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2021年的第39篇文字。
每年一到年关临近的时候，人们总是不由得开始审视这一年来自己的所作所为、得失福祸、巅峰低谷、善行恶果、喜怒哀乐，纵然这一年平淡无奇得没有一丝一毫惊涛骇浪，也会不约而同深深感慨进而向自己内心深处发出灵魂般地哲学之问——时间去哪里了。
弹指之间、时光如梭、光阴似箭、白驹过隙……我们总是关注于时间从身边稍纵即逝地擦肩而过，却鲜有停下脚步目送时光究竟到往何处。不过也不能都怪我们太过忙碌，匆匆无暇顾及时间的流淌，这至极公平的时间也从来没有给过我们机会，只自顾自地一头扎进无止境的前方，绝无一丝为你朝思暮想地冷冰冰地绝尘而去。
所以当我们稍微能够停下来思考“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这人生三大哲思之谜的时候，能否先抽出一点闲暇，谈一谈“时间到底去哪里了”的事情。
我最近读到一本好书，它告诉了我时间到底去了哪里——《摩灭之赋》
时间是无形的。所以找到时间旅途的终点，首先要把时间物质化、具象化，所见即所得才能欲擒故纵、收放自如。抓住时间的方法有很多，沙漏里沙粒的掉落，表盘上时针、分针、秒针你前我后地追逐，光影下随着日光移动而不断挪窝的猫咪……
作者四方田犬彦先生上来就把我们强行拉进一个大块头时间的概念——磐石劫。
每隔一百年，天女翩然降临到这片充满污秽的大地，她用柔软薄衣轻抚过一块边长一由旬的巨石后，重返天界。
由旬是古印度的长度单位。一由旬相当于一头公牛走一天的距离，大约八到十六公里。
就是这么大一块巨石，每一百年被天女的薄纱轻抚一次，经过漫长的一段时间后，巨石完全被“摩灭”消失，这段时间的名字就叫做磐石劫。
至于“摩灭”和“磨灭”的概念，作者有一套完整的理论，我倒是简化地理解为，磨灭是具象的以实用主义为导向的目标，摩灭是抽象的以无用至虚无为最高境界的涅槃重生。
行文至此，我都感慨自己哪里来的这一套又一套貌似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小九九。回望数日前于阳光明媚下开始阅读这本书，看到书里写到的磐石劫，看到书里介绍日本超一流磨刀石的前世今生，看到遍布于日本社会的废弃而未被移除反倒于现代中永恒放置的“托马森”现象，看到巴尔扎克《驴皮记》的大胆想象……从表象上就能给这本书打上十分，至少于我自己开眼界的阅读目的来说，在时间大主题下对于时间的固化、物质的消亡、记忆的永恒，貌似已经可以在众多趣味的故事中冥冥中找到答案，但就是捅不破那层窗户纸。
所以我暂时放下了，拿起自己心爱的一对儿僧帽核桃，文盘一时辰武盘一时辰休息一时辰，在某种层面上，盘核桃也是摩灭的一种，这种被定义为“手泽”的摩灭行为具备摩灭的所有关键要素：重复，日久，转换。
这三个关键词是我自己于深夜再次翻书苦读后，陡然顿悟出来的，或许与作者本意南辕北辙，但以此衡量摩灭之本质，我也终究找到了时间的归处。
重复，是为了消减纷扰的杂音。
当我们有了笃定的目标，专心致志也好，奋不顾身也好，最好是没有任何杂音的。杂音的存在，不能起到丝毫正向作用，反倒是搅乱了心志、徒生了烦恼、迷幻了思绪、扯住了裤脚。无论是日本寺庙赫然写着的“除了生死，其他都叫小事儿”，还是被奉为神级经典的广告语“Just Do It”，甚至是“撸起袖子加油干”“干，就完了”的时代召唤，就是让我们放下包袱，排除杂念，达到最终的辉煌。
这里的重复有两层含义，一重是不断重复信念，达到目不斜视；一重是不断重复的精进，达到炉火纯青。
日久，是摩灭的必经之路。
套用一句俗语就是用时间换空间，用时间换经验，用时间换任何，但我们的原始生产材料里，有且只有时间。在理想大厦的建筑过程中，日久是唯一不可抄近路的毫无窍门可言更不能投机取巧之心处之的线性存在。
这个日，可以是分秒时，也可以是年月日，更可以是世纪，甚至是磐石劫。当然，在无知者脑海中以及在相声小品段子手的段子里，最长的时间单位是光年。光年也行，只要是能与光同行，时间也好距离也好，总比人心黑暗强上百倍。
转换是什么？转换就是具备了重复、日久两个前提后，世间万物最终的时间终点。
讲真，思考这一点的时候，大半夜的我居然有些后脊梁发凉、浑身筛糠般地颤动，貌似恍惚间无意中开启昆仑山底万丈深处的青铜大门，虽是远远目送时间的灵魂面无表情地成群结队义无反顾走进大门消失在虚无，但突然间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冲你狡黠地眨眼一笑，无论是吴邪还是小哥亦或是手捧《盗墓笔记》的我，都是一身身冷汗。
《盗墓笔记》里探讨了的虚无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我觉得用《摩灭之赋》里摩灭概念就很好释然了，所有的终章，人、事、物，在时间的尽头都进行了转换。
厚实的磨刀石被磨去了身形，成就了利刃，终于消瘦的石片；
能助力实现各种愿望的驴皮被狂妄隐去了存在，成就了癫狂，终于世间的无形；
那些我们纠结过放不下的人，在时间的终点，转换了依存，或于照片中，或于言语里，或于手捻际，或于遗忘时，以另外一种形式，依然不被放下地被放下了。
想想近十年来于我自身发生的磨灭之物：
其一，盘了十年的血沁佛珠，终于有了亮色；
其二，三年来一直翻阅的单词书，手指翻页处已经油光锃亮；
其三，翻出2011年越南旅行的照片，彼时115公斤此时100公斤，那15公斤肥肉随着十年光景进入了永恒的摩灭。
可别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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