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胜杰以其潇洒文雅的台风而闻名,许多天津人都很喜欢他的相声,在大多数观众的印象中,他是东北人,其实他却是地道的天津人。在2003年和2014年,师胜杰在接受家乡媒体采访时,亲口说起历历往事:

师胜杰在天津台做客(师胜杰的天津情缘)(1)

  天津娃娃:到哪也别忘了你是天津人

  家住南市

  我是天津娃娃,我父亲师世元是位相声演员,早年间在天津南市卖艺,我随父母迁居到哈尔滨是在1959年,那时我六岁。那个年代艺人的流动性很大,东北的艺人少,就到京津两地来接演员,著名的京剧演员云燕铭、梁一鸣都是和我父亲一起到东北的,一是因为哈尔滨需要人才、二是那边的工资高待遇也更好。我记得小时候家里有两处房子,一处叫仁德里电灯房,在什么位置我想不起来了,另一处在南市商场胡同,儿时的那段日子是我这一生最难忘的日子。儿时有不少伙伴,天天一起玩,但名字都忘了,只有一个现在还常见面,就是相声演员赵伟洲,我父亲和他父亲赵心敏那时是一对相声搭档,他比我大几岁,小时总不带我玩,现在有时见了面还聊起小时候的事儿呢!我特别喜欢那阵的生活氛围,好多人住在一个杂院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别人都来帮忙,那种亲情现在住在楼房里早已感觉不到了。那时也常跟父亲去剧场听相声,印象最深的是剧场门口卖青萝卜,他们叫卖时喊着“赛梨不辣”,切好的萝卜片儿码得特别整齐,看上去漂亮,吃起来更甜,也许是那时穷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吧,我觉得那是一生中吃过的最香的东西,现在回天津,也常要买萝卜吃,只是不那么香了,不知是品种不好了还是吃的好东西太多,没味了!

  在天津有我一个姑姑,名字叫师振英,她在汉沽银行工作,1960年我父亲曾经从东北去过汉沽一次,那是最后一次见我姑姑,后来就失去联系了。

  少年悲苦

  我们一家人搬到哈尔滨后,父亲担任了哈尔滨民间艺术团的相声队队长,哈尔滨有个北市场,类似天津南市的一个地方,他们就在那演出,我七岁上学,同年也开始上台说相声,白天学知识,晚上上台,那段时间也很快乐。

  后来,我们的演出被中止了,从此噩运也降临了。父亲因为在黑龙江省很有名,被打成了反动艺术权威。1968年9月28日那天,难以承受折磨的父亲自杀了,那一年他48岁。15岁的我和母亲、弟、妹一起相依为命,但不久我们这个家也散了,我妈领着弟弟妹妹去了五七干校,1969年我被遣送到北大荒当了一名农工,农工不是兵团战士,是属于劳动改造的。这一去就是七年,七年中所有的农活我都干过了,而且经常要参加“路线分析”学习班,接受高压考验。也曾经想不开过,可自己还年轻,还有母亲和弟弟妹妹要照顾,我就挺过来了!那时我常常梦见舞台,什么时候我能再上台表演,什么时候我才能再当一名相声演员呢?

  1976年,全国搞曲艺调演,兵团也要派人参加,兵团找到我,让我和姜昆一起说相声。我太高兴了,尽管姜昆是以兵团战士身份,我还是以农工的身份演出,但一想到我又能上台了,我真是太兴奋了。那次是在北京演出,我逗哏姜昆捧哏,我们表演的相声《赫哲新花》受到了一致好评,中国广播说唱团也看上了我们,但政审时发现我的出身不好,结果姜昆就留在了广播说唱团,我又回到了北大荒继续做农工。回想起上台的日子,每天都在梦中醒来!

师胜杰在天津台做客(师胜杰的天津情缘)(2)

  天津情缘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每次回天津都能给我带来好运,1981年我来天津第一次参加全国曲艺调演(北方片)的演出,凭着《郝市长》我拿了一等奖,也一举成名,从此,我的好运也开始了。天津的观众太热情了,他们让我感到了亲情的温暖。1987年我已经是黑龙江省曲艺团团长了,我带团来津演出,住了一个星期,每一次接触家乡人都让我心里暖融融的,每次出门坐车,司机都不要钱,买套煎饼果子人家也死活不要钱,走到街上见到我都打招呼,都知道我是天津孩子,为天津露了脸。有一次我刚演出完,来到后台,门外有个观众喊了一声“师胜杰”,我一回头,他扔过来两包茶叶,我说这怎么回事儿呀!他喊:“你留着喝吧!”说完扭头就走,我说您别走,我得知道您是谁谢谢您呀!他说你甭管我是谁,你就喝吧!家乡的人真是亲哪!

  这几年天津变化太大了,每次回去都不认得路,可我还是愿意回去。我女儿现在在国外,在她出国前我们一家三口回了一次天津,我带女儿吃了天津小吃,去了一趟南市,还照了相,我告诉她:“这就是你爸爸的家,也是你的家,到哪也别忘了你是天津人!

  结缘东北:在相声中融入东北式幽默

  小时候赶上三年自然灾害,吃不饱,家里面冷,到了相声大会的园子里,都是回头座儿的老观众,看到我就知道师世元的儿子来了。那时园子里什么都有,观众常常给我点糖炒栗子、花生、糖墩儿、烧鸡,吃饱了,也听会了好多段相声。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上台票了一段,就成了园子里最小的票友,不到7岁。那时园子计时收费不卖票,你进场时开始计时间,20分钟算一段,离开时结算时间和费用。演员下来分份儿钱(工资),有人拿整份儿,我就拿破份儿,就是不足以与别人拿一样的工资。后来一发而不可收,有人天天来听我说相声,我天天上台。开始拿整份儿工资,养家糊口了。那时白天上学,晚上演出,也没耽误上学,有时候跟学校请假,跟父母到长春、大连、沈阳等很多地方演出。我7岁时拜的第一个师傅是天津相声名家朱相臣,举办了很隆重的拜师仪式。

  我身上流着的是相声的血。在相声作品中融入东北幽默文化我可能不是第一人,但是我的作品中使用得比较多,更多地展示东北文化、风情、人物性格以及当地发生的真人真事。比如《郝市长》,郝市长的原型就是原来全国总工会副主席,后来到哈尔滨当市长,那个相声是根据他的真人真事改编的。为什么观众到现在还爱听这样的相声,我觉得他们的内心在呼唤“郝市长”这样的干部。

  关于创作:闭门造车异想天开写不出好相声

  当年的相声和今天的相声完全不同,必须深入生活,不能闭门造车,异想天开,或者从网上扒段子。比如《郝市长》,我们不仅见到了人物原型,还进行了详细的调查,光座谈会就开了好几次。比如专门到公交车站找到公交车司机,调查“郝市长”怎么坐公交汽车。那时候老百姓吃豆腐困难,我们深入调查市长怎么解决百姓困难。那时的创作初衷不是为了哄领导开心,到今天为止,观众也不知道我说的“郝市长”是谁,就单纯觉得这样的干部很可爱。

  所以,那时候创作和今天不一样,今天很多年轻人展现的相声貌似传统,实则东摘一段西摘一段,特别是专业队伍的门槛较低,观众“原谅着听”,这样把从事这门艺术的年轻人惯坏了。为什么观众现在对这门艺术不满意?主要是现在相声有点儿迷惘,不注重创作,不注重深入生活。如果不反映社会,这种艺术形式就会越来越萎靡。

  比如《小鞋匠的奇遇》那个人物原型,是大庆监察局的一个科长叫魏兴柱。作者原建邦住在我家楼上,有一天他拿着《黑龙江日报》介绍魏兴柱的文章来找我,我看到魏兴柱的事迹非常感动,但是这不是相声题材啊。怎么能把它写成相声呢?我就去找魏兴柱,可是他不见我,他说的一句话让我记忆犹新,“我做的这些工作在50年代都是普通人应该干的事儿,如今我却成先进了,成优秀共产党员了。我自己有点不能理解。”我听过之后非常感动,现在这种行为叫“低调”,当时觉得他特别质朴。

  他不肯见我,我就找他的邻居、他曾经的单位同事和他帮助过的人开座谈会。这些人讲了很多魏兴柱的感人事迹,绝不是杜撰。我很感动,写出的作品幽默之余也很感人。这个作品经过几番修改,在1987年中国首届艺术节获得了金奖。我也深受启发,如果不深入生活,了解社会,很难创作出大家认可的作品。用我们的话来说这样的作品叫“又打内,又打外”。

师胜杰在天津台做客(师胜杰的天津情缘)(3)

师胜杰与恩师侯宝林

  拜师大家:我与恩师侯宝林

  中国相声界老一辈艺术家都有交集,都互相知道彼此的信息,互相尊重。比如你到了东北某个园子,一报字号、师承,就可以在这儿票一场;如果家里有困难,有病人,其他相声演员可以“义演”。现在叫“义演”,那时候叫“搭桌”。在我看来,这个行业的人是很义气的。我为什么喜欢这门艺术,是因为我也喜欢从事这门艺术的人。

  1976年,我和姜昆代表黑龙江进北京调演,有四十多个代表队观摩。山东快书表演艺术家赵连甲看我从小长到大,他到后台找我,跟我说,“胜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我跟他走到外面,看见一个人穿着涤卡灰色中山装蹲在墙根儿抽烟。我一看,是侯宝林,十分震惊,我小时候的偶像啊!我下意识地给他鞠了一躬。侯先生站起来说,“小将,你好!”那时候都称呼年轻人叫小将。赵连甲说:“这是师世元的儿子。”侯先生说,“你父亲的事儿我们都知道了,你都这么大了。”说着说着侯先生眼圈儿就红了,我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1981年,相声《郝市长》得奖后参加国庆晚会,侯先生在电视机前看到了我的演出。后来师娘跟我说,师父对我那天的表现赞不绝口,夸我表演丝丝入扣,台风老练稳健。1984年,我到青岛参加全国相声新作演出评比,我表演《肝胆相照》。侯先生是那次活动的艺术顾问,在第二天举行的研讨会上,侯先生对我赞誉有加,并表示想要收我为关门弟子。

  当时我不在场,有个记者把侯先生的话告诉了我。我那时年轻啊,研讨会结束我就跑到侯先生的房间,轻轻敲开了房门。心里想了很多话,见到侯先生,我特别紧张,也不知说什么好,就问了一句:“您还没睡呢?”侯先生一听就乐了:“刚什么时候我就睡呀?饭还没吃呢。”我说:“我刚才听说了您要收我为徒。”侯先生说:“你都知道了?”我立刻就给侯先生跪下了,叫了一声“师父”,便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侯先生也很激动,说:“我希望有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把相声传承下去,这样相声就会有希望。我收你为徒,不仅仅是咱俩的事儿,也是相声界的大事!”

  当时青岛正在举行全国相声新作比赛,本来就聚集了全国各地的相声名家,最让我感动的是,侯先生的夫人也从北京专程赶来了,马三立先生和王凤山先生也特别从天津专程赶到青岛!拜师仪式上,我向师父、师娘鞠躬、献花,师父交给我他的论著、音像资料,更难得的是,他把一枚戴了多年的戒指摘下来,套在我的手指上。那个仪式,不敢说绝后,但可以说是空前了。从那天开始,我就拜入了侯氏门下。

  退休之后的师胜杰每天在家中最多的时间还是在“琢磨相声”,他总是把生活中的一些想法记录下来,把生活中遇到的一些段子写下来,他说,这些想法和段子可以用到作品中。

  他说自己是天津人,再过几年一定要落叶归根回天津生活,“我想要常回家看看,为天津的相声艺术出一份力。”他觉得天津人骨子里都是幽默的,有着适合相声生存和发展的土壤。有一次,他和赵忠祥一大早开车来天津参加演出,当车开到天津时,被交警拦了下来,交警很有礼貌,敬了个礼后找他们要驾驶证,当交警发现开车的是赵忠祥时,就微笑地点了一下头说,您好赵老师,欢迎您来天津。赵忠祥也跟着点头微笑,交警问:赵老师,我们天津黑吗?赵老师连忙说,不黑啊。交警又说,不黑,那您开大灯干嘛呀?一句话,把他和赵忠祥都逗乐了,赶紧跟交警致歉。

  师胜杰说,“这是多好的‘包袱’,多好的段子啊?这就是天津城市中的幽默。我很喜欢我的家乡,我也特别想通过家乡的报纸告诉观众,师胜杰永远是天津老乡。”(津云新闻编辑 朱胥男 综合每日新报、天津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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