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的柳永也曾思念自己的妻子(我是一个多情的浪子)(1)

神会一个千年前的古人,文字是唯一的媒介。

那句“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让我看到了一个愤懑的才子;那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让我感受了一个最美的情郎;那句“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让我体悟了一个思乡的游子。

这个才子、情郎、游子,就是北宋时期的福建老乡——柳永。

在后人的眼里,他的人设却是千人千说,莫衷一是。

如果能够穿越回到北宋,与他席地对面,递过话筒采访他:“柳先生,您认为您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柳永很有可能会回答:“我不算官员,也不是词人,我只是一个浪子。

01

对于常人来说,身体和灵魂,总要有一个在路上。对于浪子来说,身体和灵魂,都必须在路上。

柳永的身体,一直都在路上。

大约公元984年,他出生在山东费县,那里是他父亲仕宦的地方,是他流浪人生的起点。

13岁以前,他随父亲去了全州(桂林),扬州;13岁时,他随叔叔回到了故乡福建崇安,呆了5年,然后进京赶考,从此流浪一生。

路过杭州,他一下子被湖山美好的繁华都市吸引了。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在烟柳画桥的杭州,他迷失在花街柳巷,稍停了流浪的步伐。驻足数年之后,他才依依不舍地沿着汴河到了苏州、扬州,在声色犬马之中度过了青年时期的一段放浪生活。

从崇安到汴州这一路,他足足走了6年,终于在25岁时初次参加春闱,无奈不遂人意,名落孙山。

此后,他继续游学,边考边玩,前后一共四次参试,又都全部落选,一晃就41岁了。他开始自暴自弃,长年流浪于祖国的大江南北。他先后到了江南、西北、西南,期间也曾经回过汴州,无奈故交零落,物是人非,触目伤怀,只能继续流浪。

50岁时,他赶上了恩科考试,终于及第当上地方小官。

他并没有结束流浪的生活,只是开始四处宦游。他到了睦州(淳安)、余杭、定海、泗州、西京等地,最后定居润州,但他依然流浪,以至于最后死于何地、葬于何地一直没有定论。

前朝李白同学一生游山玩水,一共走访过18个省,206个县,登过80多座名山,游览过60多条江河,足迹踏遍大半个中国,是一个大旅行家。相比起来,柳永一点也不逊色,几乎到过当时北宋统治的绝大部分地方。

他与李白一样,走到哪里,就把诗词写到哪里,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千古名篇。

李白登庐山,赋诗说“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柳永游西湖,留下了“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名句,文宣效果超过了后人所有的努力。

甚至一向被认为儿女情长的《雨霖铃》,其实也是柳永决定远行离别虫娘时所写下的,可谓源起流浪。

纵观柳永的一生,身体一直在路上。他在路上看到了风景,经历了美人,结交了朋友,碰撞了思想,写就了优美的篇章。

多情的柳永也曾思念自己的妻子(我是一个多情的浪子)(2)

02

柳永的灵魂,也是一直在路上。

柳永文采风流,很难让人相信他会一生四次科考落第,最后仅凭恩科当到屯田员外郎的小官。

相对于年轻时的志向,他是郁郁不得志的。他只能把他的宏大志向,缱绻于花街柳巷,让自己的灵魂,一直在路上彷徨。

他把一生执着于功名渴望治国经邦,却又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经历写进了《乐章集》。他拖着一条自封“白衣卿相”的世俗尾巴,在北宋的官场和文坛的边缘一世流浪,无所归踪。

北宋是一个有意思的朝代,它的建立有点突然,甚至连开国皇帝赵匡胤有时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建了一个假的朝代。作为开国皇帝,赵缺乏刘邦的任性,也没有李世民的霸气,可能因为对自己江山的合法性缺乏自信吧,所以定下了重文轻武与南人不得为相的荒唐规矩。

这让北宋初年福建人在朝庭的日子很不好过。山西人司马光骂江西人王安石说“心术似福州”,寇准公开表示对福建人不满,说“南方下国人,不宜多士”。再加上“闽人语夷獠难晓”的先天不足,闽籍仕子肯定需要付出比北方人更多的努力。

柳永就是踩着这个梗来到汴州赶考的。对于他的第一次科考失败,多数人归因于宋真宗认为柳永“属辞浮糜”,但宋真宗的真实想法真的有点摸不清楚,他是宋朝第三个皇帝,应该不会轻易忘记当年太祖皇帝的嘱咐。

而且,工于文学的人,往往在政治上是很难成熟起来的。唐代的李白、杜甫如此,宋代的柳永,以及柳永同一时代的苏轼也是一样。

他们政治上的不成熟,主要在于始终用一双过于感性的眼睛去理解十分理性的官场,于是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不合时宜。

柳永的文字清劲奇丽,通俗易懂,可谓文采风流、雅俗共赏,但这只是坊间百姓的选择,在当时主流社会的眼里却是一地的不合时宜。

当年初次到汴京参加科考的柳永踌躇满志,自信定然魁甲登高第,可是现实太骨感,他初试便是落第。一方面他安慰自己“富贵岂由人,时会高志须酬”,一方面却不合时宜地用他最拿手方式表达了愤慨,他写下了《鹤冲天•黄金榜上》,发泄对科举的牢骚与不满。

“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如此闷骚的话在官场只能烂在肚子里的,柳永居然也用柔美动人的音律四处传唱,最后传到了宫中,惹得宋仁宗大为不满,又导致了他第二次礼部考试的落弟。

到睦州、余杭、泗州三地担任了九年小官,本来政绩突出,按制应该得到重用,但他因事不如愿又发出了“游宦成羁旅”的感叹,最终站宋仁宗皇帝彻底弃用。

性格就是命运。柳永不管一生经历多少次构陷,一直改不了爱用词曲发泄不满的毛病。他这种文人式的本真感知,与复杂的官场规则背道而驰。

这就是一个文人与一个政治家的根本区别。或者说,文人注定只能让自己的灵魂流浪在政治的边缘。

多情的柳永也曾思念自己的妻子(我是一个多情的浪子)(3)

03

柳永流浪的,还有他的情。

大学时读汪国真的诗句“山河依旧,爱也依旧”,眼泪稀里哗啦。后来品读柏拉图的“若爱,请深爱, 如弃,请彻底,不要暧昧,伤人伤己 ”,心里唏嘘。

可柳永“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一句,就轻轻松松地落下汪国真和柏拉图几条街。

柳永一生多情,一生为情奔波,一生竭力优雅地表达心中的情感。一个“情”字,足以洞悉他的内心世界。

他豪情,他说“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他长情,他说“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他多情,他说“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他温情,他说“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今夜”。

他雅情,他说“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他恣情,他说“愿奶奶、兰心蕙性,枕前言下,表余深意”;他悲情,他说“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他凄情,他说“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他伤情,他说“更回首,重城不见,寒江天外,隐隐两三烟树”。

他念羁情,他说“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嘶”。

他恨别情,他说“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这世上,既豪情又悲情、既长情又温情、既雅情又恣情的能有几人?

然而,无奈自古多情总被无情伤。

柳永是一个多情的人,他的笔下出现过很多青楼女子,叫得上名的有虫娘、酥娘、心娘、佳娘、师师、香香、冬冬、安安等等。他几乎每到一处,都不忘烟花柳巷,每见一个女子,都会心生情愫。

他在当时的北宋家喻户晓,特别被歌妓们奉为大师,他就如当今的李宗盛,为谁写歌谁就出名。

他的情,一直流浪在他所认识的美女的身上。

在他心中,心娘舞姿轻盈,可比汉宫赵飞燕;佳娘歌声高亢嘹亮,无人不服;酥娘身形娇小袅娜,优美婆娑;最最出名的还是虫娘,举止温润,歌声深情,曲尽情未绝,无一不可寄托深情。

遇见虫娘的温润可人、婆娑恃俊,柳永一见钟情。他亲切地称她为虫虫,为他填词谱曲,写下了《木兰花》。暮年及第赴任路过江州,他遇到忘年之恋谢玉英,两人一见倾心,临别时约定要三年后到江州迎娶佳人。

不能不承认,柳永的每一段情,都是真挚和热烈的,都有过义无反顾携手白头的打算。

可是浪子与歌女的情,注定终究分崩离析,只能空留《雨霖铃》式的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这首词,正是柳永一生情感流浪悲剧的写照。

情是什么,缘又是什么?估计柳永一直都没有清醒地思考过,他只是在放逐自己的情,让它尽情地流浪。

多年以后回首往事,柳永仍然不能释怀,写下了“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的千古名句。

多情的柳永也曾思念自己的妻子(我是一个多情的浪子)(4)

04

自古文人都曾有过一个做浪子的梦想。

李白如此,杜甫如此,苏轼如此,三毛、余秋雨、李娟等人,也都莫不如此。

只是柳永彻底地让自己的身体与灵魂,志向与情感,一直都在路上。

做一个浪子,可能是一种逃避,也可能是一种向往;一种对自己的放过,一种对自由的追求。

只是许多人走着走着就停下来了,或者走着走着就走不动了,然后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凡夫俗子。

孙衍说,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要我说,愿你出走一生,不再归来。

就如柳永一样,做个浪子。

多情的柳永也曾思念自己的妻子(我是一个多情的浪子)(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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