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一个外国人对于日本宅文化能热爱到什么程度，才会让他愿意放弃亚马逊和微软的工作，来到日本投身于美少女娃娃的制造？本次就让S1坛友【Suji Yan】带来一篇对Danny Choo的访谈，来了解下这位宅男楷模的传奇经历。
从亚马逊和微软，到自己做网站，做节目，宣传宅文化——现在，Danny Choo 的生意是萌萌的娃娃
1. Danny ChooDanny Choo 本人经常肩膀上坐着虚拟少女末永未來（Danny个人网站吉祥物）为形象的娃娃，在他的 Studio 附近到处溜达，接待慕名而来的粉丝和客人。在网上，Danny Choo 作为英国籍的大马华人，因为喜欢漫画和游戏，十多年前从英国自学日语移居日本，最后创立自己的公司，主营业务还是二次元美少女娃娃——这段经历被当做传奇宅男的模范。
当我来到 Danny 的工作室采访的时候，他像是想象中一样，穿着未来酱的痛T恤[^9]，手上拿着他的产品，萌萌的 Smart Doll >w<。
这个在五反田区域略显奇怪的地方变成了一方乐土。偶尔能看到T恤上写着「xx 俺嫁」（日语，xx 是我的老婆的意思）的宅们，当然会这么说的女性也有不少。Danny 还会组织带着娃娃跟大家一起上街游玩的活动，不少从欧美来的独立艺术家、设计师也会特地来看萌萌的未来酱和她的朋友们。女性粉丝们则会重点观摩男性角色「星雲永時」，然后在 Twitter 上 at Danny 说「hshs[^4]，prpr[^5]，永時好赞！」（hshs，prpr 分别是「兴奋时候的呼吸音」，以及「舔，各种舔」；在二次元文化中用来表达难以抑制的喜爱之情）。
2. Culture Japan 和 Smart Doll
2007年，离开微软之后，Danny 创造了一个网站框架和专有內容管理系统「Mirai Gaia」，卖给了Disney，Good Smile Company[^7]（著名手办制作公司）等公司。这给他带来了不少收入、回头客，以及合作机会。其中 Good Smile Company 是第一个采用这个系统的客户（目前仍在大量使用），而且之后也成了 Danny Choo 的 Mirai Inc 最大的赞助商。
同一时间，Danny 为自己的个人网站创造了一個名为「末永未來」的二次元美少女吉祥物，理由之一是「因为没法忍受在没有平面美眉的环境下工作」。不过，那时候未来唯一的用处就是吉祥物了，直到2011年，Good Smile Company（上文 Danny 网站框架的买家之一）推出了以未来酱为原型的未來 figma （手办的一种，一般较最常见的 PVC figure 更为便宜），销售量比预计中的要好上很多，特別是对于一个网站的吉祥人物而言更是如此。随着 figma 的推出，Danny 意识到自己应该好好规划「未來」的发展。
Danny 成立公司之后自己的办公桌
在2011年2月，Danny 向『東京都會電視台』提出了一個电视节目的概念—— 他将会制作并主持这档关于日本流行文化的节目。尽管这档节目主要围绕流行文化，但同时也会介绍日本的传统文化。
『東京都會電視台』对这个构思有兴趣，但还得让 Danny 自己找赞助商来提供制作费和播放费用。于是他向 Good Smile Company 和 Bushiroad 提出了这个概念，然后顺利拿到了赞助—— 这就是电视节目《CultureJapan》的开始。之后，2012年，Mirai Inc 又推出了日语学习产品——『萌假名』，以及之后的『萌汉字』，萌萌的未来酱会在卡片上教你学习日语。
为什么会从电视节目和日语卡片转做娃娃？Danny Choo 其实一直就想做，然而却没有人愿意和他一起玩。
「关于 Smart Doll……我在2010年的时候有想把未来做成更大的实体娃娃（而不是单单手掌高的 figma）——当时完全没有厂商愿意做，等了2年多，也没有找到愿意和我合作的人，当时『萌假名』系列给公司带来了一笔足够大的收入，于是我买了 3D 打印机，决定用自己的资源——于是就自己来了。」Danny 这么说。他的 Studio 还摆着当时最早使用的 3D 打印机，以及一些设计打印的部件。
3. Q&A
Q：最早是在2011年，有中国的媒体（和邪社）采访你，之后2014年彭博社中国的 Fashion 板块也采访过你一次。跟那时候比，现在（2016年）你有什么区别？
A：那时候其实……我什么都没有。没有多少员工，办公室是我家，当时展出给媒体看的娃娃（Smart Doll）只是个原型，跟现在的其实还有不少区别。总之那时候连房子都没了（当做办公室），我和太太只能租一个非常小的房子。而现在则是完全不同。
Q：现在会怎么介绍你的公司和你的生意？
A：我会说是做 Fashion Doll （时尚娃娃）的。
Q：我以为你会说你做的是虚拟偶像。不一样么？
A：不太一样。类似于「偶像大师[^6]」这一类的或许是做虚拟偶像的。但是虚拟偶像的特征是以一个（形象）为中心，展开很多方面的业务，产品等等。
Q：所以你做的是时尚娃娃？不光是宅的范围内？
A：没错。实际上最近（4月16日）的[檳城時尚週]我也被邀请了。而且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因为娃娃被邀请的设计师（笑）。
Q：目前有在中国的活动么？记得前几年你来过上海的漫展。
A：关于在中国的活动，我在6月11日左右会去北京参加一个跟娃娃和时尚有关的活动（而不单是面向具有宅属性用户的活动）。2011年我来过上海，其实在那之前因为收购卓越网来过很多次中国。这次计划去北京跟去时装周是一样的目的，是想在宅领域以外，稍微再跨出一步。
Q：了解。所以做娃娃这件事，跟当时你离开微软的时候创业的方向完全不一样？
A：当时是做网站。我之前想过，35岁之前应该有自己的公司，更多是我知道自己一定要离开公司（微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那时候刚开始，完全没想做娃娃，不过工作环境里二次元美少女肯定是会有的（笑），比如整个房间里全是挂画，还有我买了一墙的手办和娃娃。不过，当我真的开始做娃娃的时候，才发现遇到了各种问题，实际上现在我手边娃娃的每一个组件我都能讲出一个非常悲惨的故事。
Q：你们是用 3D 打印来设计的么？
A：对，但只限于建模和设计的时候。主要是为了快速调整设计，省下了很多时间；我们同时用了很多款3D 设计软件，因为每个软件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
在没有 3D 建模和 3D 打印的时代，以往传统的方法是通过粘土，慢慢修改，最后再完成倒模，最后注塑等等。这样在前期修改的时候效率会低很多；但是最后倒模等等这些工艺我们也保留并且跟 3D 建模结合在一起了。
在最终制作成品的时候，主要用的是一种叫做「電鑄」的技术。每一个模型都是不完美，而且独一无二的，跟「侘び寂び」（一種以接受短暫和不完美為核心的日式美學）这样的思想也有关系。
Q：现在公司运转的怎么样？利润和销量都很稳定？
A：公司非常好。而且最大的瓶颈其实是我们的Studio 太小。从 Smart Doll 一面世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订单太多了！做完之后堆起来当时把我的家（三层）都塞爆了。我们只好把网站下线关掉，然后做完一批之后再偷偷上线，结果瞬间又被订完了……（关于市场）出货量最高的是美国，日本本土，还有台湾。如今大陆市场出货量还不到前十，我觉得跟缺少经销商有很大的原因，目前关于大陆市场已经在跟经销商谈。
Q：这些年，中国的创业环境也有了巨大的变化。现在「二次元」相关的创业也此起彼伏。你有什么看法么？
A：实际上我不能说很了解这方面，特别是中国市场，我了解的消息不多。
Q：比如最近有不少「二次元」、「宅文化」相关创业公司获得投资，还有类似于 Acfun，Bilibili 这样的公司。
A：我觉得拿投资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就是正常的商业行为。当然也有人问过我要不要拿投资的事情，我现在可能会回答「好的」，但是我当时并没有完全仔细想清楚我要拿钱做什么，所以没有考虑过拿投资人的钱。另外当时我有足够的自信吧——我觉得实际上一直炒高（估值），包括拿投资，其实也算是一种不自信。
Q：Danny 你现在是公司唯一的股东么？如果要拿投资，你想做什么呢？
A：实际上股东是我和我太太。拿到投资的话，我目前想的比较清楚的是买授权（License）。（Q：类似初音未来的授权？）不一定是初音，甚至星战也可以。这在未来很大一段时间会是主要花钱的地方，我觉得 Smart Doll 的魅力应该不仅仅局限于宅和相关的人群，替更多受欢迎的人物做 Smart Doll 也是我考虑的一条扩宽市场比较好的道路。当然，还有很多别的地方需要花钱。
Q：比如机器人版本的，会动的 SmartDoll？是希望 Mirai 以后是类似于虚拟助手的角色么？
A：那个也是。当然我们现在的优先级不高，但是正在制作一个 Android Wear 为基础的，可以跟安卓手机互动的娃娃。比如可以用手机操作动作，交互啊。另外原来有过一个手机 App 是 Mirai Clock，那个目前只能用来看时间和未来酱，但以后也有别的计划。当然，谈虚拟助手还是以后的事了。
Q：最后插播一个我个人想问的问题。著名动画监督庵野秀明[^2]之前有预言说日本动画过几年会完蛋，宅以及衍生市场也是，你怎么看呢？
A：虽然我觉得 Mirai Inc 不仅仅面向宅市场，不过他的话某种程度上算是对的。我能感觉到的是，这几年市场上用户的购买力下降了，不知道在中国是不是这样？我觉得在日本的问题是，话语权的转交，就是一代有消费力的群体，把话语权转交给下一代，尚且没有那么多消费力的群体。你可以说市场是缩水了很多，但也可以说是新的开始。
Q：对创业者，或许特定一点，现在那些二次元创业者，有什么想说的么？
A：如果现在把我剥光，身无分文丢到 JR 站门口，哦，说不定留内衣裤比较好，我觉得我还能重新回到这一步。因为毕竟知识、经验、人脉都还在。另外就是，多跨出自己的「舒适区」。对我来说，从微软辞职就是很明显的「跨出舒适区」。
4. 结语在 Danny Choo 的博客上，有一段叫做「我的願景」的话，其中如是写到：
在Dyson之前，有Hoover。在谷歌之前，有Altavist。在AppleiPhone ，有Galakei。SMART DOLL嚴格來說並不是全新的產品 —— 市面上早就有BJD[^10]了。然而SMARTDOLL卻引用了一些新概念（注：比如「适合携带到户外」、「特殊设计的支架，更适合拍摄」、「大量使用 3D 原型技术」、以及目前研发中，想要结合 AI，连接家电， 120cm 的 Smart Doll Plus），推展當前的局限性—— 就如上面提到的那些例子公司一樣，也是不斷在進步。
儘管我覺得當前的動漫娃娃市場很棒，但我還是想要推出可以開創新市場的產品 —— 一個從來沒接觸過這類高質量的時尚娃娃的市場。
……發行SMART DOLL不到半年（当时，2014年），她們如今遍佈世界各地，在幾千戶人家陪伴著那邊的朋友。我的目標是把SMART DOLL做成受到世界認可的時尚娃娃，將他們送到全球幾百萬戶人家的家中—— 這只是時間的問題。
如今，末永未來被被正式委任为日本旅游局的吉祥人物——日本政府和各地方政府正大力打出独特的日本文化牌，可爱的末永未來老少咸宜；未來酱还客串了一系列的动画和日剧，也跟台湾索尼、新加坡紀伊國屋書店等进行了合作，甚至进军了教育市场（Smart Doll 在角川集团被作为动漫绘画的模特）；不光是宅、设计师、甚至连原本「毫无关系」的人也逐渐被影响。
Danny 的 Studio 附近有几家大手会社，每到下班时间，就会有一群サラリーマン（Salaryman，为公司工作，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穿着裁剪合身到过头的全套西装，拎着公文包，从公司往五反田 JR 车站走。有时候他们会三五成群路过 Danny Choo 的 Mirai Store，其中往往会有一两位隔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看着工坊内又精致又可爱的娃娃们。
或许是羞于被人发现，又或许是自己穿着跟这里格格不入，上班族们往往会看两眼就挪开视线。不过如果 Danny 和他的客人正在 Studio 内的话，Danny 说不定会从落地玻璃窗的那一侧热情地朝他们挥手。
如果你对更多细节感兴趣，可以前往 [Danny Choo 的博客](dannychoo/zh/)，不少文章有中文版本。
[^1]:[五反田](zh.wikipedia/wiki/五反田)
[^2]:[庵野秀明](ja.wikipedia/wiki/庵野秀明)
[^4]:[ハスハス](dic.nicovideo.jp/a/hshs)
[^5]:[ペロペロ](zh.moegirl/Prpr)
[^6]:[偶像大师系列](zh.wikipedia/wiki/偶像大师系列)
[^7]:[Good SmileCompany](en.wikipedia/wiki/Good_Smile_Company)
[^9]:「痛○（いたい○）」，是指将动漫人物彩绘或者印刷在物体表面的行为，比如[痛车](zh.wikipedia/wiki/痛車)
[^10]:[BallJointedDoll](zh.wikipedia/wiki/球體關節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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