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时期,山西寺院已经如此大面积铺开

近段时间,忙于撰写《赵城金藏》纪录片,可以说每天出入“大藏经”,耳闻目睹者悉如是。

有几个知识点更新,也可以称为自己的惊喜发现,第一是保存《赵城金藏》的这座广胜寺,来头很大,资历很老。据碑碣志书载,始建于汉桓帝建和元年,即公元147年,也就比洛阳白马寺略晚几十年。

白马寺最早的寺庙(即使比洛阳白马寺早)(1)

第二是发现了与白马寺同期的临汾海云寺,始建于汉明帝永平十一年,即公元68年,堪与世称“中国第二古寺”的五台山显通寺(当时称大孚灵鹫寺)并驾齐驱。

第三个更惊喜,发现更古老的襄汾县普净寺,这里1983年发现残碑一通,碑文载“立刹”于“后汉明帝永平七年”,也就是说,这座寺院要比白马寺整整早四年!

白马寺最早的寺庙(即使比洛阳白马寺早)(2)

原来在东汉时期,山西的寺院已经如此大面积铺开!让笔者有些错愕的是,这与印象里的美好传说——“汉明感梦,白马东来”有些出入。一直以来,认为白马寺才是“祖庭”、“释源”,是佛教传入中国后兴建的第一座寺院。

孤证不立,是史学者需要保持的严谨,但是这里呈现的远非孤证,甚至可以说 “莲花处处开”。于是笔者开始往佛教传入中国的源头上去探究,又发现了更新自己以往认知的史实,其实佛教在西汉末年就已经开始在中国落地生根。

白马寺最早的寺庙(即使比洛阳白马寺早)(3)

那么这些寺院的记载就不是空穴来风……

就在前两天,偶然又听朋友说,吕梁的文水县也有汉代佛寺一座,也比白马寺高寿,名曰:东岩寺,有碑一通,铭之凿凿,始建于永平十年,如此又飞来一证,而且离太原不远。查了一下地图,大约八九十公里,于是索性关了电脑,约同道开车直驱文水,赶赴与一个汉代寺院跨越两千年的约会。

东岩之下,曾经有一座美轮美奂的丛林梵宫

导航不可尽信,误人不浅。从文水高速口下来请教当地人路线,始知错过。于是复上高速返回从开栅下,然后沿省道320一路北去,至野则河村转省道219即到程家庄。

白马寺最早的寺庙(即使比洛阳白马寺早)(4)

山里大车多,320尘土飞扬,转入219后,仿佛换了频道,忽然宁静下来。山势高峻,森林茂密,溪流清婉,车内冷气不需再开。摇下车窗,温度宜人。未几,一阵大雨飒然而至,仿佛张开一帘水幕把车和人整个都洗了,更觉空气清爽。山间公路移步换景,目不暇接。

至东岩寺路牌,却遇铁门铁锁,辗转请来守门人,始将车开至东岩之下。

杂草丛生,环顾茫然,北向有石径蜿蜒而上,“深山藏古寺”,果然意境幽绝。中途有古树仆地,绿苔苍苍,不忍踏之。径侧有小溪泠然,汩汩有声,如丝竹环佩,又如耳畔私语,间有鸟鸣,清净身,广长舌,禅意都在无意间。

白马寺最早的寺庙(即使比洛阳白马寺早)(5)

登数百级台阶,至岩下一片开阔地,目测约有一千平米,除几座被杂草包围的石碑形影相吊,地面建筑荡然无存。

据明人记述,寺院原来规矩严整,入山门,有建庚楼,岩下有古佛楼三间,环列左右又有伽蓝殿与土地祠,再下为禅堂数椽。佛楼之西,另有七佛殿,观音殿及十王殿。遥想当年,定然是殿堂巍峨,蔚然大观。既至清嘉庆年间,也还有大殿三楹,天王殿三楹,东西两廊各三楹,钟鼓二楼及山门皆齐整。但今日所见,墙壁断残、壁画漫漶,抚之令人不胜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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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蛀坏空,循环往复。既为遗址,无非如此。

仰视危岩之下,明人所说石洞七间幸存,是为僧寮,或是关房。百年间僧人已杳然,却有一株椿树从石室窗中长出,生机盎然,仿佛思念生化为木,临窗眺望旧人归路,莫非隔世一段未了因缘?也是一道奇观。沉吟片刻,留一首小诗为纪:

白马寺最早的寺庙(即使比洛阳白马寺早)(7)

“白云已唤僧人去,石洞亦非昨日春。

可叹椿树年年绿,一如世上愚痴人。”

古岩之下陈列石碑均为清制,徘徊再三,始见西南深草之中另有一碑,近看果然是本次探访的重点目标——明朝天顺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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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刻为《重修东岩禅寺碑记》,碑文尚清晰,可见重要内容:

“始自后汉永平十年建立,毁于唐会昌年,大中年重建,后宋初又复重修,以后日久年深,遂以兵燹【xiǎn】,废尽无存。”

落款为明朝天顺七年,即为1463年,距今已经556年,彼时著文何所凭据,今已无从查考。但时人既然勒石于此接受天地日月后人检验,定然信而有证,古之人不余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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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东汉时期此地已有梵呗声声,贝叶传诵,后经几番毁伤,几番复起,不知何时东岩寺可重续香火,再闻暮鼓晨钟?

西汉末年佛法初兴,究竟谁才是中国第一寺?

在东岩寺的天顺碑文中,提到“腾兰一播之后,法化无所不周”,“腾兰”指的是摄摩腾和竺法兰两位天竺高僧。“汉明感梦,白马东来”的公案就和他们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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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十年,汉明帝夜梦金人飞空而至,后派遣郎中蔡愔【yīn】博士及弟子秦景等前往天竺寻访佛法。蔡愔一行请回摄摩腾和竺法兰,汉明帝欣喜非常,次年专门建立佛寺,命名“白马寺”。

后来,摄摩腾与竺法兰在这里翻译了《四十二章经》。据《洛阳伽蓝记》卷四:

“白马寺,汉明帝所立也,佛入中国之始寺。”

白马寺最早的寺庙(即使比洛阳白马寺早)(12)

个人认为,说白马寺是“中国始寺”,应该也没有错。因为在此之前,佛法东渐,僧人们的修习场所并不叫寺院,而称之为浮屠祠。

这种说法也有明确记载,《后汉书·光武十王列传》中,明帝永平八年,即公元65年,汉明帝给他的异母兄弟楚王刘英写了一道诏书,这道诏书成为后世研究中国佛教起源的最早官方资料:

“楚王诵黄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洁斋三月,与神为誓,何嫌何疑,当有悔吝?其还赎以助伊蒲塞桑门之盛馔。”

白马寺最早的寺庙(即使比洛阳白马寺早)(13)

从这则诏书中可知,楚王刘英当为中国最早的佛教信徒之一。他营造浮屠祠,创建僧团,还组织伊蒲塞(优婆塞,指在家的男居士)、桑门(沙门,指出家的僧人)进行佛教活动。

学者们更进一步分析,诏书中既然能够熟练运用“浮屠”、“伊蒲塞”“桑门”等佛教专门用语,没有几十年的熏陶是办不到的。这至少说明,“西汉末年,佛教经中亚传入中国内地”是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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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一个重要时间节点——西汉哀帝时期的“伊存授经”被大家推为佛教传入中国之肇始。据《三国志·魏书东夷传》注引《魏略》记载,汉哀帝元寿元年即公元前2年,西域大月氏使臣伊存来朝,在帝都长安向中国博士弟子景卢口授《浮屠经》。此事件又见于《世说新语》、《魏书·释老志》、《隋书·经籍志》等。

正是加上这公元前的两年,到1998年,中国佛教协会、中国宗教学会举行了“中国佛教两千年纪念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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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解释一下,《浮屠经》应该只是一些佛教常识,是节选或者汇编,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完整印度佛典,但它也是我国现知的第一部汉译佛经内容,早于《四十二章经》。

如此说来,“白马驮经”可以看做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标志着佛教在中国民间有了广泛基础之后走进皇家。准确地说,白马寺是中国的第一家皇家寺院。

笔者查看了一些资料,山西而外,陕西和河南均有寺院早于白马寺的记载,都号称为中国最早佛寺,而江苏也认为阿育王寺可能是“佛教传入中国的第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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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观点,至少在东汉初期,寺院已经在中原地区星罗棋布,就像山西,像文水东岩寺这样偏僻的地方都有法音宣流,各地也不应该再简单地认为早于白马寺就是中国第一寺院了。

那究竟谁是中国的第一间浮屠祠,尚需更多的扎实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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