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精神分析学看来,莫洛伊吸吮石头的怪癖也是一种“恋物癖”(fetishism)症状。在海边,他用各种排列方式拿卵石在“四个口袋”之间挪来挪去,还拿它们“依次吸吮”(69)。正如“吮石”(sucking stone)这一名称所暗示,这些光滑的鹅卵石虽然坚硬,也全然没有养分,却因形状的类似成了母亲乳房的替代品。在母亲缺场的情况下,这些石头也可权且一用,就像他的自行车喇叭可以拿在手里揉捏一样,或者就像找不到母亲的乳房时婴儿会把乳头状的手指放进嘴里一样。当然,莫洛伊最终还是发现,那些石头是必须抛弃的、无生命的物体,不可能提供“指向母亲……的乐趣”注228。实际上,他的游戏的宗旨是:那些“吮石”不仅要满足他“吸吮的欲望”(69),而且要成为缠线板似的物品,让他以符号的手段获得对乳房的绝对控制。实质上,莫洛伊挪动“吮石”的各种方式只是他象征性地掌控乳房的方法而已。而且叫这个游戏玩家“愤怒且疑惑不解”(71)的,不是那些石头无法消化,而是这个游戏的符号学意义。当他丢掉那些石头时,这场游戏就进入了高潮。
莫洛伊的“终局”(endgame)就是把乳房连同那些卵石一同抛弃,这个结局表明在父亲法则的及时干预下,他放弃了和母亲乱伦的想法。尽管他吸吮的似乎只局限于无法消化的东西,但这类游戏却极其奇特:没有养分的东西竟然取代了生产可消化食物的乳房,这一特点使游戏玩家得以象征性地掌控乳房,正如弗洛伊德的孙子对付缺场的母亲一样。因此在回归母亲的旅途中,当警察给他递来饮料和面包(可消化食物,如同乳房产出的乳汁)时,莫洛伊的反应竟然是焦虑、敌意和惊厥。
莫洛伊知道母亲是生命之源,却绝无对母亲的孝顺和感恩。相反,在一系列心理逆转或者倒错行为(如肛门出生的幻想)中,对母亲的依恋似乎全被狂躁取代了。对他而言,出生从一辈子只能经受一次的经历变成了可以时不时地重复的过程。他频繁地揉捏自行车喇叭,这一行为与其说是从母亲乳房吸取食物这一动作的喜剧性戏剧化,不如说是对肛门排泄过程的戏仿。在较大程度上,莫洛伊还停留在力比多发展的“肛门发泄期”,其古怪的性格可以用“肛门排泄”或者“肛门留滞”这类术语来解释。
因此,他常见的病态行为往往显露出排泄和播撒那样的节奏。在回归母亲的路途上,为生命而吸吮的崇高行为被莫洛伊频繁的放屁取代了,仿佛对生理行为的坦率叙述就是对文学传统的革命。他把自行车喇叭当母亲乳房来揉捏的游戏,跟他针对母亲的污言秽语有着微妙的联系。莫洛伊的“污秽学”和母亲语言能力的解体是密切相关的。不管是粪便还是语言,他无不拿来排泄一番。因此,母亲不仅语言能力灾难性地退化,而且在儿子的肛门排泄发作中丧失了最基本的资质。即使是使用莫洛伊特意发明又借暴力付诸实践的最简单的语言,她也几乎无法和儿子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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