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贵国还回‘非洲维纳斯’”!
1996年1月31日,在会见来南非访问的法国合作部部长戈德弗兰时,南非政府部长恩古巴内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这句振聋发聩的话。
维纳斯,这位罗马神话中象征爱与美的女神,与非洲又有什么瓜葛呢?
一路追溯后才发现,这竟然是一段令人唏嘘不已的悲剧故事。
2010年电影《黑色维纳斯》剧照
随着大航海时代的来临,欧洲人迎来了辉煌时刻,他们开始迫切地向外进行殖民扩张,在各个地方搜集奇珍异兽和稀世珍宝,然后大肆炫耀。
1789年,此时的非洲几乎完全沦为欧洲人的殖民地,萨拉·巴特曼就出生于这样一个黑暗的年代。
巴特曼所在的部落名为科伊桑,生活在南非的好望角附近,世世代代依靠打猎为生。
但是随着殖民扩张的进行,她的家人接连去世,最终只剩下她一个,她的族人也大都消失在瘟疫和纷飞的炮火中。
幼小的巴特曼与其他族人一样,被迫成为殖民者的奴仆,完全丧失了自由与尊严。
在奴隶主的殴打与虐待中,巴特曼顽强的活了下了,艰难的度过了将近20年的时间。
她不想再过如此屈辱的生活,想要回归大自然,想要跟族人一起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
1810年,这片土地迎来了两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一个是巴特曼奴隶主的哥哥德里克,另一个是来自英国的外科医生邓洛普。
刚来到非洲,二人就注意到了不同寻常的巴特曼,她奇特的身体,让他们嗅到了金钱的味道。
在非洲,大多数的黑人妇女在青春期便发育得非常丰满,臀部硕大,胸部也更加丰满。
而巴特曼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体型更加高大,臀部也更为突出,就连生殖器也十分与众不同。
德里克与邓洛普利用花言巧语,欺骗了巴特曼,他们说:“只要跟我们走,保证让你获得自由,还能有大笔的金钱。”
单纯的巴特曼一直生活在非洲,遭受着被人的奴役,在她的人生中,除了家人与族人外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散发善意。
况且,“自由”两个字是多么的诱人,没有奴隶主的束缚,也不用每天挨打,这是巴特曼做梦都想要的生活。
就这样,巴特曼与这两个衣冠禽兽一起登上了前往英国的船只,开始了她更为悲惨的生活。
刚一踏上欧洲大陆,两个衣冠禽兽就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他们将巴特曼关到笼子里,像展示动物一样展示她。
像他们这样的“人类动物园”从15世纪就已经开始了,著名的航海家哥伦布曾带回欧洲一些黑人土著,赢得了大众惊讶的赞叹。
后来在文艺复兴时期,美第奇家族一手打造了一座超大的动物园,里面关押的不仅仅是各种凶猛的野生动物,还有来自世界各地不同种族的土著人。
在最巅峰时期,美第奇家族的动物园中曾关押了20种以上的土著人。
但是,当时这种“人类动物园”只是被当做私人收藏,几乎从不对外开放,偶尔的几次也都是小规模私下进行的。
随着欧洲人殖民地的不断扩张,一些利益至上的商人看中了其中巨大的商机,于是他们便开始搜集世界各地不同的土著人,将他们关在笼子里,像展示动物一样展示他们。
如此猎奇的景象吸引了大批欧洲白人的观看,这些商人赚得盆满钵满。
后来,越来越多的商人开始通过展览土著人赚钱,高高在上地看着那些落后的土著人,浑身的优越感爆棚。
“人类动物园”确实掀起了一股热潮,在娱乐方式相对落后的年代,人们十分渴望了解世界,也将这个当做最平常的消遣方式。
但是渐渐地,一些普通的土著人已经满足不了大众的猎奇心,这些商人开始寻找更加特殊的土著。
所以当德里克与邓洛普见到了身材特殊的巴特曼时,才会千方百计地骗她来到欧洲。
当巴特曼得知自己被骗后选择了反抗,但却不是两个成年男人的对手,还遭到了一顿毒打。
可怜的巴特曼被关在了一个狭窄的笼子里,能不能吃到饭菜,全凭这两个衣冠禽兽的心情。
经过一段时间的驯化,巴特曼彻底放弃了挣扎,她认命了,这两个欧洲人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
在此期间,这两个欧洲人大肆在伦敦宣扬“活体展览”的广告,并且极为夸张地描述了巴特曼的身材。
展览正式开始那天,众多观众闻讯而来,想要见识见识这位有着特殊身体的黑人女性到底长什么样。
在伦敦市皮卡迪里地区的一栋大楼内,巴特曼几乎赤身裸体地被放在一个2英尺高的台上,脖子上带着的是野兽用的项圈,上面的绳子握在旁边一位欧洲人的手中。
他们详细地向观众介绍着巴特曼的身体,口中还命令她做出相应的动作,将介绍到的部位展示给各位观众。
巴特曼的身体满足了这些人的猎奇心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身体,仿佛是大猩猩一般。
就这样,经过观众们的口口相传,巴特曼的名字传遍了整个伦敦,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来自非洲的黑人女性,甚至连一些富豪也被吸引了。
巴特曼就像一件珍奇的物品,不断地被展览着,为了获得更高的报酬,那两个欧洲人甚至还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只要多交一部分门票钱,就能近距离观看巴特曼甚至于只要钱给够还能上手摸。
并且巴特曼还不敢反抗,以前的经验告诉她,只有乖乖听话才能不被打,才能吃饱肚子,否则的话她将遭受残忍的对待。
没有人在意巴特曼的感受,在这个以绅士风度闻名世界的国度中,她就像是一件物品,一件毫无尊严地用来满足这些人猎奇心理的物品。
就这样,巴特曼被当成动物园的猴子任人观赏了4年,两个带她来的欧洲人赚得盆满钵满。
此时的巴特曼已经无法吸引人们前来观看,门票的收入越来越少,为了榨干她身上的最后一丝价值,两个欧洲人将她卖给了法国的一家流动马戏团。
但是对于巴特曼来说却没什么区别,她每天依旧需要光着身子向别人展示,接受着别人异样的目光以及不怀好意地抚摸。
与在伦敦不同的是,巴特曼还被要求像动物一样表演,要随着驯兽师“走”、“站”、“坐”等不同的指令,做出各种动作。
巴黎重现了昔日伦敦的展出场景,巴特曼火遍了整座城市,就连戏剧界也听说了这位黑人女性。
甚至有位编剧专门写了一出名为《霍屯督人的维纳斯》的喜剧,以此来嘲笑和讥讽这位身材怪异的黑人女性。
“霍屯督人”这个词是对黑人的蔑称,这个喜剧的名字将这些白人的高傲与对黑人的戏弄与歧视表现得极为直白。
后来,不幸的巴特曼在无尽的折磨与屈辱中去世,此时的她仅仅26岁,距离她踏上欧洲大陆不过6年。
去世后,巴特曼也并没有享受到片刻的安宁,她将要继续忍受着这些人的羞辱与偏见。
由于时代发展的局限性,诸如体质人类学和人种学等各种学说蓬勃发展,人类也直接被简单粗暴地划分为三六九等。
一位名叫乔治·居维叶的医生早就对巴特曼的身体感兴趣,便以极低的价格买了她的尸体,然后以“科学”之名进行解剖,试图找出她与黑猩猩之间的区别。
此时的达尔文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童,距离他提出物种起源说还有好几十年。
乔治·居维叶将巴特曼的尸体制造成了一具石膏模型,然后把她的大脑、头盖骨与生殖器分别取下,努力寻找有色人种跟自己的区别来彰显自己的先进。
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后,他得出结论:巴特曼是人与动物之间的纽带。
简而言之,他的意思就是说巴特曼是未发育完全的人种,是低白人一等的人种。
但实际上,巴特曼十分的聪慧,不但能说一口流利的荷兰语,英语说得也十分不错,甚至她在南非时还偷偷学会了弹吉他。
为了展示自己的研究成果,乔治·居维叶将解剖过的巴特曼放进了巴黎人类博物馆进行展览,成为一些种族主义者有力的论据。
生前,巴特曼要被迫向人展示自己的身体,以此来获得活下去的机会,死后,她仍旧被迫承受着别人的指点、议论和嘲弄,她的一生完全就是一部屈辱史。
从马戏团到法庭,再到医学解剖教室,她的身体被不同白人的目光凝视、窥探。
实际上,欧洲人的这种人种观念与当时盛行的殖民主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进行殖民扩张时,西方白人会大肆宣布“土著都是野蛮人”这一观点,以此来证明自己是至高无上的,证明自己的殖民统治是来“传播文明”的,将殖民扩张进行合理化。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渐渐淡忘了这位饱受屈辱的非洲黑人女性,但是非洲大陆上的黑人却没有忘记。
1974年,巴特曼的遗体在法国人类博物馆展出了将近150年,她的家乡发生了沧海桑田般的变化。
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引起了广大非洲黑人的注意,在其中一位南非的学者曼塞尔·尤伯哈姆的领导下,他们不断地发出抗议,进行了“还回非洲维纳斯”运动。
曼塞尔·尤伯哈姆曾说过:“巴特曼的身世就是历史上南非甚至整个非洲大哭黑人种族的屈辱史。”
随着时代的发展,一些人权组织对于这种宣扬人种学说的事件极为反感,他们也发出了要求停止对巴特曼遗体展览的声音。
迫于多方压力,巴黎人类博物馆最终只能将巴特曼的遗体撤下,但并没有归还给非洲,反而是作为专有财产保存在博物馆内。
曼塞尔·尤伯哈姆对此并不满意,他依旧为此事东奔西走,希望有一天能将她带回南非安葬。
有人觉得这种行为没有必要,不就是一具尸体吗。
但实际上,领回巴特曼的遗体就是为了恢复她生前一直被拒绝的作为人的尊严。
对于重新认识南非土著黑人在历史和现实中的重要地位也有着重要的作用。
1994年,曼德拉出任南非总统,将世界各地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块饱受屈辱的土地上。
在这样的背景下,1996年法国合作部部长戈德弗兰访问南非时,南非政府部长恩古巴内提出了“返还‘非洲维纳斯’”的请求。
2002年8月8日,两国经过数年谈判,巴特曼终于重新回到了离开将近200年的故乡,终于恢复了她作为人的尊严。
8月9日是南非的妇女节,南非政府也将这一天作为巴特曼的忌日,数万人一同参加了她的葬礼。
除了巴特曼以外还有数不清的黑人死在了异国他乡,死在了殖民统治中,她也只是那个时代的受害者之一,是那个黑暗时代的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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