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于伯渊的诗(末松谦澄与廉泉的诗歌交往)(1)

元代于伯渊的诗(末松谦澄与廉泉的诗歌交往)(2)

元代于伯渊的诗(末松谦澄与廉泉的诗歌交往)(3)

□肖伊绯

末松谦澄(1855—1920),号青萍,日本京都郡福冈县人。他是明治维新时代的著名人物。首先,他曾为伊藤博文内阁的大臣,又是伊藤博文的女婿,有子爵爵位;其次,自英国剑桥大学毕业归国之后,曾历任法制局长(1892)、通信大臣(1898)、内务大臣(1900)等要职,后又被派驻英国任外交官,可谓内政外交均有涉足;最后,他还在研究中国问题上独有建树,其于1882年撰著了日本历史上第一部中国文学史———《支那古文学史略》,甚至比中国人自己撰写的第一部中国文学史还要早25年。

除了中国文学史的研究,末松谦澄还很擅于也乐于与中国文士接触与交流。诚然,由于他未曾亲赴中国,与中国各界人士的交往都还不够充分与深入。1914年,在中国政治、文教、文艺界均有建树的廉泉(1868—1932),东渡日本暂寓;这一历史机缘的出现,使得年逾花甲的末松终于得以与中国文士面晤与交流,二人也因之成就一段友谊。

廉泉,字惠卿,又号南湖、岫云,别署南湖居士、小万柳堂;江苏无锡人。清光绪二十年(1894)中举,官户部度支部郎中。曾参加康有为、梁启超主导的运动。辛亥革命时期,又与孙中山有联系,并将京中寓所作为革命党人活动场所;同情与支持革命运动,多次营救与扶助革命党人。早年曾以诗名闻京师,主张“欲振国势,非开民智不成功”,提倡开办学校,创建无锡俟实中学、竞志中学,并资助青年赴日本留学。

可以看到,历经清末的维新、启蒙运动直至辛亥革命,廉泉始终是以时代潮流的先锋形象出现的。与这番“新潮”相对应,廉泉在古典文学、美学方面更有精深造诣。他精鉴赏、富收藏、擅诗文、工书画,著有《南湖集》等多种诗文集;与康有为、傅增湘、柯绍忞、沈曾植、吴观岱等诸多名士均有交往。光绪三十年(1904)冬,辞职南归,移居上海。次年即在上海曹家渡购地筑园,营造别墅,题名“小万柳堂”。民国成立后,复又对袁世凯政权颇感失望,渐由先前“破旧开新”之亲力亲为,全力转向古典文艺方面的归隐自娱。1914年4月,决意东渡日本,应日本“大正博览会”之请,设小万柳堂书画陈列室,展示其鉴赏与书画艺术,要另辟人生精雅生涯了。这一年,他还在日本神户诹访山下建别墅,名为“三十六峰草堂”,有归隐东瀛之意;还在东京开设扇庄,推介中国书画,与日本各界名流品评书画,切磋诗文。

1914年6月7日,末松谦澄闻廉泉赴日之讯,亲自造访,但因廉泉已赴山岸庆吉之邀外出,未能遇晤。虽然二位未能面见畅叙,但末松还是将其多年汇辑的诗稿《青萍诗存》,留呈廉泉阅览指正,廉泉也因之赋诗《读青萍诗存赋呈末松子爵》一首以赠(详参《南湖东游草》,上海聚珍仿宋印书局1918年初版)。除了作诗称扬末松的诗稿之外,廉泉还将自己近期的诗作十首,与其妻吴芝瑛抄录的《楞严经》拓片、鉴湖女侠秋瑾墓碑拓片及其它多种拓片见赠,为此,末松又赋诗以赠:

观廉南湖所携其配桐城吴芝瑛女史肉笔楞严经,率赋一绝赠南湖

廉家闺秀细楷新,远趁南湖涉海津。看去楞严经一部,风神仿佛管夫人。

赠廉南湖并序(廉南湖见赠其配吴桐城女史所笔楞严经、鉴湖女史碑文等榻本数种,并见示近制十首,一阅之余,赋此以赠。予春来有坡老聚星堂诗次韵八首,此篇亦仍用同韵。)

远涉大瀛驾一叶,来观莲岳夏天雪。东京翰墨缘新结,西湖风月念暂绝。常携名宝自爱玩(南湖每出游携带古人书画故云),尽兴达人相参折。已见风流生来足,堪卜福禄长不灭。家有闺秀人多羡,笔弄鬼巧蛇能掣。定知回文寄锦字,不须向人赠罗缬。诗写乡思谁敢咎,梦忘归路君何屑。金仙遗经托深思,鉴湖新碑任新瞥。顾及往事岂无感,思至来时应有说。我言愧无锵锵音,不似君诗悉金铁。

由赠诗来看,话题皆是围绕廉泉之妻吴芝瑛的书法才能展开的。这就需要约略涉及一下吴氏生平了。

吴芝瑛(1868—1934),字紫英,安徽桐城人。她工诗文、擅书法;其夫廉泉的众多诗文集、书画集中,多有其题笺或题记。她的楷书秀劲清俊,有唐代欧禇体与宋代瘦金体相结合的独特韵味,为世人所宝;代表作就正是廉泉赠予末松的楞严经、鉴湖女史碑文两种。其中,鉴湖女史碑文更是关涉一段清末民初的重要史事,也是吴芝瑛之所以芳名远播的重要原因所在。

原来,光绪二十四年(1898),吴芝瑛随夫移居北京。吴芝瑛夫妇居所与秋瑾近邻,朝暮相处,遂成至交。1904年,秋瑾去日本,旅费多由吴芝瑛资助。1907年,秋瑾因反清起义在绍兴轩亭口就义,无人敢收尸营葬,因如收尸营葬便会被视作同党,论罪当诛。吴芝瑛闻讯,不顾个人安危,冒死将秋瑾尸体“偷运”出来,在其夫廉泉、徐自华的全力协助下,埋葬于西湖西泠桥畔。她亲笔为墓碑题“鉴湖女侠秋瑾之墓”,并书写碑文;又于住宅“小万柳堂”院内建“悲秋阁”,题联曰:“英雄尚毅力,志士多苦心”。之后,她又撰《秋女士传》《秋女士遗事》等,详述秋瑾平日行事、报国壮心及视死如归之大义。英国《泰晤士报》在头版刊登吴芝瑛大幅照片,发表她的美国女友麦美德撰写的专文,声援她的义举与情怀。她因之声名远播,被世人视作情义至高的一代才女。

在吴芝瑛义葬秋瑾七年之后,其夫廉泉亲携她的书法作品,东渡日本,与日本各界名士共赏。观赏过吴芝瑛书法的著名汉学家、东京帝国大学教授三岛中洲(1831—1919),甚至还将吴的手抄《楞严经》进呈天皇;为此,廉泉还写过《中洲先生以芝瑛楞严写本进呈御览,颇蒙两宫嘉赏,朝回见告,并示新诗,次韵答谢》与《楞严写本由中洲进呈御览后,以诗报芝瑛》两首诗,均辑录在了《南湖东游草》一集中。末松作为吴芝瑛书法的日本观众之一,则以九首诗酬答的方式,开启了与廉泉“诗交”的契机。

1914年6月18日,末松与廉泉,作为太仓喜八郎邀约嘉宾之一,终于在席间短暂一晤,这可能是二人的初次见面,也就此开始了正式交往。末松即席赋诗一首赠廉泉,《濹上水庄率赋似廉南湖》云:“浩荡鸥波绕阁青,奇缘相遇感逢萍。知君乡思禁难得,风景依稀夕照亭(雷峰塔夕照为西湖八景之一,廉氏西湖别业与之相对,有亭称夕照,故云)。”

席间,廉泉赋《次韵酬青萍》诗以答。至此之后,廉泉诗作均以末松谦澄的号“青萍”称呼,不再用正式礼仪的“末松子爵”之称呼,亦表征着二人“诗交”的深入罢。

不到一个月之后,1914年7月14日,末松谦澄又招饮友朋,廉泉亦在座,他作《七月十四日应青萍枢密城山雅集之召,五叠与香国唱和韵以纪胜事》诗。末松答诗《又赋似廉南湖赵见山仍用前韵》如下:

一林轻飔穿绿叶,凉味快于万斛雪。此处迎君披茅塞,半日使我逞痴绝。小池犹容鱼游泳,荒园亦存迳屈折。聊夸盘桓趣堪成,偏喜风流缘不灭。骋目时追倦鸟还,助兴不藉舞袖掣。更有电母鼓风力(指扇风器),何须仙掌羡露屑。为是文情殊淡淡,同惜日脚渐瞥瞥。其乐如是人自醉,此会异时世或说。只愧吾无郭休术,会客亭上少唤铁。

此次末松召集的雅集,时值盛夏,自有避暑消闲之意。席间特别置备了电力扇风器,可能就是通行的电扇之早期产品,这在当时的亚洲国家还不多见,所以,末松不无得意地将其写进了诗作。殊不知,中国当时也开始使用电扇,并已能自行研制生产了。天津的利顺德饭店,早在1897年,从欧洲进口了一台大马力发电机,开始自己发电驱动国外进口的电扇,成为中国最早能“自来风”的高档饭店。那时候,中国市场行销的电扇主要就是美国通用电气公司生产的奇异牌,“奇异”二字是取自它的英文商标ce的谐音。后来,又出现了德国西门子、美国三角、日本K D K等国外的品牌,洋人的“自来风”迅即吹遍清帝国的豪门大宅。此后,1906筹建的天津劝业铁工厂,已经生产出许多民生日用机械,包括织布机、石印机、起重机和电风扇等。所以,廉泉可能对这“更有电母鼓风力”的诗句并不特别在意,没有再作诗酬答了。

另一方面,在末松召集的雅集中,廉泉或因观画神游,或因友朋话旧,也频频作诗,还因之起了乡思;更因闻妻吴芝瑛患病,动了归心。末松于席间及席后亦有多首诗作酬答。这些诗作大多以离愁别绪为主题,间或问候吴芝瑛。

1914年7月30日前后,廉泉与末松可能都还保持着密切交往。廉泉将其妻吴芝瑛寄来的家书,以及他儿媳黄逸尘(廉泉长子廉劭成妻)的诗稿,均送呈末松观览。末松因之专门赋长诗一首,记念之。原诗如下:

读桐城逸尘二女史诗稿并序(黄氏逸尘,元南湖门生,而今为其家新妇者。顷者为其姑桐城女史写寄外诸篇,以寄南湖。别附自家近稿一册,声调甚佳,其中有事与予相涉者二三,盖因南湖之书,知予也。予偶得见二女诗,感诵之余,赋此以托南湖。仍用叶雪韵,时甲寅七月三十日。)

正应学百步穿叶,高须仿一枝傲雪。诗书秘诀在于此,能脱常套即妙绝。廉家姑妇盖得之,有如曾被天磨折。姑氏之书世既知,添以词葩光不灭。妇氏之诗亦难侮,加以笔阵云欲掣。看来一家才何多,吾将窃比锦绣缬。稿中间见怀吾诗,只恨未共落谈屑。少女绍华亦可怜(绍华桐城幼女),不怪阿孃频爱瞥。此中自有弄瓦训,何忘无非无仪说。请看泰西老孃子,往往学貘食铜铁。

大约在1914年8月,廉泉启程归国。舟经黄海时,见到鲸鱼,廉泉也兴之所致,赋诗一首寄赠末松,诗名题为《黄海中见鲸鱼口占一绝寄青萍即用青萍送行诗韵》。次年6月,廉泉再赴日本;但1915与1916年间,未见其与末松有交往记录。直至1917年11月,廉泉第四次赴日本时,与末松方才有一些短暂交往。这一年,廉泉有《船泊门司以诗报中洲太傅、松方元老、青萍枢密、恬斋男爵、香国仙史、秋渚词宗》《与青萍子爵、知心居士饮于富士轩谈日本所传三教图》诗,记载了他与末松的这些短暂交往。此后,二人再无交往记载可循,至少从“诗交”这个层面来考察,二人交往就此中断了。

1920年,末松谦澄逝世。两年后,1922年,由末松家人印行的《青萍集》,将其生前能够搜罗得到的诗文全部汇辑,从中可以查证末松与为数不多的中国名士交往的诸多细节。其中,他与廉泉的交往频次最多,酬唱诗作也最多。本文正是以《青萍集》为中心,展开上述考证的。由于《青萍集》在当年属“非卖品”,仅有少量在末松家族亲友间流通,故属于较为难得的近代文献。近百年后,后世研究者若要考察廉泉数次访日以及在日交游的具体细节,此集自然也是不能忽视的重要文献。

◎ 肖伊绯,学者,近著有《民国温柔》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