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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伽墨慢悠悠醒来时，天已经暗了，几缕昏黄的夕阳从外面透进来，这一觉醒来，伽墨竟生出一点恍若隔世的错觉。
这是一顶帐篷，帐篷里陈列的东西，小到果盘，大到地毯，能看出来，全都不是珈国的风格。
而是轶国。
伽墨拿起一只不算太精致的瓷杯，细细观摩上面没见过的花纹，心道，这才是轶砚惯用的东西。
这才是轶砚的家。
“怎么，阿墨喜欢这杯子?”门帘被撩起，昏暗之中，一人伴随着夕阳的红晕出现在帐篷里。
伽墨做贼心虚般把杯子往桌上一扔，道:“不喜欢!”
轶砚坐下来，亲手沏了一壶茶，又拿了刚刚伽墨看过的那个瓷杯，倒了一杯茶，推到伽墨面前，柔声道:“这是你最喜欢的茶。”
见伽墨不为所动，他也不恼，笑道:“没想到你还愿意主动来找我。”
轶砚看着他口是心非的模样，觉得有趣，却不拆穿，道:“那你一人留在城里，难道是在寻死?万一来的不是我，你要怎么办?”
“你以为本王爷傻吗，当然是知道了领兵的是你……咳。”伽墨话已出口，才反应过来，既尴尬又有些恼，赌气般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对面的轶砚忍不住一笑，很是礼貌地没有笑出声，却还没忘说正事:“阿墨，你知道珈国因为你这一走，王位已经空了近两月吗？”
伽墨道:“说过了，与你无关。”
“你知道那些想扶你上位的老臣一派，就要拖不住太子一派了吗？”
黑暗里，伽墨神色也是一暗。
他怎么可能不知。
轶国的军队来的凶猛，珈国本来就已失半壁江山，百姓流离失所，朝堂上那些人却毫不关心，老国主一死，竟然还想着利用他来制造内乱，伽墨一气之下，一走了之。
内忧外患。
解决不了内忧，那就来试试解决外患。
伽墨本是这样想的，可是，时隔两年，当他再次见到这个人，那人的眼神、气质却完全变了个样，那人眼里曾经的柔情暖意好像全都在这两年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磨了个精光，剩下的，是一派冷肃。
但是在某些地方，他又好像还是原来的轶砚。比如，他配的剑，还是伽墨原来送他的那一柄，再比如，那个温暖的怀抱。
变了的终究是变了，伽墨心底还是生出了几分物是人也非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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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轶砚这两年来的所作所为，伽墨冷声道:“原来扩大疆土，得到整个天下，这才是你真正想要的东西啊。恭喜你，你的梦想马上就要实现了。”
轶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干笑一声，这笑声自嘲中带着期盼:“是啊，快了。”
这一句“是啊”，算是让伽墨死了半条心。
伽墨此行，可不就是为了来劝说轶砚退兵，放珈国一条生路的么？
他觉得自己有些卑鄙，战场上比不过，竟想仗着两人旧情……
他捏着拳头，强迫自己把那点可悲的羞耻心都抛到脑后，低头道:“你……就不能收手吗?”
两人都沉默了许久，轶砚才缓缓道:“现在收手，就前功尽弃了。而且，你又是以什么立场来说这话的?”
“珈国的墨王爷，还是……我的爱人?”
下午在城门那一幕忽的浮现在伽墨脑海中，伽墨觉得脸上发热，暗自庆幸好在没点灯，又羞又恼，道:“自然是珈国的!”
对面被昏暗笼罩的那个人影晃了一下，道:“那就可惜了，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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轶家军来势汹汹，不出半月，就拿下了本已千疮百孔的珈国，一统天下。
这半月里，伽墨劝不住轶砚，也试过要回珈国去，领兵和轶砚对抗，只可惜，每每他刚从轶砚的帐篷消失，就被抓了回来。
半月前只身找上轶砚，倒像是送羊入虎口。也是，照伽墨这宁折不屈还嘴硬的性子，没有惹恼轶砚，全是因为轶砚对他分外宽容。
更可怕的是，伽墨居然从这半月的朝夕相处里找到了一点从前的感觉，一时之间，竟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
他对轶砚的不满，只在于国乱掀起的百家之殇，事实上，珈国王族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泥泞的沼泽，不知有多少人想要除掉他，他待在那里，迟早有一天会被人利用，甚至直接被人整个吞掉。
而现在，老国主已经死了，老国主的儿子也被关押在轶国最深的囚牢里，他这个墨王爷，估计也快要被人忘却了吧。
轶砚算他的仇人吗?
伽墨低头咬了一口轶砚亲自送来的糕点，顿时唇齿生香，心想，不算吧。
“阿墨，”轶砚这手伸地伽墨猝不及防，就这样被捉住伽墨脸颊掐了几把，扬眉道:“你胖了，脸上有肉了。”
闻言，伽墨一下噎住，咳了半天，才抬起被掐的一边发红的脸，皱眉微怒道:“与你何干!”
轶砚收回手，改为撑住自己的头，笑道:“当然和我有关系，而且，不仅和我有关系，还和这天下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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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墨忽然有种奇怪的预感。
果然，轶砚道出真相:“三天后，你就要做这天下的王了。”他盯着伽墨一双狭长的桃花眼，认真道:“就让天下姓珈吧，然后，我会陪着你。”
天下做媒，江山为聘，从此以后没人敢再对你意图不轨，从此以后我永远不离你。
伽墨愣了愣，也说不上来是喜是忧。以前做墨王爷时，他所希望的，不过是国主那些人不要时不时膈应他一下给他找麻烦，后来遇见这个叫轶砚的人，他的心愿，就变成了永远和他在一起，再后来，那个叫轶砚的人背叛了他，甚至同他的国家发动战争，那时候，他只希望，这场背叛，是假的，是他午后做的一个梦。
但他从未想过坐上那个王位。
“说什么胡话，”伽墨轻轻道:“这不是你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吗？”
对面的人急着摇头，道:“我只是想杀了那些害你的人!我试过刺杀，但是失败了……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办法。”
“天下姓珈还是姓轶，都不重要，我也不想坐上高位，这个国主还是你自己当吧。”
轶砚无言许久，毫不掩饰自己的失落，道:“可!那你……”
伽墨轻叹一声，又拿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含糊道:“你可以让守在门外的士兵撤了。”
“?”
“我不会再跑了，反正，珈国已经没了，除了这里，我也没地方可去了。”
从遇见你的那日起，除了你的身边，我早已无路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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