘逸,便早早作了寡妇。上无公婆,下无亲族,只有自己主持门户,守着儿子度日。因念亡夫恩义,思量做些功果超度于他。

当地有一道观,名曰:静修观。内中有个道士,叫做玉圣,仪容俊雅,为观中知观。一日正在观中写文疏,忽见一个少妇,穿着一身孝服,领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走进观来。俗话讲得好:“要想俏,带三分孝。”霍氏原本长得就姿容艳丽,更兼这白衣白髻,越发显得庄重典雅。走到那玉圣面前,拜了两拜。那玉圣一眼瞅去,早已魂不附体,连忙答道:“何家宅眷,甚事来投?”霍氏道:“小妾乃是宣家霍氏,只因丈夫新亡,欲求超度,与我亲儿,求法师广施法术,利济我家夫君冥途顺畅。”那玉圣听得,便怀有一点不良之心,答道:“既是贤夫新亡,家中须立孝堂,方有专功实效,故娘子必须在家中专设一间屋室,我方可施法。不知娘子意下如何?”霍氏道:“法师若肯降临茅舍,小妾母子不胜感激,回家收拾孝堂,专等法师则个。”玉圣又道:“何时可到宅上?”霍氏道:“愿遵法师择日!”玉圣道:“本知观掐算为准!”那玉圣手摇拂尘又道:“明日便是吉日,我明日即到宅上!”霍氏取出一两银子,奉做纸札之费,别了回家。家中屋室本就三间,只把那西间屋室收拾停当,专等法师来做法。

次日清早,玉圣便带了两个少年道童,径直到霍氏家来。霍氏只为儿子孝东年纪尚小,一切事物都是自家支持。拜了玉圣,接进孝堂。玉圣与那两个道童,铺设齐备,动起法器。诵经施法半个时辰,玉圣叫来那霍氏,跪在圣像前地毯上,又赶出两个道童。玉圣在那霍氏前的椅中落座,离那霍氏跪定处,不足半尺远近。玉圣道:“娘子可否遵循仙师尊令?”霍氏道:“谨遵仙师尊令!”玉圣道:“小道人,有法术招回尊夫亡魂,来与娘子相会,娘子意下如何?”霍氏道:“若得如此,可知好哩!”玉圣道:“欲招亡魂,今夜半,在此设有魂床一张,床四周必带帷帐,屋门紧锁,从门头到床头须要白绢一条做桥,亡夫魂魄渡桥来与你相会,孝堂内只好留你一个亲人守着,除本道外,不得有任何男性人物在此,否则阳气太盛,便坏了之后家中风水,还要蒙严窗上,勿令人窥视,泄了天机。”霍氏道:“奴家亲人只有小儿,他向来孝顺,不来胡搅,奴家只是想念夫君,须会他一面,奴家一定照办,只等法师施法!”玉圣道:“小道人暂去,夜晚便来,你且准备!”

话说,那玉圣带着两个徒弟走后,霍氏忙东忙西地不辞劳苦,准备停当,吃过晚饭,天色早已黑透,安顿小儿睡去后,便早早到那西间孝堂圣像前跪拜,只为见那夫君一面。霍氏与那夫君,十几年来,恩爱有加,今早早离她而去,霍氏像那一只孤雁,为了不扰儿子心情,却只能在心里哀鸣。午夜,那玉圣只身前来,只见那道人,白衣白鞋,再加上长得俊雅,好一副俊模样,从那身边一过,薰香扑鼻。那玉圣扑地把门关上,把那令牌在那床头敲了两敲,口里不知念些什么,微笑道:“请娘子魂床上坐着,只有一件,亡魂招得来,却不过是依稀影像,似梦里一般,娘子不可惊叫,我有本事招得他来,与娘子重欢重乐!”霍氏道:“但愿与亡夫会面,一叙苦情,不贪欢乐!”玉圣不语,只是念念有词,从那囊中取出一个荷包,递与霍氏,让她双手捧了,然后放下帷帐。玉圣在床外坐定,又开始焚香祷告。只是半个时辰,霍氏恍惚中,觉得一个男人在与自己偎脸接唇,觉是自己夫君,不免情动,好多时,只觉得心满意足,迷忽忽躺在魂床上睡去。不知几时,醒来后发觉自己衣衫不整,好不害臊,撩开帷帐偷眼观瞧,见那玉圣坐在像前,单手做式,在那里打坐。霍氏慌忙穿上衣服,跪在像前。玉圣道:“可曾见得夫君?”霍氏道:“恍惚中见得一男人。”玉圣道:“那便是夫君亡魂,今日是第一次,魂魄惧怕阳气,故不敢太造次,不知阳气从何而来?房中可有男人?”霍氏道:“只有小儿在东屋室睡觉。”玉圣道:“儿童阳气最盛,如若没有你那小儿在此房中,你那夫君亡魂,会与真人一样,并交谈与你,今日到此,贫道暂去,你须七日后,你那夫君功德便成!”说罢,自己去了。那霍氏回到卧房,见小儿还在熟睡。自己也没了睡意,坐在那里细细回味,虽没有与夫君说话,但却心满意足,到此时,神清气爽,越发喜欢那时境况。

次日傍晚,霍氏早早地把小儿送到邻居金婆婆那里。回到孝堂又早早等待。夜半,孝堂门开,进得道人却不是玉圣,而是前日来的小道人。只见那小道人,也是白衣白鞋,唇红齿白,面若粉团,身材强壮,好一派俊俏模样。那小道人道:“小道,法名太清,今日师父有事,特命小道人前来招魂。”说罢,脸色早已红到耳根。霍氏已为人母,见得这小道人如此俊俏,且还害羞,不觉得有些喜欢,便道:“无甚妨碍,小师傅请随你施法,今日此院落中就你我二人,不会有阳气的!”小道人道:“夫人请上魂床!”霍氏照做了。小道人落下帷帐,从帐缝隙中递进一荷包。不多时,那霍氏又与昨日一样,恍恍惚惚中见那男子向自己拥来,须臾间,霍氏又进入了那梦境一般,比起昨日,更加美不可言,不多时浑身酸软地睡去了。醒来后,见那小道人在那里打坐。霍氏跪在像前叩头问道:“小师傅,昨日大师言,今日可与夫君言谈,今日房中并无阳气,为何依旧不得叙话?”小道人道:“定是小道法术浅薄,师父已叮嘱我了!”说罢站起身来,作揖告辞而去了。

霍氏回到房中,越发觉得有所蹊跷,思来想去,定是那荷包之故,心中便有了主意。

次日,霍氏把小儿孝东留在房中,只是为了一旦与那道人斗将起来,孝东能呼救。午夜,霍氏准备停当,依旧在孝堂中坐等。不多时,玉圣前来,让霍氏进得魂床之上,落下帷帐,那道人把荷包递入,那手方退出之际,霍氏把那荷包顺手放进了事先准备的水坛之中。若此那荷包溺于水中,香味不得发散。半个时辰,霍氏佯装迷倒,卧在榻上,眯眼看着帷帐。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道人,上得床来,便去解霍氏衣衫。霍氏忽坐起身形护住衣衫厉声道:“好巧言的贼道,怎生好干这事,装作亲夫作践本妇人,我定将你腌臜行径告与官府!”说罢便要呼喊。只见那道人,一手抱住霍氏后脑,一手捂住霍氏嘴道:“喊吧,街坊邻居都到此围观,我便告知众人,你已与贫道及小徒有了奸情,我一道人有甚好怕,只是你那小儿以后如何做人,以后如何待你?”霍氏闻听此言,不再言语,只是瞪着玉圣。玉圣又道:“魂是空虚的,摄来附在小道身上,便好与娘子同欢乐。”霍氏喃喃问道:“亡魂是亡魂,法师是法师,这事如何替得?”玉圣道:“我有这家法术多年,有多少亡魂都来附体与其娘子相会,你却聒噪,若有一点不像尊夫,凭娘子以后不信便罢!”霍氏闻听此言有些疑惑,面红耳赤道:“那夫君今夜几时附体,你权做尊夫一做!”玉圣道:“稍等!”玉圣微闭二目,口中念念有词。忽地把霍氏搀倒床上,直到霍氏心满意足。二人穿衣之际,玉圣道:“与尊夫手段相比,有何不同?”霍氏啐了一口道:“贼禽兽!不知害臊,你倒会骗脱人,做都做了,提这话作甚!”说罢嘤嘤啜泣不止。只见那玉圣扑通跪倒,双手作揖拜道:“多承娘子不弃,小道人粉身难报。”霍氏道:“我已被你诱入彀中,你如何报得?”玉圣道:“随娘子便!”霍氏道:“我与小儿,孤儿寡母,生活向来艰难,你如何处置得当?”玉圣道:“日日吃食,年年衣物,自由我处置,不用娘子费心。定叫你日日锦衣玉食。”霍氏又道:“我与亡夫恩爱有加,本欲为其坚守妇道,养我小儿,直到死去,今被你哄骗,我如何是好?”说罢,又嘤嘤啜泣。玉圣道:“小道人,慕娘子风情,定倾我所有,我又无家眷,我将一生侍奉与你,帮你养育小儿,如今娘子如此艰难,小道人就此离去,以后不相认罢了!”霍氏道:“负心之人,怎将如此?你使手段赚得奴家,今日怎好说出如此无情言词,奴家有些怨言都不可吗?”玉圣见此,上前相抱,尽真心安慰。霍氏撒娇道:“事已至此,如今只要你我相处得情长则个!”玉圣思虑片刻道:“我明日再佯作道场,让小儿跪拜,谎称你我原是姑舅表亲兄妹,你把那街坊邻里,唤来在一旁观看,如此可瞒得众人,才好两下来往,你看若何?”霍氏道;“如此甚好,我从明日便喊你作哥哥了!”两人又打情骂俏一番,玉圣方才起身回到观去。那霍氏回到卧房,见那小儿熟睡,心中不免怜悯愧疚,依偎在小儿身边低声啜泣。那小儿听得声音,醒来问道:“娘,何故哭泣?”霍氏道:“想起你那死鬼爹爹,早早离你我而去,抛下咱母子二人,无依无靠,无亲无故,日后如何是好?”孝东道:“娘,儿日后多出力挣得食物与你享受,不必担心!”听得小儿稚嫩话,甚为感动,紧紧搂着小儿亲了数口,便合衣而睡。

次日清早,霍氏早唤得街坊邻里在屋中吃茶,其中,霍氏告知众人,今日夫君亡故恰逢百日,感谢多日以来众人相帮,顺便观看今日道场。茶毕,那玉圣及两道童早已在孝堂准备停当,只等霍氏及孝东来拜。

众人只见那孝堂,烟雾缭绕,薰香扑鼻,玉圣坐在蒲团之上,紫衣黑髻,手摇拂尘,口中念念有词,好飘洒俊朗的道人。身边伫立两道童,白衣白髻,手捧薰炉,更是潇洒倜傥,飘飘欲仙。霍氏与那孝东赶忙跪在玉圣面前,三拜三叩。只见那玉圣,面部抽搐,哈欠连天,浑身颤抖,片刻之后,恢复平静,拂尘在那霍氏与孝东头上轻轻掠过,口中念道:“宣孝东,你可听清,我是你父宣德,那仙道玉圣与你娘乃姑舅兄妹,故此你称那道人玉圣为舅父!娘子,我且退去,你去拜见长兄!叫咱儿去拜见舅父!”众人皆惊,都言此声音分明是宣德之声。只见那玉圣,身体一抖,喷嚏不断,少时恢复原声。面带微笑,起身坐在椅中,等待霍氏与那孝东来拜。

众人寻来酒壶酒杯,斟了酒,递与霍氏,霍氏跪在玉圣面前,双手捧起酒杯,举过头顶柔声细语道:“哥哥在上,请受小妹一拜!”玉圣双手接过酒杯道:“好妹妹,哥哥受了!”说罢面露和善之情双手搀起霍氏。霍氏双眼噙着泪花,过来把小儿牵过,跪在玉圣面前道:“快拜见舅舅!”孝东跪倒在地,举起酒杯,稚嫩说道:“舅舅,喝酒!”玉圣接过酒杯,哈哈大笑,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都说母子二人自此有了依靠,皆来祝贺霍氏。

次日,霍氏便把孝东送到了学馆读书去了。早晨去了晚上才回到家中。霍氏与圣玉只是偶有白天来往,晚上各自归宿。那孝东年龄尚小,白天在学馆,故一概不知。

自此三年时间,竟无间阻,暂且不提。

且说那宣孝东年龄渐渐大了,情窦已开,这事情也有些落在眼里了。他少年聪慧,知书达理,晓得母亲有些手脚,心中常是忧闷,不敢说破。一日在学馆里,有同学戏谑,称他是“小道士”。他脸儿通红,走回家里,对母亲道:“娘,这个舅舅不让他上门罢了,有人叫儿子小道士,定是被别人笑话!”霍氏听罢,从脸红到了脊背道:“舅舅是娘的哥哥,往来谁人管得?”孝东又道:“前些年,未曾做道场时,未曾见得这个舅舅,如果是舅舅,娘只是与他兄妹相处,外人如何有得话说?”霍氏听罢,大怒道:“好儿子,几时养得你这般说话?你听了外人的话,回来嘲拨母亲,要你这忤逆的做甚!”说罢哭将起来。孝东慌了,忙跪下来道:“是儿子不孝,请娘恕罪!”霍氏见儿子讨饶,便住了哭声道:“今后,切不要听人乱讲话!”孝东忍气吞声,不敢再说,心里却想道:“日后,定将你等的事杜绝!”

只说那日,孝东早晨没有去学馆。霍氏见了问道:“今日为何不去学馆?”孝东道:“学馆先生云游去了,暂停课数日!”霍氏出去问了邻舍,的确如孝东所说。不多时玉圣来了,孝东上前拜了舅舅,回到西间屋书房去了,霍氏与玉圣,你看看我,我又觑你,虽急切行那事,却也不敢,玉圣只得悻悻而归。一连数日,都是如此,孝东又不肯出门半步,只是在家里,夜晚还要在娘屋里睡。玉圣一连数日都来家中,每次欣然而来,却都悻悻而去,霍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觉对儿子有些愤然。一日傍晚,霍氏备了酒菜,给孝东斟了一杯酒道:“我儿大了,今日与娘吃他一两杯!”孝东道:“娘,儿子从不饮酒,今日,娘何故如此?孩儿尚小!”霍氏道:“儿,吃了,娘这些年对不住你,让你受得如此非议!”说罢又啜泣起来。孝东道:“娘,莫哭,儿子吃了便是!”孝东连吃了三五杯,佯装醉了。霍氏又道:“我儿大了,能吃得酒水,今日回到你书房睡去罢。”说着,霍氏把孝东生拉硬拖到书房,弄到床上,翻开被子盖了,便出去了。霍氏与那玉圣已十数日没在一起,再加上三年多来,如胶似漆,怎能忍受得了。霍氏锁了院门,去观里会知玉圣夜里来此不提。切说孝东,佯装喝醉,就等捉破这二人,就此杜绝,省却遭人笑话。霍氏回到家中,看那孝东睡得正香,不禁窃喜,心中暗想:“儿子,你年纪轻轻,哪里斗得过老娘。”到院中,锁了正门,虚掩了后小门,留了房门,躺在床上只等玉圣。那屋孝东悄悄起身,怕惊动母亲,便从窗子翻到院中,从茅厕装了屎尿半盆,放在房门前半尺左右。把院正门开了只是虚掩,然后把门头放置的铜锣拿在手中,藏在角落里。原来,开封地方,离京都甚远,广有偷贼,所以府衙立令,每家门内各置一锣,但一家有贼,敲得锣响,十家俱起救护,如有失事,连坐赔偿,甚是严紧得。只说孝东,坐到夜深,后小门一动,闪过一人,正是玉圣,蹑足向房门走去,忽然站定身形不动,原来这一只左脚早已踏进屎尿盆中,孝东看在眼里,连忙开了大门,把手中锣敲得大响,口中大喊:“有贼!”只说那圣玉,左脚踩入盆中,听到锣声,忙抽起右脚待走,却被拌在盆沿儿上,一时慌了,一跤跌去,屎尿污了半身,嘴唇也磕绽了,却不敢高声,忍着痛,捂着鼻,从小门急急逃去,孝东紧随追去,只是追赶并不捉他,邻人四起,怕母亲脸面上受得不住。孝东抓起一块石头,远远抛去,正中一小腿,玉圣腿一缩,云鞋丢了一只,孝东赶上前去,拾起鞋往回走去,邻人皆问贼人何往,孝东之说已逃遁,家中并未失窃,谢了众人相救,众人散去。只说霍氏,在被窝里等着玉圣,忽听院中锣声起,慌忙起身,偷偷开得屋门一小缝隙,正看到玉圣,跌倒在门口,又见孝东在院中舞动敲锣,心中甚是惊恐,不敢出门,又满鼻闻得些臭气,正不知是何缘故,憋着一肚子闷气,又上床躺着去了。

孝东并未回房,天色早已微明,看那房门前,满地屎尿,肚里有气,却又忍不住好笑。趁着娘未起之际,把尿盆拿走,打扫了污秽。又一会,霍氏起来开门,叫了儿子孝东问道:“这窗前屎尿是哪里来的?”孝东道:“儿不知,看这一路湿脚印,多是男人鞋迹,想是那贼人慌急之中,吓得屙尿的!”霍氏又道:“可捉得贼人?”孝东道:“人未捉得,拾得云鞋一只!”说罢,把那只鞋递给了霍氏。霍氏哑口无言,脸儿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不好回得一句话,着实忿恨。自此心中怪煞了儿子,好似眼中之钉,恨不得及时拔了去。

却说那圣玉吃了这一场亏,道袍被污秽了,闷闷在房中刷洗,嘴唇又被跌坏,好些日不到霍氏家来。霍氏一肚子恼恨,欲找那圣玉商量对策,又脱不得身,对儿子恨之又恨。

且说那日,孝东佯装要去学馆,对娘说今日夜晚也不归宿了,只因学管先生归来,教他夜间攻读。霍氏暗喜,孝东离家不及半个时辰,便匆匆去那观中,知会玉圣,是夜,晚上相会。岂知霍氏前脚刚走,孝东便返回家中,把霍氏卧房窗户从外边暗暗钉住,使其从里边不得拽开,便又返回学馆,只等夜间行事。只说霍氏傍晚早早备下酒菜,只等玉圣前来。那玉圣多日不见霍氏,早已按捺不住,天色将黑便早早来到,两人推杯换盏,片刻便色眼迷离,推开饭桌,两人睡去。次日清晨,玉圣起身欲离开,房门却打不开,生拉硬拽,又推又搡,也不得法,慌急之中欲从窗子跳出,也不得法。霍氏心中知道,定是儿子孝东在外边作怪,便冲着门外央求道:“儿子,你快开门,娘,给你赔礼,不可吗?”原来是孝东夜里偷偷从学馆回来,只因母亲锁了大小院门,只得翻墙而入,从自己卧房窗子进了房中,夜里听到他二人之事,甚为气恼,搬了椅子倚住母亲卧房门,坐在其中。孝东听了母亲之言,答道:“娘,舅,我今日全然知道你们所行之事,既是兄妹,为何如此作践自身,若不是兄妹,你二人,向儿子承诺,即日当断,我方放得舅舅。”霍氏答道:“我儿,我今日答应你,我们即日就断,再不来往,你可开门?”孝东道:“娘,你说的,儿子信,让舅舅再言!我才放得出来!”玉圣从未有过如此尴尬,踌躇之间无计可施。霍氏眼色示之,暂且哄他,过了此关。玉圣道:“孝东甥儿,舅舅此去再无叨扰你母子二人之念,你且放得我出去!”孝东开了门,玉圣跨出门来,头也未回,大步去了。

霍氏坐定床头,对着孝东道:“我的儿,你爹死了,我只看得你一个,你何苦凡事与我强拗?”孝东道:“专为爹死了,娘须立个主意,撑持门面,做儿子的敢不依从?”霍氏道:“不瞒你说,我之前做事有些不老成,故造出此业来,如今娘已懊悔前事无及,当有今日之事,娘立定主意,只守着你过清平日子吧!”孝东跪地赔罪,母子言归于好,暂且不提。

只说那日,孝东见家里不会再有事端,便返回学馆读书去了。霍氏抽空到得静修观中,与那玉圣会面。俩人好久不见,见面就动了欲火,又行那事,事毕,霍氏道:“我正要与你算计,如何了账他?快快出个主意!”玉圣道:“使不得,亲生儿子,怎可了账他?”霍氏道;"为了你,况且受他的气不过了!”玉圣道:“做了他,有人晓得,后患不小。”霍氏道:“只因你是出家之人,我又嫁不得你,暗里来往又有这厮作怪,如何是好?”玉圣道:“我有一计,你可如此这般,此间开封府,平日里最恨忤逆之子,告得他,不是打死,就是重罪坐牢!你看如何?”霍氏称赞好计策,便回家去了。

且说霍氏,回到家中,天色已晚,备得酒食,待小儿归来便哄那孝东与其吃酒。期间霍氏屡屡向孝东赔罪,孝东觉母亲真心反悔,不觉心清气爽,多饮几杯,酒意甚浓。忽然霍氏向孝东扑去,抓住孝东衣衫尽说些淫词滥语。孝东不知何故,情急之下猛地一推,把母亲推翻在地,慌乱之中逃回学馆。

次日,孝东正在学馆读书,来了两个衙役,拿了锁链就往孝东脖子上套去。孝东惊问何故。衙役骂道:“该杀的囚徒,你娘告了你不孝,见官便要打死你,还问何故!”孝东慌了,哭将起来,道:“容我见娘一面!”衙役道:“你娘少不得也要见官的!”

正值府尹包拯升堂,对着下跪的孝东问道:“你娘告你不孝,有何理说?”孝东道:“小的年纪虽小,也读了几行书,岂敢不孝父母?只是生来不幸,既亡了父亲,又失了娘亲之爱,以致兴词告状。即使小的罪大恶极,凭老爷将我打死,以安母亲!”说罢,泪如雨下。包大人闻听此言,心中暗想:“小小年纪,会说如此言语,岂是个不孝之辈?想必,定有缘故!也或许是个会说巧话的,也未可知!”包大人又叫那霍氏抬起头来,见那小妇人,颇有几分姿色,且问道:“你小儿是如何不孝,细细讲来!”霍氏道:“自小妇人丈夫亡故,他就不由小妇人管束,凡事自作自主,小妇人每每说他,他便恶言怒骂,小妇人觉得是孩子家,不与他一般见识,而今却日甚一日,昨日嫌饭食不好便对小妇人拳脚相加,把小妇人打翻在地,他却逃去,不管我的死活!小妇人自知管他不住,请官法处置!”说罢便嘤嘤啜泣。包大人又问孝东:“你娘如此说,你有何分辩?”孝东道:“小儿不敢与母亲辩,母亲说的就是了!”包大人又道:“莫不是你母亲有甚偏私之人?”孝东道:“母亲很是慈爱,无甚偏私,家中只有小的一个儿子!”包大人又道:“中间必有缘故,你可直说,我与你做主。”孝东道:“其实别无缘故,多是小的不是。”包大人道:“既然如此,你娘告你不孝,你言母亲无有不是,我就要责罚了!”孝东道:“小的该责罚!”包大人心中愈加狐疑,每每此类案子,儿子都要辩解,此小儿年龄如此小,却处处护及母亲,于是大声呵斥道:“宣家霍氏,你这泼妇,此儿必不是你亲生,如此忍心害理?”霍氏道:“老爷,的确是小妇人亲生,你问他便是!”包大人又问孝东:“这可是你亲娘?”孝东道:“的确是小的亲娘!”包大人假意高声喝道:“果然不孝,既是亲娘为何如此,来呀,打入死牢,再待处理!”衙役带孝东下去。包大人又道:“宣家霍氏,你只有此儿,本官替你教诲一番,留他性命,日后养你后半生也好!”霍氏道:“只求老爷早早决绝。小妇人也落个干净。”包大人道:“人死不可复生,你不可有悔。”霍氏咬牙切齿道:“小妇人情愿自过日子,不愿再有此子,小妇人不悔!”包大人道:“既然无悔,三日后买一棺木,当堂领尸,今日暂且收监。”遂打发霍氏退去了。

霍氏喜出望外,只身退去。包大人忖道:“这妇人言语之中,不杀子不快,必是不良之人,必有隐情,那小儿不肯说破,是个孝子,我定要明察此案。”随即叫了一个眼明手快的衙役,吩咐道:“你暗中随了这妇人,必有和她幽会之人,你看是何等人物,另再细细盘查那人,两日内回来禀报!”包大人又叫一衙役道:“你去那霍氏邻舍,遍访此妇人事迹,再到学馆查访那小儿事迹,两日后回来禀报!”

且说那霍氏,回了家中,备了酒食只等玉圣前来。天色黑透,玉圣来了。两人边吃酒边谈白天之事。霍氏道:“事情办妥,这小斯很是乖巧,你我之事丝毫没有透露,只是认罪,但须你替我买具棺材,三日后领尸!”玉圣道:“棺材不打紧,明日我便叫人抬到家来!”霍氏道:“如此便停当了,只是小儿死后,你须至诚待我,万事只随我意才好,倘若有些好歹,却不枉送了我亲生儿子?”玉圣道:“如何随你万事满意?”霍氏道:“我夜夜须要同睡,我不愿独守,前日有我儿陪我,如今我怎敢独睡?”玉圣道:“我观中还有别事,怎能夜夜来得?”霍氏道:“你没功夫时分,便叫那徒弟太清来相伴与我,我已耐不得独自寂寞!”玉圣道:“这个依得,两个徒弟皆是我心腹,你随便那个叫来与你享用。”霍氏娇声细语道:“你不要忘了我,为了你这冤家,我儿子都舍了!”两人至此倒是方便,无人打扰,双双睡去,暂且不提。次日夜,霍氏便有那太清陪伴,那霍氏好生得意。

第三日升堂。霍氏首先进来,跪下身来佯装痛苦,嘤嘤啜泣道:“老爷,棺木已备,来领那不孝子尸首!”包大人道:“昨夜你儿子已被打死,你还不看那最后一眼?”霍氏道:“多谢大人做主,小妇人恨之入骨,不想再看!”包大人道:“把棺木抬到后堂,装上尸首,抬到前堂,定让那宣家霍氏,认了尸首,方可抬去!”不到半个时辰,棺木抬到前堂。包大人道:“打开棺盖,让这妇人认尸!”衙役揭开棺盖。霍氏走上前去,定睛观瞧,不看便罢,这一看,只见她,面如土色,战战兢兢瘫倒在地。只听包大人喝道:“你这淫妇!为护奸夫,忍心杀子,这等妇人,留你何用?只须活活打死!众衙役。来呀!着实力打!”众衙役把那霍氏按在地上,正待用刑,只见那孝东从后堂窜出:“跪倒在地,老爷,小的代打,小的代打!”包大人看这小儿如此真切,喝住衙役。问孝东:“你娘欲杀你,我打你娘几下,替你出气,你竟如此庇护。是何道理?”孝东道:“生身之母,怎能记仇!我娘之过,受贼人蛊惑,我娘本也慈善,小的也有不孝之处,望老爷明鉴!”包大人唤起霍氏:“本该打死你这妇人,见你小儿苦苦相求,留你性命,日后要去学好,倘若再犯,我定不饶你!”霍氏见那道士已死,又见小儿如此不计前嫌, 拼命相救,方觉如梦初醒,悔不该当初,叩头如同捣蒜,对包大人道:“小妇人该死,负了我那亲儿。今后情愿守着儿子成人,再不敢胡作非为,小妇人至死不敢!否则,与那禽兽何异!”包大人道:“两日来,我遍访你左邻右舍,你本是贤惠妇人,怎奈受那道人引诱,入了彀中。那道人,到处奸淫妇女,骗人钱财,昨日升堂已被正法。你儿品学兼优,是个成大器之才,日后好好相待,不可误其学业,即令你带了小儿归家去吧!”霍氏听罢,悔恨交加,在那大堂之上,母子两个互相抱在一起,大哭一场。堂上之人,无不为之动容落泪!

且说霍氏同儿子归家,感激儿子不尽,此后只做那慈母,再无话说。数年后,那小儿,荣登金榜,最高官至太守。

正是:不孝本来是逆伦,为难之处看亲人。

铁匠杀妻案民间故事(丧夫君做道场被贼人诱入彀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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