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己未,天子大朝于黄之山。

乃披圖視典,用觀天子之珤器。

曰:“天子之珤:玉果、璿珠、燭銀、黄金之膏。

天子之珤萬金,□珤百金,士之珤五十金,鹿人之珤十金。

天子之弓射人,步劔牛馬、犀□器千金。

天子之馬走千里,勝人猛獸。

天子之狗走百里,執虎豹。”

栢夭曰:“征鳥使翼:曰□烏鳶,鸛雞飛八百里。

名獸使足:□走千里。狻猊□,野馬走五百里,卭卭距虛走百里,麋□二十里。”

曰:栢夭皆致河典。乃乗渠黄之乗,爲天子先,以極西土。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1)

翟云升《覆校穆天子传》本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2)

涵芬楼影印道藏本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3)

中华书局影印宋本。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4)

《四库全书》本。

注释1.已未

丁谦《干支表》:“距前(戊午)一日,大朝于黄山。”

顾实:“穆王十三年三月二十二日”,亦距前(戊午)一日。

高永旺:“穆王十三年三月十五日。距前‘戊午’一日。”

2.黄之山

檀萃 :“黄山无草木,多竹箭,盼水出焉,西流于赤水。郭以为在槐里,又疑其非,盖所出之水注昆仑之赤水。”

陈逢衡 :“檀所所说山见《西山经》。郭注:‘今始平槐里县有黄山,上游故宮,汉惠帝所起。疑非此。’毕氏说曰:‘山未详也,或说即今陕西兴平黄山。斯错简耳。郝懿行曰:‘郭注本《地理志》槐里在右扶风有黄山宫。’案:汉槐里今陕西西安府兴平县东南,与毕说兴平正是一地。按其道里先至黄山,后至昆仑,《穆传》与《山海经》合然。”

顾实:“黄之山,当即今绥远鄂尔多斯右翼后旗西北,套外之阿尔坦山。”……“《水道提纲》曰:‘黄河东折处,正当阿尔坦山之南。’蒙古语凡谓金黄色,辄曰阿尔坦,则‘黄之山’即阿尔坦山,至今犹可目验也。盖其山在今黄河故道从南来折而东旋之处。”

郑杰文 “顾言之阿爾尔坦山,今称阿勒坦山,又称阿尔布坦山……阿勒坦山,在今内蒙杭锦后旗一带。”

王贻樑:“此‘黄之山’与《西山经》‘黄山’盖当一山。其山不在今陕西,郝懿行《山海经笺疏》早已辨明。由《穆传》看,穆王此时尚在河套河宗伯夭领地,故黄之山当为阳山(今阴山山脉)中一山或其附近,而不当为套外的阿尔泰山。”

王天海:“以王贻樑说近是。”

郭侃:“黄之山即《山海经》之黄山,今阴山山脉西端之狼山。”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5)

狼山位置。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6)

黄之山在狼山山脉中

3.大朝于黄之山

郭璞:“將禮河而去。”

陈逢衡:“《太平御览》八百五引无‘于’字。”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7)

黄之山在巴彦淖尔西北

披图视典

郭璞:“省河所視禮圖。”

洪颐煊:“注‘出’本作‘视’,从《太平御览》八十五引改。”

翟云升:“注中‘視’字,《太平御览》八十五作‘出’,当从之。”

檀萃:“视同示,谓河示以礼图也。”

陈逢衡:“此所谓图乃河宗伯夭世守之图籍,如后世地图之类,非穆王时又出河图也。”

丁谦:“河图者,自古相传,出于河中。典则图后所附记之文,盖图不可读,藉典以传其意。此图典即黄帝所得,为河宗国世藏法物。”

顾颉刚:“河图是图,河典是说明书。”

顾实:“穆王所披之图,所视之典,皆古圣王或周先王之遗也。大抵图典必甚多,此或仅取有关西征者。”

郑杰文:“此所言‘河图’,当指古地图。我国地图,盖周初已有之…《穆传》之‘图’‘典’,盖西域古地理物产图书,与《禹贡》相类,而為河宗氏所藏者也。或河宗氏据西域商旅传说所绘之图,所记之书。”

狰猶:“河宗氏作为位于河套地区,阴山山脉南部的主流氏族,早已有之。同样,河宗氏先祖会派人前往河套平原以西的地方,(算是广义上的西域),前住西域的河宗氏族人用粗布和兽皮记录与绘画下了西域的物产珍宝和飞鸟名兽,这些先祖族人的书画被后来的河宗氏收藏和传承,也就成了现今穆王看到的河宗氏的典籍图册。”

用观

洪颐煊:“周,本作‘用’,从《事类赋》注九引改。”

陈逢衡云:“《太平御览》八十五、八百五引‘用’。洪本从《事类赋》注九引改作‘周’。……用,以也。洪本作‘周’字,误。”

郑杰文:“‘用’字是。此‘用’作‘以’解,‘用觀’即‘以觀’,《水经·河水(一)注》引正作‘以觀’。”

王贻樑:“‘周’字是,‘周观’即遍览。”

天子之珤器

陈逢衡:“《北堂书钞》九十六引‘壬子,至于崑崙之邱,披圖視典官天子之寶器’是截录之语。”

曰:天子之珤

郭璞:“曰,河图辭也。”

玉果

郭璞:“石似美玉,所謂如果者也。”

洪颐煊:“注‘如’本作‘大’,从《太平御览》八十五引改。道藏本作‘女果’。”

翟云升:“大果,未详。《太平御览》八十五、八百五皆如《传》作‘玉果’者,误也。《事类赋》九引作‘玉果’,玉如果者。”

檀萃:“服常树上有三头人伺琅琊树,盖其子似珠而可食,所谓玉果也。”

陈逢衡:“‘如果’旧作‘大果’,吴琯本、檀本俱作‘女果’,洪本据《太平御览》八十五引改‘所谓如果者也’。鲍刻《御览》八十五引‘石似美玉,如果者也’,无‘所謂’二字,今从之。又八百五引‘石似美玉,謂女果者’,‘女果’当作‘如果’,则当衍‘所’、‘也’二字。据郭云‘石似美玉’,盖玗琪之类,《山海经》所谓碧玉是也。……玉果盖如帝台之棊等耳,大曰卵,小曰果。”

郝懿行:“郭注‘大果’,明藏經本作‘女果’,亦讹。” 《说文》段注引‘玉果’作‘玉昆’,今本讹也。《招魂》:‘昆蔽象棋。’注:‘昆,玉也。’”

顾实:“玉果,《水经·河水》注、《御览》及《艺文类聚》玉部引均同,惟《说文系传》玉部引《穆天子传》曰‘天子之宝玉琨’,注曰:‘琨,石似珠也。’《传》《注》文俱不同。盖‘果’‘琨’一声之转,故通用。‘玉果’亦作玉琨,琨为玉佩。”

王贻樑:“玉果,即如果之玉。《说文》:‘琨,石之美者。’《韵会》:‘琨,一曰石似珠。’是两者近同。此作‘女’字不误,读为‘如’,中山王鼎、银雀山汉简《孙子兵法》‘如’字皆作‘女’,即证。”

狰猶:“玉果,即指如果实一样大的玉石。”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8)

玉料市场

璿珠

郭璞:“璿,玉類也。音旋。”

陈逢衡:“《太平御览》八百五引‘玉果璿珠’。……《说文》:‘璿,美玉也。’谓之璿珠者,盖如璿瑰之类。”

顾实:“璿,《水经》河水注引同,惟《说文系传》:‘璿’古文‘瑢’,引《穆天子传》曰:‘天子之寶瑢珠’,作瑢,不同。《穆传》为古文,或同《说文》之古文也。《说文系传》所引,或为宋人所见《穆传》异本之一班,而今不可考矣。……璿珠与璿瑰盖同物,璿瑰亦作瓊瑰,瓊、琁同字。故《说文》云:‘琁亦璿字。’,则璿珠即旋珠也。”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9)

玉珠/璿珠

烛银

郭璞:“銀有精光如燭。”

洪颐煊:“‘燭’,《文选·江赋》注引作‘爥’。”

陈逢衡:“《太平御览》八百十二引‘披圖視觀天子之寶器有燭銀’。……《拾遗记》:‘元封元年,浮忻国贡金兰之泥,此金出汤泉,国人常见水边有人治此金为器,状如紫磨之色,百铸其色变白,有光如银。’此云‘烛银’疑是其类。”

顾实:“烛银,盖即以银之光耀,能烛照人面,故名。卷二云‘白银之麕’,则银为白金也。”

郑杰文:“言白银成色好,光彩如燭照。隋人江统《贞女峡赋》‘含照耀之烛银’。”

王贻樑:“《尔雅·释器》:‘白金谓之银,其美者谓之镣。’镣,字又作‘鎱’,此烛银即镣,乃质地精美,光华耀目之银。”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10)

银锭,光华灿目(烛银)

黄金之膏

郭璞:“金膏,亦犹玉膏,皆其精汋也。”

洪颐煊:“注‘汋’,《太平御览》八百十一引作‘液’。

陈逢衡:“《文选·江赋》注引‘河伯曰:示汝黄金之膏’。《艺文类聚》八十三引‘披圖視天子之寶,黄金之膏’。《太平御览》八百十一引‘觀天子寶,黃金之膏’。郭注《太平御览》八十五已引作‘液’,《文选·江赋》注引作‘精汋’。”

郝懿行:“李善《江赋》注引此《传》及注云:‘汋音綽。’《御览》八百十一卷引‘精汋’作‘精液’。”

顾实:“近人谓玉膏即今之石油。(亦曰煤油,曰火油,见王树枏《新疆图志》)而黄金之膏,未審何物,或即金泥,(盖以纯金谓之)用以涂饰器物者欤?”

王贻樑:“顾先生疑为金泥可参。考古发掘在西周宫室墙壁上有涂金现象,(材料待发)盖即以金泥涂敷,但未知具作情况。”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11)

狗头金

郭侃:“燭銀、黃金之膏”应是鎏金技术中所使用的金和水银合成的金汞剂。目前学界普遍认为战国时已发明鎏金工艺

□珤百金

郭璞:“自‘萬金’以下,宜次言‘諸侯之珤千金,大夫之珤百金’。此書殘缺,集錄者不續,以見闕文耳。”

檀萃:“‘□’为缺‘诸侯之珤千金,大夫之’之九字,注补之。”

鹿人

陈建敏:“檀萃、郝懿行、卢文弨等校作‘庶人’,翟本、吕本、张本改作‘庶人’。”

檀萃:“‘鹿’当为‘庶’字之误也,此皆河图之文言,自天子至于庶人所宝各有分定,不得或过取戾。”

洪颐煊:“孙同元云:‘鹿人’疑‘庶人’之讹。案:《夏小正》有‘鹿人从’,‘鹿人’亦兽人之属。”

郝懿行:“‘鹿人’疑当为‘庶人’,形近而讹也。”

王贻樑:“此与‘天子’、‘士’等对言,必作‘庶人’为是。

天子之弓射人,步剑牛马

郭璞:“步劒,疑步光之劒也。”

檀萃:“越王被五胜之衣,带步光之剑。……射人,官名。天子之弓合九而成規,射人量侯不以貍步而以射步,剑长三尺。其弓如牛、馬、犀之膠,价值千金,言其责也。连下文统言天子之珤同于臣下也。”

翟云升:“‘步’上‘剑’下似皆有缺文。”

陈逢衡:“檀既以貍步、剑步解‘射人步剑’,则不当以‘步光之剑’为证,此等俱宜缺疑,不可妄解。‘千金’二字疑在上文。大约‘天子之弓射人步’是一事,《周礼》所谓‘射人,王大射则以貍步张三侯’是也。‘剑牛、犀、马’又一事,谓剑之利者,可以陆断牛马,水断蛟犀之类。‘□器’则统上文弓剑而言,然皆不可以武断。”

顾实:“天子之弓一段,缺文甚多,不可全晓。弓剑为射猎之具,狗马尤为需要。“步剑,翟曰:‘步上剑下,似皆有缺文。注以步剑属句,亦疑之也。’”

郑杰文:“步光,古剑名,《史记·仲尼弟子列传》载文种言于吴王曰:‘因越践臣种奉先人藏器,甲二十领,铁屈卢之矛,步光之剑,以贺军吏。’《乐府诗集·大墙上蒿行》曰:‘吴之辟闾,越之步光。’”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12)

古代弓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13)

西周青铜剑

犀□器

郭璞:“犀似水牛,庳腳,腳为三蹄,黑色。”

洪颐煊:“注本讹作‘庫脚,腳为三角’,今据《尔雅》注改正。”

檀萃:“‘庫’当为‘庳’字,误。‘角’当为‘岐’,谓蹄有三岐也。”

王天海:“此阙文□或作‘角’字,故“犀角之器价值千金”。

高永旺:“‘□器’,似指‘珤器’。指天子之弓、剑价值千金。‘□’,此处缺文不止一字。

狰猶:“‘犀□器’中空方‘□’王天海以为‘角’字,故译文做‘用犀牛角做的器物’,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祭祀、典礼用到的礼器,所以‘□’字可能为‘尊’字。如‘象尊,‘犀尊’‘鸮尊’‘四羊方尊’等都是礼器,毕竟在商周时代动物尊并不少见,但也是只用于祭祀与典礼才用,存在的不是实际价值,而是象征价值。当然是‘犀角器’还是‘犀尊器’虽无判断,但也间接说明此类为礼器,价值千金是真的。”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14)

西汉青铜犀尊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15)

犀角杯

胜人猛兽

郭璞:“言炁勢傑駭也。”

檀萃:“言胜乎趫(趨)捷之人及猛奔之兽也。”“郭注‘炁’本作‘氣’,此《传》经道藏改之。”

王贻樑:“‘人’字在此不类。人本远慢于马,何以能衬托马之疾速?以下句‘执虎豹’对勘,疑为衍字,或为‘于’‘乎’等字之讹。”“‘炁’为道教‘氣’之专字,但其源起久远、流变时久。‘旡’与‘氣’音、义俱有相通同之处。”

郭侃:“勝人猛獸”当指天子之马胜于常人所驯养的猛兽,强调天子之物胜于常人之物,而符合上文“天子之珤”的珍奇贵重。

“炁”为郭璞注文中出现之字,字形实际上与《穆天子传》原文并无关联。……郭璞是为“天子之马”作注,称赞天子之马“炁勢傑駭”,因此此处“炁”字不应释作道教、中医中的“真气”,而应指马的精神状态,以示穆王之马不同于普通马匹。

执虎豹

郭璞:“言筋力壯猛也。”

檀萃云:“渠叟以䶂犬。䶂犬者,露犬也,能飞食虎豹。”

陈逢衡:“《南山经》郭注引‘天子之狗,執虎豹’。《艺文类聚》九十四、《太平御览》九百四引。”

顾实:“清初吴振臣《宁古塔纪略》云:‘猎犬最猛,有能捉虎豹者。’此亦可征《穆传》之语为不虚矣。”

狰猶:“在清代的《十犬图册》中有一白一黑二犬捕执黄虎之图,图中白犬对虎吠叫,黑犬甚至咬住虎的尾巴。这虽是一例,但是猎犬执虎是可以的。从《庄子》、《宁古塔纪略》都有记载,天子之狗执虎豹并不稀奇。”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16)

猎犬执虎(清·乾隆·《十犬图册》)

栢夭

郭侃:栢夭,汪本、唐本、吴本、程本、翟本、陈本、郝本、吕本皆作“伯夭”,檀本、洪本作“柏夭”。

郝懿行:“此‘伯夭’明藏本作‘柏夭’,与前文异,因疑前文‘伯’亦当为‘柏’也,宜据此订正。”

狰猶:“栢”“柏”“伯”三字先秦至汉皆通用。如‘伯益’又作‘柏益’,更作‘栢益’,‘柏翳’,‘栢翳’;大禹也叫‘伯禹’,鲧也叫‘伯鲧’。当然这是适用于人名,而且‘伯’可能指爵位或者尊位。”

征鸟使翼:曰□乌鸢

郭璞:“音緣,鵶也。”

翟云升:“下‘曰’字疑‘□’之讹。”

陈逢衡:“下‘曰’字疑衍,‘烏鳶’下疑脱‘飞百里’三字,空方疑是鸟名。”

郑杰文:“征鸟:飞鸟。《吕氏春秋·季冬纪》:‘征鸟厉疾’,高注:‘征犹飞也。’”

高永旺:“曰□:曰,疑为‘□’之误,□□,疑为鸟名。”

檀萃:“鸢,鹰隼之属,故能远翔,郭以为鵶不然也。”

翟云升:“鸱,诸本皆误作‘鵶’。《尔雅·释鸟》:‘鸢,乌丑,其飞也翔。’疏:‘鸢,鸱也。’《广韵·平声》九:‘麻鵶,同鸦,非鸢也。’今改正。”

陈逢衡:“郭注‘鵶也’释‘乌’,当在‘音缘’二字上。”

王贻樑:“此处《传》、《注》疑皆有缺文。又‘鵶’乃‘鸦’之异文,故陈以为是释乌字,则当有缺文。但鸦非高翔之鸟,再参以下文‘鶤鸡’为一物,此‘乌鸢’当亦一物。翟改鸱,乃鸮也,於此似亦不妥。但考虑古人对鸱鸮有特殊看法,故此暂从翟校。”

狰猶:“乌鸢,乌,言其色;鸢,言其种。‘鵶’为‘鸦’的异体字。在汉时,鸢归为乌类,故郭璞注为乌鸦。在西晋后,鸢又归为鸱类,即所谓的猫头鹰。在近现代,鸢归为鹰类,成为攻击型鸟类。王贻樑认同翟云升改郭注‘鵶’为‘鸱’说法,但‘鸱’为猫头鹰,‘鵶’为乌鸦,形体之小,兆示不祥也。个人以为,柏夭要使穆王西征,必然要说西域的珍禽异兽,必然是中原中不常见的,且从‘乌鸢飞百里’一说,乌鸦与鸱多为昼伏夜出的,《穆天子传》所载,应是白天可见又善远飞的鸷鸟,故乌鸢应为今鹰类的黑鸢。”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17)

黑耳鸢/黑鸢(乌鸢)

郭侃:穆王之鸟必然应象征吉祥,能带来祥瑞之兆,而非“恶鸟”,故“乌鸢”当从郭注,释作“鵶”。

鹳鸡飞八百里

郭璞:“即鵾雞,鴻鵠屬也。”

陈建敏:“鸛雞,洪本、翟本、陈本皆作‘鶤雞’。八百里,檀本、陈本作‘六百里’。”

洪颐煊:“‘鶤’本作‘鹳’,从《文选·西京赋》注、《太平御览》九百十六引改。《尔雅·释畜》云:‘鸡三尺为鶤。’《西京赋》云:‘驾鹅鸿鶤鹄。’上当有‘鸿’字。”

翟云升:“鶤,诸本皆误作‘鹳’,《昭明文选》张平子《西京赋》注:‘《穆天子传》曰:“鶤雞飛八百里。”’郭璞曰:‘鶤即鹍鸡也。’鹍与鶤同音昆,今据改。”

陈逢衡:“《太平御览》九百十六引‘鶤’作‘鹍’,‘六百里’作‘八百里’。”

郑杰文:“《尔雅·释畜》:‘鸡三尺为鹍。’洪兴祖曰:‘鹍鸡似鹤,黄白色。’(《楚辞·九辨》‘鹍鸡啁哳而悲鸣’补注)。按:鶤鸡,盖古代西域一种高大擅飞的禽类。”

王贻樑:“鶤(鹍)鸡,,简称‘鶤(鹍)’,旧或说为凤凰别名,或说为‘鸡三尺’者,在此俱不甚合。《文选·张衡<西京赋>》:‘翔鶤仰而不逮,况青鸟与黄雀。’注:‘薛曰:鶤,大鸟,青鸟、黄雀,皆小鸟。’李善注则引本《传》与郭注为说。可明此鶤为大鸟,郭注不误。又枚乘《七发》有‘溷章白鹭,孔鸟鶤鹄’句,亦明鶤、鹄同属。”

狰猶:“张衡《西京赋》:‘驾鹅鸿鶤’,张揖注曰:‘鶤鸡黄白色,长颌赤喙。’郑杰文引洪兴祖语‘鹍鸡似鹤,黄白色’,‘鸡三尺为鶤’,则鶤鸡盖今白鹳,白鹳,西域有之。然‘凤之白者曰鸿鹄’,‘鶤,凤皇别名’,‘鶤,大鸟’,‘鶤、鹄同属’诸说,鶤鸡又疑为天鹅,西域亦有。”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18)

鹳鸡(新疆白鹳)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19)

鹍鸡/鸿鹄(新疆天鹅)

名兽使足:□走千里

顾实:“名,大也。名兽,大兽也。”

檀萃:“缺处‘□’当是‘日’字,谓日走千里者狻猊也,而野马日走五百里,如此方明皙。”

陈逢衡:“《尔雅》:‘狻猊食虎豹’,据下文则上空方‘□’当是‘狻猊’二字,而衍下‘狻猊□’三字,文义当顺。”

狻猊□(suān ní)

郭璞:“狻猊,師子,亦食虎豹。狻音俊,猊音倪。”

檀萃:“郭注《尔雅》音‘狻’为‘酸’。”

翟云升:“《尔雅·释兽》释文:‘狻,先官反。’此云音‘俊’盖‘酸’之訛讹。”

王贻樑:“《说文》、《尔雅》‘猊’皆作‘麑’,郭璞注《尔雅》云:‘即師子也,出西域。’《玉篇》、《广韵》皆同。”

洪颐煊:“《尔雅·释兽》注、《初学记》二十九、《太平御览》八百八十九引皆云:‘狻猊日走五百里。’《一切经音义》二十一引无‘日’字。”

王贻樑:“‘野马’以上原文拟亦可作‘□□走千里,狻猊走□□里 ’。”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20)

清·《禽虫典·狻麑图》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21)

清·刘九德《狻猊图》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22)

明《狻猊图轴》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23)

清·张为邦《狻猊图》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24)

狮子(狻猊)

野马

郭璞:“野馬,亦如馬而小。”

陈逢衡:“野马,騊騟之属。”

狰猶:“野马,野外自生,不经训养的马。”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25)

中国普氏野马

卭卭距虚(qióng qióng jù xū)

郭璞:“亦馬屬。《尸子》曰:‘蛩蛩距虚不擇地而走。’《山海經》云:‘卭卭距虛,並言之耳。’”

洪颐煊:“距,《尔雅释文》引作‘岠’。《史记·司马相如列传·集解》引‘虚’下有‘日’字。”

檀萃:“邛邛距虚,《尔雅》以为兽。《山海经》云:‘北海内有素兽,状如马,名曰蛩蛩。’与騊駼驳并言之,故郭注云:‘亦马属也。’张揖亦云:‘蛩蛩,青兽,状如马。距虚,似驘而小。’是为二,故郭不引《尔雅》以为比肩兽也。”

翟云升:“《史记·司马相如列传》注引作‘日走五百里’,此盖脱‘五’字。”

陈逢衡:“《尔雅》‘蛩蛩距虚’与‘蟨比蟨’是一物,蛩蛩距虚是一物,非谓蛩蛩是一物,巨虚又一物也。单言之曰‘邛邛’,并言之曰‘蛩蛩距虚’,其实一物也。《山海经·海外北經》:‘北海有素兽焉,状如马,名曰蛩蛩。’郭曰:‘即蛩蛩钜虚也,一走百里,见《穆天子传》。’”

王贻樑:“此兽未明。西域广漠,善奔之兽殊多。此兽之名与中原兽名颇不相同,疑是音译,文献对此兽诸说不一,且不明了。”

高永旺:传说中的兽名。似马而色青。又作“邛邛岠虚”“蛩蛩距虚”。一说“邛邛距虚”为一兽,又说“邛邛”与“距虚”为相类似而形影不离的二兽。《逸周书·王会》:“独鹿邛邛距虚,善走也。”又传说邛邛距虚与蹷互相依存,平时蹷以美草供给邛邛距虚,遇难时邛邛距虚负蹷而逃。见《尔雅·释地》。

狰猶:“蛩蛩距虚在《山海经》中其实为‘素兽’,(素指白色;但又指无花纹,无装饰,单一颜色的意思)在元抄本作‘青兽’,但张揖为三国人,故蛩蛩距虚为青兽之说在东汉三国之时已有。今依众家之注,可以得出三点:①蛩蛩距虚是一种野兽,像马,白(青)色。②蛩蛩距虚前足高。③蛩蛩距虚有西方,北海。

所以得出下蛩蛩距虚为①无花纹,颜色单一的马;②白(青)色的马类动物。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26)

蛩蛩距虚(无花纹的普氏野马)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27)

蛩蛩距虚(土库曼斯坦青黑色马)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28)

蛩蛩距虚(阿拉伯青马)

《山海经·海外北经》:“北海有素兽,状如马,名曰蛩蛩。”郭璞注曰:“即蛩蛩巨虚也,一走百里。《尸子》曰:‘距虚不择地而走。’张急就注:‘似马而有青色,一曰距虛似驘而小’。”

《尔雅·释地》:“西方有比肩兽焉,与邛邛岠虚比,为邛邛岠虛啮甘草,即有难,邛邛岠虛负而走,其名谓之蹷。”

郝懿行注:“‘西方有比肩兽焉’者,此谓蹷也。与邛邛岠虛相比,蹷则肩痹不能走,而能取甘草。邛邛岠虛则前高不得取甘草,而善走。《穆天子传》曰:‘邛邛岠虛走百里’是也。故各以其能而济所不能,蹷常为邛邛岠虛齿甘美之草,仰而食之。即有急难,邛邛岠虛则背员而走者,其名谓之蹷也。”

《韩诗外传》:“西方有兽曰蟨,得甘草必衔以遗蛩。蛩,巨虚。”

《吕氏春秋·不广》:“北方有兽,名曰蹶,鼠前而兔后,趋则跲,走则颠,常为蛩蛩距虚取甘草以与之。蹶有患害也,蛩蛩距虚必负而走。”

《说苑·复恩》:“孔子曰:北方有兽,其名曰蟨,前足鼠,后足兔。是兽也,甚矣其爱蛩蛩巨虚也,食得甘草,必啮以遗蛩蛩巨虚。蛩蛩巨虚见人将来,必负蟨以走。蟨非性之爱蛩蛩巨虚也,为其假足之故也,二兽者亦非性之爱蟨也,为其得甘草而遗之故也。”

麋□二十里

郭璞:“自‘麋’已上,似次第獸能走里數遠近。”

陈建敏:“麋,程本、唐本、汪本、吴本、郝本皆作‘糜’。‘□’,檀萃、张本补‘走’字。”

翟云升:“‘十’疑‘百’之误。”

王天海:“此‘二十里’疑有误,麋鹿善奔走,何止二十里?”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29)

麇(唐·《山海百灵图卷》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30)

麋鹿

陈建敏:道藏,范本、邵本作“已上”,程本、吴本、唐本、汪本、范陈本、檀本、翟本、陈本、郝本、李本、吕本、吴钞本皆作“以上”,洪本作“以下”。

曰:皆致

洪颐煊:“‘既’本作‘皆’,从《太平御览》八百九十六引改。”

翟云升:“《太平御览》八百九十六作‘既致河典’,与下文尤协,当从之。”

陈逢衡:“此‘曰’字疑作空方。”‘皆致’者,总上文而言也。”

檀萃:“‘曰’者,河伯命柏夭之言也。令柏夭致河典于王。”

顾实:“大抵穆王欲西征,非依河伯之图典不能行,是河伯实为交通西方之大负责人,而河即为西方交通之一大机关也。”

王贻樑:“曰,语首虚词。”

郭侃:作“皆”不妥。当从《太平御览》作“既”,表示栢夭完成传达图典之文的任务,接下来先行为穆王作先导。

河典

郭璞:“典,禮也。自此以上事物皆河圖數載,河伯以为禮,禮穆王也。”

翟云升:“郭注:所,诸本皆作‘數’,以同音而致误也。《水经注》一:‘《穆天子传》曰:“玉果、璿珠、烛银、金膏等物,皆河图所载,河伯以礼穆王。’亦可证,今改。”

王贻樑:“此上自‘天子之宝’起,皆河典之文。郭注训‘典’为‘礼’,失之。”

乘渠黄之乘

洪颐煊:“《太平御览》八百九十六引无‘渠’字。注云‘所乘马尽黄色,为之驱也’,与此亦少异。”

顾实:“洪校据《御览》引无‘渠’字,是也。渠黄在八骏之列,此不当复见。‘渠’字显系后人妄加。况《诗·郑风·叔于田篇》曰:‘乘乘黄’,《汉书·礼乐志》曰:‘出乘黄之乘’,此皆可为不当有‘渠’字之证。”

王天海:“‘渠’乃‘乘’之讹,此当当作‘乘乘黄之乘’。乘黄,即传说中神马名。见《管子·小匡》:“河出图,雒出书,地出乘黄。”一说为四匹黄马。《诗经》中多有之。又见《汉书·礼乐志》:“出乘黄之乘。”此“乘黄”作四匹黄马为是。“之”下“乘”字,即为所乘之车。”

王贻樑:“渠黄乃穆王所乘,此则柏夭之乘,不当亦作‘渠黄’。”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31)

四黄马拉车(秦始皇陵铜车马)

《山海经·海外西经》:“白民之国在龙鱼北,白身披发。有乘黄,其状如狐,其背上有角,乘之寿二千岁。”

《逸周书·王会》:“白民乘黄,乘黄者,似狐,其背有两角。”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32)

乘黄(清彩绘图)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33)

乘黄(明·胡文焕图)

为天子先

郭璞:“先驱導路也。”

陈逢衡:“《太平御览》八百九十六引‘所乘马尽黄色,为先驱也’,与此不同。”

王贻樑:“于省吾《甲骨文释林·释先马考》云:‘案:先马于卜辞并非职官之名。古者王公外出,常有导马于前。’于说是,此云柏夭为穆王西行之先导也。”

以极西土

郭璞:“極,竟。”

檀萃:“此总后数卷言之。”

丁谦:“下文行动皆遵河典命而行。”

陈逢衡:“《太平御览》八百九十六引。”

郭侃:郑玄:“极,至。”此为栢夭作为先导到达西部;而非郭注“极,竟”之意,穷尽西部的土地,到达西方的尽头。

狰猶:“郭璞注‘极,竟’,众家翻译为‘穷尽’,‘以极西土’则译为‘一直向西走到达西方所不能走的地方(到达西方尽头)。’这算是主流翻译,顾实等众大家其实也遵从此说,但顾实的穆王西征到达阿富汗’为主流学界不接受。王贻樑其实也遵从,但王贻樑的综合考证能力强,穆天子西乡还没出过新疆,也就到达准噶尔盆地。

郭侃以郑玄注:‘极,至’为解,认为是柏夭作先导到达西部,并非到达西方尽头。

我认同郭侃的观点。穆王是观看河宗氏的图书而已,此前的穆王是不知西方风土心的。而河宗氏作为位于河套地区,阴山山脉南部的主流氏族,早已有之。同样,河宗氏先祖会派人前往河套平原以西的地方,(算是广义上的西域),前住西域的河宗氏族人用粗布和兽皮记录与绘画下了西域的物产珍宝和飞鸟名兽,这些先祖族人的书画被后来的河宗氏收藏和传承,也就成了现今穆王看到的河宗氏的典籍图册。

柏夭也以此为借口,提议穆王西征。郑玄‘极,至’之说为是。至,到也。‘以极西土’应译为‘到达西方的土地(到达河宗氏以西的地方)’。”


译文

<一>(公元前964年),穆王十三年三月十五日,是己未日,这天穆天子在黄山举行大朝会,诏集诸侯群臣。

<二>穆天子披阅查看河宗氏收藏的图书典册,以观看历代天子的珍宝器物。

<三>图册典籍记载历代天子的珍宝有:玉果、璿珠、烛银、黄金之膏。

<四>(图书中标注)『天子的宝物价值万金,诸侯的宝物价值千金,大夫的宝物价值百金,士人的宝物价值五十金,庶民的宝物价值十金。

<五>天子的良弓可以射人,步光剑可以斩杀牛马,用犀角制作的器皿可以价值千金。

<六>天子的马能奔跑千里,胜过猛兽。天子的狗能奔跑百里,可以捕捉虎豹。』

<七>河宗柏夭(适时)说道:“飞鸟善用翼力,乌鸢、鶤鸡能飞八百里。大兽善用足力,狻猊能奔跑千里,野马能奔跑五百里,邛邛距虚能跑百里,麋鹿能跑二十里。”

<八>伯夭把河宗氏的图书典籍都呈给穆天子阅览。(阅览河宗图书,穆天子知道西方宝物、禽兽众多,于是决定西行),(柏夭)于是就乘坐四匹黄马拉的车乘,要为穆天子做西行先导,(带领穆天子)去到达西方的地界。


说明

①穆王在三月十四戊午日,在燕然山之南举行大朝和祭河,柏夭向穆王传达天命,让穆王前往舂山观天子之宝。

②过了一天,三月十五日己未日,穆王又在黄之山举行大朝,这次穆王观看河宗氏的图书后,以为西方宝物众多,价值不菲。柏夭又忽悠说:“西方有奇禽异兽,想为穆王做先行向导。”

③其实此时穆王对于西行还没定论,柏夭确实猴急了,但穆王也可能有那个意思了。所以穆王的西征大概率是柏夭的提议。

穆天子行军路线

燕然山(内蒙古乌拉山)→黄之山(巴彦淖尔西北狼山)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34)

河宗氏在河套地区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35)

河宗氏地域范围。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36)

穆天子经过的四处地名范围。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37)

从燕然山大朝到黄之山大朝。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38)

从乌拉山到狼山

穆天子传记载的历史事件(狰猶穆天子传卷一)(39)

穆天子至黄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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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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