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  —,今天小编就来聊一聊关于失忆后的悔婚?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去研究一下吧!

失忆后的悔婚(失忆后我被告知太子是我丈夫)

失忆后的悔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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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里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吵闹声,鞭炮的噼啪声,跟我身后这冷清肃穆的皇宫有着十分鲜明的对比。

  四月初八,花灯节。

  我站在城墙上,看着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满是羡慕,好像我也曾把心愿写在莲花灯里,随着水流飘往我不知道的地方去。

  “嘶~”跪在地上的膝盖被咯的生疼,小心翼翼的揉搓着,怕被守卫发现。

  心叹道,要不是城门守卫布的密不透风,我也不至于爬到城墙上面来,而且每待上十息的时间就要换个地方接着躲藏。

  “太子妃出逃,增强巡逻,守卫十步一岗,发现太子妃踪迹立刻通报!”

  “是!”

  远远的就听到守城士兵极大的声音,暗道不妙,提起裙摆脱下鞋子,心里默数十个数,趁着守卫换岗,沿着城墙边凸出来的瓦砖慢慢往下溜,为了这次出逃,我可没少下功夫。

  左右脚该踩哪块,手该哪扶,早就规划的一清二楚,“太子妃?爱谁当谁当,江湖不再见,永别!”

  我这句话,要是被官员家中女眷听了去,不得一人一口唾沫把我淹死?她们高居朝堂的爹举荐的口舌干燥,都没能把自家貌美如花女儿送到太子身边。到我这还不乐意了,人比人气死人。

  可,谁让我“失忆”了呢?

  几月前,我在礼部尚书府上的房间醒来,脑袋仿佛被无数根针扎一样,疼得厉害,周围陌生的环境让我变得十分暴躁,玉桌上的饭菜被我扫翻在地,那碗黑乎乎的汤药撒在侍女身上,只见那几个侍女慌忙跪下,颤抖着身子告饶道:“小姐饶命……”

  后来,一位身穿官服的中年人激动的跑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我长有几分相似的妇人,他们不停的解释,他们是我的爹娘,我才逐渐放下戒心。

  可我对他们却没有半点印象,太医来过,说我头部受创,可能患了失忆症,此症暂无有效方法治疗,只有旁人帮助回忆才能渐渐好转。

  我摸了摸额头,的确缠着一圈纱带。

  于是我的爹、娘天天唠叨着我的往事,他们问我:“还记得……你叫什么吗?”

  我答道:“记得啊,我叫玲玉璇。”

  他们俩又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说我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我可怜的女儿呐!

  嗯?没记错的话我是叫玲玉璇啊?我拍了拍“爹”的肩膀,“老爷爷,那个……你不姓玲?不然……你跟我姓好了。”

  我“爹”哭的更大声了,他说他叫徐州铭,陈国的礼部尚书,今年四十三岁!是我的爹,亲爹!然后巴拉一大堆,包括我娘的生平都说了一遍。

  之后,为了替我治病,他吩咐全府上下一律直呼我名,还必须大声,所以那段时间,我除了回忆往事,就是记自己的名字,“徐玉璇”。

  几月的相处,叫声娘倒也不显得那么生分,叫爹就直呼老爷子了,我也慢慢接受这里,起初侍女们对我有种莫名的恐惧,就算老爷再三嘱咐她们唤我全名,她们也只敢小声呼唤。

  “你们怕我作甚,和我一起玩呀?”

  许是我的热情,让她们渐渐对我改观,不再害怕,有时玩得兴起,她们都会大声说道:“徐玉璇,你耍赖!”

  就连老爷子也说:“璇儿失忆是祸也是福。”

  难不成我以前还是个刁蛮小姐来着?

  某天,老爷子神秘的把我叫到书房,很小心的问:“璇儿,你还记得你有一个丈夫吗?”

  “丈夫?什么时候的事?”我皱眉问道。

  “这事也很久了,你与他相处了三年多,至今依旧十分恩爱,他在几月前去了康城平叛,你独自相送十里,在回时出了意外,官兵们在一处洞窟找到的你。”

  我泯了口茶,指尖不停敲击桌面,想了想说:“我失忆了。”

  老爷子疑惑的看了我几秒,随后眼睛睁的老大:“你是想说,你失忆了,不想负责?”

  我瞪了他一眼,“呸呸呸,什么叫我不想负责了,搞得我像个负心汉一样,不过意思也没差,到时候你去他家里提和离,休了我也无关紧要,我就不出面了。”

  看着老爷子犹豫不决的神情,我说,“不会吧,好歹是个礼部尚书,你好好跟人家说,再赔礼道歉,此事私下解决,不要声张。”

  老爷子给一个你行你来的眼神,我有些拿不准了。

  “惹不起?”

  “惹不起。”

  “谁家的?”我故作镇定的问着,仰头把茶一饮而尽。

  “皇帝家的,太子陈楚。”

  噗!

  咳咳!还未吞下的茶水尽数喷出,老爷子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水,幸灾乐祸的说道:“三天后,皇家来人接你回宫。”

  这是什么发展?让我跟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在一起,就算是太子也不行,老爷子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撒开腿就跑,怎么追也追不上。

  为了自己下半辈子的终身幸福,我制定了一个逃跑计划,剩下三天时间,一天也没闲着,跑去城墙那蹲了三天。

  三天已到,皇宫来人把我抬了回去。一路上想着都是天时地利人和,我只差天时,好在太子平叛还未归,时间还很充足。

  “让我再睡会行不行。”

  我困意难耐,宫女们强行把我拖起来更衣,她们说:“娘娘息怒,小的也是奉命行事,今早要去给太后请安,还有几位贵妃、才人那里也要拜会。”

  皇宫的繁文缛节太多了,除了太后那边天天去,其他贵妃都排着队等我去她们那用膳,他们怕我连知识都忘了,让我跟皇子们一起进太学院,平常背书不过就要被高太傅打手心。

  日复一日,更加坚定我出逃的决心!

  终于,花灯节那天,太学院准我们休沐一天回去歇息。真当我天天除了请安就是被高太傅打手心了?我早把皇宫到城墙的路线以及御林军的巡逻路线搞得一清二楚,我也不知哪来的天赋,就连攀爬这等高危动作都能做的来,老爷子说,可能是撞到头反而激发了我的潜能吧。

  当晚,顺利出逃。

  二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昨天夜里下过一场雨,那些砖上已经长出一片薄薄的青苔,滑的很。

  “爬上来时没觉得多高,怎么爬下去反而要那么久,好在这块树多,离皇城门口蛮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我。”

  头顶的官兵步伐一致,越来越多的脚步声让我有些慌乱,再不下去,迟早被抓到,加快了步伐,离地三尺左右一跃而下。

  “还是脚踏实地的感觉好。”我光着脚在地上踩了几脚,“刚刚那个姿势,有点巾帼不让须眉的味道了,我真棒。”

  美滋滋的回想着刚刚的那一番动作,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而且离我极近。猛地一回头,那人与我四目相对。

  我警惕的往后撤,后背紧贴城墙,问道:“是谁!”

  来人比我高了两个头,见我问他好像愣了一下,也不说话,歪头打量着。

  我接着问道:“什么时候来的?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我可劝你,本小姐习武二十年,御林军第一高手许飞知道吧?我的手下败将。”

  他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知道知道,巾帼不让须眉,我好怕。”然后把我拉到跟前。

  “你当真失忆了?连我都不认得?”

  是熟人?那事情就好办了。

  “哦~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那个谁嘛,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吃饭了吗,我还没吃呢,我先回去吃了哈,有缘再见。”我面向他一步一步往后退。

  同样,这人在我记忆里根本不存在,他既然认得我,肯定知道我是太子妃,万一被他抓回皇宫邀功,再想逃跑就是痴人说梦了。

  “回来。”那人平静的说着,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得嘞。”我乖乖的走了回去,无奈的问道:“这位大哥,你有事吗?”

  “没事,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失忆。”

  我差点忍不住动手,还好知道打不过忍住了,我强颜欢笑的说道。

  “我是不是欠你钱了?那是失忆前的我欠的,你可别找我啊。”看他脸色有点不对,又接着说:“太子有钱,你找他要……”

  “太子妃在这!”

  糟了,被发现了!前有追兵后也有追兵……

  “你!”

  那人拉着我的手往长安街跑去,身后的官兵追来,一个劲喊着:“有刺客,保护太子妃!”

  轻重我还是拎得清的,被官兵带走指定是出不来了,长安街人潮拥挤可以甩掉官兵,这人也不敢在那么多人眼皮底下动手,也有机会逃跑。

  一路奔行,我头朝前方被扛在肩上跑,百姓见官兵手持刀枪,一时间四处奔逃生怕被误伤,就这片刻,官兵被堵在后边。

  我仔细观察了这位债主,除了皮肤略黑些,眉宇间尽显英气,之前那话还是说的太早,看起来也不像那么坏。

  他笑我,既然是为了逃跑,还穿这么显眼的衣服,我呛声道:“皇宫里能有什么不显眼?”

  他把我带到一间布庄,购置了两套常服和鞋子,用我的衣服作抵押。起初布庄掌柜不敢收,说这布料是皇家特供,私收是重罪。他给掌柜看了样东西,掌柜的就恭恭敬敬的收下了。

  我的脚掌被碎石割伤,虽然鞋子布料精美,鞋垫柔软舒适,踩在地上还是感到刺痛,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

  我说:“这件衣服大概值千两金,现在给你买了衣服,我们两不相欠,你可以放我走了吧?”

  他说:“如果你不是失忆的话,那么你装的实在是太像了。”

  “你没有欠我钱,我也没有打算带你走。”

  “啊?”我沉吟几秒,问道:“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不想被抓回去。”

  “就这么简单?”

  “我觉得,这样的你才更有意思。”

  我起身道谢,准备离去,突然后领一紧,又被他扛在肩上。

  我羞怒的捶打他,“做什么!”

  “你受伤了,我带你跑。”

  “这些好说,你先把我放下,人多眼杂,毕竟我是太子妃,要传到太子耳朵里,诛你九族!”

  他潇洒一笑,用力拍了下我的臀部,说:“我就是太子啊!”

  我呆滞的看着布庄所有人跪在地上,然后我被他带出布庄。

  “陈楚你个大骗子!”

  我羞愤难当,一个劲的骂他、打他才把我放下。

  到了街上,原以为的慌乱并没有出现,相反,跟初时没什么两样,人群依旧热闹非凡,感叹一句百姓心真大,只是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别有深意?我用手肘顶了顶陈楚的肚子,听他闷哼一声,幽怨的盯着我。

  我略带歉意的说:“不好意思,谁让你长这么高的。”

  “这是你做的?”

  陈楚说:“嗯。花灯节是长安一大盛事,不能因为这点闹剧寒了百姓的心。”

  陈楚在布庄时就跟躲在暗处的亲兵交代安抚百姓,于是亲兵带着令牌寻来官兵,为百姓解释,这不过是太子殿下为花灯节特意上演的一出戏。

  百姓甲就发问了:“什么戏?”

  亲兵想了想:“殿下追妻,跟孟姜女一样感人的戏。”

  百姓甲乙丙丁戊己就开始起哄,最后跟没事人一样,继续赏花灯。

  我在一旁脸色铁青的听着那个护卫汇报事情始末,陈楚嗯了一声,让亲兵退下。我咬牙切齿的说:“怪不得他们看我的眼神不对了。”

  陈楚得意的问我:“满意吧。”

  “满意?你让你的亲兵去趟太学院深造吧,孟姜女用在这上面合适吗?”高太傅书桌下的戒尺还有许多,打断了还有。

  陈楚不在意的笑了笑,拉着我的胳膊往前走:“还未与你赏过花灯,不要误了良辰。”

  长安城的花灯节十分盛大,与在城墙上观望不同。

  两边的楼房被一条条挂着灯笼的绳子相连,长安城里到处都是游玩的百姓,还有卖花灯的摊贩,许许多多的民间吃食应有尽有,大多是我未曾吃过的。

  “陈楚你快来!”我站在糖葫芦的摊位边上,手里拿着几串糖葫芦。

  我示意摊主,找陈楚要钱,然后紧跟着跑向桃花酥的摊子上。

  摊主笑嘻嘻的说,“殿下,其实不用给……”

  陈楚摇了摇头,上下摸索才想起自己从未有带钱袋的习惯,平叛归来身上也没有件值钱的玩意,最后唤来亲兵,借来三文钱付了糖葫芦的钱,又借了二两银子,亲兵心痛的说道:“殿下,我一月俸禄才三两银子,你要记得还我。”

  陈楚敲了敲亲兵的头,让他明日去太学院报到。

  不过二两银子,哪够我的开销?他诓骗了我的一件衣服,自当吃回来才够本。

  看着陈楚跟着一众亲兵在角落筹钱,心里畅快多了。

  不一会,陈楚迈着阔气的步伐向我走来,钱袋里的银子铜钱故意碰的叮当响,大概有个七八两的样子。我当着他的面,走向人最多的首饰摊,询问那位摊主:“你这有没有什么镇摊之宝?”

  “有的有的。”摊主见我,第一时间把那件镇摊之宝拿出,我竟是看也不看,随手指了指,“这件、这件、还有这件,不要。其余全给我包起来。”

  “好嘞!”摊主乐的合不拢嘴,散开围观的百姓,说收摊回家陪着妻儿过过节。

  陈楚脸色不断变换,伸手指了指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转头看向亲兵。

  亲兵们神情严肃,互相看着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去。

  半个时辰过去,我跟陈楚分别吃了烤串,喝了甜酒,看了皮影,做了花灯。陈楚的手艺极差,做出来的花灯,就像孩童随意将纸张揉搓成团,毫无美感,尽管这样,一旁的百姓还是拍手叫好。

  待我的花灯做成,百姓全部倾向我这边,连连称赞:“太子妃心灵手巧,如此精美的莲花灯,让我等手艺人都自愧弗如……”

  诸如此类的夸赞。

  陈楚问他们,我的与他的比,谁的最好。怎料让百姓们犯了难,一哄而散。我给了陈楚一个白眼,起身跑去看杂耍,留下他在原地,愣愣的看着他的“纸团”。

  “各位看官,您瞧好咯!”

  戏子脸上画了浓重的红色妆面,一根火棍举在嘴边,喷出口中的酒,火焰瞬间化成一条长长的火龙,随后又喷吐一口酒,化成了一朵莲花。

  令人叹为观止。

  感到身后有人挤来,回头一看,陈楚就在身后,他问我:“好看吗。”

  自然是好看的,他就说障眼法罢了,他也会。似乎看到我那不屑的眼神,低声说道:“晚上别回夜明殿了,到我东宫来,我给你变只猛虎。”

  “不去。”

  “为什么?”他再次压低声音,“那狮子?棕熊?雄鹰?凤凰?”

  “不去就是不去,我挑的首饰呢,给人家钱了没有?”

  他说给了,然后有些不自然的看向身后,我顺着他的眼光看去。

  他的亲兵们只剩一条底裤,光着身子站在人群后面的石头上,其中一个就抱着一大袋子的首饰,有围观的老妇还上前摸了几把,问了生辰八字,家中父母健在?兄弟几个?

  陈楚抬手挡住我的眼睛,“不准看!”

  我认真的说道:“你这样会没朋友的。”

  不知怎的,我说完这些话后,陈楚一把抱住了我,大庭广众之下,就算是太子也不能当街调戏……调戏太子妃啊!气死我了,诛你九族!

  不行,把自己也诛进去了。

  任我怎么推都推不走,旁边的百姓识趣的远离我们一尺外。陈楚好像说了什么,可惜表演正精彩,百姓们的声音掩盖,我没听清。

  此刻被他这么抱着,除了最初的一丝羞愧,还多了些心安?分明是第一天认识这位太子,为何给我的感觉如此温暖?难道失忆前的我跟他真的十分恩爱?

  三

  我与陈楚闲逛在长安街上,亲兵没穿衣服影响长安街容貌,被陈楚遣回皇宫。

  陈楚牵着我的手走在前头,我算是被他拽着走。轻声提醒他走得慢些,太过粗鲁了,问他是不是从来没有牵过女孩子。

  他有些尴尬,放慢脚步,歉意的说道:“这是第一次。”

  我接着问道:“第一次?此前连我都没牵过吗。”

  “嗯……”

  “都道太子跟太子妃的感情之深厚,羡煞旁人,为何你连我的手都没牵过。”

  陈楚沉默了,我也没再说话,两人无言的走向河岸边,各式各样的花灯在河流上飘荡着,但大多还是摊上买的制式花灯。

  陈楚想带我乘坐楼船,我嫌楼船太大,离河面太远,花了二十文钱租了一艘小船,我把桨叶交给他。

  “会划船吗?”

  “我有什么不会的?”陈楚接过桨叶再次得意起来。

  “你不会牵手。”我就喜欢看他被打击的样子,蛮有成就感的。

  船只划离河岸,跟我们一样的船只很多,陈楚尽力的避免与他们相撞,还要小心的把飘来的花灯推走。

  我拿出怀里的花灯,还有摊主给的两颗小火石摆在船上,忽然想起没有火引,直接打火,火星子会把花灯烧破。

  一旁的陈楚放下桨叶,有样学样的把“纸团花灯”跟火石摆好,也发现了这一问题,他见我眼神不善的盯着他的花灯,赶忙把花灯收起,那意思是:“别想动我的花灯。”

  我把花灯放入水中,就见花灯微微旋转着飘向下游,荡起层层涟漪。陈楚瘫在船尾生无可恋的看着他的花灯,缺了一角。趁着火引还有点火星子,我抢过陈楚花灯,火引贴近灯芯,我轻轻吹气,不一会灯芯燃起。

  我问他,花灯上可有写心愿?他迷茫的摇了摇头,我让他把花灯放进河里,让他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心要虔诚一点,用心许愿。

  他照办,等他再次睁眼时,花灯在他眼皮底下旋转着,缓缓的沉入河底……

  我安慰道:“许是心愿太重,花灯载不住。”

  他喃喃道:“不重,一点也不重。”

  “太子哥哥!”

  楼船上有一女子,体态娇小,一副小家碧玉模样,挥着手示意陈楚。

  这女子我见过,是国舅的小女儿公孙彩青,深得太后宠爱,曾来夜明殿拜访过我。

  公孙彩青见我看她,挑衅着努了努嘴。

  陈楚没有理会她,只说天色不早了,该走了。

  到了岸边,退了船只的押金,陈楚就被从楼船赶来的公孙彩青搂住胳膊,把我推到一边,还回头扮了个鬼脸。

  “太子哥哥,回来也不跟妹妹说一声。”公孙彩青的嗓音让人听了一阵酥麻。

  “皇兄。”

  倒没注意三皇子也在楼船上,他朝陈楚行礼,陈楚推开公孙彩青,前去搀扶。

  “你我兄弟之间不必拘礼。”

  他越过公孙彩青,来到我的身边,牵着我的手,对他们说:“天色已晚,早些回去。”

  公孙彩青见状,把不高兴全写在脸上,还是三皇子打了圆场,“公孙妹妹一同回去吧。”

  陈楚带着我上了轿子,回皇宫。

  在轿子上的陈楚再次褪下太子的面具,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比我还闹腾。

  轿子行至皇宫我才想起,怎么又回来了?

  陈楚忽然认真的跟我说:“璇儿,往后不可任性了。”

  “嗯?”

  “你可知你这一离开,礼部尚书府上周围伏满重兵,夜明殿上上下下百位宫女太监全被斩首。”

  心底涌上一股寒意,我竟没有想过这一层面的问题,这是皇宫,不是尚书府。

  陈楚在城墙下找到我,赶忙令人把消息传回宫中,否则还要牵连更多的人。

  他见我脸色难看,将我搂在怀里。

  “回东宫。”

  四

  “啊!”

  一声惨叫自东宫响起。

  陈楚捂着下体蜷缩在床角,不停吸气。

  我坐在床边,冷哼道:“不是说了我睡床,你睡地板吗?我还以为是刺客呢,突然上床是何居心?你说啊。”

  陈楚的牙齿打颤,说出的话也跟颤抖。

  “你什么时候有了踢被子的习惯?宫内光是天山寒冰就放了十块,我只是想给你拉被子,你也太狠了吧!”陈楚宛如劫后余生,要不是自己练过,一瞬间立马侧身躲避,只踢到大腿根部,不然那一脚能让他断子绝孙!

  我听他讲,似乎是我搞错了。

  “对不起。”

  “就这样?”

  “你还想怎样?”

  “我想上床睡。”

  “不可以!”

  “哎呦我好痛啊!”

  “那你要告诉我,你许了什么愿?”

  “不行,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就不准上来。”

  “这次我的心好痛。”

  ……

  闹了半天,只能让他睡床上,不过以他命根作威胁,警告他不准碰我。

  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感觉床上多了个人有些别扭,又想起陈楚今晚的欺骗一事,气就不打一处来,一把掌扇在他的脸上。

  “嗯!??”

  他蹭的一下爬起,四周环顾确认安全后,盯着我看。

  “我说你脸上有蚊子你信吗?”

  第二天清晨,我睁开眼时已是日三竿,身旁的陈楚不见了踪影,我着急忙慌的穿上衣服,太后那边没有请安,跟华贵妃的午膳也没吃上,特别是高太傅那边!

  我哀嚎一声,心想又要挨打。

  宫女见我如此着急,小心询问,得知是怕被高太傅打手心时,宫女说娘娘莫急,殿下今早就进了皇宫,正是为了处理高太傅一事。

  宫女说:“殿下的亲兵去了太学院,把高太傅气的不轻,连说三次朽木不可雕也,之后当场吐了一口瘀血。高太傅曾是太子太傅,是当今皇上的老师,出了这事,皇上就把太子唤去了。”

  我恍然大悟,昨日的玩笑话,他还真把亲兵们送去太学院,也怪亲兵不争气,既然高太傅身体抱恙,那我也乐的清闲。

  随后太学院宣告休沐半月。

  其实太学院也有少傅,可一众皇子坚称只让高太傅教学,我不得不夸他们一句。

  “干得漂亮。”

  我回到夜明殿,宫女太监都是些新面孔,不得有些沉默,他们是因我而死,尚书府也差点被围剿,或许从今往后我都要在这皇宫内,别再想着出逃了。

  三天后,陈楚才有时间,来到夜明殿,我问他太傅怎么样,皇帝怎么说。

  “太傅无碍,只是被气的,休养几天就好了。”陈楚一点也不见外,宫女替他脱下靴子,解去蟒袍,他就上了床:“父皇让我自己教我的亲兵,再气到太傅,饶我不得。”

  任是皇帝怎么也想不到,高太傅后来再次卧病在床。

  只因高太傅听闻皇子们对他如此想念,在家休息五天就回了太学院,回时检测皇子的课业,不过短短五日,皇子们把所学知识通通还了回去,高太傅怒火中烧,引经据典骂了一个时辰。

  “子曰……子曰……”

  最后一个子曰没有说出口,又晕了过去。

  一众皇子被要求罚抄《四书》《五经》等等,叫苦不迭。

  陈楚跟我说:“璇儿,我带你四处转转?兴许能让你想起什么。”

  他平叛有功,皇宫暂时没有什么事务需要处理,他说多的是时间陪我。告知皇帝,要带我出宫,皇帝允了。

  我与他坐着马车四处游玩,长安城里的弯弯绕绕,犄角旮旯我们都去过。十天过去,陈楚跟我看起来都圆润了一圈,要不是太后宣诏,或许再有半月我们就能把长安各色美食吃个遍。

  可我依旧没有想起什么,好像我从来都没出过皇宫,对一切都很陌生。

  从太后那回来的陈楚耍赖道:“你这夜明殿我许久不曾来过了,今夜我要睡在这。”

  这哪行?

  我扯下被子,请他圆润的滚出去,他不肯,扬言整座皇宫都是他父皇的,拼爹是吧?你赢了。

  只要他不碰我,就万事顺意。

  哪知道公孙彩青晚上跑来大闹夜明殿,说我是个贱种,勾引他的太子哥哥。我在她的脸上留下五个清晰的红色指印,她就在殿内撒泼不肯起来,陈楚的脸上尽显阴沉,让人把她送回国舅府上。

  果然,当晚太后宣我跟陈楚进坤宁宫。

  陈楚握紧我的手,说不用担心,一切有他。

  有他有什么用?刚一进到殿内,就被国舅扇了一巴掌,陈楚把国舅推倒在地,作势要打却被太后喝止。

  “皇儿,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连亲舅舅你也敢打。”

  “母后,我……”

  老爷子也被请了过来,他跪在地上不停磕头,不停的求饶。

  太后让国舅再打我几巴掌,就当还给公孙彩青,两个太监按着我的手臂,那公孙彩青上前一步,请求太后,换她来打。

  陈楚抓住公孙彩青落下的手,冷声说道:“够了!”

  “放肆!”

  陈楚生硬的说:“今晚我在这,谁敢动她!”

  太后被陈楚唬住,宫女替她拍拍胸口顺气,“当了太子,我管不了你了?你跟明子歆一个脾性!”

  公孙皇后并不是陈楚的生母,她的孩子在当年那场宫斗中牺牲,就把刚从明贵妃肚里诞生不久的陈楚带回坤宁宫抚养,明贵妃悲痛欲绝,晕倒后就再也没有醒来……

  陈楚唤人护送老爷子回尚书府,把我送回夜明殿,我问他太后那边怎么办?他只答,“挺有趣的不是吗?我居然为了你,顶撞了母后。”

  陈楚身背荆条进了坤宁宫,一直到了深夜……

  记得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总觉得好像少了什么,有些别扭。宫女哭啼啼的过来传话,说太子被抬到偏殿,被打到只剩一口气了。

  宫女要替我穿鞋,我不管不顾的跑了出去,一路上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见到陈楚趴在偏殿床榻上,后背已经看不到一块好肉,那些亲兵在一旁沉默不语,殿内气氛凝重。

  我踉跄的走到他身边,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放声大哭。

  太后竟然如此狠心?

  我被亲兵扶起,他们神色有些不自然,其中一人戳了戳陈楚的脑袋说:“殿下,玩过了,该醒了。”

  我停止哭泣,偏殿内安静异常,我听见陈楚用极其微小的声音咬牙说道:“废话,我知道玩过了,现在起来会被璇儿打死。”

  “不管怎样,殿下还是起来吧,太子妃刚刚差点晕倒……”

  陈楚撑着床,爬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我,“好久不见,你吃了吗?我还没吃……璇儿我没事,当初被金人在胸前砍出一道极深的刀伤,我都没有哼一声。”

  “很好玩吗?”我问道。

  “我不是为了玩,璇儿,我知错了。”陈楚诚恳的说道。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捉弄我?看我哭很有趣吗?”我抬手指着殿门,“回你的东宫作妖去。”

  陈楚想要下床,却牵动了快要结痂的伤口,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璇儿……”

  “臣妾告退。”我抹了抹眼泪,就要离去。

  “璇儿!”亲兵们很识趣的退下,顺手带上了门,陈楚有些哽咽的说:“母后要把彩青嫁给我,要她做太子妃。”

  “那又如何?太子妃谁爱当谁当。”

  “因为我爱你,太子妃只能是你!”

  我回头看他,尽量掩盖着发颤的声音,“你说你是第一次牵过我的手,你说夜明殿你许久不曾来过,世人眼里的恩恩爱爱都是作秀,你自己清楚。”

  “你三年未曾爱过的女人,到现在只花了十五天就口口声声说爱我。”我几近崩溃,“我时常怀疑我是不是徐玉璇,是不是你们口中的太子妃,如果我不是,那么为什么我在这区区十五天里就同样爱上你了呢!”

  陈楚的伤口还在不断溢血,依旧艰难的挪动着脚步朝我走来,把我靠在他的肩膀。

  “不知道,你只是我的太子妃。”

  五

  秋意渐浓,皇宫里的落叶纷飞,可苦了那些宫女太监。

  “夜明殿的落叶不必去扫。”

  老爷子把小琴送来夜明殿,在尚书府的那几月,她与我最是亲密。

  小琴在树下显得很是着急,我在树上乐呵的摇着树杈,让本就摇摇欲坠的树叶如雨点般纷纷落下。

  小琴双手微微弓起,合拢作喇叭状贴在嘴边:“娘娘再不下来,我就去喊殿下过来了。”

  喊他干嘛,莫不是以为我怕他了?

  “这就下来!”

  我又跑到池塘边,撒下些鱼粮,一黑一红两只锦鲤露出水面,嘴巴一张一合的吃着。

  黑的那只太过霸道,把红鲤鱼挤到一边独自享用鱼粮,哪知道红鲤鱼一招神鲤摆尾,黑鲤鱼就被扇到一边,我尽力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来,这场闹剧天天都在上演,黑鲤鱼也总是不长记性。

  “殿下。”小琴屈身行礼。

  我回过头,陈楚正笑眯眯的看着我,他问小琴,太子妃可有调皮捣蛋?

  小琴虽然是个宫女,但我早认她当了妹妹,她是跟我一个阵营的,不可能叛变。

  ……

  我无精打采的听着陈楚在我耳边唠叨,说来说去也就那几句,什么“现在有了身孕不要上蹿下跳,被母后看到,又要责骂。”

  听的烦了,我就顶了他的腹部,白了他一眼,然后语重心长地跟他说:“太后的眼线早被你暗中清洗,太子殿下,戏过了。”

  “过了吗?”他挠头,好像对自己的演技挺有自信的。

  “太过了。”

  我原以为打了太后最疼爱的小侄女,还让他们母子不和,太子妃是当不成了,说不定还要被杖责。

  可陈楚却口口声声跟太后说我已经怀有身孕。我站在他身后,不得已配合着他干呕几下。

  他早有预谋,收买了太医,太医在太后面前毕恭毕敬的说:“太子妃确有身孕。”

  太后无奈下,把公孙彩青纳为太子嫔,往后就是她来给我请安,那幽怨的小眼神总能给我带来不一样的乐趣。

  “迟早有一天会败露的,璇儿。”陈楚牵着我的手漫步在花园里,“我们要个孩子吧。”

  我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尽力了,为了让自己看起来真像那么回事,我已经吃胖了,肚子上那一层肥肉走起路来都一抖一抖的。为我诊治的太医整日心惊胆战,为我诊查时,话里行间都在暗示着陈楚,再没动静,微臣小命难保。

  我坐在石凳上,右手顶着脑门作沉思状:“真要说起来,我们不过认识几月而已,我对从前的恩爱没有半点印象,更别说那是假的了。”

  我对他说:“殿下,加油吧。”

  之后,陈楚就把他该批的奏折,一股脑全丢给三皇子也不管合不合规矩,天天往我夜明殿跑,带着鼓鼓囊囊的钱袋,领着我把长安城逛了个遍,就连周边的穆棱城、祁阳郡,大大小小的城郡都跑了一遍,花了不短的时间。

  公孙彩青哭哭啼啼的跟太后告状:“姑母,太子哥哥两年没来祈华宫一次,侄儿心里委屈……”

  两年就委屈了?我可是连三年都熬过来了。

  太后单独把我诏进宫,上下打量,冷哼道:“难不成还能生出个哪吒来?还有一年零六个月,你们自己看着办!”

  第二天,太后差人把陈楚押到了祈华宫,强制的让他跟公孙彩青睡在一张床榻上,公孙彩青使出了浑身解数……

  夜明殿内我辗转反侧。

  “小琴,你上来陪我睡,我不习惯。”

  到了后半夜,陈楚衣冠不整的跑来,小琴睡的迷迷糊糊的,就被他提着衣领扔了出去。

  “你怎么来了?祈华宫床不比夜明殿的软吗?”

  他说他把公孙彩青打晕了,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他解开衣袍,露出健壮的胸肌。

  “璇儿,我们认识两年了。”

  “不知羞。”

  六

  转眼又是一年花灯节,陈楚的手艺直观的见长,我被小琴搀扶着下了轿,羡慕的看着陈楚被百姓们夸赞着,感叹现在怀了身孕,花灯却做不了了。

  陈楚替我做了一个,这次我们就在岸边放花灯,我笑他前两年的花灯年年沉进水中,这次好些,花灯里只浸了点水,会比以往下沉的时间更长些。

  我问他许的什么愿?

  “我家璇儿岁岁平安。”

  “你也不知替孩子许个。”

  “等他出生再说。”

  再问到前两年的心愿,他却闭口不谈。

  临产当天,我腹痛难忍,下体不断流血,虚弱不堪,四名稳婆忙前忙后,她们说“太子妃难产,恐怕熬不过今晚。”

  小琴哭啼啼的,握着我的手说娘娘福大命大,定能挺过这一劫。

  陈楚跑去皇宫里的万佛堂跪了一天,而后宣誓食素三年。

  或许是陈楚的举动感动了上天,我活了下来,太医说我的身子早些时候落了病根,加上这次诞下郡主,往后不能再生育了。

  陈楚第一时间跑来看我,在我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勉强给他一个笑容,然后昏睡过去,

  醒来后,陈楚抱着孩子,他跟我说已经给孩子取了个名字,“陈玉”

  他还说,将来再生个小王子就叫“陈璇”

  太医没有把我不能生育的事情告诉他,想来此事重大,应该汇报到了太后那边去了。

  “玉儿啊,你可知道你母妃为了你,受了多大的苦啊。”陈楚逗着孩子,又叨咕了一大堆,玉儿听不懂,一个劲的笑。

  公孙彩青带来各种补品探望我,也抱过玉儿,她看了很久、很久……

  她的性格安静了许多,只是言语中依旧带着刺:“可惜是个女儿。”太后把我不能生育一事告诉了她。

  三皇子把陈楚拉进书房,一肚子的火气:“皇兄,我也要跟心悦的女子出宫游玩,归期不定!”

  皇帝让陈楚协助管理朝政,于是他每日批完奏折后,晚上又要陪着我跟玉儿,我担心他的身体,让他好好休息,他最是听话,倒头大睡。

  我看着他好看的脸庞,有些庆幸,那年花灯节计划失败,遇见了他。

  时间过得很快,一年过去,玉儿学会了叫父王母妃。

  皇帝也退居幕后,除了重大决策需要他来定夺之外,大多时候都是陈楚在管理。

  皇帝每天早上就把玉儿接走,说是要教会她叫皇爷爷,陈楚就每晚去宣明宫把玉儿带回来,两父子争夺不下,定了三天之约。

  三天宣明宫,三天夜明殿。

  陈楚跟皇帝商议时,太后就看着我跟玉儿,眼里看不出半点情感,她本就不喜欢我,也不会喜欢她的皇孙女……

  陈楚把东宫的宫女太监送到夜明殿,只留下十几个在东宫日常打扫,夜明殿的人多了起来,比以往热闹。

  “华贵妃的东西放在这,李贵妃的雪莲就送进厨房,抓紧炖了。王才人的跟华贵妃放一起……”小琴指挥着太监们干活,然后把贵妃们送的东西一遍遍的清点成册拿给我看。

  “哎呀小琴,这些事情你来办就好,不用特意给我看。”我吃着长安城广和楼买回来的烧鹅,满嘴的油。

  “娘娘别吃了,太医说过不能吃这么油腻的东西。”小琴见我又撕下一块鹅肉,威胁道:“娘娘再吃,我就跟殿下说了。”

  我放下鹅肉,唤小琴过来,掐了掐她的圆脸,“这几年没少吃,手感不一样了,你要是敢告状,我就断了你的小金库。”

  小琴面露难色:“殿下说再不好好盯着你,要把我嫁给马厩的牛山,他都五十多岁了。”

  “他敢!”

  “怎么不敢了?”

  陈楚抱着玉儿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身后,今天正好是玉儿在宣明宫的第四天,他早早就去接了,好吧,也不用小琴告状了。

  玉儿坐我腿上,小小的身子不停的往桌上拱。我把烧鹅推的远远儿的,告诉她这是母妃的,不准打它主意。玉儿母妃母妃的叫着,知道没用,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的父王。

  “玉儿想吃,就给他吃一点。”

  陈楚,放下我的烧鹅!

  我气鼓鼓的跑回寝宫收拾衣物,要回娘家一趟,父女俩合起伙来欺负我,日子过不下去了!

  玉儿就在一边帮我一起收拾,我心想着,我这是生了个冤家吧?

  “好啦,璇儿别闹了。”

  他把我抱住,然后特别粗鲁,不讲道理的吻我。总是这样措不及防,我按住他的胸口把他推开,幽怨的看着他。

  “玉儿还在这呢。”

  小琴十分懂事的进来带走玉儿,陈楚欣慰的看着小琴,这让小琴更加得意,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顺手把门关上。

  “太子妃想我没?”

  “青天白日,你也不知道害臊!”

  七

  一晃五年。

  我时常心慌冒冷汗,太医来看过许多次都没看出什么病状,陈楚要为我广招天下名医,被我阻止。

  我时常静静的看他,又看着玉儿,总感觉这一切真实而又陌生,甚至我觉得这偌大的皇宫都容不下我。

  夜里多梦,我看见了我自己,她笑吟吟的盯着我,手里拿着把刀,血滴从刀尖处划落,梦里她好像要和我说些什么,下一刻她就举刀朝我刺来。

  我陡然惊醒,陈楚正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他看起来十分憔悴,五月前北方闹了旱灾,到现在百姓们易子而食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他整日与大臣们讨论救灾方法,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一年前皇帝驾鹤西去,太子继位,皇太后在金銮殿后挂了个帘子,垂帘听政。

  大臣们纷纷谏言,此举有违国法请皇太后回宫。

  皇太后的本家公孙氏,在很早的时候就渗透进陈国各大军队,国舅更是手持兵符,可以号令长安城二十里外的禁军。

  敢于谏言的臣子都被太后暗中刺杀,剩下的臣子哪敢多说什么?

  太后让陈楚坐上了皇位,却迟迟不立皇后,这位置想来是要留给公孙彩青的。

  我告诉陈楚,公孙彩青要当皇后,就让她当吧。

  他跟之前的回答一样,叫我不必担心。

  我告诉他我的梦,我说:“或许我真不是徐玉璇,有天真正的她会回来。”

  他笑得很大声,让我不要胡思乱想,怎么可能呢?

  是啊,怎么可能呢?

  金銮殿上,我的手被人紧紧按住,一根银针扎破了我的中指,血液滴进了水中,与另一滴血相互排斥。

  我愣愣的看着,好像本该这样。

  玉儿七岁那年,皇太后从南国带回一个女子,皇太后说,她被匪人掳去,在南国生活多年,几月前终于从南国逃脱,回到陈国来。

  她说她叫徐玉璇,是礼部尚书之女,是太子妃。

  太后喝问我:“谁给你的胆子,敢冒充皇亲国戚!你到底是谁?”

  我跪在地上,看了眼老爷子,又看了看陈楚。

  “我叫……徐玉璇。”

  八

  那女子怒极,不顾周围都是些达官贵人,也忘了陈楚就坐在金銮殿上,想来撕烂我的脸。

  她狰狞的吼道:“皇上三年不曾碰我,却跟你这个冒牌货生下贱种!若不是你,我失踪后定会有人前来救我!我要杀了你!”

  殿前侍卫连续掌掴百下,她口鼻溢血昏倒在了大殿之上。

  皇太后令人压我进天牢,等待发落。

  玉儿则被送给公孙彩青扶养。

  一月后,老爷子带着小琴来看我,他捻起一根枯草在食指跟拇指之间不断碾压,枯草碎成粉末随风飘落,他留下小琴,离去时说了句。

  “你要是我的璇儿,该多好啊。”

  小琴哭哭啼啼的想跟我说话,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别哭,慢慢说。”

  她说,皇太后不让陈楚见我,软禁在东宫之中。徐玉璇搬进夜明殿,除原东宫的人之外,其余侍奉过我的宫女太监一个没放过,小琴也差点死在她手上,幸好陈楚亲卫带着令牌把她救走。

  她说:“娘娘,我希望你是真的,她……”小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如今的“徐玉璇”,“在她刚当上太子妃时,自视极高,连老爷夫人都怕她,有次老爷训她,她居然派人暗杀老爷,即便这样老爷还是对她疼爱有加。”

  “太子不喜徐玉璇的蛮横,尚书府上一事太子也略有耳闻,只因太子当初知道皇后要把公孙彩青嫁与他,就稀里糊涂的选了徐玉璇做了太子妃。”

  我安静的听着,过了一会,牢头进来把小琴带走,我嘱咐道:“让皇上保护好小公主。”

  我在潮湿的墙壁上,用石块划下深深的一道痕迹,看着前面那二十多道划痕,喃喃道:“第三十天。”

  自那天开始,陈楚从未来看我,我不怪他,我知皇太后绝对不会让他来见我的。

  七十五道划痕,七十五天。

  狱守讨论着,“皇上立公孙彩青为后,皇上龙颜大悦,大赦天下。”

  狱守朝我这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接着吃酒。

  九十一道划痕。

  九十八道。

  一百零三……

  两百八十七……

  ……

  从狱守口中听到,今天正好是四月初八,花灯节。

  在这天牢里待了三百个日日夜夜,我的身体早已虚弱不堪,陈楚唯一能做的,就是吩咐狱守待我好些,我的牢房被改成了一间小屋,小琴天天为我带吃的,我说想吃广和楼的烧鹅,小琴答应下次一定带来。

  我等啊等,始终等不到。

  “小琴这妮子,不会跑去跟谁家公子赏花灯去了吧?”

  小琴不会那么做的,不过等她来,我要这样嘲弄她一番。

  “小琴姑娘今日怎么那么晚来?咦,你在哭什么?”狱守把小琴带到我面前,她还在哭着。

  我问她为什么要哭。

  “皇上昨日去祈华殿找皇后娘娘,说今天要带小公主出宫过节。”小琴忍着眼泪,颤抖的说:“小公主今早就被徐贵妃掐死在了夜明殿,徐贵妃自缢在殿内。皇上抱着小公主,提着剑在坤宁宫站了一天,要皇太后交出皇后娘娘……”

  这个消息宛若晴天霹雳般在我脑海中炸响,整个人瘫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小琴对着狱守哭喊:“快宣太医!快宣太医来!”

  九

  璇儿,璇儿……

  隐隐约约的听到他的声音。

  “陈楚!”我睁眼看到他,疯狂的捶打他,“为什么玉儿会死,为什么!我的玉儿啊!”

  陈楚面无表情,不管我如何打他,他一句话也没说。

  皇太后来了,她的随行宫女把我拉开,我哭吼道:“公孙凤月!我的玉儿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对她如此狠心,她是你的皇孙女啊!”

  “她不是!”

  皇太后冷笑道:“现在皇后肚里的才是我的皇孙,才是皇室正统。”她看了眼陈楚,接着说:“来人,将罪妇压入紫禁城,即时处斩不得有误!”

  长安城,正如当年一般,在皇宫里头也能看见城墙外的火光。

  我的眼睛在这一刻仿佛能看得很远、很远。

  游玩的百姓,卖花灯的摊贩,喷火的杂耍艺人,民间吃食应有尽有,但这些我早就一一品尝过了。

  还有,河里的花灯更多了……

  陈楚来到我的身边,替我解绑。我扭了扭被绳子勒疼的手腕,他说:“母后答应,赐你全尸。”

  我并不在意,我问他,玉儿可有问过母妃在哪?我再问他,玉儿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我又问,玉儿被掐着脖子的时候,想的是谁?

  他沉默,没有回答。

  我笑了笑,说:“算了,等我到了下面再问她,我最后问你,当年你的纸团花灯到底承载了你什么愿?”

  太监拿着一杯毒酒走来,我接过,一饮而尽,“这个时候了,还要让我留有遗憾?”

  我的意识逐渐模糊,毒酒开始灼烧我的五脏六腑,我不停颤抖着,额上冒着冷汗,五感也渐渐微弱。

  他搂着我,怀里还是那么温暖,他附在我的耳边轻声说:“璇儿不要找回记忆、璇儿这样很有趣,璇儿一定永远永远不要找回记忆!”

  璇儿岁岁平安。

  我带着笑,慢慢的合上眼,没来得及告诉他,我的愿望实现了。

  愿我找到此生所爱,不被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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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来不是徐玉璇,也不是他的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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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 追忆

  一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他又去了婳美人那去了?”

  “回娘娘,皇上下了早朝就去了。”

  皇后轻叹一声,挥了挥手示意我退下,还未踏出宫门,皇后说了一声“慢”。

  “小琴,你待在皇上的身边最久。”皇后正欲说些什么,最后又摇了摇头,说道:“皇上面前多替太子说些话……”

  我从祈华宫中走出,一路遇见我的宫女都恭恭敬敬的向我行礼,许是在皇宫里待久了,沾染上了一身的清冷。

  依稀记得初到此地的那副怯懦模样。

  老爷把我交给了文公公,让他带我到夜明殿伺候太子妃。

  老爷前脚刚走,文公公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

  “咱家入宫三十年,什么人没见过,别以为自个儿的主子如何厉害,就把自己位置给摆的老高,在皇宫里最讲究的就是人情世故,说到底不过是个奴,将来我们还要互相照料。”

  我走在后头,一个劲的点头,文公公似乎觉得我不懂事,把我拉进柴房,他一遍遍的强调人情世故,见我一头雾水,他说:“咱家今天教你的,你要记个明白的,身上可有带银子?”

  原来是要银子?可老爷没有给,我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小声说道:“文公公,我是去伺候太子妃的,等发了俸禄,我再给你可行?”

  文公公以为我拿太子妃压他,把我推倒在地,捡起一把砍柴刀,说着身边没有趁手的,这把刀也不知道能在我的脸上留下多长、多深的疤,或者下手没个轻重,把我砍死也说不准。

  我害怕极了,我只不过是尚书府一个侍女罢了,还未经历过生死。

  文公公举起刀就快落下,柴房外传来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那人问守在柴房外的太监:“你可有看到徐尚书带来的人?”

  门外太监哆哆嗦嗦的回道:“娘娘……她在里头。”

  砰!

  门被踹开,文公公丢下柴刀急忙跪下。我看着她,那一束阳光正好照在了她的侧脸,我大哭,竟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小姐,你终于来了!”

  后来,文公公跟他的跟班通通流放到了北地,中途染上恶疾,死在了路上。

  “大宫女,皇上让您去寝宫替他找回钱袋,皇上说您知道在哪。”

  思绪被拉回,应声后朝着皇上寝宫走去。

  入宫二十载,我时常会想起她。

  太子妃仙去三年,皇上为让太子妃入皇家陵园一事争论了三年,太后始终不肯松口,甚至差人把太子妃的尸首火化,骨灰从宫墙之上散落在了长安城。

  堪堪保留的,只有小公主。

  我想到皇上那天把我叫去,他神情落寞的问道:“小琴,璇儿会怪我吗。”

  我走到夜明殿,皇上的寝宫就是这,皇后不知道的是,不管皇上在婳美人那待多久,总会回到这来。

  床榻上放着两件常服,地上还放着一张床铺。

  我掀开床榻上的枕头,拿到了钱袋。

  心想皇上今天又要跟婳美人出门游玩,朝政又要交给季王,季王曾来过夜明殿与皇上大吵了一顿,他说从前替皇上批奏折,如今又要帮皇上管理朝政。

  皇上听的烦了,就说:“你我兄弟,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二

  “陈楚,我不想再逛了,这长安城逛来逛去也就那样,就连皇宫城墙都走了一圈。”

  婳美人坐在轿子上不肯下来。皇上苦心劝说,婳美人就是不愿。

  直呼皇上名讳,说话如此失礼,按律当诛。可这都是皇上要求的,只因婳美人像她。

  我觉得,只是眼睛像。

  “小琴,你来说。”皇上把我拉到轿子后面,让侍卫背过身去。

  “小琴,璇儿她不听我的,你是她的妹妹,她可能会听你的。”皇上急切的说道。

  我摇了摇头,说:“皇上,我做不到。”

  “为什么?”

  “她不是太子妃,是国相家的婳美人,皇上,你累了。”

  他沉默了,抬头望着天。

  我心哀痛,看着他,又想起太子妃。在牢房的那段日子,太子妃只有我。

  行刑那天,我不敢去,我只能哭着,一遍遍的在东宫整理小公主凌乱头发,替小公主扶平身上的衣物,小公主的身体已经僵硬,我也哭成了泪人。

  我看着皇上,接着说。

  “皇上,没有人可以替代太子妃,就算是徐贵妃也不行,她在你怀里死去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永永远远的失去她了。”我不知哪来的勇气,把心里藏许久的话说了出来:“年年花灯,花灯年年,你只记得婳美人不喜花灯,那你可还记得为太子妃许下的愿?”

  “你许久不曾赏过花灯了,那是太子妃最喜欢的节日,她同我讲过,只因在那天遇见了还是太子的你,太子陈楚!”

  他没有乘上轿子平,踉踉跄跄的走回皇宫,还差点摔倒,我听他喃喃自语着说着。

  “璇儿岁岁平安……”

  三

  婳美人没有去搀扶皇上,她从轿上下来,狠狠的给了我一巴掌,招呼身后随从,回宫后要将我押入天牢。

  好在皇上的亲兵把我带走,不然我恐怕活不过今日。

  “娘娘,我给你买了广和楼的烧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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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上次出宫,已经一月多了。

  皇上再没去过婳美人那一次,婳美人曾跪在夜明殿一天一夜求见皇上一面,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

  二月四日,立春。

  公孙将军自富紫城起兵谋反,这场仗打了三年,后被陈楚在阳江郡将其斩首,诏示天下。

  太后力保,无济于事。

  公孙一族满门抄斩,皇后被贬,于祈华殿服下毒药。

  皇太后年事已高,噩耗传来,晕倒在了坤宁宫,再也没醒来。

  七月八日,陈楚退位,太子主动退让,季王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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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最后一次来找我,对我说:“璇儿不会怪我了,对吧。”

  “太子妃不记仇。”我开玩笑的说着,只觉得气氛太过凝重了。

  他说:“我想把璇儿的衣冠冢迁入陵园。”

  我说:“太子妃不会喜欢那的。”

  “也是……”

  他从兜里拿出钱袋,上下掂量着,“我已经习惯了出门带着钱袋。”

  我问他:“何时回来?”

  他笑了笑,转身离开,丢下了一句话。

  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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