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挑战赛#

抗癌笔记第30篇(与癌起舞我的抗癌日记)(1)

(2021,8,17——2021,8,23)

29,再次出院

上午,老伴请护工孙大姐帮忙,换好造口袋;几个微创伤口已经基本愈合,护士来拆线;耿医生开了平时服的药,聪聪开始办理出院手续。同时,就给栋梁打电话,叫他来接。

三妹夫也在此治疗腰病,七八天了,不见效果,今天医生建议转院。竹青想去沧州市第二医院再看看。一是第二医院是骨科专门医院,二是那里有一个老乡。三妹有三个孩子,居然一个也不在身边,只有三妹一个人跑来跑去,我很心疼。其实,是三妹怕耽误孩子挣钱,没有通知他们。我发了脾气:住院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不在,要儿女何用?让三妹立即给乐乐打电话。乐乐就在青县打工,接到电话,表示晚上赶回来。我让栋梁先把三妹夫妇送到二院,帮助安排好之后,再来接我出院。

等栋梁安排好回到中心医院,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于是,与病友告别,下楼出院。

下楼的时候,略感不适,有点想呕吐的感觉,不过不强烈。老伴说是肚子里没东西,可能是饿了。我就说,干脆在沧州吃完饭再回家。找了家饭店吃饭,我点了个白菜炖豆腐,还点了个菜花,当然,我只是喝汤。

下午回到家时,已经三点多了。晶晶买了些我能吃的水果之类送来;老伴与聪聪到超市采买我需要的食材之类。晚上,用破壁机打了多宝粥,喝了两碗。

饭后,老伴想叫我吃化疗药,我说:等明天吧。明天正式开始——对我自己来说,这也算是个仪式。

2021/8/17

30,服化疗药

今天开始,正式服用化疗药。

药品共有四种:利可君片、卡培他滨片、西黄胶囊与生白合剂。其中,卡培他滨片为治癌主药,其余三种为调理用药。另外,四妹还推荐了一种“雷贝拉唑钠肠溶片”,因为化疗药伤胃太厉害,用来保护胃的。

其他几种都没问题,白开水服下就是了;最难下咽的是生白合剂。这是一种药浆,一股子说不出的怪味。在医院的时候,我亲眼看见有一位老年患者,在服用这种药浆的时候十分抗拒,女儿像哄小孩子似的哄着还不肯喝。当时我就有点不以为然:那么一点药浆能有多难喝?药还有好吃的吗?如今亲口一尝,果然难喝。第一次喝,只闻到一股腐朽古木的香气,尚能承受;下次再喝,就有点困难,甚至一闻见就想呕吐。

化疗是一种艰难的过程,对人体的伤害非常大,严重的甚至头发都掉光了。据同室患者介绍,第一二次化疗,都没有什么异常反应,到第三四次副作用就显现出来了,不仅仅是呕吐,浑身有一种说不清的难受,心里烦躁的要命,很容易发怒。心理准备我是有的,但难受到什么程度?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坚持下来?也不知道。但是,坚持不下来又能怎么办?还有其他选择吗?除非放弃治疗。因为药难吃就放弃生命,似乎有点不划算,也对不起给你生命的父母以及爱你的家人。

今天第一次服用化疗药,服下去不久,就觉得四肢无力,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有一种呕吐的感觉。干呕其实吐不出什么来。不过还好,还在我能够承受范围之内。以后呢?想想就有点恐怖。

脑袋被放在了砧板上,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干脆豁出去,爱咋咋地吧!

老伴与聪聪生怕我体质虚弱,无法应对这严酷的化疗,就变着法地为我调理身体,专门从超市买了各种食材改善我的伙食。聪聪还亲自下厨为我做丸子。我尝着味道还可以,居然一连吃了四枚。

当然,我吃什么,都必须聪聪亲自把关审核,我想吃什么,吃多少,怎么吃,一点自主权也没有,就像回到了巨婴时代,一切任家长安排。除了无法满足食欲,其他方面并没有半点受虐的感觉,倒是有一种浓浓的温暖。

2021/8/18

31,秋雨绵绵

秋雨绵绵。细长的雨丝,是孤独者无尽的愁绪。

女儿回北京了。毕竟她还有工作要做,有生活要维持;儿子所在的松江区昨天发现一例确诊病例,他给堵在上海回不来。再说,他也有儿子要养,有车贷房贷要还,都需要真金白银。家里,只剩下我与老伴两个老家伙了。

好在身体状况日益好转。昨天第一次服用化疗药,难受得很,今天反应就没那么强烈了。如果能够照目前这个样子下去,倒在能够承受范围之内。据说化疗对身体伤害太大,时间长了,身体素质就越来越差,对化疗的反应会一次比一次强烈。既然别无选择,那就只有面对。不是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吗?都会过去的,“粮食会有的,面包会有的。”

朋友不知就里,来电话招饮,以家里有事婉辞。以后,聚会的事大概不会多了,起码短期内不会有。不仅仅是朋友聚会,很多的交际活动,包括很多的梦想,都被按下了暂停键。遗憾当然会有,但似乎并不怎么太重要。知道了结果,过程就不重要了。人生最难对付的是欲望,欲望没了,等于釜底抽薪。也好,静下心来,仔细琢磨琢磨怎么把以后的日子过得让自己满意一些,其实也挺好的。

秋雨在继续,闲着没事,就静静地看雨。人雨俱老,相看两不厌呢!

2021/8/19

32,局外人

秋雨继续,连人的心都阴了。

聪聪坚持要我加强营养,否则,应付不了以后残酷的化疗。过去这也不敢吃,那也不敢吃,过度谨慎了。有则改之,今天老伴特意把猪肉磨成肉泥,蒸了一锅西葫猪肉馅的包子。这是一个多月来,第一次吃主食,胃口大开,不顾老伴要细嚼慢咽的嘱咐,转眼之间一个包子就进了肚。老伴下达了刹车令:第一次不能多吃,等下顿再吃。

有一种说法:人每得一次大病,就会开悟一次。我此次的病,可谓不小,却没感觉到开什么悟,反而觉得脑子愈加愚笨起来,反应迟钝,记忆衰退,脑子与手不能同步了。

也有一点变化:看事的角度变了,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局外人。

其实也可以理解。随着身体条件的变化,在这个世界上所处的位置也发生了变化。比如说,过去能够亲自参与的许多事情,现在无法参与了;过去热衷的东西,因为无法得到而放弃了。无法置身其中,自然就变成了一个局外人。

这样一来,倒也有个好处:置身其外,一切与我已经无关,视角变了,看东西与以前不同,能够更理性地对待。看着红尘中的人们熙来攘往,皆为利来,皆为利往;为了欲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为了虚名,挖空心思,蝇营狗苟。在看到别人的同时,也看到了自己过去的种种庸俗、虚伪与浮躁,因为从前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人往往“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因为身在山中,无法跳出来,很多事情就看不清楚,因而失去了改正的机会;如今,因为一场病,把自己变为局外人,跳出来了,却无法返回去予以匡正。

也许,这就是人生的无奈吧?

2021/8/20

33,中元怀父

明天是中元节,祭奠先人的日子。今年无法亲身到父母坟前祭拜,只能委托老妹妹代我为父母烧纸。

1997年,父亲查出了结肠癌,那年,他63周岁,比现在的我大一岁。

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我整个人都是蒙的。之前从未想过,现在突然来了,就像一声闷雷,把我打得蒙头转向。当时想了很多,首先想到的就是怎么办?能够怎么办?除了积极治疗,谁也没有别的办法。怎么治?也别无选择,只能听医生的。于是,按照医生的嘱咐,该检查的检查,该化验的化验,沧州去过了,天津去过了,最后,确诊了。必须动手术。手术在泊头进行,从天津请来的专家。

这一切,离不开一个钱字。那时经济条件还不大行,手术需要一大笔费用,不小的数字。姐妹们都带了钱来,但我是儿子,按照旧的传统,属于我的责任,我谢绝了姐妹们的好意,她们的任务就是伺候病人。

那段时间,我忙得像陀螺,一刻也站不住脚。 当时的想法就是要请最好的医生,做最好的治疗。 这是一个儿子应尽的孝道,也是我为老人作最大的努力,只有做到这些,我的心里才会平衡,才会安稳。

经历了三次大手术,每年一次。2000年初,父亲的病情恶化,癌细胞转移到各处。2000年11月1日,终于不治,撒手西去。

父亲去世之后,很多人夸我是孝子,我自己觉得尽到了一个人子的责任与义务。

二十年过去了,我步了父亲的后尘。每天看着儿女为我跑来跑去,各种操持,我知道孩子不仅长大了,而且传承了李氏家族的家风。我很欣慰。

得病之后,想了很多,前五百年,后五百年,方方面面,平时顾不得想的事情都想到了。心情当然会有影响。所有的一切都是合理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很好的,每个人都在看着我的脸色行事,哪怕一个细节会惹得我不高兴。但是,意识深处,仍然有无法言说的遗憾与痛苦。

有一天突然想到:我现在的遗憾与痛苦,其实不正是父亲当年所经历的吗?当时都给忽略了,想的只是怎样做检查,怎样请专家,怎样筹钱,怎样给父亲最好的治疗,以为做到了这些,就是尽到了孝道;唯独没有静下心来想想,父亲是什么感受,心里是怎么想的?当时我毕竟年轻,不懂得设身处地。仅仅顾得了外在的东西,却忽略了人心内在的东西,甚至没有坐下来,与父亲做一次深入的交谈。现在,通过自己的亲身经历,终于懂了什么是真正的孝道。但此时,父亲已经不在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只能在心里向着父母坟墓所在的西北方向叩头,以表达自己的忏悔与无赎。

2021/8/21

34,口福

儿子说,他下周回来,被我制止住了。现在上海防疫形势严峻,他所在的松江区前天才确诊了一位。而且,就是我们这儿,形势也越发地紧张起来,农村有的已经封村,市区一些小区或街道也设岗检查。他如果回来了,弄不好就会被隔离,不但帮不到忙,反而添乱。

也许是这两天忙活的,老伴上火了,咳嗽,有痰,还略微有点低烧。我叫她赶紧就医,不要弄得严重了,被当做新冠肺炎就麻烦了。我现在离不开人照料,她一旦被隔离,只剩下我孤家寡人,干也干死了。好在最近除了医院(而且还做了核酸检测),什么地方也没去,肯定不会感染新冠病毒。打了几针,她好了,我却被传染了,也是咳嗽、有痰,尤其是一咳嗽,震得肠子都疼。不过,吃了药也轻多了。

生白合剂喝完了。这药浆实在难喝得很,好在只喝四天。从今天起,只服用三种药片或胶囊,就轻松多了。

心情一放松,食欲就来了。得病最大的痛苦不是来自肉体,而是来自于禁食对吃货的伤害。按照医嘱,平时喜欢吃的几乎都不能吃了,只能吃一些流食之类。这种别人吃肉我喝汤的日子实在受够了。民间有个笑话:病人到医院就诊,医生问他:“平时你吸烟吗?”答:“不吸烟。”又问:“喝酒吗?”答:“不喝酒。”医生把手一挥:“你回去吧!一辈子不吸烟不喝酒,这病还看个什么劲?”而今的我,不仅不吸烟不喝酒,连好东西都不能吃,这日子还过个什么劲?

其实,老伴在我的吃饭问题上,还是动了很多心思的,每天变着花样的换菜谱。手术已经过了一个月,除了流食,也可以逐渐吃一些“软食”。所谓的“软食”,就是软和一点的食物,并非平时人们所嘲讽的“吃软饭”。我这辈子几欲吃软饭而不得,没想到一得病,软食倒是吃到了。动手术后,禁水禁食,给一碗小米粥就觉得幸福无比;后来,允许吃片汤,幸福感就更强了;出院之后回到家里,可以喝点鸡汤排骨汤之类,觉得已经近乎奢侈;再后来,聪聪做了丸子,幸福爆棚。昨天,老伴试着给我蒸包子,我小心翼翼地吃了一个,居然没有任何不良反应,简直就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了。幸福感是从低谷来的,有任何一点微不足道的惬意,都会感到幸福指数的增长,有一种芝麻开花节节高的感觉。

所以,由下及上易,由上及下难,万事皆如此。人是回不到过去的。

回不到过去,那就向前看。展望一下我人生规划的“小目标”:把那几个饺子党叫来,尽情地来一顿饺子酒。这段时间,把他几个给冷落了。

2021/8/22

35,女儿的成长

人一生病,食欲减弱,就有点馋,挑三拣四的,这也不顺口,那也不得味。老伴有耐心,也不怕麻烦,知道我爱吃牛羊肉,专门买了羊肉,为我汆丸子。丸子软糯鲜香,入口即化;关键是汤好喝。就像贾桂站惯了,让他坐下反而不适应,我这段时间喝汤习惯了,居然觉得比肉还香。当然,值得一提的还有包子:茄子猪肉馅,已经连续吃了三顿,仍然没吃够。

这是形而下的食粮,可以果腹;还有形而上的,能够娱心。

女儿在她的空间里,发了一段议论:

“都言人间美好,然人间亦有八苦。除了小学时爷爷生病,迄今二十余年,我几未踏足医院住院部。上次在医院最难忘的,还停留在前年在中日友好医院找科室会诊时,走廊里看得一中年妇女抱着一人放声大哭,悲恸之深,听得我这匆行过客也心生凄切,眼眶微润。

近些日子奔走在各科室门诊与住院部之间,第一次感受到世间茫茫,在我们都活蹦乱跳、惬意时光的同时,更有不计其数的生命在挣扎求存。科室病房供不应求,求诊床位搭满整层楼的四条走廊。陪诊家属的休息工具,除了小板凳便是泡沫棉的单人席,横铺在楼梯间拐角、电梯间门口,孩童、中老年皆卧于其上,无不尽有。北面走廊上的加床都是轻症患者,所以并无病吟或哀叹之声,不知是因病症较轻导致心态宽松,还是源于河北人自身的热情,病友与病友间、家属与家属间,总是能自来熟、嘘寒问暖地聊上几句,让略微密不透风的空气中生出些许生气。热情之外,不少老人卧床不见其儿女孝于前,老人们却与外人一脸热切地谈论着儿孙之福。

曾看过一篇文章:当你生活看不到希望的时候,可以去各大医院与院旁边的公园走一圈,那里有着最真实的人间疾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炽盛、求不得…在距离死亡最近的地方,览尽人间八苦。这些轻症患者的一隅天地,虽不至绝望喘息,却足以窥见一斑。不过,美好与苦难并非对立面、而是作为彼此的一部分共存在人生中。眼见疾苦来,眼见美好去;眼见疾苦去,眼见美好来。”

能够设身处地体味人间疾苦,人生艾蹇,可见长大了,成熟了。此次住院,基本都靠着她操持,一切有条不紊,我未遭受半点难为,心中快慰之至。

这种快慰,胜却人间美味无数。

202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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