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谭峰
初夏的热风把人间的杂质一吹而尽，纯色系的天将透亮透亮的天兰之美，折射于繁华大都市的一个小角落。
角落的尽头是一家装扮一新的时尚咖啡馆，店里简单明快的背景音乐像似天上耐不住寂寞的白云摇身一变的精灵，缠绵悱恻地席卷在每一位到此一游的顾客身旁。
咖啡厅（作者摄）
转角遇见他只见一男一女相向而坐，面面相觑。女士白色褶皱长裙配以粉灰色相间的薄纱短袖，文艺风范与咖啡馆很搭。她正煞有介事地拿着一本杂志，翻来覆去地浏览着一些介绍夏季旅行和美食的文章。
男士则大线条地穿一身运动装赴约，耐克的鞋子、阿迪的鸭舌帽、安德玛的健身衣，一身腱子肉透过这些悉数登场的运动品牌，从头到脚地散发着优质运动直男的气息，却同时也散发着和这家咖啡店格格不入的气场。
文艺小姐终于关切地开场：“除了运动，你平时还有什么爱好呢？”
文艺画报（作者摄）
“不一定，看和谁在一起了。”运动直男说话的时候，他的双眸竟是无处安放，像被不知哪里飞来的虫子牵引着转动。他当然喜欢文艺范的女生，但他又在如此陌生的文艺气氛中，显得不知所措。
“我平时喜欢游泳、旅游、看看书，像今天到的这家咖啡店也很喜欢。”文艺女青年对运动男的感觉也不错，至少有点雄性荷尔蒙的意思。
2018世界杯酒吧（作者摄）
话题有来有往，比刚见面的尴尬流畅许多。运动直男见状，觉得两人有戏，随即对文艺女说道：“你的爱好很文艺啊。不过说实话，文艺范不就是幼稚小屁孩喜欢喜欢罢了。像哥这样的糙汉子，估计一年也来不了几次咖啡馆吧。”
文艺女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小哥，小哥胳膊腕上的青筋一点一滴地蠕动着，像似一只飞扬跋扈的大青虫。她强颜欢笑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哈哈，也不要贴那么多标签了，我也许就是那种很普通的邻家女孩吧。”
豪横且奇葩无疑地，文艺女先前尚存的对荷尔蒙崇尚的好感，已所剩无几。
“嗯嗯，挺好的，我喜欢看上去质朴的女孩，尤其是身体健康一点的，别以后生娃娃难产，哈哈哈。”
以上的瞬间来自我身边女性朋友的真实讲述，是她和男方相亲的真实记录。虽然这位运动直男已在偌大的欲望都市备好车房，但故事的结局完全不出乎意料：我的文艺女性朋友，在咖啡馆邂逅后拒绝了她和钢铁直男的第二次约会，永久性地。
露天美食（作者摄）
钢铁直男确实成为近来纷纷吐槽的对象，饱受各种争议。他们给人的第一感觉是“直”——直接、直爽、直来直去。其实不然。
在很多女生眼里，那种传统意义上带有超强雄性荷尔蒙的直男，不光是“直”，而更是“蛮”。
他们光着膀子喝酒撸串，他们无拘无束地讲荤段子，他们简单粗暴地吵街骂娘，他们天高地厚地评头论足。他们试图冲破一切来自社会伦理道德的束缚，放飞自我地“做自己”。直男与其说是“直来直去”，倒不如说是回归到男人最为原始的天性——野蛮生长、弱肉强食。
即使在物质不甚紧缺的文明社会，那些说话口无遮拦的直男也少不了生活中“野蛮无趣”的大喇喇性情。少了些诗情画意、更不屑清新文艺，开疆拓土、无惧艰险的征服一切的欲望扩延至钢铁直男的观念中，常带有几分向往权力和财富、崇尚一切成就的野心的痕迹。他们想到，就要切实地做到。即使暂时做不到，也永远不会遗弃残留在思想谱系中的理想情怀。这种蛮味十足的“豪横”的文化心理现象，又被注解为“直男思维”。
直男最为原始的思维中，少了些诗情画意、更不屑清新文艺（作者摄）
虽说野蛮会让直男显得与工业文明之后的“绅士做派”不甚相合，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种钢铁坚硬的性格会让一些女生欣赏不已。她们神奇地喜欢上了直男满不在乎躲在一角抽烟的样子，她们对直男傲视一切的性情持有偏爱，甚至她们享受直男在愤愤不平时狂飙粗口的气场。这些女生所欣赏的“直男品质”无疑是她们身上所缺乏的，当整天美美哒的文艺气质碰撞粗暴狂野的直男思维时，蠢蠢欲动的异性之情便油然而生。基于这种“性别缺位”而产生的某种欣赏的情愫，倒是流行于少女中间一种很正常的心理反射。
小情趣主义但是，当直男的这种过于“直”的性格发展到了极致，就难免陷入到自我陶醉的“大男子主义”的偏执中，当然也不免地会遭受一部分女生的嫌弃。强势偏执、不为他人考虑、不懂站在对方角度说话办事，就致使钢铁直男身上所散发着的荷尔蒙味道变质，也使得钢铁直男们不得不承受他们的“滑铁卢之役”。
很多极具雄性气质的直男们往往抱怨，这个世道变得让他们看不懂了。遥想上世纪80年代的时候，很多妙龄少女还在对加入军营的“兵哥哥”暗送秋波；不知从何时起，影视作品中的硬汉IP成为很多女生成长记忆中挥之不去的印记。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到了千禧年之后，现代女性对异性的审美志趣竟是颠覆性地转了个360度！
雕塑（作者摄）
从花样美男到小奶狗甚至再到“渣男情结”，人们有趣地发现，一些90后、00后的女生开始将传统对异性的审美从阳刚、坚毅转向清新、亲和。曾经的“大男子主义”被重新定义和诠释为“小情趣主义”。似乎在一夜之间，人们似乎不再需要那种“欲与天公试比高”的雄心伟志，而宁愿沉浸在“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情逸致中去，这也让大男子主义硬生生地在社会中的推行遇到重重的阻力。衡量一个男性“值不值得爱”，撇除物质条件的因素，重要的一个标准是他没有没趣，而不是他够不够“男人”。
其实在西方社会，人们对于一个优质男性的界定也经历着一个过程。英文中有个词叫做“masculine”，是一个形容男性品质的“高级词汇”，其中“mas”就是拉丁词根“男性的”意思。可见，西方的语汇和文化观念中一直怀有对雄性荷尔蒙男性的幻想，这种幻想最后也不出意料地幻化为西方艺术美学整体的面貌，甚至当之无愧地演变为西方文艺复兴的“最初模板”。但是，这种审美哲学是在流动的。
撸串（作者摄）
从施瓦辛格般的大块头到贾斯汀·比伯的玩世不恭再到小栗旬的花样秀气，西方男性的色泽也是随着时代的变迁而不断变化的。经过近千年的历史嬗变，男人所特有的气质开始趋向不落窠臼和五彩斑斓，已不再是存活在欧洲中世纪传统“直男思维”之中的一元逻辑。
如果说传统大男子主义的行事风格是一个男性生理层面的彰显，征服欲、控制欲、占有欲统统地宣示着一个男性存立于世的地盘意识和主权观念；那么，小鲜肉、小奶狗、渣男等备受追捧的男性角色，则展现的是男性的另一种意涵。他们是精致的、有趣的、随性的、真实且可触及的。总而言之，在新的社会形态之下，男性的“新品质”还应有其精神层面的延展。
渣男的“逆袭”由生理性衍生而来的直男做派，只能证明“男人为男人”的一个“基本向度”，却不能证明“男人为好男人”的“进阶标准”。也就是说，传统直男身上所散发的荷尔蒙只能是一个尚未得到全面发展的社会的阶段性产物，而当社会向前更进一步发展的时候，“男人”就应该晋升为“好男人”，“生理性”就自然地被“社会性”所取代。
钢铁直男骨子里“无情商”的特质，其实就是一种缺少换位思考、缺乏社会互动的体现。人们判断一个男人好不好，也不再光是看他是不是“够爷们”这一“及格线”，而是将内在气质、精神世界、有趣灵魂、优质情商等综合地组叠在一起，使其向“100分”的目标尽可能地靠近。
香港国际机场的汽车广告（作者摄）
小鲜肉、小奶狗不仅是“鲜嫩可爱”的，而且他们还可以给一个女人逐渐枯燥的生命以年轻生机的想象空间。渣男虽说颠覆了传统伦理道道的道德框架，却能用另外一种反叛、不按常理出牌的形式，被痴情女子所铭刻在心。在年轻小姐姐的心目中，即使偶尔地被渣男伤害感情，也至少拥有过轰轰烈烈的罗曼蒂克史，总好过和钢铁直男一板一眼无趣对话的“噩梦般”的经历。
值得注意的是，小鲜肉、小奶狗、渣男虽然不符合传统观念中人们对男性的认知，却也不代表这个社会只接纳花样美男般的类型。对于男性多元的评判尺度，只是说明了社会在其自身发展转型的过程中，对一个男性的诉求和期待越来越趋向精神层面、去生理维度，更具有多元性。
打沙排的男人（作者摄）
随着人们生活水平从温饱迈向小康，每个人的生活品质和审美志趣也逐步得以升级。那种曾被视为养家糊口、扛轻拿重的直男品质和直男思维，也逐步被淡忘于历史的长河之中。人们更愿意和一些看似有趣味、有个性、有故事的“非典型直男”——比如没有太多野性的小奶狗和痞坏无常的内敛渣男——共同找寻和挖掘隐藏在日常生活中的刺激感和兴奋感。
没有哪个人愿意自己的生活永远停留在一种最为原始的柴米油盐般的“过日子阶段”，男女喜结连理之后的生活不只是“老婆孩子热炕头”那般“岁月静好”，甚至也不是腰缠万贯、大富大贵式的挥金如土。
毕竟，生活还应该包罗万象，还要有风花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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