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码头生变牌坊“五省通衢”,已经可以看作码头的制高点了;可就在离它不远的侧前方,有一块人工平整出来的台地台地中央,是整个码头上唯一的一座二层酒楼每一个登上二楼的酒客,一低头就可以看到坊上的匾额,那四个大字感觉被踏在了脚下,一股“一山更比一山高”的豪气油然而生,今天小编就来聊一聊关于群英传旧版?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去研究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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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码头生变
牌坊“五省通衢”,已经可以看作码头的制高点了;可就在离它不远的侧前方,有一块人工平整出来的台地。台地中央,是整个码头上唯一的一座二层酒楼。每一个登上二楼的酒客,一低头就可以看到坊上的匾额,那四个大字感觉被踏在了脚下,一股“一山更比一山高”的豪气油然而生。
酒楼一角,挑出三尺外的酒幌上,歪七扭八的写着“福波”两字,据题字者解释,说取其含义“福气如波涛一样汹涌而来”。
不过,这是对外的说法。究其真实原因,只是因为这两个字是“伏波将军”里伏波二字的谐音。这座“福波”酒楼,正是由驻扎在此的伏波将军外室经营。据说,就连这酒幌上的题字,都是由哪位三天没能上床,一亲芳泽的将军,亲刀手书而成,见字如见人。
关于传言的真假,相信只要肯稍微动下脑筋,就知道这个“据说”十有八九是真的。否则,它凭什么可以如此特殊,在这码头上百间建筑中,独它修建了二层,还占据最好的地段。反正不管怎样,这间酒楼的二层,视野极为开阔,沿江上下,码头内外,目力所及,可以一览无遗。平日里,一众文人/行商们;需要在将军把守的通关隘口行些方便的商家掌柜们,最喜在此饮酒阔论,挥斥山河。
不过,今天情形好像有些不同,酒楼底层早早就坐满了一群凶神恶煞的江湖人;而往日,最先坐满的二层包厢,却还是空空如也。不过,要说空空如也,好像也不太对,面江的包厢里还是坐了一桌客人。
一桌五个客人,霸占了最挣钱的整个二层。换作平日,老板娘早就开始骂娘了。可今天将军大人专程来打过招呼,说是有个什么都尉要来,来头好像还很大。总之,是要大过她们家将军大人的。所以,虽然心疼她也只能先忍着了。
酒楼的二层,唯一一间正对着江面的包厢,门大开着。可其他房间里却空无一人,分左右两侧登楼的楼梯口,各有两名亲随模样的黑衣武士,按刀而立。
不是没有其他客人来,而是大多在楼下,就被凶神恶煞们吓退了;即使有个别不怕事的,上到这楼梯口,也会被亲随们出鞘的刀光赶走。
包厢内,满满的一桌酒菜,却没人肯动上一筷。一名锦衣华服的中年汉子,斜靠在最外间的晒台栏杆上,按着栏杆的手,指关节出奇的大。一望可知,这是个“练家子”。此时,正有些焦急的,不断向下游方向张望。
中年汉子的对面,背对着楼梯,坐着一位国字脸,长相刚毅,身穿绯红色对襟战袍,头戴鹘冠,足蹬千层底战靴的年轻武官;看他全身上下,只是腰间扎了一条五头的玉带,斜挎一柄质朴的制式环首刀,其他再无任何装饰。
年轻武官大马金刀的坐在桌旁,既不动筷子,也不动酒杯。只是抬头望着屋顶,偶尔会收回目光,看一眼晒台上的中年汉子;或转头看一看,坐在自己左手边的矮个胡人和他的两名亲随。相比之下,可能和中年汉子要更熟络一些,两人会彼此碰一下目光,然后相视苦笑。
就在年轻武官心中百转千回的时候,楼船出现在了水天交际。眼尖的华服中年汉子,也一眼就捕捉到了目标。他回头在包厢内扫视了一圈,显然不太愿意和那喝酒如喝水一般的矮个子胡人说话。于是,目光找向了背后双挎枪袋和筋角长弓的中年随从,有些抱怨得说道:“兰大当户,你能来看一下吗?这也没个记号没个什么的,我们也拿不准啊!”
那胡人里唯一一个坐着的矮个子,身着锦缎的左衽胡服,腰围九头玉带;一根豹皮镶玉的抹额,扎住一头乱发。一直也不吃菜,光拿着个酒壶,自顾自的不停往嘴里倒,就跟井水似的。偶尔停顿一下,才能够看清满脸的连鬓络腮胡,一道贯通了脸颊和双唇的刀疤。或许因为酒精刺激的缘故,刀疤还越加翻红;衬着那双狼一样的小眼睛,血贯瞳仁,真是怎么看怎么像头受伤的野兽,就好像随时准备拼命似的。
乍听见汉子这句抱怨,矮个胡人本就怨气,这下更是气冲顶门,“啪——”的一声,酒壶被礅在了桌面上:“看什么看,拿不稳就叫人登船检查,不就结了!”
这一声,连身在楼梯口的几名亲随,都震得各自一哆嗦。而本已迈步,准备去晒台辨认的那位大当户,立时被震住,一脚前一脚后,十分尴尬的站在那,进退不能。
那个华服中年汉子明显被这胡人的无礼行为所激怒,心中一时间也气愤难平,胸口急剧起伏,明显已是气急。正待要反唇相讥,却在脑海间,急剧的思索中,猛然出现了大哥每次缺钱时,面露难色的表情。
到底是打虎亲兄弟,汉子重重的喘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暗暗思虑:近年来,每年得这胡人家族大笔的金钱支助。正是有赖于这些支助,帮会才能迅速扩大到今天的规模。而且,此人在族内的权势极大,据说有能力一言而决,这项支助的取舍。为此,大哥才会要自己务必全力协助/讨好此人。况且眼下,也确实有了巨大的投入,如果仅仅为了自己呈这口舌之利,得罪此人,那就得不偿失,前功尽弃了。
想到此处,中年汉子压下心中一口怨气,只是拉大了嗓门,诘难道:“段王,这机关埋伏最忌讳反复触发。今天一上午,就已无端发动两次了,我们回头又要重新调度安排。这且不说,要是我们正登船检查时,埋伏对象突然到来,怎么办?谁来负责?”
中年汉子口中的段王,能如此不计后果,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也要组织截杀慕容家使团,只可能是辽西段氏一族。这也就不怪连他的随从,都是大当户这等匈奴高官;而段家三兄弟中,唯一的矮个子,那就只有段鹏。
段氏承匈奴制,段鹏就是辽西段氏的左贤王,手下管着大大小小24长,统领着三万骑兵。而且这三万骑兵,都是由辖区汉民供养的鲜卑族人,平日不事生产,是纯粹的战兵;到作战时,还会另有相应的辅兵。这样一来,其手下就不是三万而是六万或者八万人了。这么多人里,能没几个刺头,岂会被这一句话就问住了。
“当着你大哥,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什么你“长戈行”江淮分舵上千人马,什么你设下四道埋伏,什么精锐尽出,万无一失。连你大哥问要不要援助,你都一口回绝了。这会儿,你来问我怎么办?告诉你,这不是我考虑的问题,我只知道我要截住慕容家的使团。”段鹏扯着嗓子吼完,还蛮横无理的又接了一句:“倒是你们这办事的能力,我回到幽州真得和大哥商量商量,看每年的500匹马还有没有必要再给了!”
听话听音,此话一出,一旁的年轻武官也好,华服中年汉子也罢,都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怪不得,段鹏从进来就没个好脸色,看来是觉得被“长戈行”轻视了,“这么大的事,你一个江湖帮派,不说一帮之主了,好歹总部得来两个人才显得足够重视啊”。
其实,这倒也不完全是华服中年的责任。“长戈行”本是征西将军庾亮,安插在江湖上的一颗暗棋,相当于他养在江湖的私兵。要知道,庾亮虽贵为都督六州军事,三州刺史,可仍有控制不到的地方。比如,眼前这建康城里的禁军,他就插不进手去。加之,上次平定苏峻兵乱时,庾氏看到了民间武装的力量。所以,暗示当时还是将军府参军的年轻武官,找人组织了这个帮会。
晒台上的这个华服中年,他的哥哥,就是“长戈行”的会长“霸王卸甲”项明。而要说帮会中身份超然,武功高强的实际也就八个人,除了总舵的南北护法外,就要数六大统领。这个华服中年,就是六大统领之首,“小霸王”项武;论实力,可算是帮中的第二人。而且他手下的江淮分舵,确实是整个帮会的实力所在,有上千的会众,一百三十名带队统领;行动部署时也没有藏私,属实是精锐尽出,来得全是一/二/三级的统领,个个降一级使用,普通会众一个没带。原本还以为拿出实力给段家瞧一瞧,证明确实是坦诚相待,以求将来多条出路,至不济也让段家追加些投入。可谁成想,竟为了个总舵的虚名,终归还是得罪了人。
可不管怎样,人家段鹏才是出钱的主儿。一年500匹的战马,在江南不愁不卖个好价钱,也真够他江淮分舵一年的开销了。少了这笔钱,项武简直不敢想,大哥会是什么表情。这一下,被段鹏戳到了软肋的项武,一脸讪讪的表情,声调也自然降低了很多:“段王,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看…,桓参军,你看,这…”一时间,都开始词不达意了。
席间的这位年轻武官,就是日后大名鼎鼎的桓温。眼下官居琅琊内史,这里正好是他的管区。今天,受征西将军庾亮的委托,专程来此坐镇,就是为了协调双方可能发生的矛盾。
不过,这个官职是近两年的事。之前,他是南康公主的驸马都尉,随后参征西将军府的军事。所以,伏波将军告诉老板娘,要来个都尉,就是他这个驸马都尉;而项武情急之下,记起了他们相交之初的官职,叫他“桓参军”也是这个原因。
眼下的桓温,不由得心中暗暗佩服庾将军的深谋远虑;想起来之前,将军和他交谈的场景:“元子(桓温字),那项氏兄弟,起于市井,必重私心;辽西段氏,塞外犬羊,不服王化,可想而知。这两个,可都不好相处啊,让你去有些为难吧!”
想到此处的桓温暗道:以退为进,请将不如激将,这还是当年随侍将军身旁,将军就教过自己的。如今,居然用到自己身上来了,不由他自己都低头暗笑。
不过,庾亮乃是他在朝中的第一靠山,望着这位苛严睿智的长者,桓温唯有低头不语。片刻,将军这才接道:“可也只有你去最合适,项氏兄弟当初是蒙你推为”长戈行“首创,必定心存感念…”话说到这,想起庾亮先前对项家兄弟的评语,显是颇多不满;桓温当即心头一震,连忙拱手作揖:“先生,当年推这项氏兄弟,小子绝无私心…”
“好了,”庾亮伸手扶住弯腰下拜的桓温:“元子,以我与令尊的关系,岂会对你心存疑虑;况且,段氏与府中幕僚颇多来往,唯有你,毫无瓜葛,才能有望震得住场面。总之,你记住,我需要在开春后,段家助我拖住后赵过江的脚步。其他,一切都可以为此让路。”
整理好自己的思路,桓温推杯离席,站了起来。然后,稳步迈向晒台。一边走,一边和风细雨的柔声说道:“什么认不出,我来看看。”
这确实是眼下最正确的解决方法了,既不言对错,也不安排谁干什么。你自己去想,我这个不相干的外人,都开始给干事了,你们这些正主儿还好意思不动吗!
“桓使君”,项武这会儿终于想起桓温的官职了。“你看…”项武正要给桓温介绍江面的情况,桓温却连看都没看,一挥手拦住了项武的话头。而就在此时,楼船驶过了江心,距离码头还有三十丈左右。
桓温在心底说:“我什么都不知道,能看什么!这不就为了给你解个围。”回头望向段鹏,这家伙还真是个“犬羊之辈”,不服教化。到了这会,段鹏仍旧坐在酒桌旁,一动不动。
桓温没来由的想起项武告诉他的:这个牲口,骑了六天五夜的马,赶到这第一件事,居然是要找女人。并且,一次非二女不欢。折腾了一夜,两个姑娘出来,被打得全身是伤。最后,是用马车送回去的。第二天,全院子里的姑娘,你给金子都没人再来了,直作揖求饶,有钱也没命花啊。
“畜牲”,看着段鹏桀骜的样子,桓温也不由在心中暗暗反感。一直以来,身处官场的桓温始终要求自己,要洁身自好,他的志向是更高远的权力场。对于段鹏这样的盟友,不由得心生轻贱:“庾老将军啊庾老将军,这等牲畜之辈,跟他们合作,面上无光啊!”
可既然答应了人家,事情就还得继续办下去。桓温不再看段鹏,而是朝向那位大当户一招手:“请大当户来看看,我也看不准到底是不是。”可眼看那中年胡人犹犹豫豫,眼睛反复往段鹏脸上瞧。当下明了,继续柔声开解道:“不当事儿,你来,段王不会怪罪的。”
等那位兰大当户终于拿定主意,迈脚准备过去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段鹏“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同时,一挥臂,把个大当户给拦在身后,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道:“瞎着你妈一双眼,能看到什么。”边骂,边迈开大步走向晒台。
也不知道,段鹏这一句仅仅是对着下属撒气,还是包含了指桑骂槐的意图在内。反正,他走过的身后留下了脸红筋胀的兰大当户,和满脸不可思议的桓温,瞪得如铜铃一般的双眼。
可没有时间留给桓温计较,酒楼到江边三十丈,江边到楼船三十丈,段鹏的话决不是空穴来风。其号称“幽州射雕者”真不是浪得虚名,六十丈距离,他都没出到晒台上,还在屋里就一眼认出了船头的裴文冀。当即回头,面对刚才还要断人援助的项武,毫不脸红的叫嚣道:“就是这艘船,就是它。通知下去,必杀船头的中年文士。”
虽然满肚子气,项武也知道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转身喝令楼梯口的亲随。片刻之后,早已侯在酒楼门外的“长戈行”“风语”组成员,就开始四下跑开,各自传达命令去了。
分别隐身酒楼二层窗户后的段鹏三人,看着人群里泥鳅一般的“风语者”,快速沿石阶奔上。长长的一坡石梯,竟连一盏茶的时间都不用。很快,两个兵卒手举“护堤都尉”字样的令旗,奔向了停在岸边,负责巡港的鹰船。
何谓“鹰船”,两头具尖,不辨首尾,吃水三四尺。其旁皆毛竹板密钉,竹间设窗,可出弩箭/枪矛。窗之内,船之外,隐人,可荡桨,每船四桨一撸,进退如飞。正是因为不辨首尾,用于港湾间巡查最是便宜,不需调头,即可来回巡行。
“启禀馆主,裴先生,小公爷,漕运衙门的船来了。提醒此处礁石甚多,示意要我们跟紧巡港船进港,到指定的泊位停靠,接受检查。”化妆成船老大的手下队将,十分恭谨地一边弯腰作揖,一边向三人汇报。
可这句话,把负手站立的慕容恪听得一愣。眼睛赶忙看向了裴文冀,目光中满是疑虑。虽然,他们是准备进港的,可这通知不请自来,就委实不能不让人心生疑窦了。
此次的出使,本为了新任家主慕容皝“位轻任重”,而向东晋朝廷求燕王封号。乃是慕容家经过了三代人的努力,正式踏出制霸天下的第一步。
自古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要对别人指手画脚,总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否则,任谁都不会轻易接受,何况面对的还都是一方的霸主/枭雄。眼下,无论朝野,人们心中大多还是奉东晋朝廷为正朔。如果能获得晋廷的燕王封号,那么相当于得到朝廷的承认。那时,谁要再想反对,就得叫谋反了,人人可得而诛之。
这件事对慕容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一切皆只因为能从中获得很大的利益;那么反之,利益受损的任何一方,都会努力去破坏它。这就难怪慕容恪要起疑了,往近处说,辽西的段氏,东胡的宇文家,甚至塞上的拓跋,都会竭尽所能的反对此事;往远处说,甘肃的张凉,巴蜀的李成,甚至可能中原的石赵,这些割据政权哪一个也不会乐见此事办成。否则,慕容家何须如此兴师动众,一次就把陵山馆的文武两大头目都派了出来。
“鹰船”上的操舟兵士朝楼船上喊完话,迅速把坐位调了个头,向楼船船头划去。只几下,就超过了船头,带领楼船往事先计划好的方位划去。
窗后的项武重重的吐出口闷气,正当他觉得一切顺利按计划进行时;段鹏却发现船头的慕容恪正指着前方的“鹰船”,在和身旁的裴文冀商量着什么。
“不对”,段鹏到底和慕容家打过多次的交道,对这群人的能力有着清醒的认识。立刻对项武叫嚷道:“通知你的人,发动拦截,快,他们肯定发现什么了。”
被段鹏呼来喝去,大一句小一句呵斥的项武也彻底烦了,心说:“你是你那一方的老三,老子还是我们这方的老二呢,这没完没了的装什么犊子。就说句话就发现问题了,那这三人说了一路了,也没见他们回去。”想罢,干脆装没听见,双眼死死盯着窗外。
楼船上,最先发现问题的是裴文冀。“玄恭,是不太对啊,”裴文冀招呼慕容恪看前方的“鹰船”,“你看,船尾。”
慕容恪手指船尾的“都水监”官旗,“对啊,都水监没有士兵啊!”
裴文冀显然又发现了问题,“你再看,那摇橹的士兵身上插得可是护堤都尉的哨旗。”
旗号混乱,出现的种种异常,虽然提醒了慕容恪。不过,到目前为止还都不算大问题,还只能多加戒备。随后,一边回头招呼过来船老大,叮嘱:“落帆,减速,边走边看看我们的人来了没有。”一边搂过慕容垂:“老五,一会儿有事,你照看裴先生。”
酒楼二层的窗户后,项武低声在对近前的桓温抱怨:“你看,这不也没问题吗。真照他说的,发动拦截,不自揭其短。”说到短,项武刻意加重语气,两人相视而笑。
不过,项武并不知道,桓温此时的心中已经杀机渐起。“庾老将军,看人确实准哪!这项氏兄弟恐怕早就把“长戈行”看作私产,指望他们为北伐出力可能已经不现实了。是时候,找个人换下这兄弟二人了。”
稍远些的段鹏,隐约听到二人的调笑,心中更见恼羞成怒:“哼,就知道你这些汉狗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回头对身后的两名随从小声交代:“记住,一会儿,看我的手势行动。汉狗靠不住,一切还得咱们自己来。”
两人齐齐点头,小声回应:“是。”
楼船上,当慕容恪问询的眼光,重又聚焦回到裴文冀的脸上时。裴文冀不再犹豫,这次直接表达自己的倾向了:“是有些怪,以往都是我们先下锚,派人去岸上和接船的人取得联系,由他们和衙门交涉完,再接我们上岸。这次我们既没联系,也没扯旗,这些兵丁凭什么就知道我们要进港的呢?况且,只是抽查完全可以直接登船,没有必要进泊位啊。”作为一位成熟的谋士,裴文冀是不会轻易表露自己的意见倾向的。
慕容恪边听,边四下扫视。好像,还没有出现什么碍眼的变化。一方面,对自己这方武力的自信;另一方面,少年争强好胜的天性,不想让别人觉得他小题大作。终于,还是忍住没有更改命令。
一旁有些不解地慕容垂,小声问道:“四哥,咱们都没扯旗,他们怎么能知道是谁来了呢?”
这句问话,给了一直惴惴不安的慕容恪一丝信心,那张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冷峻,霸气的回道:“他们要连这点事都办不明白,也就别在这呆着了。自己滚回棘城放羊去吧!”冷冽的语气,令调皮的慕容垂,对裴先生吐了下舌头;而了解陵山馆日常运作的裴先生则是对少年微微一晒,不置可否。
这一阵,尽管船工们已经尽可能放慢速度,可船只依然越来越接近码头,两下相距已不足二十五丈了。
前边带路的“鹰船”,已经连续越过了两艘趸船,都不见动静。又继续向前划出了一段后,才指着一个夹在两艘货船间的泊位,示意停靠。
这两艘货船,船头都对着江心;一前一后的分别停靠在两道由岸边垂直延伸出来的栈桥边上,距离江岸还有约莫七/八丈距离。两艘货船的中间,空出一段距离,将将和楼船船身差不多的长短。
此时,货船的甲板上,各有一两名船工,正在悠闲的收拾着杂物,还时不时的抬头瞄一眼靠近的楼船。如果,注意一下两侧的船舷,就能发现吃水都很深,肯定不会是空船。再看船的后方,对应的货场里,已是堆满了货物,停在此处大抵也不是为了就近好装卸;何况,这附近一个装卸工人都没有看见。
“满载货物的船只进了港,既没人交割,也不急着装卸,靠在一旁整理杂物,连船工都不知哪去了,老五,你觉得这正常吧?”慕容恪侧头对身边的弟弟提问。毕竟,带他出来历练,也是此行父亲交代的任务。
慕容垂还在思考,慕容恪脑子里已经快速地沿着思路往下整理:“一艘船反常也就罢了,现在是成双成对的出现;更反常的,空置了两艘趸船不用,偏偏要让我们停到两艘船中间去。加上开始的旗号混乱,这一连串的反常,恐怕需要专门的设计吧?”
“什么意思呢?这是要方便一会儿跳帮吗”?初通水战的慕容恪想到这里,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暗暗后悔不该心存侥幸。
跳帮,在水面直接或利用索具,从一艘船的船帮跳到另一艘船上去,接敌作战。眼下这场景,只要楼船一进泊位,就可以从两侧登船或以挠钩/钩枪钩住船帮,控制楼船的行动。
前方江面,指示完泊位的舢板,匆匆往岸边靠去,头也不回。这一次,连一旁的慕容垂都察觉异常了,正准备开口寻问。可还没等他开口,一旁船老大却偏偏在这个时侯,指着身后,“馆主,我们的人来了。诺,在哪!”
回过头的慕容恪,一眼就看到:人群中,一队身着箭袖青衣的卫士,显得异常惹眼。队列里,抬着两顶青呢软轿,轿顶是一块黑底红边彩绘的“陵”字牌。只要是自己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陵山馆的轿子。
十几个人排成一列,正急冲冲的从趸船还要落后一些的岸边,努力沿着江岸前行。轿子里边,似乎装了什么,随着轿夫前进的脚步,一上一下,忽闪忽闪的,悠得厉害。尽管,带头的领队已经努力得近乎粗鲁,估计是施展了什么武功手法,凡是挡在他前面的,不管是人还是东西,都是被一掌就扒拉到了一边。可即便这样,前进的路上,人多/货多/路窄,注定一时半会儿是赶不过来的。
此时与楼船距离最近的货船,两者间已经不过十五/六丈的距离了。慕容恪显得越发犹豫了:这江岸上乌央乌央的人群,离得越近心越慌。即使两艘货船都没问题,可上岸后呢?裴先生可不比自己这些武夫,随便一支箭簇就可以让这次的任务泡汤。
“现在掉头,还来得及吗?”他突然语气急促的向船老大逼问。
“啊——”瞠目结舌的船老大,被问得一愣。“这——”。
慕容恪叫过船老大的一幕,被段鹏看得真真切切。他抬头对项武大声喝道:“还不动,已经被哪小子发现了。”
看到离他最远的项武继续假装听不见,段鹏起身招呼手下:“早知道就这两个人,咱们自己干就行了,要什么援手。”
中间的桓温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继续装聋作哑的项武,一方面是缓和一下气氛,一方面也真怕段鹏蛮干坏了事,解释道:“段公爷,”首先叫出段鹏兄弟在晋室的封爵,提醒他,你不是什么左贤王,你是我晋室朝庭封得一个公爵而已。
接着说道:“可不是你看到的这两个人,至少有七八十人,你信吗?”
这话说得段鹏一愣,一脸的不相信。桓温接着解释:“段公爷,平日可能少习水战,我来给你说说。”说到这,为了拖延时间,还有意识顿了顿:“你看,刚才那小船长九尺五寸,刚好和楼船的底座宽度差不多,说明这是一艘改制的漕船。因为,漕运的水闸是一丈二尺,这样这船就刚好能够通过。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你看侧面,八个出桨的舷窗,每窗一桨二人运,只桨手就得两班64人。再看这船的吃水深度应在七八尺间,可装80人左右;看眼下,你看吃水线明显在水面之下,那就说明载人在80人以上。除掉桨手,那么战兵应在20人以上。”
楼船上的裴文冀和慕容垂还在楞神,慕容恪却已经拿定了主意:什么都是小事,可决不能拿任务作赌注。况且,经历过战场上血与火的洗礼后,已经让他对危险有了一种强烈的直觉。此时,就有一种不安,在反复提醒着他:“放弃一切侥幸心理。”
厉声对船老大下令:“掉头,我们去竹格渡。”一军主将的杀伐果决,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什么”,船老大被连珠炮般,突如其来的逼问和命令,彻底整懵了,“哪不是…”习惯性的,希望能申辩两句。
“我-要-你-掉-头”,再看慕容恪,已经彻底没有了平日的儒将风采,一字一顿的命令。脸上的表情显得冷如凝霜,眼含煞气,目光如电,直勾勾的盯着船老大,一眨不眨。
几乎没有再给船老大任何反应的时间,接着从牙缝里蹦出下一句:“违—令…”后边“者斩”两个字,还没有来得及出口,船老大猛省。
“是,是,”回转身,快速往舵位跑去,嘴里还重复着“掉头,是,掉头”。
酒楼上,三道身影,几乎同时手按栏杆,拧腰纵身跃下。段鹏决定用行动来提醒装聋作哑的项武。就在段鹏的脚尖快要落地的同时,桓温已经一掌拍在项武的肩上:“快。”
或许慕容恪的厉声呵斥,也被近处货船上的船工听到,又或许是货船上的船工注意到了项武在晒台上挥舞的令旗…总之,原本详装的闲适画面,在瞬间发生了变化:货船船工猛地直起腰来,口中大声呼喝着,同时一脚踢开了通往仓底的船板。
随即,身着黑色水靠的武士,一个接一个从船舱鱼贯而出。来到甲板上的武士,也不需要谁来安排,自动的按一左一右的顺序贴着两侧船帮蹲好。于是,刚才还空荡荡的甲板上,多出了整整两行,十四名黑衣武士。
这些武士统一按照,第一/二名持盾/短枪;第三/四名是勾镰枪;最后三名,则是手持“跳帮”用的挠钩,口含短刀,正一圈一圈的悠着钩绳索具,缓解着临战的紧张;而本来就站在甲板上的船工,这时不知从那里拿出副弓弩,正在扩弦装箭。
岸上,两堆原本聚在一起的汉子闻声炸开。一边脱去表面的罩衣,露出内着的黑衣水靠;一边从暗处的同伴手里接过兵刃,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成圆弧,逼向了接船的青衣人。
酒楼,落地后的三人一前两后,动作迅猛,如电驰星陨一般,快速奔向岸边栈桥。紧随其后,两家酒肆里,原本坐满的酒客,纷纷起立。一边脱去外衣,一边抽出兵刃,一边跟了出来;货场里,堆积如山的货物之间,也有单手持枪,隐在身后的黑衣武士,在不停的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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