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什么可怜,贱人南安侯世子就是被你这副被所有人欺负了的可怜样给蒙蔽了吧?只可惜,你没那个当世子夫人的命,只能嫁个短命鬼,还没进门就要当寡妇”,今天小编就来聊一聊关于穿成炮灰原配后只想离婚 穿成女主后我只想守寡?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去研究一下吧!

穿成炮灰原配后只想离婚 穿成女主后我只想守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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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什么可怜,贱人!南安侯世子就是被你这副被所有人欺负了的可怜样给蒙蔽了吧?只可惜,你没那个当世子夫人的命,只能嫁个短命鬼,还没进门就要当寡妇!”

  宋沅芷睡得迷迷糊糊,被这个愤怒的女声吵得心烦,正想大骂哪家精神病院没看好病人,让病人跑出来了?大清都亡了,还搁这南安侯世子呢?

  结果宋沅芷的暴躁怒骂还没说出口,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破空声,而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直奔自己的面门而来。宋沅芷也算是半个练家子,身手那叫一个好,当下立即睁眼,精准伸手抓住离自己的脸还有半臂距离的一只脚,心里还纳闷这人怎么还穿了双缀着珍珠的绣花鞋,看来家里应该挺阔气,怎么言行举止这么没素质?

  心里嘀咕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宋沅芷手上一点停顿都没有,随意一扭,就听对方一声惨叫,扑通一声就摔倒在地。

  宋沅芷这才发现不对,自己不是在家睡觉吗,怎么这会儿就躺在地上了?另外,这个破旧又比较宽敞的古典风院子是怎么回事?

  宋沅芷心下掀起狂风骇浪,院子里也炸开了锅,两位年纪稍大点的婆子并四位年轻秀美的青衣婢女呼啦啦就将被宋沅芷掀翻在地的那个女子围了个严实,口中惊呼不断,“二小姐,您没事吧?”

  “哎哟我的二小姐哦,这要是伤到哪儿了,老爷和夫人不得心疼坏了!大小姐,你怎么忍心对二小姐下此毒手?”

  从地上爬起来的宋沅芷看着对面清一色的窄袖裙裳和各式发髻,神经再粗也觉出不对来了,这场面……

  却见那倒在地上的女子怒气冲冲爬起来,一脸煞气直奔宋沅芷而来,抬手就要甩宋沅芷一个耳光。宋沅芷就算还没搞清楚状况,也不能让自己白白挨打啊,条件反射拽住对方手腕,干脆利落地将她的手调转了一个方向,啪的一声,这个响亮的耳光就落在了对方的脸上。

  院落中再次陷入寂静。

  宋沅芷不耐烦的声音格外清晰地落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有病就赶紧去治,动不动就要打人,你是鸡毛掸子成精吗?”

  “老天爷,大小姐这是太过伤心,失心疯了?”一个婆子喃喃自语。

  宋沅芷耳尖地听到了这句话,眼神微微一闪,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对面这位应该是“自己”妹妹的二小姐。要是没记错,这位……应该叫宋澧兰来着?

  咝——宋沅芷、宋澧兰、南安侯世子……要素过多,宋沅芷大概猜到目前这是什么情况了。

  宋澧兰已经气疯了,捂着脸一声尖叫,“宋沅芷,你敢打我?”

  宋沅芷微微扯了扯嘴角,无辜摊手,“你先动手,我反击也是情有可原吧?”

  自己又不是靶子成精,只能挨扫射不能反抗,莫名其妙被打,反击不是正常的事吗?倒是宋澧兰,战五渣还埋怨对方不站着老老实实挨打,脑子多少有点问题。

  转而一想,这本古早虐文,里面除了女主宋沅芷外,还真没有一个正常人。宋澧兰这做派,好像也不意外?

  没错,在听到宋澧兰透露出的这些消息后,宋沅芷根据人物名字以及最开始宋澧兰骂她嫁短命鬼当寡妇的事,猛然回想起来,她睡觉之前看了一本塑料姐妹传给她的一篇古早风格狗血虐文。

  这位塑料姐妹也是奇葩一朵,宋沅芷和对方的交流也不多,毕业后基本就断了联系,平时也就是朋友圈的点赞之交。结果突然有一天这姐妹就上线了,开口就问宋沅芷借八十万,说是要买房。宋沅芷再一打听,好家伙,首付总共一百万,这位姐妹一开口就要问她借八十万,冤大头也不是这么当的。

  更何况,这八十万,还要动用她父母意外身故的保险赔偿费用。

  宋沅芷当即拒绝了对方的要求,却不料对方陡然翻脸,当时没说什么,转手就把她写进狗血虐文里,还一脸高高在上地表示:虽然你抠门不肯借我钱,但我一点都不介意。看看我多大方,就算你对我不好,我还是让你做了女主呢~

  这真把宋沅芷给恶心得够呛,二话不说拉黑顺便在朋友圈把这个奇葩给挂了。至于那篇小说,就是个短篇,宋沅芷记性又好,大概浏览一下就记住了,还有心思吐槽那奇葩果然干啥啥不行,写篇报复她的文都那么没逻辑,人物特点都把控不住。什么强取豪夺虐身虐心爱你就要伤害你的脑残剧情,谁要是在自己身上来这套,按自己的战斗力,头都给他拧掉好吗?

  现在莫名其妙穿越到这部狗血虐文里,就算自己是女主,宋沅芷也高兴不起来。她那个塑料姐妹于菱实在太懂怎么恶心她了,男主轩辕御的人设完全在是在她雷区蹦迪,直男癌,控制狂,毫无底线,随意伤人。

  因为他喜欢女主,就可以不顾女主的意愿,无视女主第二天就要成亲的事实,强行将人囚禁到自己的别院,变为他的禁脔,还把女主写成了斯德哥尔摩患者,和轩辕御纠纠缠缠,最后受不了轩辕御拿她当禁脔又妾室无数,还另娶他人,一把大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在原主死后,轩辕御悔不当初,杀光了所有妾室,消沉了几个月后又开始不断找替身,就此痛苦一生。

  消沉几个月就开始不断找替身,这算什么真爱?一连串剧情真是槽多无口,宋沅芷真想把于菱送去精神科检查一下智商,没个十年脑瘫都想不出来这样的剧情。

  宋沅芷无视周围一堆指责她的人,暗自思忖道:听宋澧兰话里的意思,自己应该是穿越到了原主和镇北侯陆少游说亲的时候。

  镇北侯陆少游少年英才,不到弱冠之年便已成为荣朝的战神,战功赫赫,镇北侯的爵位,是他自己用战功挣回来的。不仅如此,陆少游还是皇后亲侄子,陆太师独子,又生得剑眉星目,潇洒不羁,和轩辕御一起被誉为京城双璧,爱慕者无数,哪哪儿都好,挑不出任何毛病,就一点:今年戎狄来犯荣朝边境,陆少游率兵出征,却不料戎狄那边竟出了个厉害人物,弄出了仿若天雷的武器,打了荣朝军队一个措手不及,荣朝大军虽在陆少游的带领下赢了这一仗,却也是惨胜——陆少游重伤陷入茫茫沙漠之中,生还机会十分渺茫。

  如今军队已经班师回朝一月余,还未听到任何有关陆少游的消息,所有人都默认了他阵亡的事实。镇北侯府这次为陆少游说亲,实则是想让新妇过门后便过继个孩子到陆少游名下,免得断了香火,连个为他上香烧纸的人都没有。

  进门就守寡,正值妙龄的闺秀们哪能乐意?当初还是个香饽饽的镇北侯夫人之位就成了烫手山芋,谁都不想去接这个锅。

  于是,原主就这么被继母推出去做了人情。她那位继母可不像嫡妹宋澧兰那样刁蛮任性没有脑子,最是佛口蛇心,明明已经伸手把人往火坑里推,嘴上还要笑着说这是为你好,一般人哪有这福气。

  比如此时,听闻这边闹出来的动静后,刘氏跟在宋岩身后,进门后眼珠先往宋澧兰身上巡视了一圈,这才笑着走到宋沅芷面前,温柔地拉着她的手问道:“这是怎么了?兰儿淘气鲁莽,若是冲撞了你,娘给你赔个不是。”

  “哼,天底下哪有母亲向女儿赔不是的?你就是太惯着她了!嫁进镇北侯府有什么不好,进门就是侯夫人,秦夫人说了,等你进门后,过继哪个孩子,都由你说了算,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宋沅芷看了看眼前这个长了一张儒雅的脸却不说人话的中年大叔一眼,只想赏对方一对大白眼。不过考虑到自己初来乍到还没摸清楚具体情况,不好翻脸,免得被他们看出端倪,宋沅芷也只能低头沉默。

  原主和宋沅芷一样,都是顶级小白花的长相,眉眼盈盈楚楚可怜,不过原主在宋府不被重视,活得谨小慎微,也养出了一副柔弱的性格;宋沅芷则不同,温柔似水的女神外表下藏着一颗女汉子的心,还身手了得,一手拎一桶水上五楼毫不费劲儿,荣登校内论坛“外表与内在反差巨大”问题提名的榜首。

  但宋沅芷不说话不动手时,外表还是极具欺骗性的。宋岩目光闪了闪,看了一眼旁边正在不依不饶想让刘氏重罚宋沅芷一顿为她出气的宋澧兰,深知两个女儿秉性的宋岩眉头一皱,沉声道:“胡闹,明日你大姐就要去慈恩寺给承恩公夫人请安,现在罚她,明日岂不是要让她在秦夫人面前失礼?届时,我们宋府颜面何存?”

  宋澧兰猛然反应过来,恶狠狠瞪着宋沅芷,咬牙切齿道:“原来你竟打的是这个主意!爹娘费心为你寻了这么一门好亲事,你竟然想把它搅黄了?”

  宋沅芷嘴角微微一抽,只觉得在这里忍着这帮奇葩,还不如嫁去镇北侯府,不用面对奇葩不说,还不用像现如今的女子一样,忍受丈夫三妻四妾搞宅斗,过继个孩子,晚年也算有了着落,一品诰命夫人,有地位又有钱,嫁过去安安心心躺着当上几十年咸鱼也挺好。

  刘氏轻轻捏了捏宋澧兰的胳膊示意她闭嘴,自己则拿了手帕拭泪,哀哀道:“娘知道你心里怨我,但天底下做父母的,哪会害自己的孩子?你虽然不是我亲生,但这些年,我待你比兰儿还要尽心几分。镇北侯府这门亲事,若不是长幼有序,兰儿的婚事不好越过你,我便让兰儿去了。进门便是一品诰命夫人,谁不羡慕?满京城也找不出第二桩这么好的亲事了。他日兰儿见了你,也得向你问安呢。娘要是有心害你,能为你找一桩这么好的亲事?”

  宋岩听得连连点头,愈发觉得宋沅芷不识好歹,大袖一挥,“你自己安生待着,别再胡闹!”

  说罢,宋岩便转身离开,宋澧兰还想再讥讽宋沅芷几句,却被刘氏压下,闷闷不乐地跟着刘氏走了。

  直到进了正院,宋澧兰才闹开了,“娘,那个贱人竟然敢打我!你为何还不许我罚她!”

  “急什么?让你爹看着你欺凌长姐,他心里能高兴?娘不是教过你,要有耐心,她都要去当寡妇了,后半辈子都泡在苦水里,你同她计较什么?”

  “可是南安侯世子……那贱人惯会装模作样,就这么把南安侯世子的心给勾了过去!”

  “那又如何?”刘氏淡淡道,“男人最是薄情冷性,南安侯世子今日对那贱人另眼相看,来日便忘得干干净净。你啊,只管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着进南安侯府便是。”

  宋澧兰这才由怒转喜,“还是娘疼我!”

  刘氏几句话安抚住宋澧兰,又命贴身嬷嬷前去打听,为何今日宋沅芷会性情大变向宋澧兰动手?

  另一边,在所有人都离开后,宋沅芷的贴身丫鬟红芍才姗姗来迟,进门便向宋沅芷抹泪请罪,“姑娘,你可吓死奴婢了,奴婢见势不妙,赶紧去书房请了老爷过来,您没事吧?要是夫人怪罪下来,这可如何是好?”

  宋沅芷深深看了红芍一眼,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放心,他们还想拿我换好处,不会罚我的。”

  红芍心下疑惑,怎么一贯能忍的大小姐今天说话就像带了刺一样?

  就听宋沅芷淡淡补充了一句,“他们都能狠心让我去当寡妇了,还不许我反击一二吗?还有南安侯世……”

  红芍恍然大悟,再也不提这茬,只道:“姑娘,你这身衣裳都脏了,奴婢这就去打水伺候姑娘梳洗。”

  刘氏听到这话后,冷笑一声,“还敢惦记南安侯世子?真是天生的贱皮子,和她那个短命的亲娘一样,只会惦记别人的男人。不想当寡妇?这寡妇,她不当也得当!”

  宋沅芷梳洗一通,躺在床上同样露出了迷之微笑:看来传话筒已经把话给传过去了,明天和承恩公夫人的见面,估计刘氏要费尽心机促成这桩亲事吧?

2. 002章 亲事定

  第二天清早,刘氏便让人送来一身淡藕荷色莲纹织锦广袖裙,并配以白玉芙蓉耳珰、嵌珠珊瑚蝴蝶簪,就连手帕都换成了京中最时兴的云纹暗花并蒂莲织锦,任谁瞧了这一身行头都得说一句刘氏大度,没亏着原配留下的嫡长女。

  宋沅芷这一晚上睡得晕晕乎乎,走马观花般地看完了一位可怜姑娘的一生,再瞧着这身衣裳和首饰,就觉得分外讽刺。刘氏办事倒真是滴水不漏,这衣裳素净雅致,适合妙龄少女,又很好地避开了大红大绿这些喜庆的颜色,免得丧子不久的秦夫人看了扎眼。

  考虑得十分周到。

  宋沅芷也想脱离这帮奇葩,虽然看穿了刘氏的心思,也乐意配合。嫁个保家卫国的大英雄,就算守寡也比留在宋府这个烂泥潭,以后还要和轩辕御那个人渣纠缠到死的好。

  宋澧兰似乎被刘氏特地叮嘱过,一路上竟绷住没发作,连昨天被打的事都忍了下来,只瞪了宋沅芷一眼,便跟着刘氏上了马车。

  宋沅芷无视了宋澧兰的白眼,自己也上了马车。刘氏的表面功夫做得好,马车中布置的十分舒适,还点了香炉,宋沅芷不太懂这些香料,按照原主的记忆,勉强分辨出这大概是凝露香,这香可不得了,号称一两凝露一两金,可见刘氏这回是真花了大本钱。

  和刘氏同乘的宋澧兰对此也很是不满,皱眉道:“娘给那贱…给大姐备好新衣裳首饰也就罢了,怎么还给她用凝露香?这香可比她金贵多了。”

  “不过就是多燃一块香料的事,不必计较。”刘氏看向宋澧兰的目光有些发愁,这么藏不住心事,日后可怎生是好?

  这么想着,刘氏的脸上也带出几分愁容。宋澧兰却没有察觉,反而乐呵呵地问刘氏,“娘,我真的能嫁给南安侯世子吗?”

  “只要你大姐能成为镇北侯夫人,你就能嫁进南安侯府。说来也是她的福分,先前镇北侯府何等显赫,镇北侯少年英才又深得圣心,若是他没有遇害,凭你爹从四品的官职,镇北侯夫人的位置,哪里轮得到我们宋家?”

  “哼,她倒是好命。”

  “谁能比我女儿更好命?”刘氏欣慰一笑,“等她成了镇北侯夫人,我们再利用南安侯世子对她的那份上心谋划一番,南安侯世子夫人这个位置,就是你的了。”

  宋澧兰这才喜笑颜开,连连保证,“那我等会儿绝对不抢她的风头,让她顺利入了秦夫人的眼!”又喜滋滋憧憬道,“皇后无子,轩辕贵妃深得圣心,又有吴王傍身。他日若是再进一步,南安侯府作为贵妃的娘家,必然更为显赫。”

  刘氏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回过神来后又吩咐守在轿边的婆子,“日头正热,给大小姐送点酸梅汤过去。”

  宋沅芷坦然接了刘氏送来的酸梅汤,慢慢品了一路,惬意地到了慈恩寺。

  秦夫人这段时间基本都住在慈恩寺,每日在佛前虔诚为儿子祈福。奈何陆少游生还的可能越来越渺茫,秦夫人也只能振作起来,在其他人的劝说下开始考虑陆少游的婚事。好歹能过继个孩子,不至于让儿子断了供奉。

  虽然有些对不住要嫁进来的姑娘,但秦夫人自觉是个厚道人,不兴折腾儿媳妇那一套,下定决心拿儿媳妇当亲闺女看,等儿媳妇选好过继的孩子后,她们娘儿俩也有了指望,好好将那个孩子养大成人便是,绝不会亏待了她。

  宋沅芷进门后,看到的便是一位优雅端庄的贵妇人,气质如兰,眉眼沉静,眼光一扫过来,便是性格最为跳脱的宋澧兰都下意识地放缓了动作。宋沅芷则回以坦然的目光,倒让秦夫人微微一愣。

  刘氏已经笑道:“夫人近日辛苦,我前阵子正巧得了一个安神的方子,用着很是不错,夫人不妨也试试。”

  秦夫人微微颔首,随意同刘氏寒暄了几句,眼神便落在了宋沅芷身上,淡淡开口道:“刘夫人好福气,有这么两个如花似玉的闺女。”

  刘氏捂嘴轻笑,“夫人过誉了,不过这两个孩子确实极好,不是我王婆卖瓜,论容貌,论品行,我家这两个孩子,满京城也是数得着的。”

  秦夫人不耐同刘氏客套,一双琉璃色眸子动了动,淡淡道:“我想同这孩子说说话。”

  这话并不怎么给刘氏面子,宋沅芷心中却暗爽,觉得秦夫人是个爽快人。

  刘氏神情不变,从容起身,带着宋澧兰出去散心,留下宋沅芷单独面对秦夫人。

  宋沅芷直视秦夫人打量的目光,大大方方站在原地,秦夫人眼中笑意一闪,忽而问宋沅芷,“现在是不是觉得吸气都清净了不少?”

  宋沅芷一愣,而后蓦地笑开,“夫人说的是。”

  秦夫人头一回露了笑脸,招呼宋沅芷坐在自己身边,拉了她的手道:“好孩子,你只管跟我说实话,今天来,是你自愿的,还是你爹娘逼你过来的?”

  “他们以为我是被他们逼着过来的,但实际上,我是自愿的。”宋沅芷反手握住秦夫人的手,或许这世上真的有缘分这种东西,宋沅芷觉得自己和秦夫人还算投缘,冲着秦夫人眨了眨眼,说话也很坦率,“侯爷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们能过上安稳日子,全是侯爷他们用血肉之躯为我们铸就出了一个太平盛世。”

  看着宋沅芷清澈又坚定的眼神,感受到宋沅芷话中的真诚,秦夫人眼中泪光一闪,声音也带了一丝哽咽,“若是旁人都这么想,也不枉阿霁为此丢了性命。”

  宋沅芷最见不得别人哭,尤其是,现在在她面前落泪的,是一位失去孩子的母亲,她的儿子,还是一位保家卫国的烈士。

  一时间,宋沅芷也是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紧紧握住秦夫人的手,宽慰她道:“侯爷守疆卫土保护百姓,功德无量,或许过几日就能听到边关传来好消息。”

  “我又何尝不这么盼着呢?”秦夫人眼中泪光点点,“只盼佛祖怜惜我们陆家,让阿霁平安归来才好。”

  宋沅芷紧紧握住秦夫人的手,坚定道:“一定会的!”

  于菱脑子是真有病,陆少游这样的正直无私有担当的少年活不过开场,还要被轩辕御这样的小人欺辱,按照原著剧情,原主嫁进镇北侯府的前一天晚上被轩辕御掳走,这简直是对满门忠烈的陆家的二次羞辱,原主更是经历了一段极其残忍的岁月,而后慢慢成为斯德哥尔摩患者,最终在听到轩辕御要大婚的消息后,一把火了结了自己。

  也就是这小说没发表,不然的话,评论区早就负分满天飞,必然要骂到于菱怀疑人生。

  不过宋沅芷这一回忆剧情,又觉得疑惑:貌似原著一开始就说陆少游战死沙场,而不是现在说的,重伤消失在沙漠中,生死不明。

  这是不是意味着,随着她的穿书,剧情也在慢慢发生变化呢?

  宋沅芷心头蓦地一动,鬼使神差地看向后方的佛像,佛祖宝相庄严,满目慈悲。

  宋沅芷心有所感,起身走近佛像,虔诚地在蒲团上跪下,认真为陆少游祈福。她虽然不信鬼神,但穿书这种神奇的事情都能发生在她身上,还顶了个女主的身份,倘若真的有女主光环这种东西,宋沅芷真诚希望佛祖开眼,将这份幸运用在陆少游身上。

  这是对英雄的敬重与祝愿。

  不知从哪里窜出一只狸花猫,轻盈地跃过佛台,嗖的不见了踪影,却啪嗒一下打翻了台上的签筒,哗啦一声散了一地,正巧有一支落在宋沅芷面前,宋沅芷下意识捡起来一看,上面只有两行字:

  “生死有命缘在天,时幻相逢大梦归。”

  宋沅芷看不太明白,但最上方的“上上签”三个字宋沅芷还是看得懂的,心中莫名一定。

  秦夫人见了,脸上终于有了真切的笑意,如获至宝一般握着宋沅芷的手,连连说道:“好孩子,你果然是个有福气的!可见这是天意!”

  宋沅芷心里有点发虚,就见秦夫人小心翼翼地收好了那支签文,转身对宋沅芷道:“你那位继母不是省油的灯,嫡妹瞧着表面光,实则心胸狭窄见不得旁人好,想必你在家日子也不好过。待我回去后,送你几个厉害的嬷嬷和丫鬟,可别被人给欺负去了。”

  秦夫人身后一直沉默的嬷嬷见秦夫人难得心情好,也开口打趣道:“夫人果然是最护短不过的了,这就开始护上了。”

  言下之意,便是宋沅芷嫁进镇北侯府的事彻底定下来了。

  秦夫人也是利落人,今天得了好兆头,心里高兴,说话也不绕弯子,“你放心,我必然不会亏待你的。我们陆家可不兴折磨新妇那一套。我再给你拨几个暗卫过去,平日你出门也有人暗中保护。”

  *

  刘氏许是得了秦夫人的肯定答复,回去时脚步都透着几分轻快,看着宋沅芷的眼神也难得没了隐藏得极好的厌恶。

  宋岩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破天荒给宋沅芷送来一堆东西,倒叫宋府下人不敢再轻慢府里这位一直不受宠的大小姐。

  宋沅芷只觉得无趣,更为原主感到不值,只是吩咐红芍将这些东西全都扔进库房里。

  结果一转身,宋沅芷猛地眼前一黑,来不及反击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宋沅芷第一时间感受到一股攻击力极强的视线,猛然跃起,下意识摆出一个防御的姿势,警觉地看过去,就见一位身着明紫色宽袖长袍的英俊男子坐在椅子上,手中茶杯微微转动,五官凌厉,眉眼带着一股倨傲,居高临下看着宋沅芷,冷笑一声,“醒了?你的胆子倒是不小,竟然想嫁给别人,还是陆少游那个短命鬼!”

  宋沅芷:………

  行吧,她知道这个傻逼是谁了。

3. 003章 脱身

  宋沅芷心中已经骂了一万句脏话,这走向……不会是囚禁剧情提前开始了吧?那可真是日了狗了,按照原著剧情,轩辕御囚禁原主的别院还挺偏僻,在郊外不说,背后便是连绵的山脉,院子里又有奴仆看守,原主身娇体弱,纵使心中万般不甘,又哪里能逃得出去?

  一想到这操蛋的剧情,宋沅芷整个人都不好了,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余光瞥见枕头旁落着原本该插在她发间的那支蝴蝶簪,宋沅芷眼神微微一动,故作惊慌往枕头处一缩,害怕地看着轩辕御,整个人缩成一团,“你要干什么?轩辕世子,你我平日并无交集,为何要如此害我?”

  轩辕御要是会顾虑宋沅芷的心情,他也就不是那个让宋沅芷看了原著后就血压飙升想人工毁灭了他的傻叉男主了。

  听闻宋沅芷这话,轩辕御脸上露出狠厉之色,上前扣住宋沅芷的下巴,冷冷道:“先前我娘办赏花宴,你既然来了,不就是有意当南安侯世子夫人?怎么,那日笑着勾引我,我没上钩,就想另找他人?”

  说着,轩辕御又是一声冷哼,嫌弃地拿出帕子擦了擦捏过宋沅芷下巴的手,万般不屑,“果然是贪慕虚荣的庸脂俗粉,为了荣华富贵,连当寡妇都愿意。”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讨人嫌的东西?宋沅芷真想立马掏出手里的簪子戳死他。再三告诫自己这里是面前这傻逼的地盘,不能冲动,给自己循环洗脑了无数遍之后,宋沅芷终于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既然世子觉得我庸俗不堪,让我去当寡妇受苦便是,何必将我掳过来?”

  “本世子看中的东西,就算不喜欢,也不会便宜了旁人。”轩辕御眉眼一片冷漠,冰凉的眼神从宋沅芷脸上一寸一寸刮过,似乎想起了什么,宛若冰渣的眼神蓦地柔和了些许,带了些许恍惚,伸手想要抚摸宋沅芷的脸颊,“更何况,你顶着这样一张脸,我又怎么可能让你另嫁他人?”

  宋沅芷偏头躲了过去,真的要爆粗口了,他大爷的,忘记这货最开始看上原主,就是因为原主长了一张跟他白月光相似的脸,又嫌弃原主贪慕富贵不如白月光纤尘不染,不食人间烟火。原主都没跟他说过几句话,他倒好,已经脑补了一整部狗血连续剧,还特么不许原主嫁人,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脑瘫啊?

  宋沅芷又想问候于菱全家了,能写出这样一个神经病男主,于菱也是个人才。

  奈何现在敌强我弱,宋沅芷摸不准别院里头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地形,没把握在放倒轩辕御后成功脱身,哪怕心里已经把轩辕御突突了无数遍,回想起原著中关于白月光的描述,宋沅芷还是特别能演,头一低,睫毛一颤,便说不出的楚楚可怜,羸弱无助,眼眶都红了,“轩辕世子,你我无冤无仇,何必害我名声?若是传了出去,我也只能以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闭嘴!”轩辕御果然被宋沅芷戳中痛处,“不许说死字!”

  宋沅芷又是一哆嗦,仿佛被吓得狠了,话都说不利索,“世…世子若是对我有意,可…可以让媒人……”

  “想得倒美,本世子怎么可能会娶你这样爱慕虚荣的女人?”没等宋沅芷把话说完,轩辕御已经冷笑着打断了她的话。

  而后就见宋沅芷脸上血色尽失,整个人摇摇欲坠,仿若下一刻就要晕过去,神情凄楚,“世子这是铁了心要逼死我吗?”

  “别动!就这么坐着,头别动。像,像极了!”轩辕御神情恍惚,痴痴地看着宋沅芷,喃喃道,“玥儿,你回来了,别哭,这一回我定然会好好保护你!”

  白玥,轩辕御的白月光,也是他心头的朱砂痣。三年前南安侯世子闹着要娶一平民女子的事儿在京城中引发了轩然大波,更是让南安侯府闹翻了天,南安侯夫人直接病倒,连宫里的贵妃都惊动了。要不是那名叫白玥的女子福薄,早早去了,说不准现在早就同轩辕御琴瑟和鸣三年抱两了。

  宋沅芷也不必面临现在这个困境。

  不过眼下这机会正好,宋沅芷心头一动,继续用簪子戳了戳掌心,痛得泪眼朦胧看向轩辕御,哀哀道:“我想出去逛逛。”

  “行行行!你别哭,我这就带你出去逛逛。你看,这是我以前答应过你要为你建的别院,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用管侯府那些烦心事,我们就在这里,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

  宋沅芷小步跟在轩辕御身后,藏在衣袖下的右手紧紧握着簪子,面上一副惊恐委屈的小白兔模样,实则在余光迅速扫视周围地形。出于自信,轩辕御并未让护卫和婢女跟随,而是自己带着宋沅芷闲逛。

  这别院建得确实开阔,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还有假山流水,后花园中有一个小湖,湖中锦鲤成群,凑成一块抢食儿。然而这一切宋沅芷都无心观赏,在看到花园有条路直通后山,小门大开还无人看守后,宋沅芷便心头一动,不动声色地往小门处挪。

  轩辕御还沉浸在幻想中,嘴里“玥儿玥儿”叫个不停,根本没发现宋沅芷有意往小门那边走,自动自发地配合宋沅芷的步伐往那边靠近。

  宋沅芷心头窃喜,却冷不防轩辕御突然回过神来,猛地停步回头,看向宋沅芷的目光中有眷恋又有厌恶,在伸手掐死她和眷恋不舍中反复横跳。

  宋沅芷当机立断,向前挪了两步拉进与轩辕御的距离,吹下眼睑低声示弱,“我自知不配同白姑娘相提并论,也不配同她生得有几分相似。我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世子若是想要我的命,我也无法反抗。只是,世子,蝼蚁尚且偷生,容貌是父母给的,倘若世子为了这张脸就要取我性命,未免对我太过不公。”

  夕阳的余晖洒在宋沅芷苍白而精致的脸上,更让宋沅芷添了几分脆弱感,晚风吹动宋沅芷的裙摆,衣袂翩飞间,宋沅芷整个人似乎将要乘风归去。轩辕御一愣,眼前这景象和记忆中那张熟悉的脸慢慢重合,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不妨胯/下传来一阵剧痛,下一刻就躬身倒在地上,痛得缩成一团。

  宋沅芷冷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不然自己刚才干嘛向前挪几步?致命打鸡,直男癌囚禁犯值得拥有!

  “混账!来人,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拿下!乱棍打死!”轩辕御也没想到外表柔弱可怜,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宋沅芷战斗力能有这么强,一时不慎就着了宋沅芷的道儿,又因为宋沅芷下脚的地方太要命,还用尽了全身力气往死里踹,以宋沅芷一脚能踢断厚木板的脚力,轩辕御这会儿只是痛得起不来身而不是彻底废了,已经是他光环护体了。

  宋沅芷还不解气,又继续补了几脚,嘴里骂骂咧咧,“让你不干人事!强抢民女还有理了?真以为普天之下皆你娘,是个人都要惯着你,有病治病!不然来找我算个命,我算命的,你算什么东西?”

  宋沅芷语速极快,噼里啪啦骂完这一堆,而后干脆利落地将手里的簪子刺进了轩辕御肾脏的位置,拔腿往后山跑。

  护卫们来得也不慢,然而轩辕御伤到要害,其他人也不敢大意,着急忙慌地找大夫,屋漏又偏逢连夜雨,别院里乱成一团时,又来了几个功夫高超的暗卫,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动起手来却又快又狠。轩辕御原本还想让人把宋沅芷追回来千刀万剐,这会儿也只能强忍着伤让护卫迎敌,嘴里还骂道:“镇北侯府的狗东西,藏头露尾干什么,当本世子不知道是你们?陆少游都去见阎王了,你们竟然还敢来行刺本世子!”

  宋沅芷一路狂奔不敢停,气喘吁吁进了山,隐隐约约听到了轩辕御的怒吼,略微停下往后瞅了瞅,只见别院已经点了灯笼,到处都透着混乱。

  宋沅芷一愣,而后想起方才隐隐约约听到的那句“镇北侯府”,突然恍然大悟:这是秦夫人给她安排的暗卫!

  有暗卫拖住轩辕御,宋沅芷可算是能喘口气了。不过宋沅芷也不能掉以轻心,现在还在轩辕御的势力范围之内,得先回宋府才是。到时候,就算宋岩靠不住,还能去找秦夫人帮忙。

  想明白这一点,宋沅芷不敢再多待,深吸一口气,找准了方向后再次狂奔,没跑几步,就和岔道口的一个人撞了个正着。

  对方似乎有伤在身,低低抽了口气,手上反应极快,按着宋沅芷的肩膀将她推了出去。

  宋沅芷也唬了一跳,以为是轩辕御的人追上来了,抬头一看,就见一张俊美得过分的脸,剑眉星目,鼻梁挺直,唇略薄,天生往上翘,即便脸色略显苍白,也挡不住眼中的勃勃生机,略一扬唇,便叫宋沅芷眼前一亮,仿若整个世界都明亮温暖了许多,简直是女娲的炫技之作。

  “小心脚下。”少年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宛若玉石相击,清澈悦耳,“这条小路正好通向城门,快点走吧。”

  宋沅芷恍然大悟,“大兄弟,原来你是秦夫人派来的暗卫!”

  不知是不是错觉,宋沅芷似乎觉得对方愣了一瞬,而后立马笑开,“没错,我正是镇北侯府的人。”

  “那赶紧跑吧,轩辕御简直有病,对了,你那些兄弟们怎么办,能顺利脱身吗?”

  少年回头看了远处的别院,那里已经成了一片火海,满意地点头,“放心,他们已经顺利脱身了。”

  宋沅芷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入目便是熊熊烈火,当即瞪大了眼睛,好家伙,莫非别院命中注定要被烧没,按照原本的剧情,这场大火该在两年后由原主亲手点燃,没想到宋沅芷这只蝴蝶一穿过来,这场大火都提前两年了。

  不得不说一句,暗卫们干得漂亮。

  有了这位帅气的小哥哥带路,宋沅芷一路顺顺利利地进了城门,小哥哥人帅还心善,藏在人群中护送宋沅芷到了宋府。

  临别时,宋沅芷看着小哥为了减轻存在感而随意折腾出的形象,十分真诚地向他提建议,“大兄弟,听我一句劝。你回去后还是央秦夫人派你去干别的活吧,就你这长相,干暗卫太惹眼了,顶着这样一张光彩夺目的脸,想藏都藏不住。”

  对方脸上又露出了奇异的神情,似乎想要爆笑,又拼命憋住,唇间溢出一阵低低的轻笑,听得宋沅芷耳间发酥,“在下知道了,多谢姑娘指点。”

4. 004章 后续

  原主在宋府就是隐形人的存在,没谁会关注她的行踪。宋沅芷顺着记忆从小门进了府,挑僻静的小道一路进了自己的小院。

  院子本就偏僻,唯一一个伺候她的红芍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直到坐在自己房里后,宋沅芷回想起这半天的惊心动魄,才觉得后怕,要是过程当中有一丝一毫的差错,自己今天怕是就回不来了。

  不多时,红芍端了晚膳进来,打开房门就被宋沅芷唬了一跳,惊呼道:“姑娘,你怎么回来了?”

  宋沅芷柳眉一挑,“怎么?我不能回来?”

  红芍自知失言,左右看了看,疾步上前将晚膳放在桌子上,又赶紧回身把房门关好,焦急地回到宋沅芷身边,连声问道:“姑娘不是不愿嫁给镇北侯吗?现在回来,若是婚事定了,可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宋沅芷心头一动,眼睑微垂,转眼间便泪盈于睫,万分凄楚道:“镇北侯乃皇后侄子,又是为国捐躯,卫国有功。我一走了之当然容易,若是陛下怪罪下来,宋府哪能挡得了帝王之怒?”

  红芍脸色一僵,急得直转圈,“哎呀,姑娘,这府里的主子,谁又真心为你想过?你为他们搭上自己一辈子,不值得啊!更何况,还有轩辕世子……”

  “你倒是挺关心他的。”宋沅芷迅速变脸,右手撑着下巴,偏头看向红芍,一脸“我看你怎么编”的吃瓜表情。

  嗯,剧情中跟着原主一起进了轩辕御的别院,爬床后反过来欺辱原主,间接害死原主的丫鬟,做出这样的事来,宋沅芷真是一点都不吃惊呢。

  红芍心中一跳,立即辩解道:“我这都是为了姑娘好,这世上,也就只有轩辕世子心疼姑娘了。”

  “是吗?”宋沅芷神情淡淡,“心疼我,就是不顾我的名节把我掳走?”

  “那都是无奈之举啊!”红芍忍不住反驳,“姑娘在家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若是再去镇北侯府守寡,这辈子还有什么乐趣?”

  宋沅芷心说当寡妇可比当神经病的外室好多了,前者堂堂正正,她和秦夫人又投缘,到时候一起养孩子也挺好。当轩辕御的外室图什么?图他三天两头换爬床对象恶心人?那可太脏了,宋沅芷表示自己接受无能。

  不过,看红芍这一脸焦急的模样也挺有趣,估计是借自己的关系接近轩辕御的计划落空,明显沉不住气了。

  宋沅芷是个厚道人,哪能让人干着急呢,便十分悠闲地告诉了红芍一个好消息,“秦夫人性子挺好,比轩辕世子好多了,我嫁过去,好歹保全了宋府。更何况,眼下轩辕世子受了伤,想必这段日子都没法出来继续闹腾。”

  “什么?世子受伤了?”红芍的声音猛然拔高,在宋沅芷了然的眼神下又低了下去,强撑着为自己辩解,“奴婢…奴婢这是担心姑娘。”

  “不必担心,我知道你的心意。”宋沅芷眨了眨眼,继续忽悠红芍,“你我虽为主仆,实则我一直拿你当姐妹看待的。轩辕世子仪表堂堂,你会动心也是人之常情。若有机会,我定然顺了你的心意。我与他这辈子无缘,有你陪在他身边,我也就放心了。”

  红芍的眼神瞬间如同火一般灼热,脸上的喜色再也掩不住,扑通一声跪下,“多谢姑娘!”

  宋沅芷看着面前这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想到原著中,也是这个人,拿着簪子一下又一下划花了原主的脸,心中对她再无半点怜悯,眼中一片冷漠,“你只要精心伺候好我,这件事,即便再难,我也会想办法如了你的心愿。”

  “奴婢定然誓死效忠姑娘!”

  “记住你这句话,”宋沅芷微微偏头,粲然一笑,“不守诺言的人,会没命的哟~”

  不知为何,红芍脸色忽而一红,连忙低头,抹着眼泪称是。

  第二天,京城便传遍了南安侯世子轩辕御在别院遇刺的消息,据说轩辕御伤势极重,又有传言说是镇北侯府的暗卫蓄意报复。

  不过这传言刚起个头就被人给喷了回去,“胡说八道!镇北侯战死沙场,谁来指使暗卫们干出行刺之事?镇北侯尸骨未寒,你们竟然就敢散播这样的谣言,其心可诛!”

  没错,这位开口驳斥传流言的人是位御史,还是个暴脾气,顺手就把轩辕御给参了:你遇刺是很倒霉,但胡乱攀咬人就不对了!口口声声说是镇北侯府的暗卫刺杀你,莫非是你干了什么亏心事,以至于镇北侯英灵现身,指使暗卫找你报仇了?

  当然,这话非常不符合“君子不语怪力乱神”的主流价值观,但这位御史又不是个只会念圣人言的腐儒,对陆少游很是钦佩,人家就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也要给轩辕御一顿排头。

  这位老哥的战斗力是真彪悍,不仅一句话把还在家养伤的轩辕御打成加害者,还把轩辕贵妃也拉下了水,“若不是陛下太过偏宠贵妃,南安侯世子也没那个胆子在这个时候还攀扯镇北侯!”

  好家伙,这话一出,朝堂上的同僚们都向这位仁兄投来了看烈士的目光,有些已经在琢磨该怎么为他写篇祭文了。

  这话就差指着永康帝的鼻子骂他宠妾灭妻了,要是永康帝一个大怒,这位仁兄怕是没办法活着走出宫门。

  也有人在心里叹息:还是太年轻啊。

  唯有御史大夫目光灼灼看着永康帝,大有永康帝敢开口罚这位御史,他就来个死谏的架势。

  永康帝头疼,只能装作没听见,这位头铁的御史当即一战成名,秦夫人得知这个消息后还让人送了谢礼。

  不过永康帝下朝后也没能清闲几分,轩辕贵妃已经哭天抢地了,“陛下,御儿也算是您看着长大的,如今被伤成这样,您要为他做主啊!”

  永康帝头疼,他是偏宠贵妃,又不是没脑子。陆少游刚刚战死,他就发落镇北侯府,那他成什么人了?

  一国之君一时间竟被闹得满头包,皇后听闻此事,只是冷冷一笑,慢悠悠地将自己手里的信笺烧掉,低声吩咐了一句,“告诉阿霁,让他先别现身,暂且让那起小人多蹦跶几日,看看还有哪些人想跟着一起蹦跶。”

  屋内一片寂静,一个人影慢慢浮现,目光定定地落在皇后身上,而后低头,沉声应了一句,“是。”

  宋沅芷也暗自奇怪,轩辕御在她手里吃了这么大的亏,竟然没来报复她?反而是镇北侯府和南安侯府的传言满天飞,继而演变成皇后和贵妃之间的微妙对立处境,这个风口浪尖,反倒逼得南安侯府低调了许多。

  宋沅芷正纳闷间,镇北侯府又差人过来了,据刘氏隐隐透露出的消息,说是秦夫人这回差人过来,是要宋沅芷的八字的。只要她和镇北侯的八字合上了,这门婚事指定稳了。

  宋沅芷一时间有些恍惚:自己就这么顺利地要定亲了?怎么就这么不真实呢?

  然而很快,宋沅芷就感受到了来自剧情的恶意,作为狗血虐文的女主,哪怕剧情已经被她崩了不少,垃圾剧情还是会出其不意地坑宋沅芷一脸血。

5. 005章 横插一杠

  宋沅芷被宋岩和刘氏叫去前厅后,还未站定,就迎上了宋澧兰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的目光,再一观察,宋岩申请莫测,用一种打量货物的眼神打量着她,仿佛在估算她能卖个什么价钱;刘氏脸色虽然平静,眼神还是透出几分事情超出掌控的不安来。

  这都什么情况?

  宋沅芷直觉不妙,谨慎地看着他们,决定采用敌不动我不动战术。

  宋澧兰最是沉不住气,咬牙切齿问宋沅芷,“你这…你什么时候又和轩辕世子勾搭上了?一边同秦夫人见面,应下镇北侯府的亲事,一边又和轩辕世子勾勾搭搭,你可真是不要脸!”

  宋沅芷暗暗翻了个白眼,说出来怕吓死你,老娘前不久才把你嘴里厉害得不行的轩辕世子给捅了,算算时间,那家伙现在还躺在床上养伤吧。

  毕竟伤的是重要部位,肾还被戳了一簪子,按照宋沅芷的手劲儿,将近一掌长的簪子几乎全部没入轩辕御的腰中,想不受内伤都不可能。

  不过看宋澧兰这气到快要原地升天的模样,莫非轩辕御又搞了什么骚操作不成?

  很快,宋沅芷就知道了答案。

  宋岩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半晌才沉吟道:“你倒是随了你娘,生了一副好相貌。”

  这话一出,便是素来会做表面功夫的刘氏都变了脸色。

  宋沅芷只想皱眉,这种突然发现以往不在意的东西变得值钱的口气……实在让人反感。

  宋澧兰脸色煞白,拼命想扭转宋岩的想法,大声道:“秦夫人对大姐非常满意,镇北侯为国捐躯,荣朝上下都为他惋惜,便是陛下都不好在此时拂了镇北侯府的面子。我们宋府,更不好得罪秦夫人了!”

  果然是危机使人成长,宋澧兰都难得长进了一回,说话都条理清晰了不少。

  宋岩眼神闪烁,似乎在思忖个中得失。

  宋沅芷无奈,只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起来好像和我有关,那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我这个当事人,好歹告诉一下我到底是什么事不行吗?

  “少装蒜!”宋澧兰看向宋沅芷的眼神仿若淬了毒,“你若不是私下使了什么手段,轩辕世子又怎会派媒人前来打听你的亲事?”

  这都什么鬼?好在宋沅芷这会儿没在吃东西,不然的话,怕是要把自己给呛死。自己没幻听吧,宋澧兰这话的意思是,轩辕御托媒人前来宋府,有意娶自己?等等,原剧情中,原主自尽后,轩辕御痛彻心扉,似乎是向宋府提过一次亲来着?还说什么要遂了原主的心愿,让她成为堂堂正正的南安侯世子夫人?

  这坑爹的剧情,崩了之后也要时不时跳出来恶心人。宋沅芷不用想都知道,轩辕御现在派人过来提亲,才没安什么好心,毕竟自己可是让他差点变成太监,按照那神经病的脑回路,怕是觉得自己嫁进镇北侯府后不好下手,想趁着两家亲事还没成,跳出来提亲,为的就是宋岩能应下这桩亲事,好让他报当日之仇,将自己折磨得生不如死。

  看着宋澧兰一脸不忿,宋沅芷也特别干脆,“你既然这么不高兴,那就跟媒人毛遂自荐呗。”

  “胡闹,那我宋府颜面何存?”宋澧兰还未开口,宋岩已经皱眉,轻斥道,“到时候,别人岂不是要嘲笑我宋家的女儿嫁不出去,竟然能干出这么不知羞耻的事来?”

  宋沅芷无辜摊手,“我就是瞧着妹妹挺不甘心,好心为她支招罢了。她和轩辕世子,绝配。”

  一个法制咖神经病,一个刁蛮跋扈喜欢虐待他人,按宋沅芷的想法,这俩真的天生一对,互相锁死千万别出来祸害正常人。

  听了这话,宋澧兰的脸色倒是平稳了不少,冷哼一声,“算你有自知之明。”

  说罢,宋澧兰又转头拉着宋岩的胳膊撒娇,“爹~你看,大姐都这么说,你就心疼心疼女儿嘛~”

  宋岩目光一闪,再次看向宋沅芷,“你可有办法?”

  宋沅芷心说我能有什么办法,难道我还能按着轩辕御的头逼他同意娶宋澧兰不成?

  宋岩的眼神越来越深,食指不断敲打着桌面,心里反复权衡:镇北侯府,还是南安侯府?镇北侯已逝,如今再显赫,往后也要败落;但是南安侯府,轩辕御有勇有谋,又有轩辕贵妃和吴王……

  刘氏同宋岩夫妻多年,瞬间猜出宋岩的心思,忽而开口问宋沅芷,“当日秦夫人可有对你说什么?”

  宋沅芷也不是傻的,哪还能看不出宋岩的心思,当即憋红了脸,小声道:“夫人很喜欢我,说是要去请圣……”

  话未说完,宋岩已经冷汗涔涔,若秦夫人真请了圣旨,他再反悔……

  只是放着南安侯府这门大好的亲事不管,未免太过可惜。

  宋岩这回再看向平日里疼爱的次女,便觉得不那么顺眼了,皱眉道:“女子该贞静柔顺,哪能像你一样,行事冒失就算了,还未出阁便将婚事挂在嘴边,怪不得轩辕世子看不上你!你好好跟你大姐学学吧!”

  这话真够扎心的,别说宋澧兰承受不住,气得直抹眼泪,便是刘氏都脸色煞白,藏在袖中的手都在抖,哽咽道:“是妾身教女无方,但兰儿不过是性子直爽了些,没有那么多心思,老爷这么骂她,是要逼她去死吗?”

  “什么死不死的?也不嫌晦气!我是那样狠心的亲爹吗?”

  宋沅芷站在一旁看了许久的好戏,差点笑破了肚皮,忍笑忍得十分辛苦,再看宋澧兰和刘氏那一脸死了亲爹的表情,宋沅芷就更觉得可乐,学着某位高段位绿茶的做派,再接再厉地恶心了刘氏母女一把,“爹先别急,妹妹与我乃是骨肉至亲,模样也有几分相似,轩辕世子既然对我青眼有加,想必妹妹也能入他的眼。只要妹妹收敛些性子,凭借妹妹的模样,想入轩辕世子的眼,又有何难呢?”

  说罢,宋沅芷还羞涩地看了刘氏和宋澧兰一眼,低头轻声道:“我总归是盼着家里好的。”

  刘氏和宋澧兰那脸色,就跟生吞了一百只苍蝇似的。要不是宋岩还在这里,怕是母女两都要扑上来撕烂宋沅芷的嘴。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话虽然拐了几道弯,透出的意思不就是让宋澧兰当她的替身吗?这是恶心谁呢?

  当然是恶心你们啊。

  宋沅芷看着刘氏母女精彩纷呈的脸色,内心就跟大夏天仰头干完一瓶冰可乐一样舒坦。谁让宋沅芷记仇呢?当初刚穿过来时,宋澧兰可是拿她当奴隶,要打就打,开口闭口都是贱人,至于刘氏……没有她这个后宅主母纵容,宋澧兰敢这么对待长姐?

  更别提,最后原主之死,也和她们脱不了干系。

  想让宋沅芷看在亲情的份儿上帮她们?不好意思,宋沅芷头上又没顶个圣母光环,没亲自动手弄死她们,都是生在法治社会的大好公民最后的良心。

  不但不想帮忙,宋沅芷还十分积极给她们挖坑。宋澧兰不是想嫁给轩辕御吗?没问题。这个忙宋沅芷可以帮,至于嫁过去后,宋澧兰会过着怎么样的生活……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要怎么帮她?这问题也简单,就按照宋沅芷刚刚那个思路办,只要知道了宋沅芷对宋澧兰这个妹妹有多偏爱多看重,那神经病一准答应。

  和神经病接触过一次后,宋沅芷大概摸清了神经病的脑回路,反正就是古早狗血套路中的“爱你就要伤害你的”脑残剧情。当然,现在受到了宋沅芷致命打鸡的轩辕御估摸着对她也只有恨了,但脑回路还是一样的啊——折磨不了你,就折磨你最重视的人,让你痛苦一辈子。

  逻辑自洽,没毛病。

  恶心完刘氏和宋澧兰后,宋沅芷回来后就找了红芍,对着她又是一顿假哭,“不曾想世子竟然如此深情,还托了媒人前来说亲。只可惜我同他无缘,澧兰乃是我亲妹妹,又对世子一片真心,她若是能陪在世子身边,同世子琴瑟和鸣,再诞下一儿半女,这辈子也无憾了。”

  红芍抿了抿唇,低头掩去眼中的妒意,为宋沅芷叫屈,“明明这一切该是姑娘的,偏偏姑娘却要去镇北侯府受苦!”

  “只要你们过得好,我受苦又何妨?”宋沅芷一脸坚毅,脆弱中带着坚强,“妹妹虽然时常同我闹矛盾,但她年纪尚小,我又是当姐姐的,哪能同她计较,只盼她过得好便是。”

  “姑娘就是太好心了,庙里的菩萨也就这样的心肠。”红芍拭泪,伺候着宋沅芷睡下。

  半夜,一只信鸽从宋府上空飞出。

  还在卧床养伤的轩辕御看完这信后,冷冷一笑,“贱人,既然你这么疼你妹妹,那本世子就叫你尝尝痛彻心扉的滋味!”

  这一切,宋岩等人都不知晓,只是奇怪又庆幸,面对宋府换人的试探,轩辕御竟然没大怒反对,反而松了口风,透出愿意接着相看的意思。

  这可把宋澧兰给高兴坏了,宋岩走路都带风,想着未来两家权贵亲家,兴奋得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做梦都在笑。

  刘氏则拍着刚从学堂回来的小儿子宋远的手,发自内心地笑道:“日后我儿的仕途不用再愁了。”

  宋沅芷听闻消息后,不过眨巴了眼,露出想要看好戏的神情。

  不过,这出好戏还不会上演得这么快,长幼有序,总得宋沅芷这个长姐先出阁,底下的宋澧兰才能出嫁。

  秦夫人那边很快也有了动静,安排了马车过来,说是想接宋沅芷去镇北侯府逛一逛。

6. 006章 镇北侯府

  刘氏和宋澧兰沉浸在可以嫁入南安侯府的喜悦之中,两个女儿都能够高嫁,宋岩更是做梦都要笑醒,知道秦夫人请宋沅芷去镇北侯府,宋岩难得在宋沅芷面前体贴了一回,亲自命人备好马车,车内陈设无一不妥帖,临走前还殷切叮嘱宋沅芷,“到了侯府,千万别使小性子,秦夫人说什么,你都应着便是。”

  宋沅芷暗中翻了个白眼,这势利眼真是清新不做作,有利可图的时候就来刷存在感了,刷存在感就刷吧,还刷的这么不上心,动动嘴皮子安排了一辆马车,立马又开始了爹味说教,简直让人反胃。

  宋岩看着沉默柔顺的长女,儒雅的面皮上露出了满意之色,再次点头感慨,“倒不曾想,你竟然有这样的福气。若不是镇北侯战死沙场,镇北侯夫人的位置,哪里轮得到你?果然应了那句话,万般皆是命,你生来就该是安享富贵的。镇北侯……也是命中该有此劫。”

  言谈间,颇有一种对陆少游战死让宋沅芷捡漏的庆幸。

  宋沅芷立即皱眉,“这话可不能传了出去,镇北侯刚为国捐躯,若是让秦夫人听见了……”

  宋岩自知失言,当即闭嘴,懊恼了一瞬,瞪着宋沅芷似要发作,却又慢慢平复了下来,脸上露出一抹笑,满意颔首,“你既然这般谨慎,想必这回去镇北侯府,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记住,千万别惹恼秦夫人。”

  宋沅芷扯了扯嘴角,只觉得跟这位势利眼话不投机半句多,敷衍地点了点头,转身干脆利落地上了马车,留在宋岩站在原地自我良好地背手而立,觉得自己往后的仕途简直一片大好,恨不得再去雅舍听上几支小曲儿。

  镇北侯府乃皇后母族,早几辈一直走文官路子,秦夫人的丈夫,镇北侯陆少游的亲爹更是惊才绝艳,刚过不惑之年便做到了太师之位,奈何陆太师身子不好,没过几年就病逝了,那时陆少游尚且不足十岁,陆皇后无子,又心疼这个唯一的侄子,经常召他进宫,一年倒有半年住在宫中,同皇子们一同进学。永康帝对他也多有偏爱,倒是比皇子们还受宠。

  陆少游自己也争气,文武双全,十八岁随军出征,以副将身份领着一万兵马深入敌军腹部,尽歼五万敌军,一战成名,回来便被封为镇北侯。

  而后两年,边疆多有战事,也是陆少游率军迎敌,每战每胜,令敌人闻风丧胆,也成了荣朝百姓心目中的战神。

  “镇北”二字,当之无愧。

  这样一位深受帝后宠爱的少年侯爷,他的侯府,必然是最好的。

  宋沅芷的马车在侧门停下,便有婆子恭敬上前扶着她下马车,几步之外便是一顶天青色软轿,四名婆子恭敬站在轿边,待宋沅芷上轿坐定,才稳稳起轿,一路上平平稳稳,一行十余人,竟只听见呼吸声,可见秦夫人御下颇严,侯府中的下人都带着一丝令行禁止的军中做派。

  秦夫人早就在正房等着宋沅芷,一见宋沅芷进门,秦夫人立即起身迎了上来,笑容满面地携了宋沅芷的手,口中还关切问道:“这几日在家可好?外面流言颇多,我怕你在家中日子难过,便让人请你来侯府散散心。今日且在府里逛逛,若是觉着这边清净自在,索性在这小住几日,陪我说说话。”

  宋沅芷心里倒是极乐意的,不过秦夫人这提议虽好,但也没有婚事还未办,女方就住进男方家的,虽然陆少游已经不在了,但宋沅芷也不打算在这些小事上落人口舌,只能婉言道:“能陪夫人聊聊天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家妹的婚事已经让父母十分忧心,我也不好袖手不管。”

  秦夫人闻弦歌而知雅意,讥讽了一句,“南安侯府这回倒是转了性子,竟然真由着轩辕御闹腾去了。不过,轩辕家的人都是属青蛙的,这事要是成了,你那嫡妹的日子,怕是也不会好过。”

  宋沅芷本来就只想看宋澧兰跳火坑。根本不在意她的日子到底好过不好过,倒是好奇秦夫人的奇妙比喻,“属青蛙?”

  秦夫人开怀一笑,“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你说像不像?”

  宋沅芷也忍俊不禁,“夫人妙喻,像极了!”

  秦夫人待宋沅芷是真的好,挽着她的手走走停停将镇北侯府逛了大半,最后来到宽大的演武场上,望着空荡荡的演武场感慨道:“当初阿霁在时,演武场何等热闹,不过两三个月,竟是连府中的演武场都冷清了起来。”

  宋沅芷怕秦夫人触景伤情,赶紧笑道:“早就听闻侯府护卫都是军中精兵,以一当百,今日也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开开眼?”

  “当然可以!”秦夫人瞬间来了兴趣,“看看这演武场旁边,各色兵器都有,我让护卫们上来一一为你演示一番。”

  秦夫人的命令既下,不多时便有一队护卫翻身跃上演武场,俱是身高八尺,宽肩窄腰,身材精瘦的青年男子,面容严肃,目光专注而冷厉,各色兵器使得虎虎生风,一招一式干脆利落又漂亮,实用性还特别强。

  宋沅芷看得心驰神往,这就是传统武术的魅力啊!

  秦夫人看着宋沅芷的表情,眼中露出真切的笑意,待宋沅芷更亲近几分,小声问宋沅芷,“想不想上去练一练?”

  宋沅芷的眼神大亮,期待地看着秦夫人,“可以吗?”

  秦夫人眉头一挑,“有何不可?”

  拉着宋沅芷走上演武场,秦夫人指着一圈的兵器,霸气地表示,“想玩哪一个?我教你。”

  这一瞬间,宋沅芷的表情也凝固了些许,语气带了稍许迟疑,“您……您教我?”

  “当然!”秦夫人顺手拿了一柄长/枪,抖了个漂亮的枪花,“怎么,觉得我教不了你?”

  “当然不是,就是奇怪原来夫人也会功夫。”宋沅芷也不是个扭捏的人,大方上前取了一柄长/枪,学着秦夫人方才的动作,小臂发力,同样抖出一个漂亮的枪花。

  “漂亮!”秦夫人忍不住大声叫好,又往宋沅芷的下盘看了一眼,接着赞了一句,“马步扎得不错。”

  宋沅芷得意挑眉,“过奖过奖。”

  秦夫人再次大笑。

  宋沅芷学的是擒拿格斗这些快速制敌的招式,底子确实有,但还真没接触过传统武术这方面,刀枪棍棒这些,并不太懂。

  恰巧秦夫人精通此道,各色兵器到了她手上便宛若活过来了一般,灵活得不可思议。宋沅芷看得大呼神奇,秦夫人便放慢动作,一招一式慢慢教她。

  宋沅芷本身就有悟性,同一个动作根本不用秦夫人教第二遍,一把偃月刀使得很是灵活,跟在秦夫人身边来了一套破敌的刀法。

  碰上这样一个有悟性,一点就通的徒弟,秦夫人也极为高兴,兴致上来,按照兵器排序一一领着宋沅芷玩。

  二人在演武场上玩得开心,守在演武场外面的下人们的表情却十分一言难尽。

  想想吧,秦夫人优雅端庄,在外人面前素来都是仪态万千高贵典雅的做派,如今手拿三四十斤的偃月刀,使得虎虎生风,站在演武场外都能听到破空之声。

  这也就算了,毕竟这么多年,镇北侯府的下人们也习惯了当家主母这天上地下的反差。

  结果他们看到了什么?

  新来的客人,未来的镇北侯夫人,瞧着羸弱,竟然同秦夫人是一个风格!

  更何况,宋沅芷还是顶级小白花的长相,楚楚可怜的气质再加弱不禁风的身板,反差比秦夫人还要大。

  侯府下人整张脸都是木的,忍不住思忖道:莫非,正好是这样反差巨大的人才能进镇北侯府,成为镇北侯府的当家主母吗?

  贴身伺候秦夫人的秦嬷嬷脸色更为奇怪,看看演武场玩得正欢的准婆媳俩,又时不时扭头看向演武场东北角的小阁楼,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才好。

  二人练了一个多时辰,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了手,喘着粗气互相望了一眼,又是一阵大笑。

  秦夫人上前拍了拍宋沅芷的肩,大笑道:“痛快!怪不得我一见你便觉得投缘,原来我俩竟是同一种人!”

  宋沅芷同样觉得过瘾,一个时辰练下来,只觉得穿书后一系列的郁闷不乐都随着方才的锻炼消散一空,认真夸秦夫人,“夫人好身手!”

  “那是当然!”秦夫人也不推辞,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我可是在边疆军中长大,还上过战场的!”

  宋沅芷这才知道,原来秦夫人是边疆副将之女,进京访亲后被当年的陆太师看中,这才成就了一段佳话。

  陆少游于行兵打仗上的天分,一半是天授,另一半便是承袭自秦夫人。

  宋沅芷看向秦夫人的目光更加闪亮,发自内心地称赞道:“夫人真是巾帼英雄,堪为女子典范!”

  秦夫人兴致大起,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的秦嬷嬷忽而低咳一声,秦夫人抬头望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忽而一僵,莫名觉得心虚,声音都低了不少,“咳……也不是什么大事,练了一个多时辰,一身汗,来,一起去洗洗。衣裳我都叫人准备好了!”

  沐浴完后,宋沅芷却没见秦夫人,说是有一本急账要对,秦夫人匆匆收拾了一番便去查账本了,将秦嬷嬷留下陪着宋沅芷随便转转。

  秦嬷嬷是秦夫人的贴身丫鬟,从小伺候秦夫人,在府里地位不凡,天生一张和蔼可亲的圆脸,慈眉善目,十分有亲和力,仿若忘记刚才宋沅芷有多彪悍似的,秦嬷嬷笑眯眯地建议宋沅芷,“后花园的花这会儿开得正好,姑娘若是有兴致,可以去看一看。”

  宋沅芷回过神来后也觉得自己刚才似乎玩得太过头了,轻咳一声,决定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便顺着秦嬷嬷的提议去了后花园。

  花园极大,各色花儿开得正艳,奈何宋沅芷是个俗人,对花一窍不通,分不清它们到底是什么品种,只是觉着每一朵花都生得格外好看,倒也慢慢静下心来在花丛中闲逛。

  走着走着,宋沅芷便来到一片竹林外,这天气,竹林阴凉,正是好去处。宋沅芷想都没想,径直走了进去。

  然而没走几步,宋沅芷面前便出现了一位熟人,身姿挺拔若苍松,眉眼飞扬,说不出的意气风发,一笑便让人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明亮了。

  宋沅芷当即一乐,“大兄弟,是你啊!上回见你,你好像有伤在身,现在伤好了吗?”

  少年轻咳一声,笑吟吟道:“多谢姑娘关心,我已然无大碍了。”

  宋沅芷还好奇,“你不是暗卫吗?现在可以随意露面?还是说你本来就是守卫这片竹林的,莫非我打扰到你了?”

  这都是些什么奇怪的想法?少年眼中无奈之色一闪,心情却极为愉悦,悠然抱臂向后一靠,倚着翠竹悠闲地看着宋沅芷,俊眉修长,凤眼含笑,“我听了你的劝,回来央夫人换了差事,如今只做府上的护卫。”

  “夫人果然心善!”经过刚才的相处,宋沅芷已经自动成为秦夫人的小迷妹,找着机会就想吹一把秦夫人。

  少年神情一僵,抿了抿唇,忽而问宋沅芷,“你为何想嫁给镇北侯?听说南安侯世子也向宋府提过亲,都是侯府,南安侯世子品貌也不错,在世人看来,总比在镇北侯府孤身一人当寡妇的好。”

  “谁说的?”宋沅芷柳眉倒竖,“镇北侯少年英雄,是顶天立地的好汉,我们现在能好端端地过太平日子,都是镇北侯和边疆战士之功。南安侯世子也配同镇北侯相提并论?当寡妇我也乐意!”

  说完,宋沅芷还不高兴地看着这位少年,皱眉道:“你好歹也是镇北侯府的人,怎么替南安侯世子说话?”

  这人莫不是故意为他主子来套自己的话的吧?好深的心机!

  少年脸上又露出了那日离别时的奇异神情,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不自觉地上翘,显然心情极好,强忍着笑意道:“姑娘高义。”

7. 007章 侯府

  宋沅芷只是不乐意这少年拿陆少游和轩辕御相比,在宋沅芷看来,这俩一个为国捐躯的烈士,一个神经病纨绔,根本没有可比性。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做比较都是对陆少游的侮辱。

  不过宋沅芷对这少年倒是没什么意见,上回要不是他,宋沅芷也未必能顺利回到宋府,让轩辕御吃了这个哑巴亏。

  激动过后,宋沅芷又看向这位少年,好奇问道:“你在侯府多久了?”

  少年一愣,而后一笑,“那可久了去了。”

  宋沅芷了然,原来是侯府从小训练出的暗卫。又好奇,试探问道:“夫人今天好像心情极好,可是听了什么好消息?”

  对方摸了摸鼻子,歉然摇头,见宋沅芷颇为失望,少年眼神微动,含笑道:“你的功夫倒是不错,不过大多像是腿脚功夫,上回伤了轩辕御,也是出其不意,倘若同他当面比试,你绝不是他的对手。下回可要小心,不要再这般托大,簪子好用,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用的。”

  “我那不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吗?”宋沅芷提起这事便双眼冒火,“谁知道那玩意儿竟然能干出这么缺德的事!”

  说完,宋沅芷又觉得不妥,小心翼翼地瞥了少年一眼,声音蓦地低了下去,“你……你不会把这事儿告诉夫人吧?”

  虽然宋沅芷觉得这没什么,神经病发起疯来,有心算无心,谁能挡得住?宋沅芷机智逃脱摆脱原主被囚禁的命运已经十分厉害了。但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年头儿,名声大过天,尤其是女子的名声,要不是宋沅芷一路上极其谨慎,没被人发现行迹,现在还不知道是何下场?就凭宋岩那势利眼,宋沅芷的名声要真的坏了,宋岩真能做出来让宋沅芷以死来证明自己清白的事。

  当然,宋沅芷肯定不会答应的,但其中种种扯皮也让人心烦。宋沅芷就想着来镇北侯府过点清净日子。

  更何况,秦夫人还这么厉害,能管家,能顶事,可端庄可优雅,也可演武场上耍大刀,这么飒的长辈,宋沅芷只想大喊一声姐姐我可以,简直就是女子楷模。

  要是秦夫人因为自己被掳之事而心生芥蒂,进而影响到自己和陆少游的婚事,宋沅芷必然会感到遗憾。

  少年目露惊奇,忍不住挑眉,“你就那么喜欢镇北侯?”

  宋沅芷一噎,而后理直气壮道:“少年英雄,谁不喜欢?”

  “即便你从未见过他?”

  “当然!”宋沅芷答得果断。

  少年的耳尖微微泛出一丝粉色,缓缓颔首,“我知道了,一定不会把这事告诉夫人。”

  “谢啦大兄弟!”宋沅芷眼神大亮,冷静下来回忆双方的对话猛然觉出几分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之前同轩辕御动手时用了簪子?”

  自己一路狂奔了许久才碰上这位大兄弟,离着轩辕御的别院已经有这么远的距离,怎么这位大兄弟好似都看了个清楚一般,千里眼转世吗?

  少年一愣,而后从怀里摸出一样银色的长筒状东西递给宋沅芷,“诺,这个,你看看。”

  “望远镜?”宋沅芷惊讶,这年头儿就有望远镜了吗?虽然做工比较粗糙,但这模样,是望远镜没错了。

  宋沅芷顺手拿过来凑在眼前一看,果然是望远镜,倍数虽然不高,也足够用了。轩辕御那别院的后花园又没什么遮挡的地方,这位大兄弟当天要是站在山上拿着望远镜向下看,确实能看个一清二楚。

  少年眸光一闪,深深看了宋沅芷一眼,意味深长道:“姑娘博闻多识,这等稀罕物件也知道。”

  宋沅芷拿着望远镜的手猛然顿住,惊疑不定地瞟了这位大兄弟一眼,原来望远镜还是个稀罕物吗?

  不过宋沅芷反应也不慢,当即干笑道:“许是在哪里听过一耳朵,知道这世上有一样类似千里眼的奇物,叫做望远镜。今日倒是有幸见识了一番。”

  少年不置可否,只深深看了宋沅芷一眼,不再追问,只含笑站在一旁,看着宋沅芷捣鼓着望远镜。

  不多时,便有人前来,恭敬地对着这少年抱拳行礼,正要开口,少年却抬手制止了对方,宋沅芷见状,知趣地将望远镜还给这位大兄弟,四下看了看,“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向夫人辞行回府了。”

  秦夫人是真喜欢宋沅芷,她俩天生投脾气,又都是有些许功夫在身的,很是投缘。宋沅芷回府时,更是带回了一堆重礼,如人参鹿茸这等难得的大补之物自是不用多说,单就那几匹软烟罗、妆花缎、云雾绡等布料,价值不菲,寻常人家根本见不着,秦夫人给宋沅芷的这几匹料子,又是精品中的精品,乃是贡品,皇后娘娘得了后分给她的,珍贵程度自然不必多说。

  宋澧兰看得眼气,正想如往常那样讽刺挖苦宋沅芷几句,然而一对上宋沅芷清冽的眼神,宋澧兰便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猛然回想起那日被宋沅芷掀翻在地还附赠一耳光的恐惧。

  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宋澧兰虽怕了宋沅芷,但还是不想在宋沅芷面前露出怯意来,免得宋沅芷得意。仔细思索了一番,宋澧兰又恢复了鼻孔看人的做派,一脸开恩对着宋沅芷冷哼道:“别以为秦夫人喜欢你,你就能得意了。告诉你,轩辕世子对我更是满意得不得了,处处顺着我。要不是轩辕世子劝说,我才不稀罕同你说话,连看你一眼都嫌脏了我的眼。”

  “那可真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宋沅芷翻了个白眼,大步从宋澧兰身边走过,将她撞得一个趔趄,在她发作之前,好以整暇地抱臂嘲讽道:“你还没嫁进南安侯府呢,这块姐妹和睦的遮羞布可得拿好了。”

  宋澧兰憋屈,“你还不是一样!”

  “那还真不一样,”宋沅芷耸肩,“秦夫人可没对我多做要求。”

  看着宋澧兰不甘心的眼神,宋沅芷轻松摆了摆手,笑着偏头鼓励她,“你继续努力,总有一天轩辕世子会明白,你原来是这么一位善良温柔的好姑娘~”

  宋沅芷还真是发自内心地祝福宋澧兰成功嫁给轩辕御,这俩不可回收垃圾凑一块儿,就算是为民除害,可别再去折腾正常人了。

  宋沅芷也能想象得到,宋澧兰在轩辕御面前必然是争着表现出善良美好的那一面,就算心里恨不得弄死自己,宋澧兰在轩辕御面前也要装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来。

  这就够了。

  轩辕御心心念念想给自己一个教训,有秦夫人和皇后在,他不好报复自己,就想着折磨别人来让自己感到痛苦。宋澧兰越是在轩辕御面前表现得同自己姐妹情深,轩辕御就越会坚定用她来复仇的念头。

  宋沅芷一想到这场景就乐得不行,哪里还会在意宋澧兰刁蛮不刁蛮,只想祝她和轩辕御百年好合。

  宋澧兰看不惯宋沅芷得意,但想到近来同心上人越来越亲近,又高兴起来,撇嘴忖道:纵然这贱人得了秦夫人欢心又如何,这辈子也就是当寡妇的命,我才不屑同她计较!

  不得不说,宋澧兰确实长进了不少。刘氏也老怀大慰,拍着宋澧兰的手喜不自胜,“这么想就对了,你是天上的云,高不可攀,她就是地底的泥,任人践踏,何必同她置气,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宋澧兰点头称是,又给自己做了一番心里建设。

  结果第二日大清早,宋府便有贵客登门。

  宋沅芷正在院落里悠哉悠哉地晒太阳,便有人急急忙忙奔了过来,见了宋沅芷,一边喘气一边上来拉宋沅芷的手,“大…大小姐,快!宫里来人了!”

  宋沅芷当即起身,反手扶了这个嬷嬷一把,好奇打听,“宫里来人?有何事?”

  “哎哟我的大小姐,宫里的事,我们哪敢揣测?先去见见那位总管吧!这要是怠慢了那位大人,惹得宫里的贵人不快,谁都担待不起啊!”

  宋沅芷好奇心大起,跟着去了正厅。

  厅内一位紫衣锦袍的内侍正坐在宋岩的左手边喝茶,刘氏母女早就到了,宋远也站在宋岩身后,看着匆匆而来的宋沅芷微微皱眉,似是有些不满。

  那总管天生一张喜庆的圆脸,正乐呵呵地同宋岩说着话,瞧见宋沅芷进来,脸上的笑容愈发和善,笑眯眯地对着宋沅芷道:“这便是宋姑娘吧?皇后娘娘今日得了空,想请你去凤仪宫中说说话。”

  宋沅芷还未开口,宋岩已经笑着点头道:“皇后娘娘有请,是小女的福气。只不过小女久居深闺,言行粗鄙,初次进宫不懂规矩,怕碍了娘娘的眼,不若让贱内领着她一同入宫,好歹能提点几句。”

  “哟,那可不行。娘娘可是吩咐了,就想见见宋姑娘。”

  刘氏差点保持不住脸上的微笑,宋澧兰更是直接拉下脸来,恶狠狠给了宋沅芷一眼刀。

  宋岩没察觉妻女的小动作,顺着总管的话连连点头,“高总管说的是,有劳高总管提点小女几句,下官感激不尽。”一边说着,一边递了个荷包过去。

  高总管将几人的神情看在眼里,脸上还挂着和善的笑容,将宋岩的荷包又推了回去,乐呵呵道:“宋大人客气了,宋姑娘是个有大造化的,咱家可不敢受大人的礼。”

  宋岩心领神会,皇后拿镇北侯当亲儿子养,如今秦夫人想为镇北侯选妻,皇后自然也要亲自过问一番。

  这还是宋岩头一回被宫中的大总管这般客气对待,一时间看宋沅芷更觉顺眼,只觉得发妻倒也不算一无是处,好歹还生了个有用的女儿。

  宋沅芷眨了眨眼,有些惶恐,更多的则是兴奋,能亲眼看看这个时代的皇宫,还能见一见皇后娘娘,能不让人兴奋吗?

  宋沅芷跟在高总管身后,上了去皇宫的马车。宋澧兰等到宋岩离开后瞬间爆发,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大怒道:“竟然真让那贱人给抖起来了!娘,你看,那高总管分明没把你放在眼里。有了皇后撑腰,日后那贱人更要得意了!”

  刘氏也憋屈,但她毕竟心思深些,反而斥责了宋澧兰一番,“慎言!那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总管,岂是你能随意置喙的?”

  “她现在倒要压在我头上了,我能不生气吗?皇后娘娘身边的总管又如何,不也是奴才吗?”

  刘氏抓住宋澧兰的胳膊,厉声道:“闭嘴!宰相门前七品官,你再这么口无遮拦,纵然顺利进了南安侯府,也要把人得罪光!”

  提到轩辕御,宋澧兰终于恢复了一点理智,勉强压住心中的怒火,不甘心道:“我就是见不得她得意的模样!”

  刘氏右手紧紧攥成拳头,不断传来的刺痛感让她极为清醒,咬牙安慰宋澧兰,“且待来日。”

  待吴王上位那一日……别说镇北侯府,纵然是皇后,又如何?

  宋沅芷不知道刘氏和宋澧兰的戏这么多,她进宫见皇后都能让那母女俩破功。只能说是以前那十多年,她们打压原主惯了,习惯了原主在她们面前卑微无比的日子,现在自己有任何出挑的地方,都会变成扎进她们眼中的钉子。

  没救了。

  想明白这一层后,宋沅芷猛然发现,自己似乎又找到了一个可以折磨那母女俩的好办法。她们不就是看不惯自己过点舒坦日子吗?那就不好意思了,自己还非得把日子过得精彩纷呈,往她们扎无数颗钉子。

  就是喜欢看她们看不惯自己却又干不掉自己的无能狂怒的模样。

  宋沅芷眨了眨眼,看着越来越近的宫墙,暗自思忖:既然皇后娘娘对陆少游这个侄子多有照拂,还亲自养过他一段日子,现在陆少游战死,对于自己这个愿意主动嫁给陆少游牌位的人,皇后应该不会多加苛责吧?

8. 008 皇宫

  进了宫门,宋沅芷便下了软轿,跟在高总管身后一路向凤仪宫而去。若说镇北侯府是令行禁止的军中做派,那皇宫中则透着一股战场的冷酷气息。宋沅芷抬眼看去,红墙绿柳,金黄色的琉璃瓦辉煌大气,在阳光中同宫墙交相辉映,分明是温暖的场景,宋沅芷却莫名感受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就连墙角那零星几棵翠绿的小草,都仿佛裹着一层灰蒙蒙的纱,隔断了那绿意盎然的生机勃勃之感。

  这是一个让人压抑又绝望的地方。

  宋沅芷原本还挺好奇皇宫的模样,在看到这一星半点的面貌之后,宋沅芷这才多出几分时代真的不一样的无奈之感。

  穿书后,宋沅芷虽然处境不太好,但也没吃过什么亏。最惊险的时候,也就是上回被轩辕御掳走逃脱之时。

  但即便是轩辕御那个神经病,被宋沅芷伤成那样,想要报复,也不敢当面锣对锣鼓对鼓地摆开阵势战个三百回合。

  一则是要为轩辕贵妃和吴王考虑,忍小事谋大位;二则是,公然掳人本就是轩辕御之过,他要嚷嚷出去,宋沅芷即便名声毁了,南安侯府的名声也得臭大街,轩辕御也要被打上登徒子的标签。

  以轩辕御那么自恋的性格,怎么可能容许自己的名声变得那样不堪?

  这也就是宋沅芷敢直接动手差点废了轩辕御的原因。

  然而皇宫里的形势又不同,身份压制之下,即便有人真的想要自己的命,宋沅芷也没办法像上次那样暴力脱身,还得在重重礼法规矩之下忍着。

  想想都让人窒息。

  凤仪宫说不出的大气奢华,处处彰显出一国之母居处的尊贵大气。

  陆皇后年过半百,眼角却不见半分细纹,雍容华贵,只坐在那儿便自有一股气势,一眼望去,压迫感十足。

  宋沅芷悄悄抬眼,正巧对上陆皇后仿若洞彻一切的眼神,心跳蓦地快了几分,紧张得捏了捏衣角,面上却毫不闪躲,给了陆皇后一个标准的微笑。

  陆皇后除却一身迫人的气势外,五官却是仿若工笔画一笔一笔精心描摹出来的一般,精致得不可思议,粉面琼鼻,长眉樱唇,肤若凝脂,一双凤目仿若藏了整个苍穹,沉稳淡定,明暗交杂间,便是半生跌宕起伏。

  这是一位极其有魄力又冷静理智的女子。

  宋沅芷镇定行礼,按陆皇后的吩咐坐下,低眉敛目,任由陆皇后打量。

  陆皇后的目光在宋沅芷身上一扫而过,声音清冽,“秦夫人对你多有夸赞,本宫听得好奇,便让人请你来宫中坐坐,你不必拘礼。”

  宋沅芷暗暗吐出一口气,有秦夫人的面子在,陆皇后再厉害,总不至于拿自己开刀,大方应对便是。

  宋沅芷的变化也就是一瞬间,陆皇后眼中露出些许笑意,满意点头,“秦夫人果然没夸错你,不骄不躁,沉稳又机警,确实是个好孩子。”

  宋沅芷眨了眨眼,察觉到皇后释放出的善意后,立即捏了捏的脸皮,而后拍拍胸脯,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庆幸道:“娘娘和秦夫人多番谬赞,臣女都厚颜受了,好在面皮未真厚上几分,不然的话,臣女怕是都不敢出门了。”

  陆皇后忍俊不禁,“为何不敢出门?”

  “娘娘和秦夫人多次夸赞臣女,臣女又是个厚颜的,喜滋滋拿着这些夸赞给自己脸上贴金。这一贴,脸上金光闪闪,哪里敢出门?”

  这话说的刁钻又有趣,陆皇后撑不住笑了,殿中其他人也跟着掩嘴,气氛终于不再那么压抑,快活了不少。

  陆皇后浑身气势一收,微微向后靠,含笑看着宋沅芷,问她,“真的决定好了?婚事一定,便再无反悔的机会了。”

  不等宋沅芷开口,陆皇后又淡淡道:“秦夫人很是喜欢你,她向本宫透露过,愿意认你为干女儿,为你撑腰做主,找个靠谱的好人家。”

  宋沅芷感动于秦夫人的一番好意,不过见了两次面,自己何其幸运,竟然能让一位刚经历丧子之痛的夫人为自己的未来着想。

  不过,宋沅芷并不想嫁个素未谋面的人,将自己一生的幸福都交由他人手中。这年头儿又不兴离婚,日子过得再艰难也只能忍着,实在受不了才能提和离,还得娘家给力,不然的话,留给女子的选项只有两个:要么休妻,要么病逝。

  宋沅芷自觉不是贤妻良母的料,小毛病一堆,还爱舞刀弄枪,做不到像现在的大家闺秀那样,贤惠大度贞静柔顺,哪怕丈夫再混蛋,都得顺着他,暗地里再想办法把他的性子给扭转过来。

  这是嫁人还是给自己找个祖宗呢?

  宋沅芷又没有受虐倾向,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给自己找个祖宗图什么呢?和秦夫人一起舞刀弄枪说说话练练武不香吗?悠闲的养老生活正在等着自己,干什么要想不开去挑战高难度副本?

  宋沅芷想都没想,直接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一脸坚毅地向陆皇后保证,“秦夫人一番好意,臣女感激涕零,然而臣女心意已决,并不愿做他人之妻,请娘娘成全。”

  陆皇后往内殿瞥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更为真切,“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阿霁能有你这么个枕边人,真是那个臭小子的福气。”

  宋沅芷莫名觉得陆皇后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对,正在思索间,就听见有人来报,说是轩辕贵妃来了。

  宋沅芷当即竖起耳朵偏头望去,想要看看这位深得圣宠二十年的宠妃到底是何模样。

  同陆皇后的大气雍容不同,轩辕贵妃简直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儿都在彰显着她宠妃的身份。年过不惑却半点不减她的魅力,一双勾魂夺魄的狐狸眼,曼妙的身段,柔若无骨,漫不经心投来的一眼都带着天然的风情,委实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怪不得能将永康帝迷得眼里看不见其他人,独宠她二十多年。

  轩辕贵妃有着宠妃特有的刁蛮脾气,敷衍地向陆皇后行了个礼,眼神便落在了宋沅芷身上,狐狸眼一扫,天然带了一股诱/惑,声音也是恰到好处的勾人,说出的话却让宋沅芷感到透心凉,“这便是宋家那位大小姐?倒是生了副好相貌,怪不得能将我侄儿迷得五迷三道。皇后娘娘,我那侄儿也是个可怜人,少不更事,竟叫她迷了魂去。还是娘娘命好,镇北侯没了,娘娘也不用像臣妾一样,为侄儿的憨傻愁得睡不着觉。”

  这话实在是杀人诛心,轩辕贵妃这回来,是特地给宋沅芷一记绝杀的,还能顺带用陆少游战死一事戳皇后的心窝子。

  真不愧是浸淫宫斗多年的宠妃,一出手就是杀招。

  这一瞬间,宋沅芷几乎不敢抬头去看陆皇后的表情。

  即便她和轩辕御根本没什么,甚至还是轩辕御神经病发作之下的受害者,但在世人眼中,她还是有了污点。甚至都不用说她被轩辕御掳走的事,只要提上一句轩辕御也曾求娶她,就足够让陆皇后恶心了。更何况,轩辕贵妃还茶言茶语,说什么皇后好命,不用为侄子操心,那是因为陆少游不在了啊!

  宋沅芷听得都火冒三丈,更不用提把陆少游当儿子养的陆皇后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嘴臭之人?宋沅芷只恨现在场合不对,没有作案条件,不然的话,她非得一簪子戳哑这个混蛋贵妃不可。

  果然,和轩辕御沾边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想到原著最后吴王即位,轩辕贵妃当上太后,男主轩辕御的权势更上一层楼的剧情,宋沅芷就觉得自己快要心肌梗塞,要真是这样,那真是让人窒息。

  不行,说什么都要干翻他们不可!

  宋沅芷同样不是个好性子,更是个聪明人,知道现在的情形,就算陆皇后心里对她有意见也不会表现出来,还是会为她撑腰,双方一致对外打压下轩辕贵妃的气势才是上上之选。

  对于轩辕贵妃的挑衅,陆皇后要是真的同她斗嘴,倒有点像被她拉低了档次,但不妨碍宋沅芷的嘴炮输出,“是吗?南安侯世子也向我提过亲?只可惜我眼里心里只有镇北侯一人。唉,人太过优秀就是这么苦恼,总要应付一些不想应付的人。不过贵妃娘娘也不必担心,南安侯世子现在同家妹相处得极好,想必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听到他们的好消息了。”

  轩辕贵妃都被宋沅芷这一直球给打蒙了。在宫里,谁说话不是拐了九曲十八弯的?宋沅芷倒好,什么弯弯绕绕都没有,直接莽过去,全靠脸皮厚,轩辕贵妃阴阳怪气夸她,她还真就都受了,转头把轩辕御打成对她求而不得的舔狗,话里话外都是轩辕御连给陆少游提鞋都不配的意思,轩辕贵妃没当场被她气死,那真是多亏她这些年保养得好。

  即便如此,轩辕贵妃也差点被宋沅芷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狠狠拍桌,勃然大怒,“来人,给本宫掌嘴!”

  “轩辕贵妃,你逾越了。”陆皇后淡淡看了轩辕贵妃一眼,“本宫面前,还轮不到你发号施令。更何况,一家女有百家求,求而不得来败坏旁人名声,倒显得下作了。”

  轩辕贵妃憋屈,刀子一样的目光不断往宋沅芷身上扎,半晌冷笑道:“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可得小心点,免得哪天被人敲碎了牙!”

  宋沅芷不卑不亢,“多谢贵妃娘娘提点。”

  武力威胁了不起哦,大不了同归于尽啊,谁怕谁?宋沅芷还真不是个怕威胁的主,这家伙吃软不吃硬,轩辕贵妃对她来硬的,她真能和轩辕贵妃刚到底。

  轩辕贵妃心口又是一闷,抬头看向陆皇后,“这等不知尊卑的玩意儿,皇后也要点头让她进镇北侯府吗?”

  陆皇后忽而一笑,“不知尊卑这个词从贵妃嘴里说出来,倒是稀奇。”

  宋沅芷眨巴着眼在第一现场吃宫斗瓜,看着轩辕贵妃在陆皇后面前连连吃瘪的憋屈模样,心里一口气总算顺了。

  轩辕贵妃气急败坏间,又有内侍前来通报,说是吴王和宁王求见。

  轩辕贵妃瞬间就像一只开屏的孔雀一般,抖擞极了,以胜利者的姿态看向陆皇后,掩唇一笑,“吴王这孩子就是孝顺,总是惦记着我这个母妃。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哪有不心疼我的?陛下也夸吴王孝顺,有他年轻时的风采呢!”

  子肖其父,这样的夸奖,于帝王之家而言,已然是一种不得了的暗示了。

  轩辕贵妃得意,又长叹一声,“只可惜当年皇后娘娘的孩子没保住,不然的话,嫡皇子的身份何等尊贵,也轮不到吴王出风头了。”

  宋沅芷都怀疑轩辕贵妃上辈子怕是个批发刀子的,不然的话,哪能这么会插刀,还刀刀往人心窝子捅。宋沅芷这个外人听了都觉得这话扎心得很,受过丧子之痛的陆皇后又该多心痛?

  陆皇后神情不变,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只淡淡说了一句,“吴王孝顺,确实是你的福气。”

9. 009 暗潮涌动

  吴王和宁王并肩而来,宋沅芷去了屏风后面避嫌,隔着屏风仔细打量两位皇子,就见其中一人生了一张极为妖艳的脸,一眼就能看出这是轩辕贵妃的儿子,吴王。另外一人俊美凤目,长身玉立,整个人如同一丛翠竹,清新淡雅。

  二人一高雅一妖艳,竟是谁也没能压下谁,倒是让颜狗享受了一回视觉盛宴。

  不过,就宋沅芷的个人审美来看,她倒觉得这两位皇子都不若救她的那位大兄弟生的俊,那位的脸才是真正的女娲炫技之作,颜值身材全都无可挑剔。

  想到那位大兄弟,宋沅芷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一直忘了问他叫什么名字来着?下回要是有机会见,得问问他的名字,总不能张嘴闭嘴管人叫大兄弟。

  宁王原本是淑妃之子,据说同陆皇后所出的嫡皇子同一天出生。奈何嫡皇子体弱,没能满周岁便夭折了。

  后来淑妃病逝,宁王也只十岁。永康帝本想让陆皇后教养宁王,却被陆皇后以身子不适婉拒了。正好皇子满了十岁就要搬去皇子所,永康帝也就不再费心为宁王找母妃。

  到底对陆皇后生出一丝不满,又觉得宁王这个孩子可怜,待他多有几分怜惜。

  自此,宫中便隐隐有传言,说皇后不喜宁王,因为宁王同嫡皇子同一天出生,抢了嫡皇子的运道。

  这说法也够诛心的,倘若陆皇后要真为此生出了一点芥蒂,宁王也未必能在这位后宫之主的手底下活下来。

  但也正因为皇后并未亏待宁王,皇后对宁王的态度才更显得扑朔迷离,所有人都不知道皇后的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

  直到后来陆太师病逝,皇后将陆少游接进宫中,同皇子们一同进学。陆少游和宁王天生投脾气,很快便成了至交好友,皇后也不阻拦,这才叫永康帝去了心头的怀疑,只当是皇后触景生情,见了宁王便想到那位早早夭折的嫡皇子,并不是对宁王心生怨恨,有失国母体面。

  也正是因为同陆少游投缘,宁王也跟在陆少游身后,每天来凤仪宫给皇后请安,倒也培养出一丝母子情分。

  如今陆少游战死,宁王忧心皇后,自然是每天都来凤仪宫请安。至于吴王,那就真的是稀客,可见是为了轩辕贵妃而来。也确实是应了轩辕贵妃的那句话,是个孝顺的。

  同陆皇后请了安之后,吴王便笑道:“母妃让我好找,父皇方才还念叨您呢,说是西域新进了一批贡品,正等着您过去挑呢。”

  轩辕贵妃当即得意地瞟了皇后一眼,头仰得跟正在打鸣的公鸡似的,仪态万千地起身,柳腰一摆,抱怨道:“陛下就是这般离不开人,既如此,臣妾便告退了。”

  殿中终于恢复了平静。

  宁王担忧地看了皇后一眼,从袖间掏出一方印章,温声道:“母后,儿臣亲手为您雕了一方印章,您看看,喜不喜欢?”

  皇后喜玉,也爱印章,宁王这礼物,足够贴心。

  皇后一点都不为轩辕贵妃母子的挑衅而动怒,反倒温言安抚宁王,“你不必担心我,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半生已过,再纠缠于那些情情/爱/爱,未免太过可笑。

  更何况,那个人,也不值得。

  宋沅芷在屏风后面屏息凝神,只觉得面前一片刀光剑影。皇室权力纷争如今已经初现峥嵘,贵妃母子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陆皇后本可稳坐钓鱼台,不管日后谁上位,她都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奈何轩辕贵妃太过咄咄逼人,若是吴王上位,陆皇后必然没有活路,肯定要为自己多做打算。

  先前陆少游在时,以他的战功和爵位,便是陆皇后有力的后盾。如今陆少游战死,陆皇后的处境……不太妙啊。

  连宋沅芷这个门外汉都能看出来其中的弯弯绕绕,其他人自然看得更加清楚。永康帝膝下养成了的只有四个儿子,宁王居长,吴王行三,这两人一个占据名分,一个有帝宠。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宁王天然拥有一派正统支持者,吴王那边,南安侯府也不是吃素的,势力同样不容小觑。剩下的靖王和皓王,一个无心朝野纷争只想游山玩水,一个整天招猫逗狗,就是一身份尊贵的纨绔,根本指望不上。

  宋沅芷已经将轩辕贵妃往死里得罪了一番,自然不想吴王登上高位。更别提还有轩辕御那个神经病,哪怕宋沅芷穿书后只想顺利嫁进镇北侯府躺平过上半辈子安生日子,但这种情况下,现实也不允许她躺平,不然的话,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那可不是宋沅芷想要的。

  不过,该干点什么呢?

  宋沅芷陷入了沉思,努力回想剧情,猛地一拍掌,有了!

10. 010章 提醒

  虽然现在剧情已经崩了大半,但根据剧情的尿性,就算崩了也要走一下流程,囚禁剧情也好,别院失火也好,都是原本剧情中的一环,就算被宋沅芷崩了,也会倔强地走完流程,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这就给了宋沅芷很大的操作空间。

  虽然于菱那原著写的跟不可回收垃圾没什么区别,但宋沅芷作为看完了全本原著的人,还是能比其他人多出一点先知优势的。

  比如,最重要的,皇位更迭。

  原著中,原主和轩辕御纠纠缠缠虐身虐心三年,后来永康帝病逝,吴王登基后,白玥也回来了,剧情来了一波大爆发,原主在别院哭哭啼啼伤春悲秋,轩辕御和白玥卿卿我我,还整天跑来原主面前秀恩爱,还得到了新帝的赐婚。

  原主最终万念俱灰,点燃了别院,不愿再同轩辕御纠缠,只想一把大火将自己烧得干干净净,下辈子再也不要碰上轩辕御。

  宋沅芷穿了过来,轩辕御想把她变成斯德哥尔摩患者估计是不可能的,但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永康帝只有三年寿命了,如果真的像原著那样,吴王最终登基,让轩辕御继续抖擞起鸡冠子,那宋沅芷在荣朝还怎么混?

  要搞事情就搞个大的,皇后一系看起来可比轩辕贵妃那边靠谱多了,看看双方的娘家侄子,一个出了马革裹尸的传奇将军,一个养出了神经病法制咖,人品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宋沅芷胆子贼大,心念电转间就确定好了目标,再略微偏头打量一番陆皇后,看着对方面上波澜不惊的神情,宋沅芷不知为何,忽而感到一股安心。

  宁王的表情同样淡淡,优雅地拱手向陆皇后道别,“近日天热,母后苦暑,要多保重身体才是。儿臣告退。”

  陆皇后眉眼微动,目中风起云涌,却又瞬间归为平静,脸上浮现出优雅从容的笑意,淡淡颔首,“你有心了。”

  二人眼神在空中交错的一瞬,似有默契流淌。

  宋沅芷看着宁王离去的背影,再看看陆皇后低垂的眼睑,不知为何,心中也溢出一声叹息。

  陆皇后对宋沅芷很是宽厚,不仅没有计较轩辕贵妃先前说的,宋沅芷和轩辕御纠缠不清的鬼话,反而还宽慰宋沅芷,温声道:“轩辕贵妃性情直爽,实则并无恶意,你不必放在心上。”

  宋沅芷自动翻译了一波:那货就是个没脑子的,你没必要把她当回事。

  宋沅芷也确实没把轩辕贵妃当回事,那位一上来就把王炸给扔了,只见嚣张跋扈,不见聪明心机,并不是什么难对付的人。

  真正棘手的,是她背后的永康帝。

  甚至连吴王都不是最紧要的那一个。

  皇位继承人到底是谁,最终还得由永康帝决断。太极殿牌匾后面放着的圣旨才是关键。

  宋沅芷不由眨了眨眼,忽而好奇:这个时候,永康帝已经写好遗诏了吗?

  陆皇后见宋沅芷发愣,以为她是被轩辕贵妃的话给唬住了,安抚性地拍了拍宋沅芷的手,继续安慰她,“一家女有百家求,可见你是个出挑的好姑娘。更难能可贵的是,你还能为了阿霁拒绝京中其他好儿郎,难怪秦夫人提到你就赞不绝口。”

  宋沅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莫名有些心虚,秦夫人估摸着也是因为碰见了同道中人而欣喜吧?毕竟京城能和她在演武场上练上几个时辰的大家闺秀屈指可数,家世不错的武将之女也不乐意让好好的姑娘守寡,这不就正好显出来宋沅芷了吗?

  不过提到陆少游,宋沅芷还是一脸认同地点头道:“京城的青年才俊再多,也没有比镇北侯更出众的人物了。”

  陆皇后脸上笑意更盛,不动声色地往内殿瞟了一眼,“可见这就是你们二人的缘分。”

  宋沅芷大力点头,坦然看着陆皇后,“娘娘性子好,秦夫人待我也很好。我不聪明,也没有一副玲珑心肝,同秦夫人在侯府度日,倒比现在清净多了。这么一算,还是我赚了。”

  陆皇后久居深宫,见多了一句话拐了十八道弯的人,如同宋沅芷这般坦率的,倒是极为少见,一时间不由一愣,而后点头笑开,“这世上从来就不缺聪明人,缺的是明知道自己不聪明,所以肯脚踏实地过日子的人。单论这一点,你已经强过大多数人了,镇北侯夫人这个位置,你确实担得起。”

  宋沅芷微微吐了一口气,又听见陆皇后继续说道,“回去后好好歇着,等宫中的好消息吧。”

  宋沅芷一愣,这是要赐婚?很快,宋沅芷又反应过来,想到永康帝的寿命问题,再看看陆皇后的脸色,斟酌再三,还是小声开口道:“这等小事,不必惊扰娘娘和陛下。娘娘和陛下身体康健,便是万民之福了。”

  “你这孩子……就是爱操心。”陆皇后一笑,右手轻轻拂过鬓间,从容道,“宫中自有太医每日都来请平安脉,无须担心。”

  说着,陆皇后眼神忽而一闪,而后继续对宋沅芷笑道:“反倒是你,在家处境颇为尴尬。瞧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回头我让太医去宋府给你请一请平安脉,顺便调养一下身子。”

  宋沅芷这回进宫,收获颇丰。

  除却陆皇后赏下的珍贵补品和首饰外,永康帝估摸着是听说了轩辕贵妃特地跑去凤仪宫给陆皇后添堵的事儿,想要安抚一下陆皇后和秦夫人,也给宋沅芷赐了不少东西,其中还有一件今年开年西域进贡的孔雀裘,珍贵无比,巧夺天工,美得让人窒息,轩辕贵妃先前要了许久都没要到,倒让宋沅芷得了。

  也不知道轩辕贵妃得气成什么样。

  宋沅芷只要脑补一下轩辕贵妃气到爆炸的场景就觉得心下暗爽。没办法,宋沅芷就是这么小心眼,不想让给她难堪过的人过得顺心。

  回府后,宋澧兰见了宋沅芷身后那一堆赏赐,面色颇为遗憾,冷睨了宋沅芷一眼,撇嘴道:“算你好命,竟然入了皇后娘娘的眼。”

  宋沅芷眉眼弯弯,“我也觉得我命挺好的,听说轩辕贵妃对南安侯世子颇为看重,马上你也会有这个福气。”

  宋澧兰听了这话便心花怒放,一时间也顾不上找宋沅芷的茬,反而仔细追问,“你还见了轩辕贵妃?娘娘性子如何?”

  “贵妃娘娘性子再好不过了,不过她嫌我木讷不够机灵,想来她应该喜欢的是你这样率真活泼的姑娘。”

  “皇宫果然是个锻炼人的地方。瞧瞧,你才进去半天,嘴巴都甜了不少。”宋澧兰满意点头,大方慈悲决定放宋沅芷一马,“我当然比你更讨人喜欢!”

  宋沅芷也只能吐槽一句宋澧兰这谜一样的自信也不知道是谁给的,自信到眼瞎心盲的程度也是不容易。

  期待这位心里没数的小公主和宫里那位同样心里没数又嚣张跋扈的轩辕贵妃碰上,一想到那个场面,宋沅芷甚至想掏出把瓜子来边嗑边看戏。

  三言两语打发走宋澧兰,宋沅芷这才高兴起来,开始憧憬着未来在镇北侯府和秦夫人聊天说笑顺便练练武的神仙日子。

  简直完美!

  宋沅芷正暗乐呢,冷不丁院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人,双手抱臂靠着树,笑吟吟地看着宋沅芷。

  宋沅芷一抬头,对上就是对方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仿若雨后初晴的碧空,干净澄澈,让人心情都跟着变好了。

  宋沅芷很是惊喜,“大兄弟,你不是被调去护卫竹林了吗?怎么又过来了?”

  对方轻笑,“暗卫人手不够,有人身子不适告假了,我过来顶几天。”

  宋沅芷点头表示理解,猛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大兄弟,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然后,宋沅芷就惊奇地发现,对面那位大兄弟的笑容,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11. 011章 名字

  宋沅芷见这位大兄弟不大自然的脸色,想到对方暗卫的身份,不由眨了眨眼,歪头问道:“怎么?你们暗卫的名字不方便告诉别人吗?”

  对方一顿,而后摇头,“并非如此,你便叫我阿…阿止吧?”

  “阿止?”宋沅芷面色微妙。

  “嗯,我的名字比较拗口,”少年一本正经,“我生在云销雨霁之后,便叫雨止。”

  “那你爹娘给你起名字还挺随意的。”宋沅芷笑眯眯地接过话头,“不过这也是巧了,我的名字里也有个芷字,以前也有好友玩笑般叫过我阿芷。你说这巧不巧?”

  不过那都是前世的事了。宋沅芷有些怅然,也不知道同宿舍的那几个沙雕姐妹现在过得好不好?自己在现代的躯体又是个什么情况。

  只能希望她们别太伤心吧。

  少年似乎看出来宋沅芷心情有些低落,嘴唇抿了抿,微微偏头,一双上挑的凤眼定定看着宋沅芷,温声道:“沅有芷兮澧有兰,你的名字寓意极佳,你也当得起高洁二字。”

  宋沅芷顿时疯狂摆手,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尴尬两个字,“那是我妈…额,我娘亲取的,没成想生出我这么个闹腾的闺女,和这个名字一点都不搭。”

  宋沅芷真是从名字到外表都是纤细柔弱古典美人的范儿,奈何本人性格和这差了十万八千里,是个武力超群体力过人的壮士,想当年多少人看到她一手一个水桶健步如风上五楼时表情碎裂,宋沅芷都给整出心理阴影来了。

  一听到这位大兄弟夸她的名字,宋沅芷就条件反射地开始解释。解释完后,宋沅芷又奇怪,“你不是已经亲眼看到过我是怎么收拾轩辕御的吗?”

  亲眼看到那样凶残的情景,还能夸自己一句柔弱高洁,这位大兄弟也不是一般人啊!

  宋沅芷眼中瞬间盈满了对这位大兄弟的敬佩之意。

  对方显然噎了一瞬,而后理直气壮道:“收拾一个京城败类,当然算是品行高洁!”

  这话好像没毛病,宋沅芷一时间也说不出哪里不太对,懵懵懂懂地看着少年,心中生出一股奇异的愉悦感,用力点头,乐道:“你可真有眼光!”

  看到了她纤细柔弱小白花外表下的霸王花内在,还能面不改色真心实意夸她,这位大兄弟可比上辈子那些动不动就在宋沅芷面前表演一波梦想幻灭的弱鸡们好多了!

  宋沅芷顿时觉得这位大兄弟十分有前途,甚至还想给对方开小灶升职加薪,“你帮别人顶了差事,俸禄怎么算?下回我要是见了夫人,一定在她面前多夸你几句,好叫你在夫人面前多露露脸,再换个好差事。”

  少年憋笑憋得很辛苦,对着宋沅芷拱手,“那就多谢姑娘了。”

  另一边,宋澧兰虽然被宋沅芷几句话就哄走了,但一想到宋沅芷能够进宫见皇后娘娘,回来时又得了那么多的赏赐,出了这么大的风头,心里又不乐意了,跑去找刘氏抱怨,“现在那贱人可得意了,出尽风头,还得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赏赐,一个没娘的贱种,倒让她爬到我头上来了。”

  “慎言。”刘氏皱眉,“谁说她没娘了?莫非我不是?”

  “当然不是!”宋澧兰一把抱住刘氏的胳膊撒娇,“她又不是从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娘是我和阿弟的娘,这么好的娘,我才不想分给她!”

  刘氏撑不住笑了,伸手点了点宋澧兰的额头,含笑道:“你啊……何必争这一时之气?人生几十年,便是叫她得意个一两个月又有什么干系?他日再相聚,你众星捧月,她形单影只,后半辈子都已经注定了的,有什么好生气的?且叫她得意一段时间,乖乖嫁进镇北侯府,到时候,阿远还能借一借镇北侯府的势。”

  宋澧兰嘟嘴,不乐意了,“娘~我才是阿远的亲姐姐,怎么娘还想着让阿远借镇北侯府的势?南安侯府不比镇北侯府强?”

  刘氏微微一笑,柔声安抚宋澧兰,“傻孩子,你当给人借势是那么容易的事吗?侯府规矩多,日后你嫁进南安侯府,只管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行。有些劳心劳力又不讨好的事,我自然不会去烦你,免得你在你婆母面前理亏气短,叫你婆母拿住了话头磋磨你。她就不一样了,同样是侯夫人,难不成还能狠心不帮娘家?”

  至于宋沅芷会不会因此招了秦夫人的恨,从而导致自身在镇北侯府的日子难过,那就不在刘氏的考量范围之内了。甚至可以说,刘氏心里也是盼着宋沅芷倒霉的,不希望她过得好,更不希望她过得比宋澧兰好,一辈子被宋澧兰踩在脚底下,又能为宋家献祭谋好处,那才叫完美。

  这样阴毒的心思,刘氏在亲生女儿面前都不敢直说。

  宋沅芷不知道刘氏心里打了这样的算盘,还挺高兴这几天刘氏都没冒出来烦她。

  至于晨醒昏定之事,宋沅芷不太喜欢做这些面子功夫,也不愿意和刘氏相看两相厌,穿过来后就没向刘氏请过安。

  粗粗一算,两人倒也有半个月没见面了。

  刘氏想在宋沅芷出嫁之前给宋沅芷多洗洗脑,也不好动作太过,只在吃穿用度上宽厚了几分,原本从未给原主喝过的燕窝人参等补品都给补上了,小厨房天天换着花样给宋沅芷送补汤。

  下人们的态度转变堪比川剧变脸,以前对着原主冷嘲热讽翻白眼,如今殷勤周到见了宋沅芷便躬身堆笑,倒叫宋沅芷看了好几场笑话。

  宋澧兰成天等着轩辕御的邀约,倒颇有几分“为伊消得人憔悴”之感。奈何轩辕御本就是冷酷霸道的性子,同宋澧兰有书信往来,也不过是想着报复宋沅芷。这种情况下,轩辕御对待宋澧兰的态度便时冷时热,高兴了送点东西过来,不高兴了一点消息都不给,宋沅芷冷眼旁观,只觉得轩辕御这行为跟逗狗没什么区别。

  宋澧兰却乐在其中,得了轩辕御的好脸就跑来同宋沅芷炫耀,“轩辕世子今日又让人送了一对手镯过来,你瞧瞧,这手镯通体碧绿,莹润透亮,百宝斋都没有品相这么好的玉镯。真是的,我都跟他说了好几次了,让他不用费心为了添置这些东西,他就是不听!”

  这种低层次的凡尔赛行为对宋沅芷一点影响都没有,宋沅芷还有心思为宋澧兰提建议,“那不如……你也给轩辕世子回一份礼?”

  “好主意!”宋澧兰当即眼神一亮,又发愁,“回什么才好呢?女红针线我都不会,绣个帕子都绣不好。”

  宋沅芷看着宋澧兰腕间那对碧绿碧绿的镯子,真诚地建议道:“给他做顶帽子挺好的,最好是把这对镯子也缝在帽子上。”

  这么美好的颜色,不做顶帽子,可惜了。

  宋澧兰只觉得宋沅芷这是故意在嘲讽她,当即拉下脸,“你瞎出什么歪主意呢?就是见不得轩辕世子对我好,心生嫉妒!”

  宋沅芷嘴角抽了抽,“没有,我真心祝福你们百年好合。”

  宋澧兰狐疑地瞅了宋沅芷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高兴起来,下巴一仰,得意地冷哼道:“你嫉妒也没用,这辈子,你注定不如我!”

  宋沅芷耸肩,“你高兴就好。”

  宋澧兰虽然觉得宋沅芷这些日子性情变了许多,但转念一想,宋沅芷估计是知道了自己当寡妇已经成定局,自暴自弃了,也没放在心上。

  宋澧兰更关注的是,她自己是不是也能大出一次风头。

  这个机会,来了。

  轩辕贵妃派人传话,说是想要见一见宋澧兰。

  刘氏和宋澧兰当即大喜,宋沅芷眉头一挑,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万分期待嚣张跋扈宠妃和鲁莽娇气公主病的对决。

  刘氏心里高兴,又觉得看着宋沅芷碍眼,便打发宋沅芷上街去逛一逛。

  宋沅芷是那种老实听话的人吗?她不是。

  虽然宋沅芷心里也挺想出去透透气,但一看刘氏那恨不得把她打发走的做派,宋沅芷当即面露羞涩,“多谢母亲关心,百宝斋的东西太过珍贵,我倒是想为母亲挑上几样,只可惜……”

  刘氏心头一梗,宋岩已经不耐道:“这么扣扣索索干什么?不就是想买几样首饰吗,月例不够就再多给她一点银票。”

  想到宋沅芷也是得过帝后赏赐的人,宋岩又微微缓和了口气,“芷儿也大了,该添置的东西都要添置好,免得叫人笑话。”

  刘氏简直要喷出一口血来,说得轻巧,百宝斋的东西动辄几百上千两,这贱人张嘴就是要买几样,那可就是好几千两银子,她怎么能不心痛?

  宋沅芷顿时星星眼看着宋岩,真心道谢,“多谢爹爹体恤。”

  张张嘴就能得几千两银子,还能让刘氏肉疼,那可太爽了。

  刘氏的反应也不慢,叹了口气,拿着手帕轻抚眼角,眼泪说来就来,自责道:“都怪我,想着平日里给你添了不少首饰衣裳,倒是忘记了你们小姑娘正是爱新鲜的时候,想多置办点头面也是应该的。”

  宋岩听得连连点头,“这倒是,兰儿也天天嚷嚷着要做新衣裳,芷儿也就比兰儿大一岁,女儿家的心思应该都是一样的。”

  说完,宋岩还自以为对两个女儿的心思十分了解,对着宋沅芷露出了一个“我很懂”的自信微笑。

  刘氏差点被宋岩这话给噎死,恨不得摇着他的肩膀大喊一声老娘这话为的是凸显出这贱人的贪心不懂事,怎么就被你理解成了姑娘家多买点头面是应该的了?

  碰到个听不懂画外音的丈夫,刘氏很是心累。

  听懂了她言外之意的宋沅芷差点笑破肚皮,忍笑忍得十分辛苦,还不能表露出来,只能装作没听懂的样子,特别爽快地伸手等着刘氏拿银票。

  刘氏:………

  果然是贱人生的贱种!!!

  宋沅芷才不管刘氏的脸色有多难看,只想多让她出点血。

  刘氏的失态也就是一瞬间,很快便调整好表情笑道:“是我考虑不周了,先拿五百两银子去玩吧。”

  宋沅芷同样以帕拭泪,感动不已,“多谢母亲体恤,有一套金镶玉福纹头面正合母亲,我这就去买来给母亲。”

  宋岩神补刀,“你母亲的头面多了去了,给她买什么?多给你自己置办几套。若是银子不够,再跟我说。”

  宋沅芷不由好奇,宋岩官职也不高,按照他的俸禄,根本就负担不起一家子目前的吃穿用度,五百两都能在京城买了偏僻一点的小宅子了,宋岩根本就没把这五百两当回事,可见他还是颇有家底的。

  只可惜原主记忆中对宋岩的印象十分模糊,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原主又被刘氏养成了胆小懦弱的性子,将忍字做到了极致,根本不知道宋府有哪些产业。

  不过宋沅芷也奇怪,按照这年头儿的亲人来往之密切来看,原主的记忆中,竟然没有丝毫外祖家的印象,也是一奇。

  这些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宋沅芷拿着银票,带着红芍,心情松快地来到了京中最雅致也最烧钱的青馥街。

  不同于其他地方的人声鼎沸,青馥街一派宁静祥和,茶香悠悠,檀香隐隐,便是店铺中的伙计,举手投足间都带了一丝文雅。

  宋沅芷也不是真要买首饰,她对那些东西兴趣不大,首饰在她眼里就是一些比较实用又趁手的武器,关键时刻能保命。她出来逛,更多的是想亲眼看看京城的繁华。穿书一场,不好好感受一番这时代的风土人情,总觉得亏了。

  红芍跟在宋沅芷身后,小声提醒她,“姑娘,天工坊里头的衣裳手帕绣工可是荣朝一绝,说是聚齐了各地绣活最精巧的绣娘,号称巧夺天工,才叫天工坊。在荣朝名声极大,所有姑娘家都以穿上天工坊绣娘绣出的嫁衣出嫁为荣。”

  宋沅芷挑眉,“嫁衣不都是新嫁娘自己绣的吗?”

  “一部分自己绣,还有一部分请绣娘来绣。天工坊的绣娘,一般人家可都请不到呢!”红芍低声解释了一番,“姑娘的好事也快到了,老爷和夫人又不会为姑娘的事费心,姑娘也该多为自己打算才是。奴婢听说,夫人已经为二小姐在天工坊定了一套嫁衣了。”

  原来是想打听情敌的情况,宋沅芷了然,欣然接受了红芍的提议,“那就上里头看看吧。”

  红芍眼神一亮,跟在宋沅芷身后进了天工坊。

  不得不说,天工坊这么大的名声还真不是吹出来的。

  宋沅芷进门一看,里面摆着的手帕和团扇就让宋沅芷移不开眼睛。上头的花卉鱼鸟简直如同活了过来似的,灵动非常,让人一见便如同听见了鸟鸣泉响,鼻尖仿若闻到了淡淡的花香。

  这样精湛的绣工,确实当得起巧夺天工四个字。

  伙计见宋沅芷气度不凡,穿着打扮更是低调中透出奢华,立即上前为宋沅芷介绍,“贵人,二楼还有更精巧的衣裳手帕,不如移步去二楼看看?”

  宋沅芷淡淡点头,装作不经意问伙计,“我母亲在你这里定了一件嫁衣,不知道现在绣得怎么样了?”

  原来是常客。伙计的态度更殷勤了,弓着身子将宋沅芷带去二楼,又恭敬问宋沅芷,“敢问姑娘是哪家府上?定嫁衣时的单子可带来了?”

  管理还挺严格。宋沅芷眉头一挑,慢慢摇头,从容道:“户部宋员外郎府。我娘说要给我一个惊喜,一直瞒着我。我听了信儿,心里一直惦记着,你们天工坊的绣工名声在外,我也想早点过来开开眼。”

  伙计脸上闪过一丝得色,又是一躬身,“贵人稍等,小的这就去帮您问一问。”

  宋沅芷淡淡点头,继续看着二楼的衣裳。摸着良心说,这里头每一件衣裳都让人想掏钱买回家仔细欣赏的冲动,怪不得这么多人对天工坊的衣裳趋之若鹜。

  宋沅芷的目光却被一方手帕所吸引,手帕用的是素色绸缎,微微泛出一点光泽,上头绣着几片灵动的竹叶,看似杂乱,实则有序,仔细一瞧,倒隐隐像个“芷”字。

  宋沅芷一见就喜欢上了,正想招呼伙计过来,就听见内室忽而发出一声响动,而后有人惊叫一声,“杀人了!”

  店内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所有人都尖叫着往外跑,宋沅芷眉头一皱,好奇心上来就想进去看个究竟,却只看到了内室中火红色的嫁衣一闪而过,刚才招待她的那个伙计一脸欲哭无泪,“这可是客人的嫁衣,都绣了一半了!”

  宋沅芷正要开口,冷不防从一旁突然斜刺出一柄剑来,正对着宋沅芷的脸而来。宋沅芷反应也不慢,迅速偏头转身,反身侧踢腿,精准踢中对方手腕,还要再战时,就见对方胸口忽而被一柄长剑洞穿,缓缓倒了下去,露出后面那张熟悉的脸来。

  宋沅芷微微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对方便拉着她的袖子进了内室,翻过窗户进了隔壁房间,极快混进慌乱的人群,一同跑了出去。

  直到进了青馥街尽头的茶楼雅室,宋沅芷这才喘了口气,好奇地看向那位见过几次的大兄弟,正想问对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雅室的门却一把被人推开,宋沅芷下意识扭头看去,便见宁王匆匆而入,眉间隐隐带了一丝忧虑,在看到雨止时神情便是一松,喜上眉梢,“阿…”

  少年脸上慌乱之色一闪,反应飞快,迅速抱拳行礼,“阿止见过王爷!”

12. 012章 没说谎

  宋沅芷神经再大条,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刚才宁王应该也在天工坊了。

  或者说,刚才天工坊那场混乱,本身就是冲着宁王去的。

  不过,镇北侯府和宁王的关系这么好的吗?侯府暗卫还能顺带保护宁王的?说好的皇后娘娘对宁王心怀芥蒂的呢?

  宋沅芷头上顿时挂满了问号,看看宁王,又看看救过自己几回的大兄弟,不知为何,突然脑子一抽问雨止,“我这……算不算是撞破了你们的秘密?不会被你们咔嚓掉吧?”

  少年脸上无奈之色一闪,脸上却浮现出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笑意,潇洒地将自己的佩剑扔给宋沅芷,抱臂往后方舒服地靠着,长眉一挑,笑着打趣宋沅芷,“武器都给你了,现在可就只有你咔嚓我的份了。”

  宁王震惊地看向少年,再看看拿着少年佩剑的宋沅芷,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对着少年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

  少年眼神微微一眯,神情凌厉,竟然带了一丝杀气。宋沅芷警觉看去,却只见少年懒洋洋靠着窗的模样,险些以为方才感受到的杀气是自己的错觉。

  唯有宁王暗暗摸了摸鼻子,对着少年叹了口气,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

  再次看向宋沅芷时,宁王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探究。

  宋沅芷好奇,“王爷,我脸上可是蹭了什么脏污?”

  宁王顶着少年杀人的目光,镇定自若的回答宋沅芷,“我只不过是想着未来我们都是一家人,好奇一下阿霁未来的妻子到底是何模样罢了。”

  宋沅芷更加疑惑,“一家人?”

  宁王轻咳一声,暗骂自己失言,温声解释道:“我同阿霁自幼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你既然是阿霁的妻子,自然也算是一家人。”

  宋沅芷心说陆少游的人缘还挺好,从永康帝到皇后再到宁王,都对他极为照顾,甚至能在他去世后,惠及自己。

  也不知道那人活着时是怎样的风采。

  不过对于结交皇子这事儿,宋沅芷还是挺谨慎的,她可不想莫名其妙被牵扯进权力争夺的漩涡之中,还把秦夫人拉下水。她想要抗衡剧情,阻止吴王上位是一回事,结交宁王又是另一回事,这又不是选择题,就算要下场夺权,也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为自己争得一席执棋者之位,而不是被人当成棋子捏在手中,成为别人夺权的工具人。

  因此,面对宁王时,宋沅芷天然多出了几分警惕,对宁王这种明显示好的话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了声谢,“有劳王爷挂心,秦夫人对我十分关爱,我很是感激。”

  宁王脸部抽搐了一瞬,似是想笑,又生生忍住了,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看得宋沅芷不由嫌弃,这位王爷可真不讲究,看看,把他那张俊美的脸糟蹋成什么样了?也就是这年头儿没有拍照截图技术,不然的话,分分钟让他表情包出道。

  让宋沅芷更疑惑的是,雨止大兄弟的脸色也很奇怪,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在努力强忍着大笑一样。

  总感觉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秘密故意瞒着自己似的。

  这种感觉很微妙,却又难以用语言表达。

  宋沅芷斟酌再三,还是没能压住自己的好奇心,睁大眼睛问雨止大兄弟,“我刚才闹了什么笑话吗?有什么好笑的?”

  “没有,姑娘好得很!”雨止还没开口,宁王便抢先回答,却是一边说话一边耸肩,半晌还是撑不住笑了,肩膀一耸一耸,整个屋子都是他的笑声,“姑娘聪明过人,本王佩服哈哈哈哈哈……”

  这口气就不像是佩服别人。宋沅芷满头黑线,指着自己的鼻尖问雨止大兄弟,“难道我长了一张特别好骗的脸?”

  “噗嗤——”这话一出,雨止大兄弟也撑不住笑了,宁王的笑声更加猖狂,瘫在椅子上不断拍桌。

  宋沅芷更是一头雾水,“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没…没有!”宁王快要笑抽过去了,戏谑地瞥了雨止大兄弟一眼,而后努力收了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对宋沅芷道:“姑娘爽朗率真,怪不得秦夫人对你多有夸赞。”

  宋沅芷直觉这家伙在说反话,但是她没有证据,只能闷闷敷衍了一句,“多谢王爷夸赞。”

  雨止见状,瞪了宁王一眼,而后向宋沅芷解释道:“我们方才死里逃生,情绪有些激动,也是人之常情,倒是惊扰姑娘了。”

  宋沅芷这回特别会抓重点,“你们死里逃生?你今天没当我的暗卫,而是去保护宁王了?”

  少年一怔,宁王继续捶桌大笑。

  宋沅芷这才发现自己误会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干笑几声,“原来是我误会了啊,怪不得你们一直在笑呢。”

  这居然还给联系上了!宁王继续捶桌,人才啊!

  少年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看得宋沅芷郁闷不已,“想笑就笑吧。”

  这话一出,少年倒收了笑意,暗中给宁王背上弹了颗豆子。宁王当即痛得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瞪了少年一眼,在对上少年危险的眼神后,宁王终于消停下来了,老老实实对着宋沅芷拱手道:“方才唐突姑娘了,多有得罪,对不住。”

  宋沅芷摇头,想着这位二货王爷也挺惨的,光天化日之下都能被人追杀,危险系数五颗星,也就懒得同他计较他刚才笑话自己的事了。

  不过,想到刚才的追杀……宋沅芷有心想问一下具体情况,又担心自己知道的太多被牵扯进来。纠结半晌。还是决定谨慎一点,下次可以单独问大兄弟。

  于是,宋沅芷一拍额头,“哎呀,我的婢女没跟上来,我得去找找她!”

  “你那婢女跑得比谁都快,一点护主的心都没有,亏你还惦记她。”宁王撇嘴,毫不掩饰对红芍的不屑,还有心情提点宋沅芷,“那婢女不是个忠心的,你可要多留一个心眼。”

  宋沅芷点头,“多谢王爷提点,我会留意的。然而她同我一起出来,若是因此丢了性命,也颇为可惜。”

  少年站在旁边听了许久,这时才开口道:“天工坊出了人命官司,又牵扯到宁王,外头不安宁,你先回府。至于那个婢女,以她的聪明劲,说不准比你还早回去。”

  这倒是。

  宋沅芷也只是想找个借口离开,听了雨止这话,宋沅芷立即起身,说是要回府。

  少年微微拍手,宋沅芷身后又出现四个人,统一的身高体型,看起来毫无存在感。

  少年定定看着宋沅芷,温声安抚她,“这几名护卫会暗中护送你回府,你不必担心。”

  宋沅芷心知少年和宁王还有要事相商,也不扭捏,爽快点头,“多谢了!”

  等到宋沅芷离开后,宁王才继续笑瘫在椅子上打趣少年,“我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改名叫阿止了?”

  少年眉眼飞扬,“霁者,雨止也。我也不算说谎。”

13. 013章 看笑话

  红芍果然机灵,宋沅芷快到家门口时,红芍便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一脸焦急直奔宋沅芷而来,抓住宋沅芷的胳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姑…姑娘…您可算回来了!”

  一边说着,红芍还一边用手抹了抹眼睛,眼泪说来就来,“奴婢见天工坊里乱作一团,眨眼就不见了姑娘的踪影,便想着回府禀告老爷,让家丁去寻姑娘。可又转念一想,夫人本就拿姑娘当眼中钉,二小姐又攀上了南安侯府,若是夫人想要整治姑娘,这就是现成的把柄。女子贞洁何其重要,若是夫人起了歹心,老爷也不心疼姑娘,到时候,姑娘哪有命在?没办法,奴婢只能在门口守着,看能不能见到姑娘。老天保佑,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可算是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瞧瞧这张嘴,多厉害,字字句句都彰显出一片忠仆之意,要不是宋沅芷知道红芍本身就是个会背叛原主的白眼狼,光看她这一番唱念做打俱佳的表演,说不准还会像原主一样把她当心腹呢。

  宋沅芷冷眼看着红芍声泪俱下,目光不带任何温度。红芍莫名有种自己被当成猴耍的错觉,心中暗恼,嘴上却道:“姑娘可是恼了我了?”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宋沅芷顺势点头,满意地看着红芍脸色一僵,转过身淡淡道,“别在我跟前卖弄你那些小聪明,这世上从不缺聪明人,被人看破了,就成了跳梁小丑,徒惹人笑话罢了。”

  红芍面皮忽而一红,这会儿她的道行还不到家,羞耻心还未完全消失,被宋沅芷这么一讽刺,颇觉脸上挂不住,又自知理亏,不再在宋沅芷面前卖弄心机,低头恭敬地跟在宋沅芷身后,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姑娘确实比以往厉害多了,心更硬,更有主见了。也不知是遭遇大变后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还是隐忍多年在所有人面前做戏,如今婚事有了着落,便不再隐忍。

  不管是哪一种,都让红芍心中生出几分畏惧来,头一回认识到,宋沅芷是主子,以往待她宽厚,是主子脾气好,而不是让她仗着这份宽厚爬到主子头上。再想想之前宋沅芷干脆利落收拾宋澧兰的狠辣劲儿,红芍身子又是一抖,那几招要是落在她身上……

  宋沅芷偏头看了红芍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又很快压了下去。

  回到院落中后,红芍格外殷勤地为宋沅芷端茶倒水,周到极了。

  宋沅芷不耐这些,吩咐红芍,“你去打听一下二小姐是否从宫里头回来了?贵妃娘娘待她如何?”

  这话真是说到红芍心坎里了,她也急着想知道宋澧兰受不受轩辕贵妃待见,还打着日后进了南安侯府,同宋澧兰争宠的主意呢。

  宋沅芷也就想听个乐呵,反正以轩辕贵妃那个作精性子,碰上宋澧兰这个公主病,那绝对是相看两相厌。轩辕贵妃在陆皇后面前都不会遮掩脾气,指望她好好哄着宋澧兰,那不如指望天上下刀子来得快。

  绝对的身份压制之下,宋沅芷不用细想都知道,宋澧兰这趟进宫绝对要吃大亏。

  红芍带来的消息也印证了宋沅芷的猜测,“姑娘,也不知二小姐说了什么触怒了贵妃娘娘,叫贵妃娘娘掌了嘴赶了回来,现在,二小姐正在她院子里闹呢!”

  哦豁,宋澧兰居然还被打了?宋沅芷八卦之心大起,当即起身,一脸关切道:“怎么会这样?我们去看看!”

  宋沅芷的演技可比红芍的好多了,一脸关切的模样并不似作假,又有外貌加成,红芍一时间都分不清宋沅芷这到底是真的担心宋澧兰,还是故意去看笑话的。

  宋澧兰的院子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宋沅芷还没踏进去,就听见里头不断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想来是宋澧兰正在砸东西泄愤。间或夹杂着刘氏的劝诫声,很是热闹。

  宋沅芷眉头微挑,调整好表情进了屋,入目就是站在屋子中间失去理智疯狂打砸东西的宋澧兰,右脸顶着十分鲜明的手掌印,看来轩辕贵妃真是一点面子都没给宋澧兰这个未来侄媳妇留。

  见了宋沅芷,宋澧兰情绪更加爆炸,胡乱拿了个杯子对着宋沅芷当头砸来。

  宋沅芷反应多快,宋澧兰的杯子脱手的那一瞬,宋沅芷已经灵活向右迈了一步,而后便听见啪的一声脆响,杯子已经躺在地上四分五裂。

  宋澧兰见宋沅芷轻松躲开,更是来气,“贱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你休想!”

  刘氏的脸色同样不好看,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没有口出恶言,生硬地吩咐宋沅芷,“若是没有事,你便回自己的院子,不要乱走。”

  宋沅芷哪会这么容易就走,当即低垂眉眼,一副委屈后怕的模样对刘氏说道:“母亲误会了,我来,是有要事要告知母亲。”

  “你能有什么事?出去闲逛,多买了几样东西吗?”

  宋沅芷一脸神秘,压低声音道:“还请母亲屏退左右,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刘氏眉头一皱,思忖再三还是挥手让所有下人都退下。

  宋沅芷余光一瞟,婢女们脸上基本都带了巴掌印,一张脸又红又肿,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杰作。

  宋沅芷抿了抿嘴,对坑宋澧兰更加没了心理负担,“方才天工坊出了命案,我险些也被牵扯进去,这算不算人命关天的大事?”

  饶是刘氏惯会装大度宽容,这会儿也是额头青筋直跳,恨不得下一刻就把宋沅芷扔出去打上八十大板。

  宋澧兰就直接多了,口不择言道:“你死在外头才好!”

  宋沅芷伤感地看着宋澧兰,二妹,“你我姐妹一场,我在生死关头还惦记着你,却不料,二妹竟是这么狠心。”

  宋澧兰不耐地翻了个白眼,正想再讥讽宋沅芷几句,却不料宋沅芷猛地话锋一转,伸手往门外一指,压低声音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发现另一样机密之事。二妹惹了贵妃娘娘的厌恶不要紧,只要我们能把这事利用得当,二妹同轩辕世子的亲事,照样能成。”

  宋澧兰当即眼神一亮,上前死死拽住宋沅芷的袖子,“什么事?快说!”

  宋沅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说了两个字:“红芍。”

14. 014章 守寡的命

  “红芍?”刘氏和宋澧兰俱是一愣,而后皱眉,“她不过是一个婢女罢了,有何能耐?”

  宋沅芷轻笑一声,压低声音解释道:“我也是近几日才得知,原来红芍是南安侯世子安插在我身边的人,还在世子面前颇有几分颜面。妹妹惹恼了贵妃娘娘,又想保住与南安侯世子的婚事,不如另辟蹊径,从南安侯世子身上下功夫。要成亲的可是南安侯世子,只要他点了头,便是贵妃娘娘,也不能强行棒打鸳鸯。”

  刘氏眼神一闪,神色莫名,“她倒是个能耐人。”

  宋澧兰脸上露出几分嫉妒之色,冷哼一声道:“世子对你倒是上心。”

  宋沅芷笑眯眯点头,“若不是世子对我如此上心,妹妹想嫁进南安侯府,也不会这么容易不是?”

  酸死你也没用,蠢货妹妹,你是不是忘记轩辕御那蠢货为什么会应下与你相看的事?

  宋澧兰好气啊,偏生又不能发作,只能憋屈地忍了这口气,委委屈屈问宋沅芷,“她一个丫鬟,真的能顶用?”

  “好歹比你说话管用一点。”

  宋澧兰:………谢谢,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

  以前靠着轩辕世子对宋沅芷的那份心思谋算世子夫人之位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要仰仗宋沅芷的丫鬟出力?

  宋澧兰一想到这点就要疯,莫名有种自己越来越掉价的感觉,还没比就先被宋沅芷踩进泥里了。

  刘氏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毕竟谁也不想看着眼中钉得意。奈何形势比人强,宋澧兰已经得罪了轩辕贵妃,必定要想其他办法保住这桩亲事。宋沅芷这主意虽然让她们憋屈得很,但这也是眼下最靠谱的方法了。

  不过刘氏到底心眼多,即便心里允了,还要套宋沅芷的话,“你有心了,兰儿性子急躁,平日里偶尔让你受了点委屈,难为你不同她计较。”

  宋沅芷心说我那不是不同她计较,只想把她和轩辕御两个智障凑做堆,免得他们祸害其他人。至于其他的……单是一个红芍,就能让宋澧兰吃上不少苦头。到时候才是宋沅芷嗑着瓜子儿看热闹的时候。

  想到刘氏的多疑,宋沅芷面露难色,迟疑地看了宋澧兰一眼,又将目光放在刘氏身上,尴尬道:“就是有一件事……不太好提。”

  “但说无妨。”

  “红芍她……对南安侯世子……”

  宋沅芷的话还没说完,刘氏和宋澧兰已经心领神会。宋澧兰当即跳脚,“好个不要脸的东西,凭她也敢肖想轩辕世子?!”

  刘氏暗怒,面上却不露半分,抬手止住还要发狂的宋澧兰,沉声道:“既如此,便依了她的心思又何妨?只要兰儿和轩辕世子的事能成,抬举她当个通房也不是什么难事。”

  宋澧兰还要跳脚,刘氏却眼神一厉,眼风如刀一般刺向宋澧兰。

  宋澧兰顿时不敢再吭声,心里却还是不服气,满脸都写着“不情愿”三个大字。

  宋沅芷看戏看得开心,就喜欢宋澧兰这副吃亏了还得忍着的憋屈样儿,让她张狂!

  刘氏不知道红芍到底能不能说动轩辕御,但她知道一点:但凡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上了心,必然是会将对方的喜好习惯都打听得一清二楚的。

  红芍既成了轩辕御的眼线,她对轩辕御的了解,应该比宋府其他人要多得多。

  既如此,不若赌上这一场,大胆搏一搏。至于日后……不过一个奴婢而已,即便成了通房,正室想磋磨她的方法多了去了,不必太过忧心。

  更何况,当初红芍出卖宋沅芷可没留情。轩辕御既然还对宋沅芷恋恋不舍,便让他知晓红芍还做过什么背主的事,料她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宋沅芷大概猜出了刘氏的心思,眼神微动,心说自己这决定真特么明智,大恶人局,弄死了谁都不可惜。

  要劝说红芍其实也很简单。宋沅芷直接对红芍说道:“我知晓你的心意,方才已经同母亲说了,让你做二妹的陪嫁丫鬟,等到了南安侯府,再央世子给你一个名分。”

  听到这话的那一瞬,红芍的眼神亮得堪比天边的太阳,噗通一下就给宋沅芷跪了,一边磕头一边感激涕零,“多谢小姐,小姐大恩大德,红芍永世难忘!”

  “你好歹也尽心尽力服侍了我这么多年,你我不是姐妹胜似姐妹。既然知晓了你的心思,我又怎么忍心让你满腹期冀落空?”

  红芍泪如雨下,难得良心发现,后悔这些年待宋沅芷不够真心实意,不但当了轩辕世子的眼线,还早就将宋沅芷的种种消息全部透露给了刘氏。没想到最后待她最真心的,还是宋沅芷这个一开始就被她背叛的大小姐。

  得了一张好人卡的宋沅芷心里正憋坏水儿呢:红芍这眼线当的,骂一声三姓家奴都不算侮辱她。她在宋府这么多年,又早早向刘氏投了诚,卖原主卖的十分顺手。这么多年下来,宋沅芷就不相信,以红芍的心机,就没有抓住任何刘氏的把柄?

  最好是进了南安侯府同宋澧兰争宠时把这些事都抖出来,那时候,狗咬狗一嘴毛的场景,才叫精彩。

  红芍果然有几分手段,不知她对轩辕御说了些什么,轩辕御竟是将轩辕贵妃的叮嘱抛在了脑后,起了把宋澧兰迎进门的心思,同宋澧兰的书信来往更为频繁,更是在心中言之凿凿,说是等自己伤势好了之后,邀宋澧兰一同游湖。

  宋澧兰可算是抖起来了,老毛病改不了,一嘚瑟就跑来宋沅芷面前使劲儿显摆,“轩辕世子这般温柔体贴,必定是心疼我的!”

  再一看宋沅芷丝毫不为所动的表情,宋澧兰又有些气馁,继续冷哼道:“看在你这回帮了我的份儿上,若是你日后当寡妇难熬日子,我倒是能接济你几分。”

  宋沅芷眨了眨眼,猛然想起来,轩辕御这回受伤的部位都挺微妙,毕竟是她自己动的手,一个重点部位,一个是肾。

  这两个地方……嗯……也不知道这年头儿的大夫医术水平怎么样,不然的话,就算宋澧兰真的心想事成,顺利嫁给了轩辕御,或许可能大概也许……也是个守寡的命?

  想到这一点,宋沅芷莫名想笑,要真是这样,乐子可就大了去了。

15. 015 镇北侯府来人

  宋沅芷为轩辕御有可能不举的事儿意思意思惋惜了一下,也不介意宋澧兰近来各种发飘的操作。在宋沅芷看来,宋澧兰现在就像一只得意洋洋炫耀自己美丽的开屏孔雀一般,殊不知宋沅芷早就看透了她藏在尾巴后面的光秃秃的屁股蛋儿,底裤都没了,宋澧兰那点得意炫耀,落在宋沅芷眼里,那真是和跳梁小丑没差别。

  不过宋澧兰也没嘚瑟太久,没过几天,秦夫人就送来一堆礼物,说是收拾库房时看到这些东西,十分适合宋沅芷,便叫人送了过来,顺便还送了四个人过来,两位据说是从皇后宫里出来的嬷嬷,还有两位忠心又能干的婢女,说是伺候宋沅芷的。

  秦夫人是个爽利人,并不是八面玲珑的性子,行事颇为随心,在诸多女眷中的口碑也是褒贬不一,能入她眼的,她就把你当自己人,不能入她眼的,也别想她给你面子。

  这回给宋沅芷送人,秦夫人也没给宋岩留脸面,叫柳嬷嬷带的话也很能戳宋岩的肺管子,“府上大姑娘好歹也是原配嫡长女,身边竟是只有一个伺候的婢女,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夫人不心疼侯爷,给侯爷挑了个破落户呢。就大姑娘身边那个婢女,上回大姑娘在天工坊遇险,那婢女可是跑得比大小姐还快。这等背主不忠的奴才,老夫人可看不过去。府上既然买不起得用的人手,老夫人心善,便让我们过来了。”

  这一番话敲打下来,宋岩的脸已经黑如锅底完全没法看了。但柳嬷嬷可是在凤仪宫待了几十年的人物,深谙杀人诛心之道,又轻飘飘来了句,“大人可得好好保重身子,大姑娘是女子,担不起大事,外头的要紧事,一家人都要指望大人呢。”

  宋岩当即点头,对!自己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干大事的人!这些内宅琐事没处理好,叫秦夫人看了笑话心生不满,那都是刘氏的错!

  柳嬷嬷一击脱离,优雅地行礼告退,带着赵嬷嬷和玉蕊玉蓉去了宋沅芷的院子。

  待她们走后,宋岩瞪了刘氏一眼,狠狠一甩袖子,“你做的好事!”

  刘氏被柳嬷嬷打了个措手不及,熟练地拿着帕子捂脸又要哭,不料宋岩却不耐烦地打断了她,“行了,你那些小心思都收一收。生为继室,却苛待原配嫡女,这要是传了出去,你们刘氏女的名声可都毁了!看在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上,从前的事我也不再同你计较,日后芷儿那边,可不能再怠慢了!”

  刘氏咬牙应了,心中却是一片寒意。这个她想方设法抢来的男人,最是薄情寡义,眼里只看得见利益。当初宋沅芷无依无靠,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自己苛刻宋沅芷的事装聋作哑,如今宋沅芷搭上了镇北侯府,他倒想当慈父了?

  做梦!

  宋府的一切,都该是远儿和兰儿的!

  兰儿还有南安侯世子,绝不会输!

  宋沅芷不知道刘氏这复杂曲折的心路历程,就算知道了也就嗤笑一声,骂上一句活该罢了。在宋沅芷心里,就算今天刚过来的柳嬷嬷四人,分量都比刘氏重得多。

  有了玉蕊玉蓉两人,宋沅芷也不想留着红芍在自己跟前碍眼,索性直接把红芍打发去了宋澧兰那边。

  红芍听了这个消息,简直是晴天霹雳,扑通一声就给宋沅芷跪下来了,慌乱道:“大小姐,二小姐本就拿我当眼中钉,我要是去了二小姐院子,怕是没有活路啊!大小姐您发发善心,救我一命吧!”

  “没规矩的东西,主子跟前我什么呢?”不等宋沅芷开口,柳嬷嬷眼神一厉,张嘴就把红芍训了一顿,“背主不忠的东西,你能留一条命,便是主子心善,还有何脸面在主子面前提要求?要是在宫里的,你这样的下人,早就被杖毙了!”

  柳嬷嬷气场十足,面相威严,红芍听着便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身子,再也说不出半句求饶的话,默默抹了一把眼泪,又给宋沅芷磕了几个头,这才依依不舍地收拾包袱走了。

  宋沅芷见状,好意提醒了她一句,“二妹的婚事还没定下来,你不必忧心。”

  红芍眼睛一亮,真心实意地又给宋沅芷磕了三个头,泪如雨下,“是奴婢对不住姑娘。”

  若是当初恪守本心没有背叛姑娘就好了。

  宋沅芷随意摆手,“去吧。”

  那态度,就跟随手打发掉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全然没有任何不舍。红芍心中又是一酸,捂着脸跑出了院子。

  柳嬷嬷立即向宋沅芷谢罪,“老奴擅自教训红芍,请姑娘责罚。”

  “我正想把她打发走,你可帮了我大忙了,我罚你干什么?”宋沅芷伸手将柳嬷嬷扶起来,神情毫无阴霾,偏头问她,“夫人叫你过来是为了让你指点我的规矩吗?”

  面对宋沅芷,柳嬷嬷很是恭敬,“老奴不敢。夫人只是怕姑娘在府里受了委屈,才叫老奴几人过来帮衬姑娘。”

  宋沅芷摆手,“嬷嬷不必自谦,你并非仆人,不必自称奴仆。我在家倒没受什么委屈,反倒看了好几场大戏。不过有些规矩,该学的还是得学。免得我闹了笑话让外人说嘴,侯府也颜面无光。”

  柳嬷嬷暗暗点头,是个有成算的,怪不得皇后娘娘和夫人都喜欢。

  于是,宋沅芷便静下心来跟着柳嬷嬷好好学规矩。

  有了宋岩的敲打,还有柳嬷嬷和赵嬷嬷两位宫斗高手在,刘氏也不敢再明里暗里弄鬼,该给宋沅芷的东西都没再扣着,又有两位嬷嬷帮着立威,一时间,宋沅芷在府里声势竟是压过了刘氏这位当家夫人,让刘氏咬碎了一口银牙,却又半点都奈何不了宋沅芷,只能恨自己当初脑子不清楚,把宋沅芷推出去联姻,反倒给她添了个不得了的靠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简直能把人气得吐血。

  宋沅芷学东西速度不慢,她有武术底子,拆分动作对她来说毫无难度。柳嬷嬷教的那些仪态动作,宋沅芷都没让她重复第二遍,认真看了一遍后便能领会动作要点,再多练习一两天后便能满分过关,喜得柳嬷嬷和赵嬷嬷直夸她天赋过人。

  宋沅芷对此没多大感觉,学完规矩后她便闲了下来,终于有空琢磨她外祖家的情况。

  原主的记忆中完全没有外祖一家的信息,生母又早逝,这么多年,外家也没个信儿,这事儿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蹊跷。之前在天工坊时宋沅芷就觉得这里头应该另有隐情,不过后来碰上刺客,又把这事儿给忘了。

  现在,宋沅芷终于能查一查原主外祖家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这一查,宋沅芷便忍不住挑眉,怪不得原主没有任何关于外祖一家的记忆,一家人都没了,哪还能关照原主这个外孙女?

16. 016 陆少游还活着!

  宋沅芷看着手里头的信件,心情一时间也挺复杂,万万没想到上一辈还有这样的爱恨情仇。

  宋岩本是农家子,因着念书颇有些天分,幼时便被恩师沈方看重收为弟子,沈家在当地可是大族,沈方乃举人,名下财产不少,又娶了大富商许家的女儿,许氏生财有道,更是攒下了不少家底。只不过夫妻二人膝下只有一女,后嫁与宋岩,便是原主的生母沈氏。只可惜沈方夫妻身子都不大好,将沈氏嫁给宋岩后便双双去世了。

  沈氏的身子骨也不太好,陪着宋岩进京赶考,路途颠簸亏了身子,宋岩高中进士,沈氏也传出了好消息,奈何生原主时伤了元气,强撑了不到一年便撒手人寰,而后便是刘氏进门,成为宋府的当家太太。

  这一条条一桩桩,宋沅芷想到宋岩五品官的俸禄,再回想一下宋府平日的花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念及此,宋沅芷不由冷笑。宋岩可真是好阴毒的一只白眼狼,得了沈家的家财,还任由刘氏把原主这个唯一流有沈家血脉的孩子往死里作践。沈方若是泉下有知,怕是要后悔当年识人不清,误把白眼狼当成后起之秀,拿着自家血肉填了这只畜生。

  宋沅芷抿了抿唇,素来脉脉含情的眼中瞬间盈满了杀气,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抑制住现在就提刀过去宰了宋岩的冲动,转而问柳嬷嬷,“有劳嬷嬷费心打探这些消息,不知嬷嬷手中可还有得用的人手?”

  柳嬷嬷一乐,顺势点头道:“自然是有,姑娘也认识。”

  宋沅芷疑惑地看着柳嬷嬷,“我也认识?”

  自己和镇北侯府的人也不是很熟,也就一个……咦,这么巧?

  柳嬷嬷见宋沅芷面露了然之色,点头笑道:“雨止护卫心善,很是照拂我们这些老骨头,没想到他还帮过姑娘。”

  宋沅芷也是一乐,“他确实挺热心,生了一副侠义心肠。”

  她被轩辕御掳走那次,要不是雨止大兄弟帮忙,她还真不一定能逃得过轩辕府的追杀。

  柳嬷嬷见状,又小声问宋沅芷,“姑娘若是有什么吩咐,不如当面同他说?”

  宋沅芷一想也是,又有些犹豫,“他现在不在我这边做暗卫,倒是不好麻烦他。”

  柳嬷嬷又是一笑,“夫人天天盼着姑娘去侯府陪她说话呢,姑娘若是得空,去陪陪夫人也是好的。”

  宋沅芷眼神一亮,“说的也是,我也想夫人了,正好问问夫人那儿有没有得用的人手。”

  柳嬷嬷一噎,“您不找雨止护卫了?”

  “嬷嬷啊,”宋沅芷长长的叹了口气,“雨止护卫再好,我也不好私下去找他。瓜田李下,还是该避点嫌。我和夫人投缘,侯爷也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可不想因为我们的疏忽让夫人伤神。”

  这会儿可不比后世,普通异性朋友约出来吃个饭见个面十分正常,男大女防之下,孤男寡女单独见面,传出去必然没什么好话。宋沅芷自己倒是无所谓,但秦夫人没了儿子已经够惨的了,要是还让人拿宋沅芷行事不端说事,这不更加戳秦夫人的心窝子吗?到时候,秦夫人要是再迁怒雨止,那岂不是害了人家?

  柳嬷嬷一愣,这可真是……明明那么简单的一件事,被侯爷这么一掺和,怎么就变的复杂了呢?

  不知为何,柳嬷嬷突然很想笑,想来侯爷听到了这个消息后,表情应该会很精彩。

  柳嬷嬷是个行动力非常强的人,这边宋沅芷一说想去拜访秦夫人,柳嬷嬷便叫玉蕊准备好了帖子送去侯府,嘴上还道:“夫人一直记挂着姑娘,知道姑娘想去侯府,还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当然,听到玉蕊带回去的口信,知道侯爷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夫人估计会更高兴。

  柳嬷嬷果然很了解自己的主子,秦夫人听了玉蕊的口信,当即跑去儿子面前笑了个痛快,一边笑一边打趣,“叫你故意瞒着芷儿,还说自己是护卫。现在好了,芷儿真把你当护卫,还要避嫌,傻眼了吧?”

  陆少游无奈,“您就看我笑话吧。”

  “急眼了吧?”秦夫人可算是在儿子面前扬眉吐气了,昂着头得意道,“先前我为了你的亲事,发了多少愁?头发都掉了一大把,你这兔崽子却愣是不领情,这个看不上,那个也瞧不上。现在啊,可算是能找到治你的人了!我可不得好好看看你的笑话!”

  “不过是看她有趣罢了。”陆少游还想嘴硬,“什么治不治的,我堂堂镇北侯,哪能真被一个小姑娘给治住?”

  “哟,这么不满意,那我回头进宫跟娘娘说一声,既然你平安回来了,芷儿的身份还是低了点,不如这门亲事就作罢了?”

  “那可不行!”陆少游立即阻止,“姑娘家的名声何其重要,真要退了婚,宋姑娘还怎么出门见人?”

  “可了不得,你居然还会心疼人了!去年那谁家的姑娘,鼓起勇气说仰慕你的风姿,你是怎么回别人的?承蒙厚爱,姑娘自重?那会儿怎么没见你担心人家姑娘的名声啊?还得我出面给你善后,这才没把事情传出去。可见某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不是不会心疼人,是没碰见对的人,你说是不是?”

  陆少游大窘,耳朵都泛了一层粉色,强自为自己辩解,“那不一样,先前的事没闹出来,旁人也不知道。宋姑娘这事儿,您都跑去求圣旨了,哪能堵的住悠悠众口?”

  “你就嘴硬吧!反正芷儿也没想找你帮忙。等她来了,我们娘儿俩好好说说话,没有你的份!”

  陆少游无奈扶额,揉了揉眉心,“娘——”

  “急了吧?”秦夫人哈哈大笑,“你可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还能不知道你的心思?还嘴硬吗?”

  陆少游被他娘节节逼退,只能苦笑,“娘,您就饶了我吧。”

  秦夫人多年被儿子护着,如今好不容易再次找回儿子小时候欺负他的感觉,自是神清气爽,恨不得哼首小曲儿来表达自己的愉悦心情,还十分好心的提醒儿子,“你还打算瞒着芷儿你的身份呢?再继续瞒下去,人家见都不想见你。”

  秦夫人原本是存了看儿子笑话的心思,后来转念一想,更喜爱宋沅芷几分。宋沅芷可不知道儿子的身份,真要同“雨止”护卫有了点其他感情,反倒不美。

  这么一想,秦夫人便收了笑容,叹了一声,“那孩子是个好的,配你,倒叫你占了便宜!”

  陆少游:???

  秦夫人却不再多言,开开心心地跑去库房转悠,打定主意再给未来儿媳妇送点东西,宋府没一个真正心疼她的人,这么好的孩子,宋岩不在意,她可稀罕得很!

  陆少游则轻咳一声,唤来隐在一旁的暗卫,低声吩咐道:“宋姑娘若是到了,便叫人过来禀告我一声。”

  暗卫抱拳低低应了一声,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陆少游想着自己向宋沅芷隐瞒真实身份之事,又回想起母亲方才的话,莫名生出一股心虚来。

  宋沅芷对此毫不知情,带着玉蕊玉蓉二人来到镇北侯府后,宋沅芷便发现,今天秦夫人的心情似乎格外好。

  秦夫人本就生得极美,这段时间似乎还长了点肉,丰腴了不少,气色极好,整个人容光焕发,对比起宋沅芷第一次在慈恩寺见到她时,简直判若两人。倒不是五官有什么变动,而是精神状态大为不同。第一次见面时,秦夫人哪怕面上再坚强,眉眼间也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郁气和哀色,如今再见,那股子哀色早就没了,反而添了一丝喜意,一看便知她的日子过得极为舒心。

  宋沅芷不忍戳秦夫人的伤疤,只挑高兴的话头说,“夫人这般体贴我,又是送东西又是送伺候的人,如今我可要成为宋府一霸了。”

  “就该如此!”秦夫人抚掌大笑,“你可是正经的原配嫡长女,谁敢怠慢你,你只管拿了他的错,发落了他便是。杀鸡儆猴来上几回,其他人就会学乖了。”

  宋沅芷见秦夫人神采飞扬,毫无一丝阴霾,心中也替秦夫人高兴,挨着秦夫人坐下,小声向秦夫人道:“别说那些见风使舵的下人了,就连我爹,见了您给我的两位嬷嬷,也不敢高声说话呢。”

  秦夫人不大看得上宋岩的做派,饶是要为儿子结亲的人是她,也得说一句,先前大家都以为儿子战死沙场了,真疼女儿的人家根本不会为了一个镇北侯夫人的位置就把女儿送来守活寡。宋岩能把宋沅芷推出来守望门寡,在他心里,宋沅芷这个女儿的分量有多轻,自是不必多说。

  秦夫人双标得坦荡——我疼儿子,为此昧了良心要找个儿媳传承镇北侯府,你把女儿推出来攀高枝,就是不疼女儿,我就是看不上你!

  想着儿子是个嘴硬的,秦夫人难免要为儿子找补几分,偷偷附在宋沅芷耳边,小声告诉她,“边关传来消息,说是有人看到过阿霁的踪迹,阿霁还活着!”

  宋沅芷当即瞪大了眼,陆少游还活着?原著中没这茬啊?

17. 017 是我们不懂侯爷

  宋沅芷心中一片茫然,万万没想到在原著中只提过几笔的陆少游竟然还活着,一时间竟不知道做何反应。不过看着秦夫人那么高兴,宋沅芷也下意识跟着笑开了,“那真是太好了!”

  没错,原著是原著,但自己都穿书了,剧情会发生变化也不奇怪。不然的话,自己这会儿还在轩辕御那个死变态的别院里关着呢。

  剧情发生变化真是太好了,尤其是陆少游这样的卫国英雄,能够活着回来,于国于民都是一大幸事。

  秦夫人握着宋沅芷的手,笑出了眼角的细纹,一脸欣慰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当初在庙里你抽的可是一支上上签,现在阿霁果然有了好消息!你和阿霁的缘分,真是上天定下来的!”

  宋沅芷汗颜,“我就是随手摇了摇签筒,是侯爷福泽深厚,我不敢居功。”

  “我说你有福气就有福气。”秦夫人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你是不知道,听到阿霁生死不明的消息后,我真是恨不得跟他一起去了!成天烧香拜佛,就盼着菩萨能保他一命,缺胳膊断腿我都认了。然而他却一直没有消息。正好你抽中了那支上上签,让我有了点盼头。如今真的有了阿霁的消息,我也就放心了!”

  宋沅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低声安慰秦夫人,“侯爷镇守边关,抵御外敌保家卫国,功德无量,便是没有我抽的那支签,侯爷也会受上苍庇佑,平安归来的。”

  “你这孩子就是实诚,换做别人,早就在我面前讨好卖乖,领了这份大功劳去,好叫自己更有底气嫁过来。”秦夫人展颜一笑,拍了拍宋沅芷的手背,“不过你不必担心,那臭小子要是敢欺负你,你尽管来告诉我,我来替你收拾他!”

  宋沅芷一窘,战死的丈夫要回来了,本来自己打算做寡妇的,如今多出来一个丈夫……还是从未见过面的,可真是刺激。问题是,自己做好了守寡的准备,没做好成亲的准备啊。

  饶是宋沅芷这么莽的性子,这会儿也觉得有些懵。

  不过宋沅芷这副窘态,落在秦夫人眼里,便以为她这是不好意思了。秦夫人心中暗笑,又打发宋沅芷到处逛逛,“你放心,阿霁性子不坏,生得也俊,一准不会委屈你!玉蕊玉蓉,你带着你家姑娘去侯爷的院子里看看。”

  “这不太合适吧?”宋沅芷下意识拒绝。

  “有什么不合适的,日后,你可就要住那儿了。正好先过去看看,哪里有不合你心意的,立即告诉我,我马上叫人改了!正巧我有空,还是我带着你去看看吧!”

  宋沅芷心说秦夫人这性子也太豪爽了,自己再没心没肺,也做不出还没过门就对着主人家的住处指手画脚的事儿啊。

  不过秦夫人一片好意,宋沅芷盛情难却,只能顺着秦夫人的心意,去了陆少游的院子。

  镇北侯府占地面积极大,又只有两位主子,地方宽敞得很,好些院子都是空的,秦夫人也不像其他人家的老夫人一样,硬要占着正房来彰显自己的地位,自己挑了一间最合心意的院子住了进去,而后一脚把陆少游踹去了正院,母子俩的院落倒是挨得比较近,离正厅也不远。

  宋沅芷从正厅出来,穿过回廊,进了内宅的角门,而后绕过假山,穿过游廊,这才到了正院。

  停在正院面前,宋沅芷又有些尴尬,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莫名其妙跑来正院看屋子摆设是什么鬼?

  秦夫人却很是兴奋,亲密地挽着宋沅芷的手便进了正院。

  一开门,就见院中有一棵高大粗壮的梧桐树,树下还靠了个人,正懒洋洋地抬头向她们看过来。

  金灿灿的阳光洒在青年俊美的脸上,浓密细长的睫毛在眼下留了一道长长的投影,随着眼睫的颤动明明灭灭。阳光下,青年俊秀的五官更显精致,白皙的皮肤几近透明,扬唇一笑,便是难以形容的美颜暴击。

  秦夫人挑眉,正要开口,却见对方已经迅速站直身子,躬身抱拳,“见过夫人,宋姑娘。”

  秦夫人眨了眨眼,咳嗽一声,“我带宋姑娘过来转转,你也跟着,宋姑娘若是见了哪些不合心意的地方,尽管说给他听,叫他改了便是。”

  宋沅芷疑惑地看了看秦夫人,又瞅了瞅雨止,好奇道:“原来他是侯爷院子里的护卫?”

  秦夫人嘴角一翘,忍笑道:“算是吧。”

  宋沅芷更糊涂了,什么叫做算是?又问雨止,“你先前不是说,你是守卫竹林的吗?”

  雨止脸色不变,淡淡道:“现在又被调来守着正院了。”

  宋沅芷实在搞不懂侯府护卫的职责,不过想想这位大兄弟又是外出当暗卫,又是满侯府调来调去的,估摸着这位大兄弟在侯府的地位也不低,能者多劳,哪哪儿都有他。

  秦夫人揶揄地瞅了儿子一眼,带着宋沅芷满院子逛,嘴里还没歇息,一会儿说种的花不好看,让宋沅芷挑一种自己喜欢的花种上,一会儿又说屋里的装饰太冷硬了,该添上几个小物件,也拉着宋沅芷出主意。

  可怜宋沅芷外表虽然小仙女,实则生了颗糙汉心,总觉得院子能住人就行,对此根本没什么有效的提议,急得差点绷不住面上淡定沉稳的表情。

  还是雨止开口为她解了围,“夫人所吩咐的,我都记住了,这就叫人去办。”

  秦夫人得意一笑,给了儿子一个胜利的眼神,在看到儿子幽深的眼眸后果断见好就收,拍了拍宋沅芷的手,小声道:“我还有账本要看,你在这儿帮我好好看看,他是不是照我说的改了。”

  宋沅芷一头雾水,什么情况,难不成秦夫人还指使不动府里的护卫吗?

  秦夫人见儿子的嘴唇已经抿成了一道薄线,心知他已经在发作的边缘,又低声解释了一句,“他是阿霁身边最得用的人,对阿霁一片忠心,我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

  原来是镇北侯的近卫,怪不得气势这么足,在侯府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宋沅芷点头表示理解,在秦夫人离开后,宋沅芷突然想起当日自己从轩辕御的别院里逃脱,撞上雨止时,似乎听到他低低哼了一声。

  宋沅芷先前没在意,现在一回想,便忍不住问雨止,“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不是夫人派去保护我的暗卫,而是刚从边关赶回来?”

  雨止一愣,而后点头。

  宋沅芷眨了眨眼,想到他当日那声低哼,又忍不住问道:“战场凶险,你的伤势可还好?”

  雨止眼中逐渐有了暖意,淡淡点头道:“不是什么要命的伤,休养了一段时间,已经恢复了。”

  宋沅芷放下心来,又忍不住打听,“夫人刚刚说,侯爷还活着,你知道吗?”

  “咳咳咳——”雨止冷不丁惊天动地咳了一阵,吓得宋沅芷赶紧吩咐玉蕊去替他请大夫,结果这人也不知道什么毛病,都咳成那样子了,还坚定地用手势制止了玉蕊叫大夫的行为。

  宋沅芷有些生气,“讳疾忌医可不行,身体是你自己的,咳成这样,是不是先前的伤还没痊愈?还是得让大夫过来看看!”

  雨止好半天才止了咳嗽,把气喘匀,暗恼自己在宋沅芷面前失了颜面,强撑着问宋沅芷,“侯爷还活着?”

  宋沅芷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听到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太激动才咳嗽不止的啊!”

  雨止:………

  “对,我听了这个好消息,太激动了。”

  宋沅芷感慨了一回雨止对陆少游的忠心,又压低了声音提醒雨止,“此事夫人就告诉了我,想来是侯爷还有其他安排,你千万别传了出去,免得误了侯爷的计划。”

  假护卫真侯爷陆少游:“……你说得对,是我太过激动了。”

  “这也不怪你,你一片忠心,知晓侯爷还在世上的好消息,难免激动,是我的过失,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这才开口问你。”

  “与姑娘无关,是我不够谨慎。”

  宋沅芷大手一挥,“行了,别互相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了,是我们都没猜到侯爷的心思,都不够谨慎。”

  陆少游:……

  “姑娘说的是,是我不懂侯爷。”

18. 018 羞辱

  不知道为什么,宋沅芷总觉得雨止这话怪怪的,但她也没多想,手脚麻利的下人已经按照方才秦夫人的要求送来了各种物件儿,花匠也吭吭哧哧开工,不多时就将院子东边的一处角落开出了一小片花海,搬了不少盆牡丹花过来。

  宋沅芷四下一看,莫名有点心虚。看似加的东西不多,但整个院子的风格都变了样了。原本冷硬中透出了几缕温情,就像一柄利剑上缠了一圈细小温柔的藤蔓花骨朵一般,有种别样的温情和美感。

  宋沅芷忍不住问雨止,“侯爷的性子如何?应该不会因此怪罪于我吧?”

  换位思考一下,有个从未见过面的人跑来自己家瞎指挥一通,还把自己家的装修风格都变了一下,宋沅芷代入一下简直要窒息。

  宋沅芷也不好把锅往秦夫人头上扣,毕竟晚辈不言长辈之过,秦夫人又是一片好意。但秦夫人这个操作实在太骚,宋沅芷也觉得自己扛不住,只能打听一下陆少游脾性,提前想好应对之策。

  被她用殷切目光盯着的陆少游:……

  怎么评价自己,这真是个难题。

  半晌,陆少游才从嘴里憋出了一句,“姑娘高兴就好,侯爷不会在意。”

  宋沅芷却只觉得这是一句客套话,并没放在心上,又叮嘱雨止,“要是侯爷怪罪下来,你可别傻乎乎认罪,该甩的锅还是要甩。”

  陆少游:……

  心情复杂,这个话题越来越危险了,陆少游赶紧换了个话题,“听柳嬷嬷说,你要查些旧事,却缺人手?”

  宋沅芷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嗐,之前听闻陆少游还活着的消息太过震惊,忘记找秦夫人帮忙了。

  见雨止大兄弟还等着自己的回答,宋沅芷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我总觉得我娘的死另有蹊跷。奈何以往被困在府中,只当自己是聋子瞎子。如今处境好了些,心里又存了这事儿。若是不能查明白,我这心里,总是憋着一口气。”

  陆少游点头表示理解,“交给我来查吧,查清真相后再告诉你。”

  宋沅芷眼睑低垂,认真向他道谢,“有劳了。”

  陆少游伸手想扶宋沅芷一把,手伸到一半都停住了,硬生生拐了个弯,握拳抵在嘴角轻咳一声,“姑娘不必客气。”

  宋沅芷向来不吝惜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宋岩等人,凭借着刚穿过来时看到他们的种种表现,再结合于菱那傻叉的脑回路,这个世界说到底还是于菱创造的书中世界,以她对狗血剧情爱得深沉的行为来看,上一辈人也来个狗血乱炖好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若真是这样,宋沅芷只想把宋岩他们全都打包扔进大牢。

  实在是太恶心了。

  宋沅芷回府时,不出意外又是大包小包带回了一大堆东西,看的宋澧兰心里发酸,忍不住跑来阴阳怪气,“秦夫人还真是心疼你,不过也难怪,她没了儿子,累得你要守望门寡,确实该多补偿你一点。”

  宋沅芷淡淡看了宋澧兰一眼,就这么轻飘飘的一眼,宋澧兰不知为何,突然便后背一凉,而后汗毛直竖,仿佛下一瞬就会面临极大的危险一般。

  在生命的威胁下,宋澧兰下意识退缩了,偏头避开了宋沅芷的眼神,小声嘟囔了一句,“实话都不让人说了。”

  宋沅芷耳聪目明,宋澧兰这句话自然没有逃过她的耳朵,宋沅芷当即冷笑一声,反问宋澧兰,“我如何就不劳烦妹妹费心了。不过我倒是担心妹妹,轩辕世子伤得那般重,现在还没同妹妹定下来,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呸呸呸!胡说八道!”宋澧兰狠狠瞪了宋沅芷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宋沅芷讥笑,“原来妹妹也明白不会说话就闭嘴的道理,我还以为妹妹一直没长大,不懂得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呢。”

  宋澧兰柳眉一竖就要发怒,却被宋沅芷抢先开口警告,“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让红芍回来,不再替你想办法。到时候,你可别想进南安侯府的门!”

  “宋沅芷!”宋澧兰不甘心地尖叫一声,脖子上却冷不丁缠上了一只带着凉意的手,宛若毒蛇一般,慢慢收紧,那一瞬间,宋澧兰在宋沅芷平静无波的眼神中,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杀意。

  “滚!”

  猜到某些恶心事的宋沅芷心情已经在危险区域徘徊,正巧宋澧兰一头撞上来,倒让宋沅芷把一肚子火发了出去。

  只不过,腿软跑回去的宋澧兰如何咬牙切齿折磨红芍,就不在宋沅芷的关心范围之内了。

  红芍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受了罪,必然会想办法讨回来的。

  果不其然,在宋沅芷还在等雨止消息的时候,据说还在养伤的轩辕御便上门了。

  宋府一片兵荒马乱,除了怀春的宋澧兰之外,刘氏显然也是卯足了劲儿想让轩辕御对宋澧兰有个好印象,再加上一个想攀上南安侯府的宋岩,那画面,宋沅芷简直没眼看。

  轩辕御自然也不屑宋家这一家没骨头的样子,转而看到老神在在品茶的宋沅芷,轩辕御下意识地感觉到某个地方一痛,脸色又是一黑,冷笑道:“宋姑娘好本事!”

  宋沅芷淡定直视轩辕御的双眼,“多谢南安侯世子夸奖。”

  有本事你现在再劫一次人啊,上次要是没废了你,这次补上!

  轩辕御神情一厉,想着红芍给他传去的消息,转而冷笑着看向宋澧兰,不耐道:“二姑娘好阴毒的心思,还没过门就容不下人了?这样善妒,南安侯府可要不起!”

  宋澧兰当即脸色一白,刘氏也变了脸色,强笑道:“不知世子听了哪位小人嚼舌,我们宋府虽然门第不如南安侯府,教养出来的姑娘也是深得皇后娘娘夸赞的。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成天盯着别人,见不得别人有一点好,为此不知生出多少事端。世子可是京中有名的青年俊彦,若是被这等小人蒙蔽,倒是叫人看了笑话去。”

  “夫人好一张利嘴,怪不得能教出伶牙俐齿的女儿来。”轩辕御冷笑,他忌惮的是镇北侯府,还有那个胆大包天敢对他命根下手的宋沅芷,宋岩和刘氏算什么东西,也配让他给好脸色!

  刘氏的表情十分精彩,忍了又忍,这才将这口气憋了下去。轩辕御却没有任何要放过她们的意思,看着宋沅芷暗中向刘氏投去的担忧目光,轩辕御自觉掌握了让宋沅芷痛苦的方法,暗自冷笑,继续向宋澧兰发难,“你可还没进南安侯府,少摆出那副妒妇样,本世子的人都敢动,你的胆子还真不小啊!”

  宋澧兰简直要被心上人给气哭,抹了一把眼泪,带着哭腔问轩辕御,“世子兴师问罪,也要告诉我,我犯了何罪吧?我哪有那个胆子动世子的人?”

  “怎么没有胆子?”轩辕御冷冷看了宋澧兰一眼,“红芍不还在床上躺着吗?本世子要是不来,过几天,她是不是就该病死了?”

  刘氏和宋澧兰惊出一身冷汗,同时在心里做了决定,红芍,留不得了!

  却不料轩辕御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们的想法,低低笑了一声,笑得刘氏几人心中发寒,“红芍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别做攀上南安侯府的美梦了!”

  宋沅芷顺势添了一把火,一脸气愤地指责轩辕御,“世子未免欺人太甚,妹妹堂堂官家小姐,怎么在世子口中,竟还不如一个奴婢?”

  “你还真就说对了,”轩辕御漫不经心地鼓了鼓掌,“你这个妹妹,在我看来,连卑贱的婢女都不如!”

  宋澧兰脸色惨白,仿若天崩地裂一般望着轩辕御,眼中一片绝望,伤心到了极致,连哭都哭不出来,半晌才问道:“世子今日过来,就是特地来羞辱我的吗?”

  宋沅芷气得朝轩辕御砸了个杯子,怒道:“既然世子这般瞧不上宋府,那这门亲事就作罢,我妹妹不嫁了!”

  轩辕御好好欣赏了一番宋沅芷的怒气,这才施施然道:“谁说亲事要取消了?你问问你妹妹,她乐意吗?”

  宋澧兰眼中慢慢有了亮光,一把推开宋沅芷,“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不愿看到我有个好归宿。谁说婚事作罢?世子愿意娶我,我当然愿意嫁!”

  宋沅芷轻巧地卸掉宋澧兰推她的力道,在无人看到地方,微微勾起嘴角,面上却一脸悲切,“既然你想跳这个火坑,那就跳吧!”

19. 019章 圣旨到

  被宋沅芷这么一激,本来对宋澧兰十分不满的轩辕御瞬间又活跃起来,看了看努力斥责宋沅芷的宋澧兰,轩辕御笑得十分得意,表情也十分欠揍,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看着你关心爱护的嫡妹一门心思和你作对感觉够痛苦吧”的意思。

  宋沅芷嘴角抽了抽,觉得自己还能为这俩货的婚事添砖加瓦,免得这俩极品去祸害别人。

  看着正殷切对着轩辕御剖白自己感情的宋澧兰,宋沅芷一副被亲近之人背刺的受伤模样,语气都带了一丝哽咽,“兰儿你年纪还小,哪里知道人心险恶?南安侯府岂是那么好进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轩辕御强势打断了,“真没见过你这么见不得嫡妹好的人,南安侯府好不好进,你说的可不算!”

  宋澧兰也抖起来了,“没错,世子面前,你大放厥词,也不怕成为别人的笑柄!”

  宋沅芷低头,肩膀轻微抖动,憋笑憋得十分辛苦,生怕这俩货看到自己脸上的笑容。

  这情景落在轩辕御眼里,就成了宋沅芷劝说妹妹不成伤心欲绝暗自流泪,低头那是故作坚强,不愿旁人看到她的泪水。

  轩辕御嘴角一勾,继续穷追猛打,偏要再往宋沅芷心上插一刀,“过几天,本世子就遣媒婆过来。”

  说完,轩辕御又嫌弃地看了宋沅芷一眼,撇嘴道:“长幼有序,镇北侯夫人既然那么中意你,怎么不见她遣媒人上门?莫不是你故意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吧?”

  这话一出,其他人看向宋沅芷的目光也微妙了起来。

  宋沅芷暗暗翻了个白眼,正要说话,就见管家急匆匆跑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都顾不上行礼,弯腰匆匆道:“宫…宫里来人了!”

  轩辕御心道宋府果然没规矩,不过是宫里来人,管家竟然慌成这样。小门小户,就是没什么见识。

  谁知管家喘匀了气后又补了一句,“圣…圣旨到了!”

  这话一出,刘氏脸色也变了,那可是圣旨,宋府从来没接过啊!

  轩辕御暗暗抹了一把脸,娘的,脸疼。

  什么也别说了,赶紧接旨去吧!

  宋岩还算靠谱,下人慌归慌,该准备的香案都备好了。宋沅芷等人过来后只要站在宋岩身后一起跪下接旨就行。

  照理说没轩辕御什么事,但他既然跟着一块儿过来了,圣旨一出也得跟着跪下。

  来传旨的是永康帝身边得用的大总管徐公公,虽说太监地位卑微令人不齿,但混到徐公公这份儿上,便是阁老大臣都要给他几分脸面。

  徐公公天生一张和善的脸,很是令人亲近,见人都到齐了,这才肃了脸色,请出圣旨认真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宋氏嫡长女,品行端方,温良敦厚。特将宋氏许配于镇北侯,由钦天监择吉日完婚,一应礼制由礼部办理。钦此。”

  竟是赐婚圣旨。

  陆少游爵位在身,又得帝后看重,婚事交由礼部和钦天监,倒也没毛病。

  宋沅芷也没想到赐婚圣旨说来就来,徐公公宣旨时她就在神游,还有功夫神游,直到徐公公念完圣旨,宋沅芷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赶紧双手举过头顶,恭声应道:“臣女接旨。”

  徐公公笑眯眯地将圣旨放在宋沅芷手中,乐呵呵地向她道喜,“陛下和娘娘都对姑娘赞不绝口,秦夫人进宫提到姑娘也是夸了又夸,果然姑娘这般品貌才配得上镇北侯。这可是天造地设的姻缘呐!”

  宋沅芷反应也很快,大大方方递了个钱袋过去,眼睛笑成弯月,“徐总管也沾沾喜气。”

  徐公公见她眉目清澈,一派落落大方,并无任何嫁给逝者的悲愤伤心,而是发自内心地欢喜,心下也对宋沅芷高看一眼,乐呵呵接了宋沅芷的钱袋,很是恭敬,“那咱家就沾沾姑娘的喜气,祝姑娘万事顺遂。”

  轩辕御看得眉头一挑,徐公公可不轻易接人钱财,他那位置多少人盯着,自己也谨慎得很,一般人抱着金山银山想送他都送不过去,宋沅芷倒是运气好。

  转而又是一嗤,不过嫁个死人罢了,陆少游往日再风光,他一死,镇北侯府也要败落下去。徐公公倒是讨巧,知道收了这钱没什么隐患。

  徐公公来得快去得也快,传完旨就走,任凭宋岩怎么留都留不住,对宋岩的热情心里不耐,面上虽然客气着,比方才对待宋沅芷时的态度,也多了一份敷衍。

  宋沅芷拿了圣旨很是高兴,很快就能离开这帮奇葩了,到时候她和秦夫人在镇北侯府想干嘛就干嘛,演武场上十八般武艺都来一遭都没问题,这帮奇葩怎么闹都不关她的事,只等着看戏好了。

  不过,看着站在一旁的轩辕御,记仇的宋沅芷笑眯眯地挥了挥手中的圣旨,叹了口气道:“让世子失望了,不必我往自己脸上贴金,陛下的圣旨胜过一切。”

  轩辕御:……

  二次打脸,感觉脸有点肿怎么办?

  偏偏宋沅芷还不放过他,“也不知世子成亲,是不是也能请来圣旨?”

  轩辕御刚想说本世子当然能请来圣旨,然而在看到宋沅芷殷切的眼神顿时警觉,立即冷哼一声,“就凭宋澧兰?也配?”

  想故意激本世子去求陛下赐婚为你妹妹长脸,做梦!

  宋沅芷低头暗笑,看着刘氏和宋澧兰瞬间惨白的脸色,简直要笑破肚皮,这不,极品互相伤害的大戏不就来了?

20. 020 侯爷平安回来了

  圣旨一下,镇北侯府的动作十分快,连连催着钦天监那边算个好日子,秦夫人高兴地亲自开了库房,点了点早就置办好的聘礼,回想起宋沅芷的种种表现,竟觉得这满满一库房的聘礼还轻了些许。

  陆少游不知何时来到秦夫人身边,看了看库房中绑着大红绸的喜庆箱子,心知这是自家要给宋沅芷的聘礼,一时间心头一动,眼前蓦地浮现出一双清澈透亮的干净眼眸来,忍不住低咳一声,故作镇定道:“我那儿还有不少东西,库房都堆不下,放着也是占地方,一并送过去吧。”

  秦夫人笑睨儿子一眼,打趣道:“你这嘴硬的毛病看来是改不了了,在我面前装什么云淡风轻呢?你早就过了成家的年纪了,惦记人家姑娘,不丢人。”

  陆少游摸了摸鼻子,耳尖微红,神情却丝毫未变,“宋姑娘马上就要成为我们侯府的人,侯府不给她做脸,倒叫旁人看轻了她去。”

  这倒也是。秦夫人早就看出刘氏面甜心狠,宋沅芷在宋府的日子估计不太好。她也是真心喜欢宋沅芷,二人投脾气不说,秦夫人还记着宋沅芷当初抽的那支上上签呢。如今陆少游平安归来,秦夫人也把这份功劳算在了宋沅芷身上,再看宋沅芷,只觉得她哪哪儿都好,天生带福,和她儿子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这么一想,秦夫人也不再打趣陆少游,转而心疼起宋沅芷来,“你说得对,她爹娘都不是什么好的,我们要是不护着点,她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你那些东西呢?都搬过来,在聘礼单子上添上,都一并送过去!咱们陆家的媳妇,可不能叫人小瞧了去!”

  陆少游目的达成,嘴角微微上扬,不料却接到了来自他娘的会心一击,“婚事都已经定下来了,你的身份,也该告诉阿沅了吧?难不成真要等到洞房那天,揭了盖头后才叫阿沅知道你就是镇北侯?”

  陆少游这辈子鲜少有觉得为难的时候,哪怕在战场浴血厮杀九死一生,他也从未觉得忐忑。然而想到要对宋沅芷坦白自己隐瞒了她的事情,陆少游蓦然感到几分心虚。

  秦夫人见他眼神突然暗了下去,也猜出了几分,乐得看儿子笑话,“骗阿沅的时候挺高兴,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吧?”

  陆少游眉头微蹙,似是面临一道千古难题,神情极为凝重,比两军对垒时用兵布阵更伤神。

  秦夫人看够了儿子的笑话,笑眯眯给他出主意,“阿沅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同她好好说说你的顾虑,她不会恼你。再说了,你平安回来,这可是大喜事,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陆少游自然知道,宋沅芷不会因此对他心怀芥蒂。但自己骗了她也是事实,一时间纠结万分,大概是不想看到那双清澈的眼眸中盈满失落吧。

  秦夫人又道:“你隐瞒身份也是迫不得已,那起子小人还没揪出来,你也不便露面。对了,现在你可找着他们暗害你的证据了?要是证据充足,必要禀明陛下,治他们一个残害忠良之罪!”

  陆少游点头,“娘放心,他们逃不掉的。”

  其实证据已经找到了,只是赐婚圣旨还没下,陆少游想着宋府门第不算高,能和侯府结亲是因为他“战死”的缘故。若是他早早现身,恐怕婚事再起波折,便求着永康帝瞒下了他平安归来的消息,又赶忙请了赐婚圣旨。

  算计他的他不怕,就怕宋沅芷受委屈。

  如今赐婚圣旨已下,陆少游再无后顾之忧,便开始清算后账。

  秦夫人动作极快,没过多久,镇北侯府的聘礼便送去了宋府。

  陆家本就底蕴深厚,陆少游军功封爵后,更是添了许多辉煌,底子更深。秦夫人只有陆少游这一个儿子,对他的婚事,自然是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置办出来,将婚事办得风风光光。

  那一长串的聘礼,简直让京城众人看直了眼。打头全是御赐之物,永康帝对陆少游这个侄子也是真心疼爱,更兼陆少游能文能武,年纪轻轻便能平定边疆,令外敌闻风丧胆,这等得用的能臣,就算陆少游不是他侄子,永康帝也会给他体面。更是想着宋岩官职太低,宋沅芷身份不够,有意给宋岩升个官。

  好在陆少游深知宋府那一家子的情况,明白要是宋岩升了官,宋沅芷心里指定不痛快,赶紧打住了永康帝这个念头,话也说得极为漂亮,“陛下对臣多有关照,是臣的福分。但陛下贵为天子,当公私分明。宋侍郎虽入户部多年,却毫无建树,陛下若是破格擢升他,反倒有辱陛下英明。”

  永康帝思及后宫各妃嫔拐着弯儿为娘家要好处的种种说辞,再看看陆少游满眼全是为他名声忧心的真诚,顿时感动不已,拍着陆少游的肩长叹道:“还是阿霁你最关心朕。”

  而后又惋惜,“宋氏女的身份还是低了点,你若是早点回来,京城那么多大家闺秀都倾心于你,哪里会让宋氏女得了镇北侯夫人的位置。”

  陆少游微微一笑,一向透着几分张扬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看着倒有了几分少年情窦初开的羞涩与欣喜,温声道:“姑父不必叹息,这是我与阿沅的缘分。”

  永康帝见侄子这般神情,心中也去了对宋沅芷身份太低的不满,乐呵呵道:“还没成亲就这么护着她,可见是真上心了。这样也好,省得你姑母和你娘成天忧心你不开窍,不肯成亲!”

  陆少游也恢复了往常阳光开朗的模样,笑得一脸阳光灿烂,对着永康帝一伸手,“侄子好不容易有了桩好亲事,姑父您总该多给点东西让侄子长长脸吧?”

  “臭小子,你就跟宁王他们一样,来朕这儿讨债的吧!徐寿,拿朕私库的钥匙过来,带镇北侯过去,让他挑。”

  “谢谢姑父!”

  “滚吧,一帮讨债的!”永康帝笑骂一句,食指点了点陆少游脑门儿,“要是把朕的私库搬空了,朕赏你一顿板子!”

  徐公公在一旁暗笑,多新鲜呐,搬空陛下私库的后果只是挨上一顿板子,这要是传了出去,多少人争着抢着挨板子呢。陛下莫不是以为这样能吓住侯爷不成?

  陆少游从徐公公手里拿过钥匙,对着永康帝晃了晃,乐呵呵滚了。

  永康帝不由摇头失笑,低头看向陆少游呈给他的那堆证据后,脸色倏地沉下来,狠狠拍桌,“混账东西!”

  阿霁为了保卫荣朝疆土,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这帮东西就是这么对阿霁的?

  再一看牵扯出的人员名单,哪怕已经看过一次,永康帝还是瞳孔一缩,脸色万分难看,靠在椅子上,沉吟良久,最终长叹一声,双目微阖,终究还是要委屈阿霁了。

  宋府。

  刘氏和宋澧兰看着这整个院子都摆不下的聘礼,听着侯府管事念礼单念得沙哑的嗓音,差点绷不住脸上得体的笑容,心中嫉妒不已:这小贱蹄子,凭什么能有这么隆重的聘礼?

  宋岩倒是高兴至极,侯府这般大手笔,那是看重宋沅芷这个未来侯夫人,他作为宋沅芷的亲爹,自然也十分有脸面。更觉得该让宋远亲近宋沅芷这个大姐几分,好叫她多照看宋远。

  宋沅芷看着这么多的聘礼,心下感念秦夫人为她撑腰,又想起另一件事,私下找了宋岩,“我同侯爷乃是陛下赐婚,侯府下聘这么隆重,我的嫁妆若是薄了,让人笑话事小,让陛下失了颜面可就是天大的罪过。”

  宋岩一惊,心中有了计较,嘴上却道:“你母亲素来宽厚,你的嫁妆,她必然会置办妥当。”

  “爹说这话,自己信吗?”宋沅芷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哀戚看向宋岩,眼中似乎藏了万般委屈,水光粼粼,好不可怜,“若是母亲真如父亲所说的那般宽厚,妹妹也不至于见了我便恶语相向。”

  宋岩装聋作哑多年,一朝被宋沅芷捅破遮羞布,当即恼羞成怒,“你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你计较这些做什么?”

  “我也不想计较。”宋沅芷垂眸,纤细的身子一颤,更显楚楚可怜,“可如果按母亲备下的东西,进了侯府后,我不过是被人笑话几句,大不了不出门便是。父亲您可是要日日上朝的。若是再被有心人在陛下面前提几句……”

  宋岩一头包,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摆手止住宋沅芷接下来的话,疲惫道:“知道了,我会与你母亲说的。”

  宋沅芷嘴角微微一勾,继续追问,“我娘当年留给我的嫁妆……”

  宋岩差点跳起来,“你娘的嫁妆当然是留给你的,难不成我还会贪墨了去?”

  宋沅芷抿唇不语,一副说错话不知所措的慌乱模样。

  宋岩心累,挥手道:“你母亲不至于动你娘的嫁妆。”

  宋沅芷呵呵一声,不动我娘的嫁妆,宋府这些年大手大脚的花用从哪里来,你心里没点数?

  刘氏还想从宋沅芷的聘礼上做点手脚,哪里乐意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对宋岩的吩咐也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敷衍了事,正卯足了劲儿想再瞒下点东西,却不妨宋沅芷拿着她生母留下的嫁妆单子,笑眯眯地前来讨债,“父亲说了,我娘留下的嫁妆都给我带走,嫁妆单子我已经带过来了,劳烦母亲开库房,我来清点一下东西。”

  刘氏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气得胸脯起伏,“难不成我会贪你的那点东西?”

  “母亲自然不是那等不知廉耻贪墨原配嫁妆的小人,只不过婚事紧急,不能失了陛下颜面,只能让母亲开了库房,早做准备。”

  刘氏强笑道:“虽是陛下赐婚,你也该有点规矩。哪家姑娘自己备嫁妆的,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放心,该你的东西,少不了你的,不会叫侯爷吃亏。”

  陆少游战死,刘氏眼下提起他,不过是想刺宋沅芷一句。

  却不成想,话音刚落,便有个清越的嗓音接过话头,“那便多谢宋夫人了。”

  宋沅芷回头一看,便见一位熟悉的青年缓步而来,宋岩陪在他身边,一脸讨好畏惧,见了宋沅芷便喜气洋洋道:“芷儿你有福气啊,侯爷平安回来了!”

  宋沅芷:“!!!”

  雨止大兄弟什么时候变成镇北侯陆少游了?

21. 021 大闹宋府

  宋沅芷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青年, 心中弹幕疯狂刷屏:

  “好好的大兄弟怎么就变成了侯爷?”

  “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是我丈夫?”

  “战死的丈夫回来了肿么破?”

  宋岩看着宋沅芷纠结的脸色,赶紧为她描补,小心翼翼向陆少游解释道:“这是知道侯爷平安归来, 高兴傻了。”

  陆少游心说她那不是高兴傻了, 是被我糊弄傻了, 还不知道等会儿回过神来后会不会生气呢。

  宋沅芷的失态也就是一瞬间,听了宋岩这话, 宋沅芷当即回神,看向陆少游的眼神很是复杂, 半晌才扯出一个笑容, 福了福身,“见过侯爷。”

  陆少游赶紧往旁边让了让,伸手想要扶她, 又觉得不妥, 右手在半空中硬生生转了个弯回到背后,强自镇定道:“不必多礼。”

  刘氏和宋澧兰已然傻眼了, 她们先前讥讽宋沅芷嫁进侯府便要当寡妇,如今镇北侯活生生站在她们面前,她们哪还敢胡说八道。这位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 征战沙场, 手中亡魂无数,煞星一个,哪还敢在他面前多嘴。

  刘氏这会儿真是肠子都悔青了。宋沅芷和陆少游的婚事可是她一手促成,当初想着既能让宋沅芷发挥联姻的价值为宋府谋夺好处,又能让宋沅芷有苦难言,寡妇岂是那么好当的, 一辈子都不得安生!

  结果呢,刘氏千算万算,愣是没算到陆少游还能活着回来!

  陆少游死了,宋沅芷嫁过去守寡那是有苦难言,外表光鲜内里诸多苦楚,如今陆少游活着回来,这些苦楚也就不存在了。

  思前想后,竟是刘氏自己一手将宋沅芷送上了青云路!

  刘氏一想到自己百般算计最终却成全了宋沅芷的大好前程,喉间便是一甜,几乎喷出一口血来。奈何陆少游和宋岩都在,刘氏不好发作,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血,还得强撑着挤出笑脸恭喜宋沅芷,“吉人自有天相,侯爷平安归来,这真是天大的福气!”

  宋澧兰悄悄看了陆少游一眼,只觉得心噗噗直跳,眼前的青年气宇轩昂面如冠玉,眉眼含笑,常年征战自有一股威严之气,不过年纪尚轻,眼中满是勃勃生机,举手投足间都是少年将军的意气风发,竟是比轩辕世子还要耀眼。

  宋澧兰嫉恨交加,恨恨地瞪了宋沅芷一眼,嘟着嘴站在刘氏身后生闷气。

  陆少游见宋沅芷神色镇定,瞧不出什么情绪来,心下又是一跳,故作淡定地指了指宋沅芷手中的嫁妆单子,温声问道:“这就是岳母留下的嫁妆单子吗?”

  旁边的宋岩脸色也很是好看,方才陆少游见了他,可是一口一个“宋大人”的,谁知道提到已经死了的沈氏,反倒是一口一个岳母大人。

  宋岩的脸色不好看,刘氏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陆少游称沈氏为岳母,对她则一个眼神都欠奉,这等区别对待,气量小的真能被气晕过去。

  看到他们不高兴,宋沅芷就开心了,给了陆少游一个“等会儿算总账”的眼神,而后委屈巴巴地把嫁妆单子递给他,小声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陛下赐婚,我怕让陛下失了颜面,只能舍了脸过来找母亲讨要,却不知哪里惹怒了母亲,让母亲百般阻挠。”

  刘氏眉头一跳,宋岩也变了脸色,顾不上陆少游对他的区别对待,赶紧为刘氏解释道:“你娘留下的东西放了这么多年,你母亲总要看一下哪些东西损耗了,才好交给你,免得你误会。”

  刘氏有了台阶,赶紧接话笑道:“是啊,姐姐留下来的布料可不少,放了这么多年难免朽坏。还有首饰样子都不时兴了,怎么好拿这些东西给你做嫁妆?陛下赐婚可是天大的荣耀,等我好好清点一下姐姐留下来的东西,把坏了的都补上新的,让你风风光光地嫁进侯府才是!”

  宋沅芷扯唇一笑,刘氏惯会说场面话,这话倒是说得漂亮,不知道还以为她是什么绝世好后妈,只可惜黑了心肝,原主被逼到无立足之地,她可是头号功臣。

  还有宋岩这个伪君子,之前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刘氏不会贪墨沈氏的东西,那现在何必在陆少游面前为刘氏开脱,绕来绕去找各种理由,无非就是想阻拦宋沅芷开库房验取沈氏留下的嫁妆罢了。

  这狗东西分明对刘氏挪用沈氏嫁妆一事一清二楚!

  宋沅芷的怒火蹭地就上来了,一家子不做人的东西,把原主逼到绝境,现在再来向自己求饶,晚了!

  宋沅芷只当没看见宋岩暗地里给自己使的眼色,一派天真道:“那可不行,岂不是让母亲破费了?况且,这些既然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便是坏了,我也想留着,只当是留下做个念想罢了。”

  说完,宋沅芷的泪珠便滚滚而落,全然一副思念亡母的孝顺女儿模样,倒叫宋岩找不到其他理由安抚她。

  陆少游虽然知道宋沅芷这会儿的泪水大半是在做戏,但一见她落泪,陆少游就觉得自己心口仿佛堵了块大石头一般,闷得慌。

  来不及细想自己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绪,陆少游果断为宋沅芷撑腰,“阿沅说得对,宋大人虽然任职多年,但不过是五品官,俸禄并不多,还要养一大家子人,哪能让宋夫人贴补?这一贴补,宋夫人要么动用公中账目,要么用自己的嫁妆贴补。阿沅乃是我镇北侯夫人,哪能让宋府破费?宋夫人只管开了库房,若是有那朽坏的东西,我一并补了便是。”

  刘氏一张脸青白交加,半晌才强笑道:“侯爷,这不合规矩。女子还未出嫁,夫家来置办嫁妆,传出去未免让人笑话。”

  “无妨。”陆少游这会儿也看出了个中蹊跷,眼神定定落在宋沅芷身上,温声笑道:“当初我战死的消息传来,阿沅愿意嫁我,又陪着我娘解闷说话。如今我帮她置办点嫁妆,又算得了什么?让我娘知道了,怕是早就催着我来给阿沅置办东西了。这次的聘礼,我娘就恨不得把侯府的库房搬空。便是传了出去,其他人也只有羡慕侯府心疼阿沅的,哪会笑话她?”

  陆少游这番话堪称没脸没皮,在这个保守的时代,对着人家姑娘的亲人说什么心疼姑娘啥的,要不是他身份尊贵,宋岩又心里有鬼,怕是要被岳家给赶出去。

  订了婚又怎么样?不带这样不讲究的。

  奈何陆少游气势太盛,面上虽然带着笑,看向他们的眼神中却藏了刀,很是骇人,宋岩和刘氏在陆少游面前也摆不出岳父岳母的谱,一时间竟僵在那儿,不知该如何应对。

  倒是宋澧兰妒火更甚。她虽然一颗心都落在轩辕御身上,但也见不得宋沅芷过得好。尤其是轩辕御对她颇为嫌弃,时冷时热,要她费心讨好,宋沅芷什么都不用干,陆少游便伏低做小,话里话外都给足了宋沅芷体面,这样一对比,她和宋沅芷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哪能不让她嫉妒?

  宋澧兰最不能接受自己输给宋沅芷,她自来受宠,刘氏也不可能把挪用沈氏的嫁妆之事告诉她。现在宋澧兰满心妒火无处发泄,听着宋沅芷一口一个想要看看生母嫁妆,陆少游还在旁边配合说愿意补贴她,宋澧兰便心头火起,忍不住高声道:“爹,娘,她既然不领情,想在侯爷面前丢了脸面,便让她丢吧。开库房便开库房,真以为别人稀罕你这点东西!”

  宋沅芷险些笑出声,宋岩和刘氏费尽心机想要遮掩开库房之事,本以为最大的对手是陆少游,正在磨嘴皮子拿宋沅芷的脸面说事,没成想话说到一半便惨遭猪队友背刺,竟是一张嘴就把他们的后路给切断了,一时间竟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宋岩反应过来便勃然大怒,反手抽了宋澧兰一个耳光,怒道:“我同侯爷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小小年纪说话便这么刻薄,半点都没学会你母亲的温柔宽厚,滚回去反省!”

  宋澧兰还是第一次挨打,愣了一会儿后才崩溃大哭,捂着脸转身就跑,“滚就滚!”

  宋岩一张老脸青了又紫,紫了又青,调息了半晌才向陆少游告罪,“小女无礼,让侯爷笑话了。”

  本以为陆少游会打个圆场,却不料陆少游只是耿直地点头,“她确实没规矩。”

  刘氏正心疼女儿挨了打,闻言心中又是一堵,还没开口,陆少游便再次耿直道:“宋夫人还是快开了库房,清点岳母嫁妆之事有我和阿沅在就够了。令嫒挨了打,正是委屈的时候,夫人赶紧过去安抚几分才是。不然的话,让南安侯世子知晓了,他可没我这般好脾气。”

  刘氏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将陆少游推回战场让人乱刀砍死,看向宋沅芷的目光也带了几分凶意,咬牙问道:“你当真要开库房?”

  宋沅芷冷笑一声,“不然呢?母亲莫不是以为我在同你说笑?”

  宋岩不想在外人面前丢脸,压着怒火警告宋沅芷,“不过是推迟几日,又不是扣着嫁妆不给你,你这般咄咄逼人,可是觉得我们亏待了你?”

  宋沅芷翻了个白眼,你们亏没亏待我心里没点数?怀柔不成改威胁了?不就是警告自己不要再闹下去,不然的话,就是和娘家撕破脸,再也没人帮衬了吗?不好意思,宋沅芷还真就不稀罕这个娘家,撕破脸就撕破脸,能扒下宋岩和刘氏伪善的面皮,宋沅芷就觉得高兴。

  陆少游冷厉的眼神往宋岩身上一扫,宋岩下意识地抖了抖身子,刚刚积聚起来的怒火就这么散了去,颓然道:“你又何苦步步紧逼?”

  宋沅芷装傻,“我不过是想要清点一下娘留给我的嫁妆,哪里就逼你们了?您说过的,母亲温柔宽厚,必然不会贪墨我娘留下的嫁妆,我也相信母亲,只是想提早归整一下嫁妆单子,怎么就闹到了这样的地步呢?”

  竟是把先前宋岩糊弄她的话全部照搬堵了宋岩的嘴。

  刘氏一脸颓唐,再也不掩饰自己对宋沅芷的恶意,看向宋沅芷的目光仿若淬了毒一般,咬牙切齿道:“娘家闹了笑话,你又能讨着什么好?”

  宋岩面沉如水,同样用眼神狠狠压迫宋沅芷,想威胁她妥协。

  陆少游上前一步,挡住他们看向宋沅芷的恶意视线,淡淡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开库房吧。”

  刘氏直接耍无赖,冷哼一声,“钥匙丢了,开不了!”

  陆少游眉眼一沉,狠厉的眼神看向刘氏身后的婆子,“钥匙。”

  那婆子身子一抖,吓得脑海中一片空白,下意识便从腰间掏出了库房的钥匙。

  刘氏先前得了宋岩的提醒,起了其他心思,原先被她挪用的首饰摆件和字画肯定不能再还回来,索性让人四下寻了铺面去买些赝品过来糊弄过去,只要嫁妆进了侯府,就同她再也没有半点干系,宋沅芷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谁知道宋沅芷不按常理出牌,直愣愣过来讨要嫁妆,又有死而复生的陆少的撑腰。她让人去准备的赝品还没运过来,哪能开库房呢?

  然而钥匙既然已经到手,开不开库房,便不是刘氏说了算了。

  陆少游直接把钥匙扔给身后的护卫,护卫上前,干脆利落地开了锁。

  刘氏大势已去,心下忐忑,恨不得晕过去,却被柳嬷嬷紧紧盯着,大有她敢晕柳嬷嬷就给她来一套针灸大礼包的架势,只能生生忍着。

  宋沅芷终于见到了沈氏留下的嫁妆。

  沈氏的嫁妆单子整整写了三大张纸,田地铺面金银首饰不过是寻常,最丰厚的是字画古董,万金难求,却被刘氏挪用了大半。

  宋沅芷没有给宋岩和刘氏留半点面子,指着嫁妆单子上那些少了的东西,含笑问宋岩,“这就是父亲说的,母亲不会挪用我娘的东西?”

  宋岩平生最好面子,如今被女儿扒了面皮往地上踩,脸色涨得通红,恨不得立即将这个不孝女打死,恼羞成怒道:“现在闹得家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你满意了?”

  又转身给了刘氏一个耳光,“贱人,亏我这么信任你,你就是这么掌家的?”

  刘氏又羞又怒,想说要不是我挪用沈氏的嫁妆,你能有这么好的吃穿用度?然而刘氏并不敢像宋沅芷一样和宋岩撕破脸,捂着脸不敢出声,只低低哭泣认错,“是我对不住姐姐和芷儿……”

  “你确实对不住我们。”宋沅芷出了一口恶气,心平气和地看向刘氏,“但凡你有一点慈悲之心,就不会逼得我在府里无立足之地,府里也不会闹到如今这个地步。”

  你们一个面甜心狠,一个装聋作哑,还有个跋扈狠毒的女儿,一起逼死了好脾气的原主,让我这个异世孤魂穿了过来。倘若你们对原主留有一丝善意,我不会穿过来,原主那个面团脾气也做不出大闹宋府的事。

  只能说当日因今日果,一饮一啄皆有定数。你们作孽太多,终于遭了报应。

  宋岩和刘氏听着宋沅芷这话,颓然瘫在地上,仿若被人抽走了精气神一般。

  半晌,刘氏才冷笑一声看向陆少游,“侯爷,这样一个不孝不悌不顾一心逼死父母的东西,你敢娶她为妻吗?”

  陆少游轻飘飘地看了刘氏一眼,那一眼并没有任何分量,却让刘氏冷到了骨子里——那个眼神,竟是看死人一般。

  陆少游淡定地握住了宋沅芷的手,一条条反驳刘氏,“不孝不悌?生母嫁妆被挪用,她为生母讨回公道,哪里不孝?至于逼死父母?你也配自称她母亲?”

  他伸手指了指宋岩,“生为人夫,任由继室挪用原配嫁妆,是为无能;身为人父,护不住儿女,那就是废物。你们拿着阿沅生母留下的财物,苛待阿沅,却反过来指责她不孝?论及厚颜无耻,你夫妻二人当真无人能敌!”

  “再有,陛下的赐婚圣旨上明明白白写着,宋氏嫡长女,品行端方,温良敦厚,你却说阿沅不孝不悌。莫不是觉得陛下眼瞎?”

  宋岩和刘氏又是一抖,惨白着脸,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良久,宋岩才咬牙对宋沅芷道:“你成亲那日,可还是要从宋府出嫁,要我们操持婚事的!”

  陆少游刀锋般的眼神剐过宋岩,冷笑一声,“你知道上一个敢威胁我的人现在在哪儿吗?”

  坟头草都八丈高了!

  “你们要是敢在婚事上动手脚,就等着卷铺盖滚回老家种地去!”

  宋沅芷偏头看向陆少游,只觉得他今天又帅出了新高度。从父母意外身亡后,就再也没有人这般全心全意维护过她。

  原本宋沅芷想着不蒸馒头争口气,原主一条命不能就这么算了。哪怕在镇北侯府受尽白眼,也要在家闹上这么一场。

  却没成想,雨止竟然就是陆少游,还一门心思地维护她。

  宋沅芷心头蓦然一酸,看向陆少游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绵软。陆少游耳尖一红,握着宋沅芷的手悄悄紧了紧,极力保持淡定,“我会派护卫和婢女过来,日后你在宋府的一切用度,都不必宋夫人插手。”

  竟是贴心地考虑到了她接下来在宋府的日子可能会很艰难,将后患都给去了。

  宋沅芷微微抿了抿唇,愈发觉得愧疚,没有抽出自己的手,反而按了按陆少游的手背,低声道:“我有话跟你说。”

22. 022 说开

  陆少游本以为宋沅芷是要拿他隐瞒身份之事算账, 却不料到了宋沅芷的院子后,宋沅芷先跟他道了歉,倒让陆少游唬了一跳,摸不准宋沅芷这是什么路数, 忍不住绷紧了身子问她, “你又没做错事, 为何向我赔不是?要追究起来,也该是我向你赔不是才对。瞒了你这么久, 对不住。”

  宋沅芷先前是想拿这事同陆少游说道说道来着,但后来看着陆少游一力维护她的样子, 宋沅芷慢慢冷静下来, 思前想后,却觉得自己错的更多。

  自从穿越后,宋沅芷一直有种把周围人当成npc的心态, 宋家人再恶心人, 她也没放在心上,逮着机会就撕破脸不顾后果让对方颜面扫地, 有机会她肯定还会给他们下绊子,怎么着也要为原主出了这口气。

  虽然原著剧情已经被她崩得七七八八了,但宋沅芷刚才深刻剖析自己的内心, 发现自己还是有一股知晓剧情的优越感。

  这股优越感再加上拿周围人当npc的隐藏心态, 便让宋沅芷飘了几分,做决定前都透着算计。

  要不是陆少游回来,宋沅芷还没发现自己的心态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宋沅芷的小叔就是一名军人,作为宋家平辈中唯一的女孩子,宋沅芷自然十分受宠,小时候经常去大院住上一段时间。正因为如此, 宋沅芷也从小叔口中了解到了军人的不易。

  她小叔抗过洪,救过灾,哪里有危险往哪里去,每每平安归来,心情却很是低落。年幼的宋沅芷还看到过小叔看着照片偷偷擦眼泪。

  后来才知道,照片上的人都是小叔的战友,在营救中不幸牺牲。

  都是烈士。

  宋沅芷是听着部队军人的故事长大的,有豪气也有血泪,对军人有一股发自骨子里的尊重。

  然而穿越过来后,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拿镇守边关的烈士陆少游当npc,叹息了几句后就算计着嫁给他能有多少好处?自己怎么就成了这样的人?若是让小叔知道了,该有多痛心?

  宋沅芷微微咬唇,眼中是对自己深深的厌弃,半晌才抬头,认真地看着陆少游的眼睛,再次向他道歉,“是我的错,知道宋家有意让我嫁入侯府,我不过是叹息几声,便开始考虑嫁入侯府后的利弊。你们在边关浴血奋战,我却在算计你的身后名,算计自己能得到多少好处。这样的我,自己都觉得面目可憎。”

  宋沅芷飞快地抹了一把泪,深深给陆少游鞠了一躬,“真的对不起。”

  陆少游看着她眼中不掺任何杂质的愧疚,那双清澈的眼眸在泪水的洗涤后更加动人,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线,满心满眼都是对自我的厌弃,整个人一下子就从朝气满满的小蜜桃变成了蔫儿吧唧的蜜桃干,无精打采,很是可怜。

  陆少游却觉得这一刻的宋沅芷比任何时候都动人,忍不住想伸手摸摸她嫩白细滑的脸,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止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轻咳一声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必放在心上。”

  宋沅芷却犯了轴,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陆少游,认真道:“这就是大事。你们保家卫国,让荣朝百姓有安稳日子可过,用鲜血换来的荣光,不是给其他人算计的!”

  陆少游只觉得心中似乎有一只小爪子挠了挠,软得一塌糊涂又发痒,再也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宋沅芷的脑袋,低笑一声,“傻子。”

  宋沅芷怒,过分了啊,撸狗一样撸自己的头也就算了,还骂自己傻子。自己哪里傻了?被自己算计还乐呵呵的某位侯爷才傻吧!

  陆少游看着她恢复了大半的精力,又是一笑,“你怎么不傻?旁人哪怕心里有再多算计,嘴上也要将自己标榜成圣人。你倒好,明明没有算计什么,却要将自己贬成大恶人。你不傻谁傻?”

  宋沅芷抿唇,她就是过不去心里那个坎。要是陆少游人品有瑕,她算计对方的亲事,盘算着嫁给对方的种种好处倒也罢了。但陆少游一直护着她,她再回想自己当初的算计,便觉得羞愧加倍,又默默了低下了头。

  陆少游见状,再次伸手摸了摸宋沅芷的发髻,柔声道:“你只看到自己的算计,怎么就不想想,要是没有这些好处,侯府凭什么让好姑娘嫁进来守一辈子寡呢?”

  世上哪有完全不计得失的人。便是陆少游自己,回来后不也没有声张,算计着将对方一网打尽再让永康帝对自己多愧疚几分吗?

  对于宋沅芷这番道歉,陆少游心软之余又觉得好笑,这世上哪有这样较真的姑娘,既然做了武将,守护疆土便是毕生职责,哪怕是战死沙场,也是武将的荣光。更不用说武将地位一直不如文官高,被人嫌弃粗鄙,当初他决定从军,也被亲爹抽了一顿来着。

  偏偏这姑娘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将士们遭了大罪,陆少游看得出来,宋沅芷对战士们是真心实意的敬重。因着这份敬重,还不允许她自己对战士有任何算计。她刚才的自我厌弃,便是从这而来。

  陆少游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被泡在温水里,柔软得不可思议,还时不时咕噜咕噜冒一下泡,美得不行。

  宋沅芷一时愣住,下意识道:“那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陆少游眉眼飞扬,顺势捏了一把宋沅芷的脸,而后紧张兮兮地将手藏在背后,这才清了清嗓子解释道:“你总觉得自己算计了我,愧疚难安。但当初你并不知道我还活着,选择接受这桩亲事,说到底还是侯府对不住你。再说了,将士们若是真的战死沙场,能有你这样真心敬重他们的妻子,想必他们都会十分乐意自己留下的荣光能庇护妻子。”

  见宋沅芷开口想反驳,陆少游用眼神止住了她的话头,接着道:“要不是实在没了指望,我娘也不会给‘战死沙场’的我张罗亲事。好好的姑娘,嫁进来就守一辈子寡,要是你闺女,你能舍得?”

  宋沅芷略微一想就觉得窒息,下意识地摇头。

  陆少游松了口气,接着笑道:“所以这事儿,本就是侯府不地道在先。那些名啊利啊的东西,你就算进了侯府,又能得到什么呢?顶着个寡妇身份,许多事都要避讳。一般的宴会别人不会请你,鲜亮的衣裳也不能穿,成天待在后宅那一亩三分地里,又不许玩乐,人都要关傻。”

  见宋沅芷美目圆睁,陆少游又是一笑,伸手点了点宋沅芷的鼻子,“你说说,你那些算计同这些东西比起来,还觉得你占了便宜吗?”

  宋沅芷讷讷,“秦夫人不是那样的人。”

  “那是我娘心善,其他寡妇的日子可不好过。”

  解了宋沅芷的心结,陆少游微微扬唇,忽而话锋一转,定定地看着宋沅芷,认真道:“我本来听说娘给我定了一桩婚事,还觉得对不住人家姑娘,想要费点心思将婚事作废。但后来知道和我定下婚事的人是你,我又改了主意。”

  他的眼神坚定又温柔,定定地看着宋沅芷时,眼中清晰地映出宋沅芷的身影,仿若眼里心里只有宋沅芷一般,温柔得要命。

  宋沅芷心下一跳,脸上慢慢爬上了红晕。

  陆少游却不放过她,故意打趣道:“也不知道是谁,三番两次在我面前把我夸了又夸,坚定地说要嫁给我。”

  哄的一声,宋沅芷脸上瞬间布满了红晕,羞赧万分,这都是自己黑历史,想到自己先前无意识地对着陆少游表白了那么多次,宋沅芷就恨不得时光倒流,一把捂住自己的嘴。

  见陆少游眉眼含笑,眼中还多出几分揶揄之色,宋沅芷又羞又恼,抬起脚来便狠狠踩了他一脚。

  陆少游也不闪不避,“嘶”了一声低笑道:“谋杀亲夫啊。”

  宋沅芷脸色爆红,“你堂堂镇北侯,战无不胜,怎么还躲不过我的攻击?”

  “那自然是因为——”陆少游慢慢拖长了声音,宋沅芷忍不住抬头去看他,一抬眼便撞进他溺满温柔的眼眸中,而后,就听见他温柔含笑的声音,“我不想躲啊。”

  哄的一声,似乎有个蜜罐子在心间炸开,宋沅芷只觉得心间嘴间都是满满的甜意,眼角眉梢的喜意藏都藏不住,看得陆少游眸色愈深,喉结微动,想要移开眼神冷静一下,却又不舍得。

  宋沅芷察觉到陆少游灼热滚烫的视线,面上的红晕更深,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故作镇定道:“不许这么看着我,你之前隐瞒身份,我还没找你算账!”

  这一眼落在陆少游眼中,便是含嗔带笑,说不出的风情动人,便是她故作刁蛮的问罪之话,也因为嗓音绵软之故,像是在撒娇一般。

  陆少游低笑,一颗心软得不像话,乖乖投降,“都是我的错,你想怎么罚我,任凭你处置。”

  宋沅芷努力压下自己不听话想要上扬的唇角,飞扬的语调却还是出卖了自己,“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镇北侯竟然也有乖乖投降的一天?”

  却不防陆少游突然靠近,灼热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烫得宋沅芷心间发颤,忍不住想退后一步,肩上却多出一只扣住她动作的大手,而后眼前忽而出现陆少游放大的俊脸,温柔的凤眼定定地凝视着她,声音温柔似水,“从今往后,我只做你一个人俘虏好不好?”

  宋沅芷羞得连脚趾头都想缩起来,作为一个牡丹,直面俊美小哥哥的隐晦表白,感受到对方灼热的呼吸,宋沅芷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超出了正常范畴,大脑也有些缺氧,呼吸同样也急促了几分,慌乱的眼神四下乱飞,看左看右看上看下就是不敢看陆少游的眼神。总觉得他的眼神带着某种诱惑人心的魔力,多看一眼就会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陆少游只觉得她这般模样简直无处不可怜,忍不住想要离她更近点。

  终于回过神来的宋沅芷瞬间像只兔子一样退开,红着脸凶巴巴道:“有话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陆少游轻笑一声,“逗你玩呢。”

  不然的话,她哪能那么容易躲开。

  宋沅芷心里乱糟糟的,整个人都陷入了人生难题之中。脑海中仿佛有两个小人在开辩论赛,一个说“嗨呀好气,我把他当兄弟他却对我图谋不轨!”

  另一个小人十分不服气,跳脚嚷嚷道:“人家对你百般维护,还救过你几次,又请了赐婚圣旨,真心一片,你真的只是把他当兄弟吗?”

  宋沅芷捂脸,低叹一声,脸红得要命。

  陆少游见状,暗暗发笑,也不急着戳戳她的乌龟壳,反而开始说正事,“你今日闹了这么一场,宋大人夫妻二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出嫁前还要住在宋府,便是有侯府的人护着,自己也要当心。”

  宋沅芷压下心中的悸动,淡定道:“放心吧,既然已经撕破了脸,我就不会给他们伤害我的机会。宋岩最是识时务,你方才拿前程威胁他,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宋岩识时务,其他人可未必。”陆少游虽然对宋府其他人了解不深,今天粗粗见了一面,也分析出宋府几人的性子,默默提醒宋沅芷,“你那个嫡妹,瞧着脑子不大清楚,仔细她发狂作乱。”

  宋岩和刘氏心毒,还算是有点理智分得清轻重,宋澧兰那就不一样了,集他们的短处于一身,又蠢又毒,谁都无法精准地预料到蠢货的下一步动作,蠢毒之人做事向来不计后果,不得不防。

  宋沅芷点头应了,可算是彻底回过神来,好奇地问陆少游,“他们都说你消失在了沙漠中,凶多吉少。你是怎么回来的?”

  这问题不带恶意,纯属好奇,毕竟原著剧情虽然被宋沅芷崩了不少,但按照剧情的尿性,该发生的大事,不管时机是不是一样的,基本都要走一遍。

  照这么来看,陆少游就是这个原著最大的bug,开场就死的镇北侯竟然能顺利活着回来,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陆少游回想起战场的凶险,也是诸多感慨,“戎人不知被哪路神仙摸了头,弄出了许多神兵利器。能够看清楚十里开外的千里眼,你上次也见过,还说那是什么望远镜,也挺合适的。除此之外,还有天雷这等神兵,声若惊雷,爆发后便炸开一片,我们没有查明敌情,竟是吃了大亏。”

  宋沅芷微微瞪大了眼,眼中满是疑惑,这么听来,对方是用上了火.药?这年头已经有火.药这样的热武器吗?看陆少游的态度,应该是没有的。怎么戎人那边还先荣朝一步做出来了火.药?

  不是宋沅芷看不起戎人,只是中原大地本就是附近这一圈国家中经济发展的巅峰,一般来说,这样先进的东西,应该是由中原先做出来才是。

  难道是因为这是于菱写的狗血小说,逻辑狗屁不通,所以也不讲这些基本法了?

  宋沅芷忍不住疑惑,但按照原剧情,轩辕御后来还领兵和戎人打了一仗,凯旋后,吴王一系实力更加强上几分,而后永康帝驾崩,吴王顺利登基。

  那一仗,提到了火.药吗?

  宋沅芷惊疑不定,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惊人转变。就算是自己穿越带来的蝴蝶效应,也不至于把望远镜和火.药都给蝴蝶过来吧?

  这么想着,宋沅芷心中不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莫不是,这里还有一个比她来的更早的老乡?

  还是在戎人那边的。

  这回可真要老乡见老乡,背后来一刀了。

  国家立场不一样,做不了朋友。

  宋沅芷不知道对方的实力到底有多强,正思忖间,就听见陆少游接着说道:“不过那天雷声势虽然吓人,实际上威力并没有那么大,炸不死人却能废了人的胳膊腿。不过,只要稍微注意点,还是能躲开。就是战马容易受惊,许多士兵不是被天雷炸死的,而是死在了马蹄之下。”

  宋沅芷暗暗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太离谱,对方做出来的火.药威力并不是特别大,算是礼炮或者礼炮加强版的程度?

  宋沅芷捋了捋思路,发现陆少游能活下来,应该是对方带来的蝴蝶效应。原著中陆少游战死沙场的那一仗并未用上火.药,这一回火.药登场,想来戎人那边的决策者也有变化。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原著中没有火.药的那场仗让陆少游彻底长眠,这一次却叫陆少游得了一线生机,在沙漠中艰难养伤求生,而后一路东进,往京城而来。

  最终在轩辕御别院后的山上与自己相遇,还护送了自己一程,成了自己与他两人之间的缘分开端。

  想明白这一切之后,宋沅芷一时间也感慨万千,没想到最后让陆少游留有一线生机的人,竟然是戎人那个研制出火.药和望远镜,一心想要陆少游性命的老乡。

  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像自己一样,知道自己穿进了一本书中,还知道原著剧情。

  宋沅芷想了想,觉得对方不知道应该更快乐,要是知道剧情的话,怕是要气死。

  这么一想,宋沅芷又高兴起来,深深看了陆少游一眼,觉得对方能捡回来一条命,当真是老天开眼。

  陆少游被她看得耳尖微红,修长的俊眉微扬,正要开口说话,却不妨宋沅芷猛地凑过来,迅速抱了他一下又飞快跑开了,只在空气中留了一句,“你能活着回来,真是太好啦!”

  陆少游简直要被宋沅芷气笑,这姑娘,只能调戏别人,不能被人调戏。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想到宋沅芷方才敏捷的动作,陆少游心中又暗暗后悔,发什么呆呢,不然的话,哪能这么容易叫她跑了?

23. 023 甜蜜

  宋沅芷撩完就跑, 全然不给陆少游反应的时间。回过神来后心脏更是要跳出来一般,而后嘴硬地表示:是陆少游先开撩的,自己就是小小的反击一下,才不是陆少游颜值惑人, 自己又被他原著中的美强惨设定迷惑心疼, 主动开撩的!

  当然, 要是忽略掉宋沅芷脸上的绯色,这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陆少游见宋沅芷跑得比兔子还快, 只觉得牙根痒痒,恨不得把人揽在怀里好好欺负一下, 好叫她明白, 自己不是她想抱就抱,想溜就溜的。

  不过陆少游也没追得太紧,知道宋沅芷心里对他还有一点点抗拒, 并不紧逼, 反而是低笑一声,又仔细叮嘱了暗卫好好护着她, 这才领着护卫离开了宋府。

  陆少游一走,宋府下人又不是嘴严的,宋岩和刘氏还在颓丧中呢, 关于刘氏贪墨原配嫁妆苛待原配留下的嫡长女之事, 已经以宋府为中心,开始向整个京城传播。

  等到刘氏意识到要封住下人的口时,已然来不及了。

  满京城都知道刘氏做的好事,同她不对付的几位夫人还特地上门前来看她笑话,拉着她说了些家常,便开始戳她肺管子, “你家那位大姑娘可算是苦尽甘来了,镇北侯这么护着她,她这后半辈子也有了依靠。”

  “谁说不是呢,当初大家都以为镇北侯战死沙场,听到她和镇北侯的亲事,还暗暗惋惜了一会儿。如今镇北侯平安归来,她也算是否极泰来,可见是她娘在天有灵,护着她呢!”

  “那也得谢谢宋夫人这个继母为她寻了这门好亲事才是!”

  最后这人才是杀人诛心,刘氏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脸色有一瞬间的狰狞。

  对方见状,心下大乐,继续往刘氏的伤口上撒盐,“说起来,大姑娘和侯爷的事儿,就跟戏文里演的,一出接一出,真真儿应了那句话,姻缘天注定。也不知道我们今天有没有福气见一见未来的侯夫人?”

  刘氏皮笑肉不笑,“镇北侯对芷儿爱护得紧,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如今在芷儿身边伺候的,竟都是镇北侯府的人。我这个母亲,也使唤不动她咯。”

  其他人心道你在这儿装什么呢,还想给原配嫡长女泼一盆不检点的脏水不成?满京城谁不知道镇北侯冲冠一怒为红颜,知道刘氏贪墨未婚妻生母的嫁妆,还苛待未婚妻一事后勃然大怒,领了护卫打上门来,硬逼着宋岩和刘氏开了库房,帮着未婚妻一一清点岳母留下来的嫁妆,把宋岩和刘氏的脸都打肿了。

  现在刘氏话里话外都透着宋沅芷婚前不安分,和陆少游勾勾缠缠,其他人自然也看不过眼。将心比心,自己的心尖尖若是被人这样苛待,自己指定也像镇北侯那样,派人守着,免得那起子小人再起坏心思。

  宋府这场戏看下来,京中有唾骂宋岩刘氏不做人的,也有觉得宋沅芷心狠不顾大局让娘家丢脸的。只是不巧,来的这几位夫人都是原配,还都育有嫡女。她们代入的是沈氏,觉得沈氏有宋沅芷这么个敢为了她和娘家撕破脸的女儿,这辈子也没白活。

  原配留下的东西,凭什么要便宜后来的贱人?

  既然她们代入的是沈氏,必然就不会觉得宋沅芷行事过分,反倒觉得她爱恨分明,是个可以交心的人。

  再说了,宋沅芷再过两个月就要嫁进镇北侯府,成为一品侯夫人,品级比她们高多了,她们也乐得在踩刘氏的同时讨好宋沅芷。

  是以这几人一出宋府,提起宋沅芷来便赞不绝口,有人提到刘氏,这几人便长叹一声,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低低叹上一句,“可怜她家大姑娘了。”

  人的名声就是这么攒下来的,宋沅芷并未出门,她原本褒贬交加的名声就已然呈一边倒的趋势,在秦夫人心疼地表示,“阿沅那孩子真是遭了大罪了,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竟然也不跟我说。怪不得陛下都夸她温良敦厚。”

  这话一出,再也没人敢指责宋沅芷心狠了。陛下圣旨夸赞的人,她们指责不起。

  相对的,宋沅芷名声一片大好,那欺负过她的刘氏,名声已然臭大街,成为了恶毒继母的代名词。更有那心思细腻的书生,将她和陆少游的故事稍作修改,就成了一篇大英雄拯救被恶毒继母欺压的善良女主的故事。

  因为有原型,这故事还大火了一把。

  宋沅芷听着对方臆想写出来的什么“阿蓉姑娘在大冬天被恶毒继母刘氏赶出门买瓜果,正巧碰上得胜归来高坐在马上的少年将军,一整日水米未进的阿蓉姑娘再也撑不住,晕在将军马前”的狗血情节,想着这个故事的原型是自己和陆少游,忍不住就是一哆嗦。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能不能考虑一下实际,刘氏再刻薄,也是要脸的。宋府那么多下人,哪里要宋沅芷这个大小姐在大冬天亲自出门买瓜果?另外,将军凯旋,两边百姓自然是人挤人,阿蓉姑娘买个瓜果就能正好晕倒在将军的战马前,其他百姓是被战马吃掉了吗?

  宋沅芷一边听一边吐槽,刘氏才真是气疯了。这么些年她一直营造出一个宽厚继母的人设,不管心里怎么想,在外人待宋沅芷确实和宋澧兰一样。结果这话本一出,瞬间将她钉在恶毒继母的耻辱柱上,拖都拖不下来。据说这话本已经有戏班子看上,正打算排了戏好好唱上一回。

  要是真成了,这戏文再传唱得广一点,她就能享受一下陈世美的待遇,成为恶毒继母的代言人了。

  刘氏怎能不怕?

  偏偏她能耐不够,又有侯府推波助澜,根本就拦不住戏班子唱戏,也拦不住说书人讲阿蓉和少年将军的故事。

  更有那刁钻的,下了帖子请刘氏去赴宴,宴会上巴巴点了一出少年将军英雄救美的戏,戏台上恶毒继母阴狠毒辣,妹妹刁蛮跋扈,阿蓉姑娘凄凄惨惨,戏台下的刘氏感受到周围人明里暗里投来的或好奇或鄙视的目光,眼气一翻,生生晕死过去,从此不敢再出门。

  宋澧兰更是大病一场,病糊涂了嘴里都嚷嚷着让宋沅芷去死。

  宋沅芷也没想到后续发展会这么魔幻,当然,看着刘氏母女二人现如今的惨状,宋沅芷的心情可没有半点波动。她们可怜,原主就不可怜了?原主可是被她们逼得丧了命,她们现在再难,不也还活着吗?还因为有宋岩在,活得比老百姓更好。

  宋岩也是原主苦难的来源,但凡他当初能对原主有一点关怀,原主也不至于命丧黄泉。

  现在已经有御史参宋岩内帏不修,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宋岩连修身齐家都做不到,何谈治国平天下?

  于是,永康帝痛快地降了宋岩的职,勒令他在家反省。

  宋岩还想来找宋沅芷打感情牌,让她在陆少游面前说点好听的话,宋府到底是她的娘家,娘家失了势,她也落不着好。

  对此,宋沅芷全部选择无视。

  当初宋岩既然能无视原主的委屈,如今宋沅芷自然也能无视宋岩的困境。

  百因必有果,宋沅芷觉得,自己就是宋岩他们的报应。

  对于自己的冷心冷情,宋沅芷也不瞒着陆少游,还有兴致打趣他,“我就是这么冷血的人,你后悔请旨赐婚了吗?”

  陆少游煞有其事地点头,长叹一声,“只怪当初年纪轻,识人不明。如今,唉……圣旨都下了,凑合过吧。”

  宋沅芷忍不住抬脚踹他,俏脸紧绷,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线,陆少游一看就知道她生气了,又嬉皮笑脸地哄她,“谁让我认死理呢?认定了一个人,这辈子都不会变。悍妇也好,冷心冷肺的无情之人也罢,我都认了。”

  说完,陆少游四下看了看,伸手就将宋沅芷抱了个满怀,嘴里还乐道:“温香软玉,哪里就冷心冷肺了?就算你天生冷情冷血,我也能把你给捂热了!”

  宋沅芷拿脚踹他,“规矩点,有人看着呢!”

  陆少游偏生不放,嘴唇贴近宋沅芷莹白的耳朵,灼热的呼吸喷在宋沅芷的耳朵上,很快便叫宋沅芷莹白的耳朵染上了一层粉色。陆少游心头一颤,强忍住想要亲亲她的欲.望,哑着嗓音逗她,“上回你抱了我就跑,这回我要抱回来。”

  宋沅芷被他紧紧搂在怀中,灼热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宋沅芷下意识就想躲,奈何陆少游常年习武,正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胳膊虽然不粗,但环住宋沅芷后,宋沅芷想要挣脱根本没门。

  羞得宋沅芷气愤地伸手拧他腰间的赘肉。只可惜陆少游身型劲瘦,腰间并无任何赘肉。正值夏天,夏衫轻薄,宋沅芷没能拧到赘肉,倒是摸到了陆少游的腹肌,硬邦邦的,块块分明,手感极好,宋沅芷下意识地多摸了一会儿。

  而后宋沅芷便感觉陆少游的身子一僵,肌肉瞬间紧绷,低低吸了口气,呼出的气息更为灼热,看向宋沅芷的目光幽深又滚烫,让宋沅芷不敢直视。

  宋沅芷莫名觉得有些心虚,而后又觉得不对,瞬间支棱起来,先一步指控陆少游,“是你先动手的。”

  奈何宋沅芷心里发虚,指控的声音也带了几分甜腻,落在陆少游心里,就跟猫爪子挠了似的,又酥又痒。

  陆少游定定看了宋沅芷半晌,才叹了口气,哑着嗓子喟叹道:“早点到中秋才好。”

  钦天监算出的好日子正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本是全家团圆的好日子,宋沅芷却要出嫁。不过对于她来说,能嫁出去,脱离那个家,才是喜事一桩。

  宋沅芷被陆少游灼热的目光看得面颊绯红,瞪他一眼,却是眉眼盈盈,含嗔带喜,看得陆少游心下爱怜不已,只恨不得明日便到中秋,早早将她迎进门,自此只羡鸳鸯不羡仙,好好疼爱她几番才是。

  宋沅芷羞赧又尴尬,看着周围低头眼观鼻鼻观心的下人,宋沅芷脸上已经退下去的红晕又有爬上来的趋势,赶紧摇了摇头,转移话题聊点正经事,“秦夫人说侯府的演武场是你弄出来的,改日我们来比划比划?”

  提起演武场,宋沅芷便想起那天和秦夫人在演武场上战了个痛快的情景,一时间神采飞扬,满目希冀地看着陆少游,软声撒娇:“你抽空陪我练练好不好?”

  佳人在侧,娇声软语,陆少游哪能抵抗得住,晕乎乎便应了下来。

  宋沅芷顿时欢呼一声,乐呵呵地盘算起来,“夫人当日还有些兵器没使完,这回我要全都试一试。有些不会的,你可要教教我~我学招术可快了,夫人当日都夸我呢!”

  陆少游一个不查就被宋沅芷套路住,从和宋沅芷打情骂俏进阶到和她演武场比划对打,这落差……简直让陆少游哭笑不得。

  宋沅芷还在一旁念叨,红艳艳的小嘴儿一张一合,全是些夸秦夫人的话。

  陆少游忍不住气恼,这姑娘先前不知道自己身份时,还满心满眼地夸自己是大英雄,怎么到现在,就再也没夸过自己了呢?自己的武功难道不比娘亲好?

  陆少游坚决不承认自己这是醋了,见宋沅芷小嘴还叭叭个没完,陆少游一时冲动,便俯身在宋沅芷唇上咬了一口。

  宋沅芷顿时惊呆了,陆少游也有些不好意思,思及方才唇上温软的触感,陆少游的眼神情不自禁落在宋沅芷的唇上,喉间微动,觉得自己有点渴。

  宋沅芷唇间又酥又麻,隐隐传来一阵刺痛,气得踩了陆少游一脚,又凶巴巴去拧他的腰,却被陆少游环住揽在怀里,笑声震动胸腔,震得宋沅芷脸上也带了几分酥麻。

  陆少游则缓缓俯身,一张脸几乎与宋沅芷紧贴,含笑望着宋沅芷,眼中一片幽深,话中笑意流淌,“别生气,我让你咬回来便是。”

  宋沅芷磨了磨牙,盯着陆少游精致俊美的面庞,低低道:“你可别后悔!”

  陆少游一脸无奈,“我什么时候对你反悔过?我看看,嘴角还疼吗?”

  宋沅芷被他这么一提,就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来不及多想,张嘴就往陆少游脸上咬了一口,留下个隐约可见的牙印。

  宋沅芷刚咬完就后悔了,看着那个牙印又心虚又害羞,凶巴巴警告陆少游,“不许告诉别人这个牙印是怎么来的!”

  陆少游忍笑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这是你咬的。”

24. 024 还嫁妆

  自打宋沅芷把沈氏嫁妆的事摊到明面上说后, 刘氏的日子便水深火热起来。

  她千方百计地阻拦宋沅芷开库房验收沈氏的嫁妆,自然是心里有鬼。

  奈何宋沅芷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由她搓扁揉平的小可怜,有镇北侯府做后盾,刘氏就算磕破了头, 也要把这窟窿给补上。

  偏生宋岩这会儿还翻脸了, 做出一副被她蒙蔽的模样, 在陆少游逼着他们开库房,核实沈氏的嫁妆确实被动用之后, 宋岩当即甩锅,给了刘氏一个耳光, 愤怒道:“你这个寡廉鲜耻的妇人!我原以为你是个宽厚大度的, 没成想竟然被你蒙骗了过去!沈氏的东西你都挪用到什么地方去了?赶紧还回来。否则的话,你这样不知廉耻的毒妇,我们宋家可要不起!”

  言下之意, 竟是要休了刘氏。

  宋沅芷看着他浑然天成的表演, 忍不住冷嗤一声,刘氏虽然行事恶毒, 也毒不过宋岩这个渣。说到底刘氏和原主并没有血缘关系,宋岩作为原主的亲生父亲,一直装聋作哑, 任由刘氏欺辱她, 对沈氏这个发妻也没有一丝情意,任凭刘氏挪用她留下来的嫁妆。

  说白了,宋岩又不是个死人,宋府的当家人还是他。刘氏这么多年的动作,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无非就是不想管罢了。反正不管如何,他都能得好处, 还不用污了自己的名声,多好。

  瞧瞧现在,刘氏的面皮被宋沅芷扒下来在地上踩,宋岩还能痛心疾首地装受害者呢。

  呸!好个不要脸的狗东西!

  在宋沅芷看来,宋岩就像后世那些躲在老婆后面占便宜的鸡贼男,有什么事暗示老婆冲在前面,他好处收尽,还能得个老好人的名声,顺便还要被人惋惜一句: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摊上了一个泼妇呢?

  这么一想,宋沅芷不由拳头硬了,完全没给宋岩留面子,“你也别在我面前演这出戏,她挪用的东西,拿了多少都要给我吐出来,她补不上的,你继续补。否则的话,你们就等着一起回老家种地吧!”

  宋岩大怒,“我是你爹!”

  “哦,现在想起来你是我爹了?先前我被人欺压受尽委屈的时候你怎么就不想想你是我爹呢?”

  宋岩跳脚,“十个手指头还有长短,哪家没有个受宠的孩子?我便是偏爱你妹妹几分,你又何必记恨在心?”

  宋沅芷眉毛都没动一下,淡淡道:“你对宋澧兰的偏爱,是靠作践我体现出来的。但凡你们几人有一点良知,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一步。”

  刘氏恨得指甲狠狠戳进肉里,鲜血直流,她却毫无感觉,看向宋沅芷的目光宛若刀子一般,恨不得现在就将宋沅芷千刀万剐,咬牙切齿道:“你别以为有镇北侯府为你撑腰,我们就奈何不了你了。若是摊上一个大不孝的罪名,你在镇北侯府也别想有安宁日子过!”

  宋沅芷无奈叹了口气,凡尔赛凡得浑然天成,“有劳母亲费心,侯爷先前还说,秦夫人特地进宫请皇后娘娘赐了好些东西,就等着中秋迎我进门呢,拦都拦不住。我本来也为家里的糟心事发愁,害怕侯爷和秦夫人看轻我,谁知道侯爷不但不生气,反而又给了我两个暗卫,我怎么劝都劝不住,只能收下了。”

  见刘氏眼中嫉恨交加,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宋沅芷又好心提醒了她一句,“我倒是不在乎名声,不过,这要是闹开了,妹妹要进南安侯府,可就麻烦了。哎呀,想想我和侯爷是侯爷亲自求来的陛下赐婚就开心!”

  刘氏满脸灰败,颓然认输,“我知道了,挪用的东西,我会尽快补上。”

  宋岩本不想给刘氏补这个缺口,奈何刘氏也急眼了,拿宋澧兰和轩辕御的亲事来威胁他,“宋沅芷明显已经和我们离心,就算她攀上了镇北侯府,也是个靠不住的!既然如此,兰儿和轩辕世子的亲事便不能再出任何差错!老爷,我们还有远儿这个儿子,不能不为远儿考虑啊!”

  宋岩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

  这段时间,宋沅芷和陆少游过得悠哉悠哉,宋岩和刘氏却急得嘴角都冒了好几个泡,全是为了筹钱愁的。

  宋沅芷也没那么好心放过他们,时不时还来催个债,看着他们两个一脸凄风苦雨的样子都能多吃一碗饭。

  宋岩和刘氏简直睡觉都在想着怎么弄死她。

  然而宋沅芷现在虽然还住在宋府,身边却都是陆少游安排的人,和宋府没有半文钱关系。

  女子还未出嫁,身边伺候的人就都是夫家安排的,也是一大奇观。再苦哈哈的小可怜身边也有一两个得用的仆人呢,娘家也要点脸,甭管安排的是什么人,该有的陪嫁丫鬟和奴仆都得安排上。

  谁知道出了宋沅芷和陆少游这么一对奇葩呢?

  一个不在意流言蜚语撕破脸就为了一个爽,另一个全程鼓掌老婆做得好然后任劳任怨收拾残局。

  再加上一个护短的秦夫人,那效果真是绝了,敢嘀咕宋沅芷不孝顺的全都被秦夫人给刺回去了。本来还有人心里不服气想搞事情来着,毕竟陆少游这么个少年英才,长得俊自己又有能耐,年纪轻轻就封了侯,要不是大家误以为他战死,镇北侯夫人的位置哪能让宋沅芷捡漏?

  尤其是宋沅芷还不安分,得了这么好的一桩亲事,转头就把娘家搅得不得安宁。

  虽然是宋岩和刘氏有错在先,但孝字当头,宋沅芷这般撕开家丑给外人看笑话,也让许多人暗暗摇头,觉得这不是当家主母之相。

  嫉恨宋沅芷捡大漏的人家可找着了机会让自己出一口憋屈在心里的恶气了,见缝插针地在秦夫人耳边嚼舌根,话里话外都是宋沅芷出身低微,配不上镇北侯。

  圣旨赐婚又怎么样?镇北侯夫人她们不敢想,当妾室也行啊!更何况,宋沅芷身份本就低微,又和娘家撕破了脸,要是秦夫人恼了她,她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只要秦夫人和镇北侯松口纳妾,她们家的女儿嫁进去,站稳脚跟后,让个不受宠的正室“病逝”,那可太容易了。

  到时候,镇北侯夫人的位置不就空出来了?

  宋沅芷倒是没想到还有人在打这样的主意,不然的话,她怕是要先送对方去死一死。

  秦夫人多聪明的人啊,听了几耳朵后便猜出了她们的心思,当即爽朗一笑,“谁说那孩子不是个孝顺的?陛下和娘娘都夸她温柔宽厚,再好不过了!要我看,她还是个有福气的,我们阿霁还是沾了她的福气,这才能平安归来呢!哎呀,我现在就盼着他们小两口和和美美的。要是有那些心术不正的东西想使坏,通通打死!”

  其他夫人们:……

  你怎么就不按照我们预料的路走呢?说好的婆媳是天敌呢?

  秦夫人护完未来儿媳妇心情大好,一想到等儿媳妇进门后,就能天天陪着自己在演武场比划比划就开心。到时候阿霁的脸不定黑成什么样呢。

  儿子平安归来,秦夫人放下一颗心后,坑儿子的想法又蠢蠢欲动。

  结果一回府就看到儿子脸上顶了个不太清楚的牙印,秦夫人当即一乐,“你这是霸王硬上弓被阿沅揍了?”

  这可真是亲娘发言。

  陆少游无语地看了秦夫人一眼,眼角眉梢却情不自禁向上飞扬。

  秦夫人了然,摩挲着下巴思忖道:“看来是你占了人家阿沅的便宜。”

  陆少游险些被呛,低咳好几声才缓过来,耳尖通红,又听得秦夫人给他提建议,“脸皮这般薄……这几日你暂时在家待着,等牙印消了再出门,不然的话,你得变成红脸关公!”

  陆少游恼羞成怒,“谁敢仔细盯着我的脸瞅?”

  *

  “哟,你这脸上怎么回事?我怎么瞅着像个牙印呢?”

  事实证明做人不能太铁齿,不然打脸来得太快。

  陆少游看着瘫在椅子上,满脸看好戏的宁王,只觉得脸疼。

25. 025 撒娇

  有陆少游和秦夫人为宋沅芷撑腰, 宋岩和刘氏想赖账都赖不了。两人拼拼凑凑,好不容易才把沈氏留下的嫁妆给补齐。

  有的物件送了人,不好要回,宋沅芷也好说话, 让他们按照原价赔偿便是。

  这么一来, 宋岩和刘氏大伤元气, 尤其是刘氏,几乎将自己的嫁妆全部掏空, 想要为宋澧兰留点压箱底的东西都留不了。

  宋岩也没好到哪儿去,他的俸禄并不高, 为官多年的灰色收入基本都被宋沅芷掏空。

  这样一来, 宋府的生活水平就跟瀑布似的,哗啦一下就落到了底端,刘氏已经开始卖丫鬟了。据说宋澧兰还想把红芍一并发卖了, 却被刘氏拦了下来, 如今红芍战战兢兢跟在宋澧兰身边,悔不当初, 还想找宋沅芷求情,希望宋沅芷心软,让她回来伺候。

  只可惜, 现在宋沅芷身边有的是人手, 红芍连宋沅芷的面都没见着,就被玉蕊玉蓉给堵了回去。自然,回去后又挨了宋澧兰好一顿毒打。

  宋沅芷清点好嫁妆单子,看着宋岩几人阴沉到极点的脸色,心情极好,大发慈悲给了他们一点盼头, “毕竟是一家人,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落魄下去。妹妹不是喜欢轩辕世子嘛,我想想办法,总得让妹妹如愿不是。”

  刘氏和宋澧兰大喜,经过这段时间的毒打,感受到宋沅芷翻脸后有多可怕之后,现在听着宋沅芷有意想她们,刘氏和宋澧兰竟然对从心底生出一丝对宋沅芷的感激来。

  由此可见,有些人就是贱皮子,好声好气顺从她,她不把你当回事,翻脸无情,打她一棒子再给颗甜枣,反而能让她感激不尽。

  真是魔幻。

  宋沅芷拿了刘氏他们还回来的嫁妆,也没闲着,又去找了陆少游,和他一起商量着怎么把轩辕御和宋澧兰的亲事给定下来。

  这也不是宋沅芷圣母心发作回想起姐妹情,主要还是想把渣男贱女凑成对,免得他们祸害正常人。

  陆少游自然是按时赴约,就是吧,身后还带了个尾巴。

  看着满脸揶揄神色的宁王,宋沅芷总觉得他今天怪怪的,看自己的眼神尤为怪异。再一看满脸无奈的陆少游,宋沅芷直觉有什么自己不太想看到的事情发生了,狐疑的眼神在陆少游和宁王之间来回转动。

  宁王也很勇,顶着陆少游威胁的视线,笑眯眯地调侃宋沅芷,“宋姑娘,你的牙口挺不错啊。”

  宋沅芷:???

  你怎么知道我的牙口好不好?

  宁王这回可是特地跑过来看热闹的,见宋沅芷一头雾水,又笑着指了指陆少游的右脸,拖长了声音道:“前几天阿霁脸上的牙印——”

  !!!

  宋沅芷脸色爆红,忍不住瞪了陆少游一眼:不是说好了不许告诉别人的吗!

  陆少游无奈摊手:我确实没说来着,他自己猜到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宁王满意地看着宋沅芷的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红,喝完了一杯茶才慢悠悠道:“阿霁素来不近女色,除了你,谁还能在他脸上留下牙印?”

  不得不说,宁王到处吃瓜看戏讨嫌还没被打死是有原因的,瞧瞧,这话说的多有水平,及时安抚住了宋沅芷想拖着陆少游去演武场上走一圈的暴躁想法。

  陆少游偷偷观察宋沅芷的脸色,见状也暗暗松了口气,一掌拍在宁王肩上,宁王一口气呛着,险些当场从椅子上滑到地上,一边咳嗽一边骂陆少游,“就知道你是个小心眼的,有了妻子就忘了兄弟啦!”

  陆少游提溜住他的衣领免得他真的滑下去,冷冷道:“你来看我笑话的时候,又把我当兄弟了?”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宋沅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对塑料兄弟互怼,连被宁王看笑话的气恼都忘了。

  宁王犹自忿忿不平,“就该让那些被你迷得五迷三道的小姑娘过来看看你的真面目!”

  说完,宁王又转头看向宋沅芷,企图拉宋沅芷为盟友,努力挑拨离间,“宋姑娘你看看这个要妻子不要兄弟的家伙,这亲事是不是还要再考虑考虑?”

  这是哪儿跑出来的逗逼啊?宋沅芷扑哧一声笑开了,挑眉问宁王,“你就不觉得自己特别亮?”

  宁王一头雾水,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衣裳,“哪里亮了?”

  “我们未婚小夫妻好不容易能凑在一起说说话,你还跑来凑热闹,就不觉得自己是大白天燃着的蜡烛吗?”

  电灯泡同志,你太多余啦!

  宁王没想到宋沅芷会如此生猛,被调侃不但没有羞涩扭捏,还反过来调侃他太碍眼!

  这等骚操作简直见所未见,宁王一时间也被宋沅芷的直球给打懵了,懵逼地看向陆少游,哥们儿,你这媳妇儿挺厉害啊!

  陆少游捏着宁王的肩膀,将他提溜到门外,吱呀一声把门关上,附带四个字,“好走不送。”

  气得宁王直跳脚,贱兮兮地推开门,伸进去一个脑袋乐呵呵地说骚话,“好心提醒你们一句,要留牙印,得留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啊!”

  回应他的是迎面飞来的一个茶杯,附带陆少游杀气腾腾的眼神。

  于是宁王麻溜滚了。

  宋沅芷愣是没想到皇家居然还有这样一朵大奇葩,上回在天工坊见宁王时,这货就被暗杀。照理来说,参与夺嫡的王爷,稳重靠谱应该是基本素养吧,怎么宁王就一副地主家的欠揍儿子模样呢?

  瞧这风骚的言语,这贱兮兮的做派,要不是有原著剧情打底,知道宁王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宋沅芷都要怀疑这货是个铁憨憨了。

  陆少游对宁王的抽风表现也十分无奈,歉意地看了宋沅芷一眼,叹道:“他执意要跟过来,只能由他了。”

  不然的话,那家伙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

  宋沅芷好奇,忍不住试探问道:“你和宁王的感情挺好?”

  “我在宫中待过几年,和几位王爷都有些交情,同宁王最为投缘。他有时候行事确实不大着调,不过正事上还是十分靠谱,陛下交给他的差事,他全都完成得漂漂亮亮的。”

  宋沅芷眨了眨眼,心道那可真是太投缘了,都能是一起被追杀的交情了,还能彼此吃瓜打趣,简直是荣朝最佳损友。这一琢磨,宋沅芷难免也咂摸出几分滋味来了,凑过去贴着陆少游的耳朵,小声问他,“那宁王与吴王之争……”

  这姑娘可真是什么都敢说。陆少游心下好笑,伸手捏了捏宋沅芷的脸,顺势滑下去搂了她的细腰,低笑一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微微震动,宋沅芷忽然觉得脸有些热,耳边又是一热,原是陆少游学了她的动作,同样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道:“原本镇北侯府哪边都不站,现在嘛……”

  现在怎么了?宋沅芷疑惑。

  陆少游亲昵地点了点她秀气的鼻尖,不动声色地将她环进自己怀里,含笑道:“我们的婚事啊。”

  宋沅芷秒懂,她和轩辕御的矛盾陆少游心里门儿清,陆少游娶她,就和南安侯府杠上了,南安侯府又是吴王外家,吴王要是成功上位,以轩辕御那神经病的心胸,可以想象他们以后的麻烦必然不会少。

  宋沅芷抿唇偷笑,心下甜蜜,又有些担心,“会不会对侯府不利。”

  陆少游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颊,笑着安抚她,“侯府的地位是我拼命打下来的,暗中使劲儿,伤不了侯府的根基。更何况,轩辕贵妃跋扈,对娘娘多有不敬,侯府作为娘娘的娘家,怎么也不能让吴王得意。”

  宋沅芷这才点头,就说陆少游不是那么鲁莽的人。

  不过,轩辕御和宋澧兰的婚事,还是得拜托陆少游帮忙。

  陆少游听了这话都惊了,“你对你那妹妹还有几分姐妹情?”

  这也不像啊。

  宋沅芷很是坦诚,“没有,就是想把他们凑做堆,互相祸害。”

  陆少游故作为难,“这可有点难办啊。”

  宋沅芷正想说要是为难就算了,抬眼却瞥见陆少游满眼的笑意,顿时明白这厮是故意逗自己玩儿呢,当即转了转眼珠,扯着陆少游的袖子晃了晃,娇声道:“我大话都放出去了,办不成多丢脸呀。你就帮帮我嘛,夫君~”

  这可真要命!

  陆少游当即变成红焖大虾,几乎要爆炸,脖子都红透了,觉得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好,全都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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