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荐语:
斯巴达人自视为大力神赫拉克勒斯的后裔,自公元前7世纪起,就成了全希腊武力最强大的城邦。
他们生活质朴刚毅,言辞简洁凝练,即便在修罗场中身陷绝境,依然可以开着残酷的玩笑从容赴死。据说斯巴达战士永远不会问“敌人有多少?”,他们只问:“敌人在哪?”
以下文章来源于“希腊罗马漫话” ,作者卉衷
“一位演说家说:‘演说是最重要的事情’,斯巴达男孩反驳道:‘那当你闭上嘴,你就一文不值’。”
「Plutarch Moralia 3.210」
斯巴达人堪称古希腊最特立独行的一群人。关于他们的传说多如牛毛,真假莫辨。好战、坚毅、骄傲是他们最常见的形容词。在传世的想象里,他们是不苟言笑纪律严明的铁血战士。
英语中有一个形容词laconic,意为“话语或表达简洁的”。这个词的词源就是斯巴达人生活的拉科尼亚(Laconia)地区,本意是“拉科尼亚的”或“斯巴达的”。传说中生活在公元前8世纪的斯巴达立法者来库古(Lycurgus)立下了规矩,要求斯巴达人少言寡语,以简明清晰而尖锐有力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想法。
也是从这一时期开始,斯巴达开始采用一套军国主义体制,依靠农奴黑劳士的劳作在经济上自给自足,进而将自己的城邦孤立于希腊世界之外,避免与外界贸易往来。长此以往,外人眼中的斯巴达人就显得越来越神秘不可接近。再加上斯巴达是全希腊唯一拥有职业军队的城邦,其强大的战斗力也为它的神秘再添一份震慑力。
因此,随着谣言和揣测在希腊人中流传,斯巴达人的形象被一再添油加醋,愈发具有传奇色彩。作为其形象的一部分,斯巴达人简洁有力的表达方式也闻名于希腊世界,“拉科尼亚式的”(laconic)成为了“简洁的”代名词。史书文献里有许多关于斯巴达人言简意赅的小故事,不一定完全真实,但充满戏剧张力,劲道十足。
古代斯巴达剧场遗迹
历史学家希罗多德是讲故事的大师。他记载了一则关于斯巴达言辞的轶事。在大约公元前525年,反对僭主波利克拉特斯统治的萨摩斯叛军来到斯巴达,请求斯巴达给予军事援助,帮助他们起义。萨摩斯使者长篇大论地解释了他们的请求,然后斯巴达人回答说,发言太长,以至于他们已经不记得这段话的前半部分了,因此也听不懂后半部分。萨摩斯人吸取了教训,回去重新组织了语言,重新来到斯巴达人面前。萨摩斯使者拿来一个布袋子,指着袋子说:“袋子需要面粉”。斯巴达人认为此发言还不够简洁,纠正说:“‘面粉’多余了。” 然后给予了援助。「希罗多德《历史》3.46」
在希波战争中的重要一役温泉关战役中,斯巴达国王列奥尼达(Leonidas II)率领300斯巴达精兵和7000希腊联军,抵抗波斯大军,为雅典和其他城邦拖延备战时间。但因寡不敌众,斯巴达战士全部阵亡,国王列奥尼达被斩首。在这场壮烈的战役发生之前,领兵的波斯国王薛西斯(Xerxes)见双方兵力悬殊,邀请希腊军队投降。薛西斯传话:“如果你们交出武器,我就饶你们性命。”列奥尼达只回答了两个词“Μολών λαβέ”(自己来拿!)。
交战之初,波斯人放狠话说:“我们万箭齐发,箭镞将会遮蔽太阳”。斯巴达人一向看不起弓箭这种远程作战的武器,认为近身肉搏才够英勇。他们回答说:“那我们就在阴凉下战斗!”「希罗多德7.220」
斯巴达人驻守的温泉关是陡峭的山壁和大海之间的狭窄通道,也是当时波斯军队进入希腊的唯一通道。前两天的战斗中,列奥尼达的军队严防死守,使得波斯军队寸步难进,而且死伤惨重。可第三天,一名希腊农夫为了奖赏,向波斯国王薛西斯密报了一条绕过温泉关的山路。薛西斯带领波斯军队沿山路前进,将希腊军队迂回包围。列奥尼达看到大局已定,等待自己和将士们的将是殊死决战,于是对正在吃早饭的士兵们说:“多吃点,今晚我们将在冥府里用餐。” 「Plutarch Apophthegmata Laconica 225d」
斯巴达战士胸像,被命名为”列奥尼达“,公元前480-470年。
相传,国王列奥尼达的妻子戈尔戈(Gorgo)有着与其丈夫一致的说话风格。她曾经被问到,为什么斯巴达妇女是希腊唯一能够“统治”其丈夫的妇女。她回答说:“因为我们是唯一能生出男人的女人”。在她看来,只有那些有自信能接纳强大女性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而当列奥尼达离开斯巴达前往温泉关时,戈尔戈问他是否对她有什么指示。视死如归的列奥尼达回答得很简单:“嫁个好男人,生养好孩子”。
斯巴达战士骁勇坚韧的声名在外,而斯巴达的女性在内则是斯巴达军事主义体系的维护者。她们的使命是为城邦生育健康的孩子,并通过激励和约束,将孩子培养成勇敢的战士。她们被要求将自己7岁的儿子交给城邦集体抚养;她们还肩负着“宣传工作”,要向男性亲属灌输信念,让他们相信为斯巴达而死是光荣的。据说,斯巴达的母亲在送儿子上战场时会说:“要么拿着你的盾牌凯旋,要么战死沙场!”(With it or on it!)—— 意思是他们要么拿着盾牌胜利归来,要么光荣战死,被别人用盾牌抬回来。相反地,丢兵弃甲逃离战场的懦弱行为将被所有亲朋邻里鄙视和谴责。
伯罗奔尼撒半岛南部的村庄Pera Melana
公元前四世纪,固步自封的斯巴达追不上持续军事创新的希腊世界,其势力逐渐衰落。希腊以北的马其顿王国在国王腓力二世的领导下,逐步向南扩张。公元前346年,腓力二世威胁要入侵斯巴达的时候,向斯巴达人传达了这样的信息:“如果我进入拉科尼亚,我将摧毁你们所有人” (ἂν ἐμβάλω εἰς τὴν Λακωνικήν, ἀναστάτους ὑμᾶς ποιήσω.)。斯巴达人依然保持着一贯的沉着,只回复了一个词:“如果” (αἴκα)。「Plutarch De garrulitate.17」
腓力二世征服并毁坏了拉科尼亚的大部分土地,却未能直接伤及斯巴达的核心。即使后来在亚历山大大帝的胁迫下,希腊几乎所有城邦都加入了以抵御波斯为名义的科林斯联盟,斯巴达也依然坚持保持独立,拒不服从。
虽然斯巴达最终也无奈历史车轮的碾压,被所向披靡的罗马征服。但从公元前8世纪至公元前2世纪,数百年的时间里,骄傲的斯巴达人凭借独特的言行让自己威名远播。因为其百折不挠的坚韧精神很符合罗马人的品味,在后来很长时间里,斯巴达的土地还成为了猎奇的罗马人的旅游观光胜地。在罗马观光客的口中,关于斯巴达的历史事迹被越传越离奇。历史的尘烟和夸张的故事层层累积,斯巴达成为了真正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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