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先生,女士朋友们:

我叫王蔷,来自西安,可以说是彭家弟妹们的大姐,彭友善先生是我义父,我称吴惠生先生为妈妈。我是西安历史考古专家王子云和何正璜的长女。

见证50年的爱情故事(来自九十年前的一段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1)

彭家和王家都是大家,一南一北,我义父主要从事绘画和美术教育,我父亲也是画家、雕塑家,后来主要从事美术史理论研究和美术教育,他是西安美术学院的教授。我母亲一直在文博界工作,是陕西历史博物馆陈列部主任,也是名誉馆长。

我母亲是湖北汉川人,她父亲何立夫早年留学日本东京帝国大学,她母亲张楚是辛亥革命武昌烈士遗孤教养所的教育长,后也到日本陪读。何正璜是他们的长女,出生在日本,别名“玉子”,我母亲青少年时期一直生活在一个世代书香之家,经济条件较好。

1930年,我母亲考入武昌艺专,1934年毕业,当时还不到20岁,彭友善先生也是1933年进入艺专。她和彭先生是同班同学,一起学习生活,一个才子,一个校花,互相倾慕,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他们同在课堂学习,同去野外写生,彼此情投意合,并以身相许,海誓山盟,保证永不分离。他们互称小名娜娜和真真,(我义父别名超真)1933年我义父给我母亲画了一幅《双棲图》(两只孔雀依偎于树枝上)作为定情之物,可惜在文革中丢失了。在解放后,他们多有书信来往,我母亲仍称义父为“真真”,信落款是“娜娜”。

见证50年的爱情故事(来自九十年前的一段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2)

见证50年的爱情故事(来自九十年前的一段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3)

见证50年的爱情故事(来自九十年前的一段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4)

那时武昌艺专校风很严,不允许学生谈恋爱,但他俩的关系却得到大多数师生的肯定和支持。本来他们打算一毕业就结婚的,但却遭到了我义父二哥彭友贤先生的反对,

见证50年的爱情故事(来自九十年前的一段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5)

(当时他在艺专任国画和图案画教授。)说他们太没有志气,应该趁年轻彼此争取机会外出留学深造,回来再结婚也不迟。我义父和我母亲接受了建议,我母亲率先去日本留学,在东京多摩川美术学院学习美术设计。当时艺专的唐义精校长想先让我义父留校任教,然后再由学校资助他赴法留学,就像资助唐一禾先生留学法国一样。

但在毕业前,我义父参加首届学生军训时,发生了一件意外事情,当时因天气太热,天天有人中暑病倒,弄得人人自危,于是几十个学生自动集合拟定了10余条合理化建议,每学校选代表一人前去向训练总监反映意见,不料此总监误以为是学生造反闹事,是共党地下组织破坏军训,于是立即包围了会场,捉拿学生代表。我义父当时是艺专的代表,趁秩序大乱,冲了出去,跑回学校报告了唐义精校长。唐校长又带他回去,并以全家人性命担保不是学生造反,当时所有被抓的学生代表都被五花大绑跪于地上,总监宣布已奉命要对他们就地正法。这时唐校长也跪地乞求保释学生,并联合其他学校校长一起派人请湖北教育厅程厅长出面营救。经过激烈斗争,总算协议平息了此事,并让唐校长和程厅长作担保,并记大过一次才了事。第二天又发生了一些学生和士兵的摩擦,伤了数人。彭友贤老师怕军队报复,第二天就带着我义父逃回了南昌。后来在南昌举办了“兄弟画展”,受到省主席赞赏,并让我义父就留在江西工作,从此再没能出国留学。

我母亲初到日本和我义父还常通信,后来慢慢就失去了联系。有一天,有人告知我义父说曾在国内看到过我母亲(我母亲于1937年七七事变以后回国,写有“含泪返国门”的文章)于是我义父高兴异常,带着新买的衣物、结婚用品及多年积蓄就直奔武汉我母亲老家三元里找她成亲。结果邻居说我母亲家早搬走了,不知去处(实则是疏散到乡下了),我义父大失所望,只好返回南昌。路过九江时,正在买车票,突警报声大作,人群四散奔逃。我义父虽上了车,但飞机一路追炸,气氛非常紧张,没有空暇看护行李,一直到回到南昌,才发现自己的新皮箱被人调了包,所有一切准备结婚的新西装、金饰品、照像机等全部丢失了,精神上、物质上受到巨大打击,使义父回家就大病了一场。

一直等了十年,直到1945年才与吴惠生女士结婚,二人情趣相投,志同道合,互相体贴帮助,相濡以沫,共生了四个孩子,而且个个都有出息。我义父说他们是个幸福美满的大家庭。并在给我的信中说“我和你妈的事是人生一大遗憾,也许我们只有朋友之缘而无夫妇之缘,这是上帝的安排。”并认为和我母亲的往事可视为艺林的佳话逸事。并又说“今后我们之间应该永远保持联系,并视为亲人看待,我一定把你们当作西北的义女和女婿。”义父和我一直有书信来往,对我称呼不是贤侄就是义女,把我当他孩子一样,无话不说。他还送我一幅他画的“寒梅月雀图”并书写了一幅唐诗“黄鹤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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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义父和我母亲自毕业分别后就再也没能见面,一个在江西,一个在陕西,一个是享受国务院特别津贴的著名艺术大师,一个是享誉中外的著名文博专家,虽没能结合在一起,但他们都在各自岗位上作出了杰出的贡献。

他们生前多有书信来往。我义父对我母亲说“过去的事如一场春梦,现在虽不堪回首,但毕竟是我们生活中最幸福最美好的片断,永远值得回忆和怀念。”特别是在1957年的来信中说:“我们今后要保持一定联系,过去的好友现在应该还是好友,将来也还是好友,我们在前进的道路上应紧密地联系着,虽然在生活上各处一方,但在工作上、学习上、事业上仍可互相鼓励、互相帮助、互相安慰,我们应该在革命同志的基础上重新建立起真诚的友谊,这友谊是宝贵的,应共同爱惜,使其得到进一步的巩固和发展。”

我母亲对义父也说“愿我们永远保持美好的记忆,我们年轻的笑语,青春的活力,这种甜美的回忆不应被时间无情冲破,我们活在彼此的回忆里。”又说“人生一共才有多少年,能够在如此漫长的岁月中,还能保持不变的友谊,这应该比什么都珍贵了。”、

看到这些文字,想到他们的遭遇,我不禁热泪盈眶,这是何等纯真的友谊,可贵的品质、高尚的情操啊!

我母亲于1994年去世,我义父于1997年去世。我母亲去世后,义父给我的来信中讲述了一件奇怪事,他说在我母亲去世前不久,他曾梦见我母亲和他像当年一样,很亲热地在一起说笑,突然她送我一束鲜花,不舍而去,她刚走出门外,我发觉所赠鲜花全变成了纸花,心里一惊,预感不妙,立即追出门去,只见她已冉冉上升,驾云西去。醒来后我心里久久不安,似乎意识到这是你妈在天之灵向我最后告别。不几天,果然传来噩耗,你母亲刚刚病逝。我们听了也无不惊讶,无不为他们这种传奇的旷世之恋而感动惋惜,我义母吴惠生女士对我说,“彭友善先生是一位极憨厚的人,也是一位真性情的人,他对过去曾经有过的美好情谊,永远珍惜地保留在记忆中。”

现在我母亲、我义父都已去世,这里特别加说一句,我义父同我父亲竟然是同月同日去世,只是相隔了7年。

我义父一生都在奋斗不止,创作热情高涨。他对香港回归非常高兴,在信中说“百年国耻一旦洗雪,值得举国欢庆,”他积极参加省市举办的的庆回归书画活动,并献出十几幅作品,而且还创作了一幅八尺的“百雀图”并题字。“一国两制开新纪,万民欢腾庆回归”。并又画一幅120尺长的巨幅 画卷“百虎图”,说咱年是虎年,我准备搞一次“百虎画展”作为八十八岁回顾展。还准备到台湾、香港去办展览。但不幸彭先生于1997年去世,没能亲自参加九八年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百虎画展”。在我义父的追悼会上,学校为他撰写了一幅对联,形象地道出了我义父的人品画品,上联是“五十余岁月立艺坛呕心沥血弟子三千无人不颂老师友善,下联是几十个春秋勤创作日以夜继丹青万幅有口共贺先生超真。”(吴子南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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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一位学生江西书画院院长的挽联是“大师风范正直为人盛名传教界,巨匠楷模虔诚治艺声誉满文坛。”

这些话语就是我义父彭友善先生一生品质、成就的真实写照。

我义母对我说“你义父走得那么仓促、走得那么遥远,但他那憨厚的容颜,浓重的乡音,仍时时在我的脑际耳旁缭绕,似乎他并没有远去,他仍生气勃勃地活在我的身边。”

吴惠生女士对彭先生的思念也是我们大家的思念,彭先生那憨厚、痴情、纯真、可爱的形象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他是一个多么慈祥、多么可敬、可爱、可亲的好父亲,他心中没有一丝世俗的享乐和铜臭,他曾对我义母说“昨晚我又做了一个好梦,梦见画了一幅很大很精的画,我一不梦腰缠万贯,二不梦高官显位,只梦挥毫作画,因为它可以抒发我所向往的理想和希冀,抒发我对事物最真最善最美的感受,在梦中没有世俗偏见,没有清规戒律,我自由自在痛快淋漓地画出我的心声,我愿永远做这类的梦……”

这就是彭友善先生作为一个真正艺术家至真、至善、至美最本质的品德,他是我们的楷模,是我们终身学习的榜样。我义母吴惠生女士非常爱彭先生,他们一辈子相濡以沫,相亲相爱,志同道合的爱情故事感动了我们所有的晚辈,我义母是彭先生生活和事业上的亲密伴侣和得力助手,为彭先生甘愿奉献毕生,他们并肩奋斗、荣辱与共,比翼双飞。

在我义母多年的努力和操持下,我义父的画作得以系统的整理和保存,许多已出版成集而且分别在多个美术馆中收藏展出,这是对我义父最好的纪念,我们感到非常欣慰和自豪。

我从未见过义父,但九八年在北京办虎年画展时,我这个义女也前去帮忙布展,和家人一样接待来宾。在 年彭友善美术馆落成时,我又去南昌参加了开幕式。

2015年我义母病重住北京解放军总医院时,我也前去照顾十几天,以略尽作女儿的孝心。

2019年,我弟妹们请我去南昌家中小住了月余,和他们同吃同住不分你我,并带我到处参观名胜古迹,让我真真切切地感到我就是彭先生的女儿,是这个大家庭中的一份子。现在我又专程来南昌参加彭友善先生的诞辰110周年庆祝活动,并有机会发言,心中非常激动,望着他的巨幅照片,我感慨万千。

现在四位老人都已去世,今年是彭友善先生去世24周年,是我母亲去世27周年,是吴惠生女士去世5周年,他们为我们后代子孙留下了不可估量的宝贵精神财富。他们这一代人永远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崇拜的偶像,心中永远的思念和感动。

我义父和我母亲在武昌艺专毕业时,还有一个有意思的事情值得一说:

我母亲曾给同学在毕业纪念册上都写有幽默、俏皮,带有调侃味道的留言,并都落款“玉子”。她给自己写的是“平生江南心,宿夕俱孤舟。岂唯清溪上,日傍柴门游。”(节录杜甫破船诗以自况。)

见证50年的爱情故事(来自九十年前的一段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9)

见证50年的爱情故事(来自九十年前的一段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10)

写给彭友善先生的留言是“彭君年少才高,励学敦品,秉性刚直狂傲,不羁之才也,但为学克勤,有艺谷风。且不思不勉,而从容中道,郑虔三绝,曳玉铿金,一时颂之。真大有手持艺柄,高视环宇,权衡低昂瞻我所在之概矣!”

还给罗时慧女士(亦同班同学,后来的画家傅抱石妻子)写道:“话说这位先生,实在令人发笑!表情隽冷幽默,哪顾别人牙掉,衷心不卜何如,表面从不烦躁,似此快乐逍遥,当然长生不老!”

还给不少男女同学都写有留言,读来可笑又形象,他们同学之间彼此友好、心灵相通亲密无间的关系也令我们感叹。

2003年出版了《彭友善传》

江西文联还为他举办了“彭友善书画精品展”

2015年出版了《何正璜传》,2006年陕西省博物馆为她编辑了《何正璜文集》,2010年出版了《何正璜考古游记》,2015年还出版了她写的《西北考察日记》。她名字入选《华夏妇女名人辞典》,诗文入选《中国巾帼诗词选》,我母亲八三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并当选为全国政协第六、七届委员。2014年陕文博界为我母亲举办了“何正璜先生诞辰100周年纪念展”,并出版了长安学者文集,其中有《何正璜卷》。

我义父我义母和我母亲都是高尚的人,纯粹的人,有作为的人,今天我们将继承他们的精神,并发扬光大,他们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正如她女儿石天所说:“我们爸爸妈妈的一生正是中国知识份子这几十年的典型写照,他们不懂政治,但非常爱国,而且是刻骨铭心的爱国。他们的品质是那么高尚,真像一张白纸一般,他们对艺术事业是那么执着,一往情深,他们对工作又是那么一丝不苟。我们的父母留给我们的精神财富,够我们及子孙享用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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