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经影视记者 白芸 编辑 杜蔚
在刚刚过去的周末，上座率最高的影片不是排片率超过70%的好莱坞大片《变形金刚5：最后的骑士》（以下简称“《变5》”），而是排片不足3%的藏族题材“伪纪录片”《冈仁波齐》。
实际上，《冈仁波齐》在首映日的排片仅1.6%。为此，北京新影联影业总经理贺文进6月21日发布公开信，呼吁为之增加排片，由此排片增至2.3%。然而，《变5》上映后，《冈仁波齐》的排片曾骤降至0.9%。即便如此，截至今日12时许，该片上映7天，内地票房破1700万元，超过了1300万元的总投资。
贺文进6月21日发布的公开信（北京新影联影业/图）
这样一部偏小众的冷门艺术片，为何能扛住低排片的压力，如此受观众青睐？
“鲜有市场缘”的小众影片走向院线面临哪些困境、又该如何破局？
为此，每经影视（meijingyingshi）记者专访了《冈仁波齐》的导演张杨。
见到张杨的那晚，北京暴雨如注。而皮肤晒得黝黑的导演张杨身上，却有藏区骄阳的味道。头戴一顶牛仔帽、披散着长发、随意地蓄着小胡子，似乎张杨整个人还浸润在藏族题材新片《冈仁波齐》和《皮绳上的魂》中。为了拍摄这两部电影，张杨和他的团队曾在藏区待了一年。
张杨导演（每经影视摄影）
电影《冈仁波齐》讲述了西藏普拉村的11个藏民，跋涉2500公里山路、磕头朝圣的故事。和其他电影不同，《冈仁波齐》没有剧本，只有想法，而这个想法酝酿了十几年。
“只是想比较客观地去呈现朝圣的过程，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张杨告诉每经影视（meijingyingshi）记者。
“朝圣”这一行为，似乎天然地带有史诗性意味，而在接受每经影视（meijingyingshi）记者专访过程中，张杨却数次提到“客观”一词，极力规避猎奇感的他者叙事，
“不要去夸张化或神圣化什么，他们的行为本身、他们的日常，这些平实的东西被表现出来的时候，反而非常有力量。”
谈投资
“现在的市场概念中很难找到这样的投资”
每经影视：听说您想拍一个朝圣的故事已经酝酿了十几年，但是直到2014年才找到了合适的投资，这类偏小众的电影是不是找投资比较困难？
张杨：相对来说是比较困难的。题材本身比较偏，尤其是《冈仁波齐》最开始拍的时候没有剧本，更多的是一些想法，所以想法必须得到投资人的认可。这其中，对导演的信任最重要。现在的市场概念中很难找到这样的投资。
每经影视：您仅用朝圣的想法就说服了诸位投资方吗？
张杨：是的，我觉得更多地可能还是对导演感兴趣以及信任。
每经影视：您在2014年才找到投资，在这当中遇到的最大困难是什么？
张杨：实际上，在2008年我想拍这部影片时，一方面是投资，另一方面是其他一些因素，让我觉得那个时候不适合拍这个，所以暂时就放在那了，没有启动。真正启动是2013年，这也是和投资人的缘分。对我来说，第一家、第二家可能非常重要，比如云南的一个朋友，可能和电影没关系，是一个做房地产的公司，但也是出于对我的信任，从最初就参与到了电影里。再比如一个投资公司，曾经投资过我的执导的电影《飞越老人院》，他们对我创作的东西，也是完全信任的。非常支持我，“你去拍着吧，我来给你托底，解决所有的其他的投资的事儿。”后来，我们又找到了乐视影业还有马灯电影加入。
参投《冈仁波齐》的公司（CBO中国票房/图）
每经影视：据我所知，一些偏小众题材的文艺片、纪录片找投资特别难。
张杨：是的，因为这些类型本身就是小众，所以就比较难一些。
每经影视：之前您拍过《无人驾驶》这样的商业片，那么如今，为什么会在市场情况不太明朗的情况下，突然想尝试小众题材，还一次拍两部？
张杨：这是完全是出于个人的喜好，毕竟是酝酿了十几年的东西，所以始终在你的心里是一个牵挂。所以，这必须是由我来完成的电影。当我真正有了这个机会时，就一定要把它完成。
每经影视：《冈仁波齐》的投资大概是多少？在票房上有怎样的期待，在考虑投资回收方面是否有压力？
张杨：影片总投资在1300万元。我觉得（票房）已经很好了，很多人本来觉得应该就卖200万元左右。对于投资回收，考虑的不太多，我更多的是从导演的角度去完成影片。
谈排片困境
关键得靠口碑发酵加长线发行
每经影视：小众但制作良心的国产片，近两年呼吁排片的情况屡次出现，您觉得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排片低的情况？
张杨：是受大环境影响，毕竟看商业片的人多，院线也都有各自的指标，所以文艺片、纪录片等宣发能力较弱，很难去跟大片竞争，唯一能靠的就是口碑。小众电影刚上映时，宣发方面肯定不如大片，因此对院线经理来说，很多人可能并不了解影片本身，这就需要通过口碑发酵，才会慢慢地增加排片。
每经影视：目前的市场情况下，小众电影如何存活？
张杨：相对来说，现在已经比前几年好多了。市场没有那么健全，艺术片的院线也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小众影片最大的难处是跟商业大片在一个渠道里去竞争。对艺术片来说，也有阵地的，相对的影厅、院线，其实可以通过长线发行的方式，慢慢培养观众口碑，有可能会做得更好。
每经影视：您觉得通过口碑发酵、走长线发行，会是艺术片比较可行的出路？
张杨：是的，艺术片本来就是比较小众的，市场需求也没有那么大，它不像大片一样要占有太多空间。艺术片本身的成本相对低，受众偏少，所以应该找到属于它的发行渠道和逻辑。
谈拍摄
肯花时间，深入日常的真实
每经影视：《冈仁波齐》不像法国导演艾瑞克·瓦利执导的《喜马拉雅》用他者的视角去呈现，而是选取了日常的、当地人的角度去呈现朝圣壮举。这种比较日常的表达是一开始就构思好的吗？
张杨：是的，影片拍摄之初就打算用这种方式进行。我自己的想法就是，用相对客观的方式去呈现朝圣过程。
每经影视：电影拍摄中，印象最深刻是什么？
张杨：印象深刻的是花的时间特别长。《冈仁波齐》基本上拍了9个月，我还有另外一部电影《皮绳上的魂》，拍了三个月，这样加在一起基本上一年的时间都在藏区。影片创作方法也与其他电影不一样，我没有剧本是即兴创作。
每经影视：我觉得《冈仁波齐》很像纪录片，很真实。影片中分娩、车祸、沙石落下等，这些画面都是真实发生的么？
张杨：生孩子肯定是真实的，像车祸、掉石头之类的，是生活里的细节重演，这都是路上会真实遇到的一些瞬间。不一定是在这个队伍里，有的是从其他朝圣队伍故事中得到的，最后将这些细节融入到我们的电影情景中。
每经影视：那就是把其他朝圣队伍里的一些细节重新表演拍摄出来的？
张杨：是的，因为《冈仁波齐》并不是纪录片，所有的内容都是按照电影的方式重新拍摄的，只是这些细节都来自一些真实的朝圣者细节。路上我们也在同时跟踪七八组朝圣队伍，从他们的队伍里我们得到了非常多、有意思的瞬间，有的我们就搁在我们的队伍里。其实是用真实的、纪录的方式来还原朝圣的过程。
每经影视：《冈仁波齐》的11个演员都是没有表演经历的当地藏民，为什么要选用这些人做主角？
张杨：必须要找到愿意真心朝圣磕头的人去演，否则《冈仁波齐》没法拍。这样拍出来才有真实性，我最终的目的还是希望达到真实。
每经影视：这些剧中人物的关系，在现实中也是这样吗？
张杨：是的，《冈仁波齐》基本上都是以个人的背景、生活为基础去拍摄的。
每经影视：您在最初寻找演员时，脑海里是不是已有预设的人设？
张杨：是有一些预设的，原先预设是男女老幼，再有些搭配，包括孕妇、屠夫。但是没想到真的很凑巧，在一个村子里就解决了（演员问题）。我很偶然地进入一个村落，其中四户就基本上把我脑子里预想的人物都找齐了。
每经影视：如何找到正合心意的人选？
张杨：这需要花时间，比如我觉得有些家庭、有一两个人物很有意思，慢慢地和他们聊天，通过这一家人进入另一家人。在村子里，我找过很多家，最后慢慢地找到了我需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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