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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6日夜里,一栋漂亮的别墅发生大火。别墅的男女主人被烧死在卧室里。
南山市刑警支队队长带领部下来到案发现场。经过检查,认定这是一起人为的纵火案。
纵火者在深夜偷偷拎着汽油来到别墅,从窗户将汽油倒在客厅的地板上,然后点燃。火势很快蔓延,睡在二楼卧室里的主人夫妇就在睡梦中死亡了,被烧成了焦炭。
经过调查,很快发现了疑点。家里的小保姆彭云没有睡在主人家,而是去了老乡那里。这位老乡也是小保姆,名叫袁红,与彭云在乡下时就是闺蜜。可彭云平日里从来没有外出住宿。偏偏在这一夜宿在了外边,而这一夜主人家又偏偏着了火。彭云躲过了这一劫,却躲不过刑警的猜疑。
田春达询问了彭云。当她来到刑侦支队问讯室时,田春达看到她二十三四的年龄,长得很漂亮。虽然生长在山村,但在城里读了中专,又当了两年保姆。穿着打扮完全是城里人的模样了。皮肤也养得光滑滋润。
“彭云,你平常也出去到外边住宿过么?”田春达看着彭云问。
“我,很少……”彭云有些迟疑地回答。
“那失火那天晚上,你怎么到外边住宿了?”
“那天吃完晚饭,我去闺蜜那看望。两人聊天,越聊越起劲,不知不觉就聊到很晚了。闺蜜就说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就睡在我这里吧。我就听了她的话。”
“你是怎么到刘强家当保姆的?”田春达又问。
“我中专毕业后,一时找不到工作,在网上招工信息里,看到刘强家招保姆的信息,他家要招年轻有文化的保姆,工资比较高,我就去应聘了,结果聘上了。”
“你跟主人夫妇俩关系处得如何?有什么矛盾么?”
“我跟主人处得还不错,他们对我挺满意的,我们没什么矛盾。”
询问结束后,田春达拿起记录纸让彭云看了后签字。
彭云接过纸看了一下后,签了字,然后说:“我可以走了么?”
田春达说:“你先等一下,我们还有位警官有事要问问你。”然后田春达把纪录纸递给一旁的刑警郝东。郝东拿着纸出去了。
过一会儿郝东走了回来,附在田春达耳边说了几句话。
田春达盯着彭云又说话了:“彭云,你在你家汽车油箱里抽汽油了吧?”
“汽油?没,没有呀?”彭云吞吞吐吐。
田春达声音严厉起来:“你撒谎!你家汽车的油箱上留下了你的新鲜指纹。虽然你戴了手套,但由于你是晚上偷偷去抽汽油的,灯光暗,你又惊慌,所以把手套刮破了个小洞,留下了指纹。刚才经过与记录纸上你的指纹比对,对上号了。”
“我,我想起来了,我是去抽汽油了,只抽了一点儿,要擦洗衣服上的油污。”
“你又撒谎!”田春达喝道:“我们查了加油站的记录,刘强的汽车是新加的汽油,而且加满了一箱。但我们检查时,油箱里的汽油只剩半箱了。你抽了半箱汽油,是拿去纵火了吧?”田春达如利剑般锐利的目光盯紧彭云。
彭云不敢看田春达的目光,她低下头,有气无力地说:“我,我没有……”
田春达厉声说:“你就不要隐瞒了,瞒也瞒不住!我们从袁红那,从你和刘强夫妇的关系上,都可以打开突破口。你再隐瞒,只能罪加一等!你就说实话吧。”
彭云沉默,片刻后她眼睛流出了泪水……
田春达语气缓和了些:“你说实情吧,坦白比不坦白要好。”
彭云哆哆嗦嗦开口了:“是,是我干的……”
“你详细说说,为什么要这样干?”
“我,我就从头说起吧……”
田春达和郝东都拿起笔开始记录。
我到刘强家后,看到刘强夫人吕苗什么也不干,却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储衣间的面积少说有三十平方米,里面像商场的服装区一样挂满了质地优良、款式各异的四季服装,服装大多是意大利、法国和香港的牌子。靠窗的一排衣架上全是皮草,长短款式和各种颜色的皮衣有二十几件。就这样,吕苗还不满足,总说活得不起劲。
而我舅舅的儿子结婚,我母亲却没有像样的衣服去参加婚礼,无奈之下一咬牙去了镇上的早市,看中了一件棕色上衣,摊主要价二十五元,母亲和摊主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最后花十八元买下了。从婚礼上回来后母亲马上把衣服脱了叠起来放在柜子里,没有什么大的应酬和场面,母亲连看都舍不得看上一眼。
而我的父亲打工中受伤失了一条腿,却装不起假肢。家里只能勉强糊口。对比之下我的心里就强烈的不平衡。我到闺蜜袁红那吐苦水。她就给我出了主意。”
“袁红出了什么主意?”郝东问。
“袁红对我说,你要想法子改变命运呀?我说,怎么改变呀?她就跟我商量出一套办法。先是笼络住刘强。
刘强上班很上心。公司是自己的,从来没有休息日,所以,星期天他也一大早赶去公司。我就选择星期天,导一出好戏。
我乘刘强去卫生间的时候从包里拿出他的手机。刘强包里有三部手机,我不知道这部手机是什么号,于是用这部手机往自己的手机上打,然后把号码给袁红传过去。
这时候在外面打麻将鏖战了一宿的吕苗正在酣睡,我把刘强的手机放在床头她根本不知道。到了十点半,刘强的手机在卧室里响起来,我走到卧室门前听动静,手机铃声很特别,一个童声在不停地说:“我的小宝贝儿啊,咱俩是一对儿啊……”
但是吕苗睡得很死,根本听不到手机在响,我急得想冲进卧室把吕苗揪起来接电话。
手机响了一会儿吕苗终于醒了,她看清手机不是自己的,恨恨地骂道:“混蛋,怎么又把手机忘在家里,存心不让人睡呀。”
她把手机放在耳边,也就十几秒钟,猛地从床上弹起来,眼睛一下子直了。
袁红在电话里说:“刘强,我在床上等你呢,你是不是被吕苗的大腿压住了?你把她搬开不就行了吗,你快点好不好,别找错地方,凤凰大厦 1086,老地方哦。”
吕苗一下子炸了窝,她跳下床,胡乱套上一件衣服就往门外冲。冲到门口想起没拿车钥匙,她喊我拿车钥匙。我把车钥匙拿给她,说:“什么事这么急,吃点东西再出门啊。”
吕苗理都没理我,打开门旋风般冲了出去。
时间不是很长,也就一个多小时,吕苗就把刘强押了回来。
我给他们开的门,刚一进门,刘强还没来得及换鞋,吕苗就冲过来重重打了他一耳光。一声脆响过后,吕苗怒指着刘强说:“我知道你压根就不是个好东西!”
刘强被打愣了,他瞪着吕苗,好一会才 说:“你敢打我?”
吕苗冷笑一声:“我早就想打你了!我现在杀了你的心都有!打你这个满世界乱搞的臭男人!你刘强是什么东西,你能有今天都是我吕苗给你的, 我不仅是你的老婆,还是你的主人,我打你就像打一条狗!”
刘强极力忍耐,但最后还是忍不住了,他咆哮起来:“吕苗,你给我听着,你什么都没给我, 你给我的只是一副枷锁。没错,这个破公司是你们家的,可是如果没有我,这个公司早就黄了个屁的。是我刘强让这个公司起死回生,是我刘强一砖一瓦让这个公司重新站起来!这个公司耗尽了我刘强的全部心血,如果你的脑子没让驴踢电梯挤,你就应该明白我刘强是你们家的功臣!”
吕苗哈哈大笑,指着刘强的鼻子喊道:“你
放的就不是人屁!要是没有我爸爸打下的江山,你拿什么起死回生?就凭你,一个跟在我爸爸屁股后面拎包的小马仔,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能像今天这样在人前显贵,你做梦去吧!刘强,我不跟你多废话,你老老实实给我说清楚你和那个臭婊-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到了什么程度,你是不是想和我离婚然后娶了这个婊-子?”
刘强铁青着脸吼道:“我说了多少遍了,我根本不认识她,我不知道她是从哪冒出来的,今天之前我就没见过她!”
吕苗道:“刘强你这是上坟烧报纸——糊弄
鬼呀!你当我是傻子白痴啊?你不认识她她敢指着你的鼻子骂你?你不认识她她敢那么嚣张?你不认识她她敢把你叫到宾馆去对质?刘强,我就给你一次机会,你给我说实话,我就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刘强从沙发上跳起来:“我要找到她,我一定要找到她,我不能饶了她!”
吕苗一把抓住想往外走的刘强:“金蝉脱
壳?三十六计走为上?刘强,事情不说清楚,你休想离开这个家门半步!”
刘强哪里能说得清楚呢?他对吕苗说:“公
司有重要客户,我不能不见,你让我先去一下公司,见完客户我马上回来行不行?”
吕苗一脸决然:“不行。你都要毁妻灭子了,
我还管什么客户不客户。”
刘强气得不行:“你这是扯到哪去了,我是那种人吗,就算我求求你行不?”
吕苗说:“行啊,你要是敢从这扇门出去,我就敢从窗户出去,我这就去写遗书!”
刘强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这一次吕苗是动了真格的,她像大多数和
丈夫闹翻的女人那样把刘强的被子从卧室里扔出来。
到了晚上,刘强独自睡在客房里,吕苗就把音响打开,一会唱一会笑,疯了一样。
仅仅一个晚上,刘强就急得牙龈出血,
眼睛肿了。毕竟是个男人,刘强的血性上来了,他对同样一夜未眠的吕苗说:“你不就是想给我爸爸打电话吗?你打吧,如果我爸爸出了什么问题,我就告你谋杀。 ”说罢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吕苗马上抓起电话,手指飞快地摁键,我把电话从她手里拿了过来。
这一刻的我,既希望吕苗把电话打过去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又怕事情闹大她无法承受这么沉重的良心责问。我迅速作出决定,应该阻止,否则事情会变得十分残酷。我不要残酷,我 只想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我对吕苗说:“你还是想想后果吧,不能这么冲动。”
吕苗怔怔地看着我,眼睛里空茫一片, 这之后她无声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报复刘强。”
到了晚上,刘强早早回家,把我叫 一边问:“她有没有给我父亲打电话?”
我沉吟片刻说:“她想打,被我拦住了。”
刘强眼里马上有了感激的目光,说“谢谢你。”
我说:“你是男人,去和太太讲和吧,事情闹僵了就不好了。”
刘强说:“已经闹僵了,我索性豁出去。再说,我现在是裤裆上抹黄泥,不是屎也是屎,说不清啊。不过,总有一天我会找到那个婊-子,那确实是个烂婊-子,她把我害惨了。”
我心里倏地紧张了一下,但我很快对刘强说:“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是不是有人用这种方法报复你?”
刘强想了想说:“人在江湖,遇到的不可能全是朋友,就算是朋友,有的时候也会背后出手。不过,我确实有对手,如果他用这种办法整我,可就太卑鄙了。”
我说:“宁可得罪君子一千,不可得罪小人一个。就算你找到那个女孩,她反过来再糊你一身黄泥,事情只能越来越麻烦。”
刘强咬牙切齿地说:“我咽不下这口气。算了算了,不说了,我还没吃饭呢。”
我马上去厨房弄了两样菜,从冰箱里拿了一瓶金麦郎,然后煮了一碗面,面里放了虾仁和鲍鱼丝,热气腾腾地端到桌上。
这个时候,吕苗正在书房里上网,她故意大声说:“这电视剧里的男人真帅,想不爱都不行。”
刘强仿佛没听见,端起杯子喝金麦郎,三下两下把面吃了,也不洗澡,早早地躺在了客房的床上。
我给他拿了消炎药和一丸牛黄解毒丸, 说:“吃了药再睡吧。”
刘强突然抓住我的手,目光灼灼地射过来。
我轻轻拂开刘强的手说:“你的胆子可真大。”
刘强说:“和你比,吕苗就不是个女人。”
“就这样,我把刘强降伏了。”
郝东听得挺有意思,他给彭云的杯子续了开水,又问:“后来呢?”
彭云说:“后来,我和刘强有了进一步发展。
2
喝了两口水,彭云又继续说道:“我又劝吕苗跳跳健美操,一是锻炼身体,二是保持身材,三是排解烦恼,四是调整情绪。
但是吕苗哪里会跳什么健美操,她是一个生性懒散生活越简单越好的女人。她对我说:“我长这么大也没运动过,我的身材一直没变,原来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再说,我又不会跳,我哪有闲心跳什么健美操。”
但是我并不放弃自己的想法,对吕苗说:“你虽然没有发胖,但是你的皮肤已经开始松弛,跳跳健美操,可以增强皮肤弹性,延缓衰老,你不想把青春多保留一段时间吗?”
这番话让吕苗动了心,她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的意思,让我去健身房或女子养生馆?那也太麻烦了吧?”
我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呀?”
吕苗又是一个意外,说:“你还会这个呀?”
我说:“上学的时候在学校的舞蹈队里跳过。”
吕苗说:“那你就教我吧,我不会让你白教,我会给你报酬的。”
我一笑:“那我不教了,我又没找你要报酬。”
但是吕苗的热情已经被彻底调动起来了,她有些嗔怒地对我说:“你倒拿起架子来了,不要报酬就不要,我又没硬塞给你。”
开始的时候,每组都是八拍,吕苗根本没有舞蹈细胞,像企鹅一样笨手笨脚地在后面模仿,没过半个小时就已经被汗水浸透。我不急于求成,见好就收,帮她弄好了洗澡水洗澡。洗了澡出来,吕苗的情绪好得不得了,她对我说:“好久没这么爽过了。”
等到吕苗基本掌握了全套动作,并且能连贯地跳下来,我就从网上下载了专门用于健美操的舞曲,其中有几支曲子是美国DBF乐队演奏的,配有女声伴唱,女歌手的嗓音很像惠特妮,声音高亢充满激情,这时候吕苗已经完全体会到了跟着音乐起舞那种轻快和陶醉的感觉。我又对吕苗说:“要是能穿上强力体操服,那跳舞的感觉更好。”
为了找到更好的感觉,吕苗专程去体育用品商店买了两套彪马牌弹力体操服,两个人一人一套,衣服的质感特别好,穿上后感觉就和自己的皮肤差不多。
有一天刘强下午回来的早,正赶上我和吕苗在客厅里跳舞。刘强用一副惊奇的目光看着两个穿红紧身体操服女子,他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移来移去。吕苗虽然没有发胖,但是身材并不好看,平胸窄臀溜肩细腿,连女人最起码的特征都不明显。
而我就不同了,一副充满青春活力的躯体凹凸有致,修长的双腿细长但不骨感,丰满的臀和柔韧的肩膀,双臂浑圆却不多肉,颀长的脖颈本来就白,又因汗渍而闪出珠玉般的光泽,再加上一条马尾辫在脑后悠来晃去,充分显示出了青春少女的美。
这是刘强第一次认真而完整地看我的身体。他用眼睛拍摄了我的身体,把底片留在了脑子里。
直到一曲跳完,吕苗闭了音响,刘强的掌声从身后响起。
刘强用一副欣赏的口气说:“家里改成健美舞场了,你们跳得真好!”
穿着弹力体操服,把我身体的敏感部位非常夸张地凸显出来,鼓鼓的胸脯自不必说,就是小腹下的处女地也如闹春的桃花一样十分张扬,整个身体仿佛裸露般乍泄春光, 这当然吸引了刘强陶醉的心。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但我装作害羞地躲进了我的房间。
吕苗早就笑歪了牙,说:“到底是乡下来的姑 娘,没见过世面,她把你当老虎了。”
刘强顺口说道:“女人才是老虎。”
兴奋中的吕苗完全没有领会刘强说这话的意思,她对刘强说:“小彭这个保姆我们算是请对了。我以前小看了她,没想到她会这么多东西,我打算加她工资,你觉得怎么样?”
刘强说:“只要你高兴,就是把我当赠品赠了我都没意见。”
吕苗一把拧住刘强的耳朵:“大白天的你就做梦啊!我可警告你,有我这个警察在,你就休想做违法的事!”
刘强扯掉吕苗的手说:“有你这么漂亮的老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肥水流进外人田。”
吕苗一脸得意地说:“你也就是动动贼心,
你还没那贼胆。”
这就是吕苗的粗枝大叶,她只会抗洪,不懂防汛。
等到我换了衣服出来,吕苗已经去浴室洗澡。刘强坐在沙发笑眯眯地看着我。我也站在那里看刘强,我看见刘强一双明亮的眼睛如同隆冬季节的寒星十分醒目。这是我第一次与刘强长久对视。我没有躲闪。此刻,我觉得刘强已经向我又迈进了一步。我不能确定刘强会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我只能鼓励自己,我和刘强一定要走到一起,不分彼此。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改变我的命运。
我问刘强晚饭是不是在家里吃。
刘强说:“晚饭不急,你累了吧,坐下来我们
说说话吧。”
我就在刘强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用一
副看上去很单纯的目光看墙壁上的油画。
刘强说:“我太太以前懒得就像一条冬眠的虫子,结婚十多年我都没能改变她。可是你却这么容易地让她变了一个人,我要谢谢你。”
我只是淡淡一笑。
刘强继续说道:“我说话比较直接,我觉得你是个优秀的女孩子,在别人家里做保姆是不是有点委屈?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事,你的人生?”
我沉吟片刻说:“人生其实就是在走路,只
是路不同,也许走在沙漠里,也许走在宽阔笔直的林荫路上。走什么样的路都是命运的安排。可人又想改变不公的命运,他要努力,摆脱不公的命运。所以,我也想通过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刘强惊愕了,他没料到我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刘强哪里知道,这是我在高中时写过的一篇作文的结尾。这篇作文获过市级奖,是我高中时代最辉煌的一页。这篇作文是在我父亲出事之后写的,是我对多舛命运的由衷感叹,至今记忆犹新,所以张口就来,正好撞在刘强的话题上。
惊愕之余,刘强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又用钦佩的目光望着我。
彭云喝了两口水,又接着说下去。
“我又开始疏离刘强和吕苗的关系。我教吕苗教在网上聊天。别看她生活奢侈,但她心里却很空虚、寂寞。她很快就迷上了上网聊天。她让我给她买了一个QQ靓号:26886,费用直接从手机费里扣除。吕苗非常喜欢这个号码,她也很聪明,几天下来就基本掌握了电脑的操作方法和网络上的联系方法。几天之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我说:“你去帮我买一个摄像头吧,我网友非要和我视频,我已经答应人家装摄像头了。”
这之后,吕苗就完全沉浸在和网友聊天的乐趣里了。我发现,只几天工夫,她的QQ好友里就有了五十多人,而且人气指数在不断上升。
再有什么太太打电话约她打麻将,她就会十分客气地说:“对不起呀张太,我有事走不开。”然后,她就一路小跑回到电脑前,不用看,我也会猜到她一定会对网友说:“对不起,我去 WC了。”
到了周末,吕苗连去看儿子的时间都没有了,反倒是住在贵族学校的儿子打电话过来问:“妈,你怎么不来看我呀?”
吕苗就说:“儿子啊,妈妈有重要的事情走不开,下个周末再去看你吧。”然后,她又是一路小跑回到电脑前,这一次,我清清楚楚看见她十分麻利地打出一行字:“对不起,我去WC了。”她的QQ好友已经发展到一百多人,完全是一副拉开架势来者不拒的姿态。她已经习惯了那些寻找刺激的男人胡言乱语。
终于有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摆在吕苗面前。同时有三个男人提出要和吕苗见面,这是聊天久了的必然结果,我早就想到这一步了。
第一个提出要和吕苗见面的是个中年律师,视频里这个男人有一张俊酷的脸。他很尊重吕苗,从来没有对吕苗说过一句出格的话,而且聊天的技巧十分高超,吕苗喜欢听什么他就说什么。吕苗最喜欢他讲案子,每一个案子都是特别精彩的故事,律师的叙述完全是电视剧的路子,有矛盾有悬念有高潮,吕苗不知不觉走进他的故事,她完全被这个男人吸引住了。
吕苗原本就是一个不会照顾丈夫的女人,沉迷于网聊之后脑子里根本就没有了刘强。过去,她至少要过问一下刘强的行踪,但是现在,她甚至对刘强的夜不归宿都不闻不问,刘强回家的时候她最多说上一句:“你先睡吧。”就算把老公打发了。
一开始的时候,刘强对吕苗的上网感觉很新鲜,他对吕苗说:“你大有长进啊,家里的电脑终于派上用场上了。”这之后刘强就再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吕苗偶尔不在电脑前让他觉得奇怪了。有一次吕苗连续上了八小时网觉得眼睛累,到客厅里喝牛奶顺便休息一下眼睛,刘强从外面回来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吕苗不由奇怪地问:“你怎么没上网?”
很多时候,刘强很晚回家,进门就去洗澡,洗完澡直接上床睡觉,一夜无事。但有的时候刘强会在洗澡的时候迸发出激情,他就在浴室里喊吕苗,吕苗就有些不耐烦,在书房里回答道:“我没时间!”
有一次他们就为这事吵了起来。刘强说:“你是我老婆啊,你是女人啊!”
吕苗说:“我是女人,我是你老婆,但我不是拖把,被你拖来拖去想用就用,人家现在没情绪!”
刘强说:“好啊好啊,你没情绪,那我就去外面用别的拖把,外面的拖把一个个都很有情绪呢!”
吕苗大叫道:“刘强你混蛋!你敢跟我说这种话,有种你去用吧,外面的拖把哪一把都比我新,都比我好用!”
刘强生气地对吕苗说:“去上你的网,以后你就搂着电脑睡吧!”
我就像一位导演在一边欣赏我自己导出来的戏,而且我是一个艺术品位很高的导演,一个十分挑剔的导演,我觉得吕苗和刘强的戏演得不怎么样,没有我期望的那么火爆,我要发挥自己的最高水平,把这出戏导出高潮。
7
郝东又为彭云的杯子续了水。彭云喝了几口水继续说下去: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接到刘强从外面打来的电话,刘强说:“你能出来吗?”
我轻手轻脚下楼,仿佛怕惊动了什么。走到小区门口,我看见了刘强那辆黑色宝马车,我刚刚走到车前,前面副驾驶这边的门便从里面无声地打开了。
我不知道刘强要把我带到哪里去,黑色宝马在依然喧闹的大街上行驶,车速很慢,只有五十迈,仿佛这是一辆正在思考问题的车,不急不躁地走自己的路,想自己的事。
刘强眼睛注视着前方,神情板板的没有活色。气氛不是想象中的那种,也不知道应该是哪种,怪怪的感觉,又有些莫名其妙的神秘,直到汽车驶出闹市,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在市郊的北山口公园,刘强把车停下,掏出烟点燃。
我扭过头看着北山口公园的大门和红墙碧瓦的围墙,围墙里面是一个黑森森的世界,有几座古代王公贵族的陵墓。不明白刘强为什么把车停在这种地方,靠近坟墓,总有些不吉利吧。
但是我又想,也许正是这古时的陵墓会赐福给我,我的命运也许就在这个夜晚得到改变,我此刻很想走进公园,在那些陵墓前跪下,祈求神灵赐福给我。
直到刘强把烟吸完,他才扭过头看着我说:“知道我为什么约你出来吗?”
我一脸奇怪地看着刘强说:“我怎么知道?”
刘强有些古怪地一笑说:“我也不知道。” 我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刘强发动了汽车,车子掉头往回开,刘强说:“对不起。”
我真想像吕苗那样把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刘强脸上,然后问问刘强是不是男人。可我不是吕苗,不要说打人,我连愤怒的资格都没有。我对刘强说:“没什么对不起,你是主人,我就像你的车,你想开就开,想停就停。”
刘强沉默了。
车子开到小区门口,我要下车,但是被刘强拽住衣袖。刘强说:“其实,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我推车门的手停住了。
刘强说:“但是我又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
吕苗当着你的面把我扒得精光,面对你的时候,我尴尬地要命。”
我说:“你还是你,还是一个全副武装的男人,吕苗不可能扒光你,她扒光的是她自己。”
刘强眼睛一亮:“你真的这么认为?”
我推开车门说:“我第一次坐这么好的车,
谢谢你。”
没过几天,刘强故技重施。这一次,刘强
喝了酒,他酒气冲天地把我带到他的公司。
公司是一幢全日式写字楼,大约三十几层,楼前的广场上有镭射灯把整个楼体照射得金碧辉煌。刘强的房地产开发公司在十二层。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整幢大楼空空荡荡,刘强的皮鞋在走廊里笃笃作响。他对我说:“这一层全是我的,知道我的野心是什么吗?有朝一日,这幢大楼全部属于我。”
然后,刘强推开自己的办公室的门,把所有的灯打开,屋子里一下子亮如白昼。我站在那里,这是我生平见过的最大的房间,房间太大了,可以摆下几十桌酒席。但是我的脸色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不要说惊叹,连一点小小的惊讶都没有。这是我的长处,处变不惊。我的惊叹,全都放在心里。
刘强拉了我的手到沙发前坐下,摆成回字型的沙发把两个人围在里面,刘强双手紧紧握着我的手,一双醉眼看着我:“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想跟一个干净的女孩说说话。我身边有很多人,男男女女的什么人都有,但是我只能跟他们说假话,说我自己都不愿意说的话,说那样的话很累人。
我一直在找啊,找一个能让我说心里话的人,可是我一直找不到,生意场上哪有人愿意听你说废话,都是全副武装地在打打杀杀,你骗我我骗你,满地都是陷阱,不小心就会掉进去。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干净的,你是安全的,你是一处风景,风景是不会伤人
的。所以,我就走进你的风景里来了,你可不要赶我走,让我在你的风景里歇歇脚,喘喘气,呼吸一点新鲜空气,让我做做梦,松一松身上的盔甲。也许我不该这么要求你,你可以拒绝我,你拒绝我我也不会感到意外。”
我盯着刘强的眼睛,这双明亮的星目曾经在我脑子里无数次闪回。此刻,这双眼睛里虽有酒意但全是企盼和真情,我自认为能读懂这份真情。但我又不敢指望这真情里到底有多少真,我心里想,只要能够得到你就行,只要得到你。
刘强的额头渗出一层细汗,我起身拿了毛巾给他擦汗,动作很轻,仿佛在揩拭一件价值连城的宝器,怕打碎了无法复原。擦着擦着,擦出了一腔柔情,如果此刻刘强有什么动作,不管是什么动作,我都可以接受。
但刘强只是再次拉了我云的手让我坐下, 仿佛他真的只是想和我说说话。他对我说: “吕苗说我当初是个穷小子,是个给她爸爸拎包的马仔,她说得对,我就是个马仔出身。十几年前我就是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大学生。我爸是普通工人,我妈是家庭妇女,我们是地道的城市平民。但是那时候吕苗发疯似的爱上我,而我爱她爸爸的公司超过爱她,于是就有了我和她的婚姻。爱情也不是没有,模模糊糊的似有若无,就算有,也像彗星一样很快滑了过去。结婚五年后她爸爸把公司交给我,那时候公司正在走下坡路,一路下滑非常危险。这一切都是她爸爸传统的经营和保守的观念造成的。他不懂得社交,不懂得经营人脉,但是我懂。我靠朋友关系认识了主管城建的副市长,副市长手里既有项目也有地皮,我开始在副市长身上下功夫,我什么都豁出去了,到最后我把自己也搭上了。我忘了告诉你,副市长是个女人。哈哈,我是不是有点下作和卑鄙啊?”
刘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把我也拉起来,双臂环住我的腰,酒气和着嘴里的热气一齐喷到我脸上。
刘强说:“吕苗,她从来不知道关心我,她从来没问过我累不累,从来没问过我公司有没有问题,她就是一堆肉,一堆会走路的肉,吃呀玩呀乐呀,她就知道这些。”
我感觉自己身体发胀,刘强把我箍得透不过气来。
刘强说:“彭云我问你,你爱不爱我?”
我没有马上出声。
刘强放开我,说:“我怎么感觉你是爱我的呢?”
我咬住嘴唇,我现在无法判断这是不是一次唯一的机会,一旦错过,这样的机会会不会再来。我也无法判断刘强这一刻是酒后轻狂还是真情流露。如果是酒精的驱使,除了是一场游戏我还能得到什么呢?
我沉吟良久后问道:“你愿意让我偷走吗?我是贼。”
刘强一愣:“我不喜欢在这种时候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刘强说完把我抱到沙发上,一粒一粒解我的衣服扣子。
我抓住刘强的手说:“这就开始了?”
刘强说:“为什么不开始呢?”
我说:“凭什么呢?”
刘强说:“我爱你,就凭这个呀。”
我说:“然后呢?你会怎么打发我?”
刘强说:“除了钱和人,我还能给你什么
呢?”
我说:“我要你的人,要一辈子。”
刘强说:“你要婚姻?”
我说:“没错。”
刘强说:“如果我给不了呢?”
我倏地坐起来:“那你就不要和我扯这个淡!”
刘强再次把我摁倒:“要是我能给呢?”
我不再说什么了,我知道我现在能得到的也就是一个承诺,这是一次赌博,不下赌注不知输赢,我除了把自己押上赌桌别无选择。
转天上午,刘强给我发来短信:昨晚我喝多了,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我一愣,我没意识到刘强是在和我开玩笑,马上回了一条:刘强你什么意思?
刘强也马上回道:真的忘了,你告诉我啊。哈哈。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捉弄了,回道:你做了一个混蛋应该做的一切。
刘强回道:昨晚我没喝醉,我很清醒,我爱你。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委屈,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怎么也止不住。直到吕苗走过来看着我问:“小彭你怎么了?”
我吓了一跳,马上止住眼泪看着吕苗说:“没什么。”
吕苗一脸疑惑:“不是吧,你肯定有事。”
我绽出一脸笑容说:“就算有事,现在也已 经过去了。”然后马上转移话题,“这两天你有没有聊到好的网友?”
吕苗马上兴奋起来:“我正要跟你说呢。
我聊到一个帅哥,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帅的,可以当任何电视剧里的男主角。他小我十岁,和他聊天我特别有压力。”
我说:“你又不想嫁给他,他也不可能娶你,你何苦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呢,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吕苗叹息一声说:“爱又如何,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刘强最明显的变化是尽可能地早回家,
这给了吕苗一个误导,她以为刘强是在表现,是讨好她。所以,她更加趾高气扬,看都不看刘强,一张脸拉得像长城。
我当然明白刘强尽可能多地待在家里是为了什么。他胆子大得可以,趁吕苗不备就朝挤眉弄眼。很多时候,他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给我发短信,我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回短信。我们之间非常默契,有一次刘强发短信说:问世间情为何物。我想都没想回道:一物降一物。刘强问:我们两个,谁把谁降了?我回:没有谁降谁,我们都降给了爱情。刘强问:知道我爱你有多深吗?我回:月亮代表你的心,也代表我的心。回了这一条,我就打开门偷窥刘强,刘强果然心领神会地微笑着。
这是我的初恋,我把自己完全投入进去了。我没料到恋爱的感觉会是这么好,甚至忘了自己的最终目的,我很满足,状态良好,原本就青春的我更加朝气蓬勃。我一方面要下足功夫跟刘强恋爱,一方面要精心照顾好吕苗。我过去对吕苗的恨意淡漠了,吕苗享受着皇后般的待遇,内裤和胸罩什么时候该换了我都要提醒她,让吕苗觉得自己遇到了天下无双的保姆。有一次她竟然问起我父亲的假肢装了没有,她对我说:“要是没装,钱我来出,算我送给你爸爸的。”
我婉言谢绝,我不想让自己欠吕苗更多。更何况有刘强在,不要说一条假肢,一百条一千条都不在话下。
刘强真的迷恋上了我,迷恋我的聪慧,迷恋我的青春,迷恋我饱满结实的肉体,迷恋我毫无装饰的、自然流露的风情风韵。我的一颦一笑,一个撒娇的眼神,一个充满意趣的神情,一举手一投足,甚至无意间撩一下耳边的落发,都让刘强感到赏心悦目。
有一天袁红打电话问我战况如何,我当然要实话实说。袁红听后提醒我说:“你要随时吊住他的胃口哦,男人都是这副德行,再好的东西,吃得太多了也会变得没有滋味。别忘了你想干什么,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一愣,顿时明白自己正在犯一个严重的错误,我太宠刘强了,每次刘强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我一眼我就软了,也太不会控制自己了。在袁红的提示下,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其实,事情没有袁红说得那么严重,刘强
对我的热情在不断上升,看样子没有止境。他在外面租了一套高档公寓,很多时候他就在那里等我。
我第一次拒绝赴约是在一个周末的晚上,
我回短信给刘强:今天太晚了,我不想出去了。
刘强马上回道:肉肉儿,我已经洗好了等你呢。
我回道:改天吧。
刘强回道:你不来我就活不到明天。
我狠下心回道:还是改天吧。
其实我的心早就软了,我的欲望也不比刘强低,我是一只吃过草的羊,吃过草的羊和没有吃过草的羊是不一样的。
没一会儿,客厅里就传来响动,刘强回来了,他大声喊道:“小彭,给我煮碗面!”
我早就准备好了,我知道遭到拒绝的刘强会马上回家。我把自己的头发抓乱,换一件开领很低的无袖T 恤,露出一片如雪的肌肤和鲜藕般的双臂,作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又带了满身风尘走出房间,我也不看刘强,径自去厨房煮面,低眉垂眼地把面端上餐桌。
刘强的眼睛早就直了,他还从没见
过我这么可怜楚楚一副风尘女子的模样,他恨不得扑过来把我撕了,一块一块地吞到肚子里。他只吃了一 口面就扔了筷子喊起来:“这是什么破面,没滋没味的,你让我怎么吃啊!”
他满面怒气又虎视眈眈,把端起来
的碗又重重放下:“你这是喂猪啊! ”他继续无理取闹。
我笑在心里,却可怜巴巴地站在餐桌前满腹委屈的样子,眼泪差不多要掉下来了。
刘强一肚子邪火还没有发泄完,他
用力拍着桌子,把椅子也踢翻了。
吕苗听到动静冲出书房。看见刘强
一副豁了命的架势,她不理刘强,照直走过来,把我拉进书房说:“他这是冲我来的,别理他。”
我的眼泪,就在这一刻掉下来,喃
喃说道:“我应该走了。”
吕苗吓一跳:“你走哪去?不要理他,
这个家我说了算,你哪儿都不能去。”
刘强又在客厅里喊起来:“小彭,给
我放洗澡水啊,老子要睡觉了!”
吕苗说:“你就当他让疯狗咬了。去
吧,去给他弄洗澡水。”
我就一副受气包的样子走出书房去浴室,手刚刚碰到水龙头,身子就被刘强紧紧箍住,刘强就像得了肺炎那样喘息着说:“你这只小母狼,你也太狠了吧?”
9
彭云完全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她
喝口水继续说:
转过天,刘强早早就把我约到公寓。
我进了房间,看见卧室的门开着,想象着刘强躺在床上像吃奶的孩子盼亲娘一样盼我来,那副急煎煎的样子是我非常喜欢的。
但刘强却是从卫生间里冲出来的,他像猛虎下山一样把我扑倒在地毯上。
本来,我也是满怀欲望而来,这一刻却忽然冷了下来,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问题,我用青春和肉体所作的赌注,到此刻还输赢难料,如果输了,我会一 贫如洗。我输不起,我只能赢不能输。
我对紧抱我的刘强说:“刘强,你想让我等多久?你答应过我的事情,要我等到哪一天?”
刘强松开手说:“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会离婚,我会娶了你,君子一言……”
我说:“机会就在你手里,只要你开口,机会就来了,你是不是没有这个胆?”
刘强不高兴了:“我怎么就没有胆?这都什么年代了,离婚算什么,屁事一桩!”
我说:“那你马上离呀,你马上跟吕苗摊牌,你跟她说你要离婚,让我看看这个屁事你做起来有多容易。”
刘强的身体僵了一下,他从我身上滑下 来,两个人坐在地毯上,眼睛锁住对方的眼睛,四目相对,面孔干净得没有任何表情,庄重的感觉油然而生。刘强扳住我的肩膀说:“看看吧,我们以身相对,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掩,我的话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掩。我这么跟你说吧,我要离婚, 我要娶你,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我自己,我要幸福,我要高质量的爱情,我要的这些,吕苗不能给我,我要对得起自己,为了我自己,我必须和吕苗离婚,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我看着刘强,在想刘强的这番表白有没有注水,有几分真,我看着刘强的眼睛,那是 一双让人可以信赖的眼睛,眼睛里写满了真诚。我笑了。
刘强马上有了反应,他跳起来抱起我往 卧室走,把我轻轻放在床上。
我觉得自己像雪一样融化了,我只有这一个感觉,雪,我是雪,融化得铺天盖地,我和刘强,在这片水泽中像鱼一样游弋,摇头摆尾,幸福得无以复加。
等到一切结束,刘强酣畅淋漓地下来,我猛地侧过脸,一口咬住刘强的耳朵,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刘强,你休想骗我,你敢骗我,我就要了你的命。”
我的频繁外出当然要引起吕苗的注意,
有一天晚上吕苗问我:“你是不是认识了什么男人,是不是有了男朋友?”
我故意回答得支支吾吾,似有若无的
样子。
吕苗说:“其实,我想过给你找个合
适的男人,让你在城里落下脚。你这么聪明,这么能干又这么漂亮,如果再回到乡下就委屈了你,我会帮你找,我保证让你过上好日子。”
我打量吕苗,吕苗一副认认真真的样
子。我有些感动,也有些愧疚,我帮吕苗揉肩,边揉边说:“你要是我的亲姐姐多好。”
吕苗说:“我们就是姐妹呀。”
我沉默了,我觉得吕苗从本质上讲还
是不错的,她不坏,基本善良,是我自己有些不仁义了。
吕苗忽然扭过脸看着我:“小彭你说,
上次的事,我是不是冤枉了刘强?”
我一时没听明白:“什么事?”
吕苗眉头紧蹙:“我突然想起来,上次
那个女人打电话,我是答应了一声的,我说你怎么又把手机忘在家里了。那个女人应该听到我的声音,她应该知道我不是刘强,可她还是说了那些话,这个婊一子到底安的什么心?小彭你帮我分析一下。”
我十分意外,看来,吕苗并没有完全
沉迷于网络,她心里一直在想着这事,现在,她有些想明白了。
我试探着问道:“如果你真的冤枉了他,
你该怎么办?”
吕苗说:“还能怎么办,跟他讲和。做
人,该转弯的时候就得转弯。”
我的心倏地紧缩了一下,如果吕苗跟
刘强讲和,事情对我当然不利,但我根本无法阻止吕苗。但是我对自己有信心,我知道刘强爱我,你吕苗是拼不过我的。
吕苗迷途知返,一旦决定了讲和就马
上采取行动。她买了两只价格不菲的人参,又买了好多补品,还买了个按摩椅,把自己收拾得出水芙蓉一般去看刘强的爸爸。这一天是周末,他们的儿子刘力维 正好在刘强的父母那儿,吕苗就让儿子给刘强
打电话。到了晚上,吕苗带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去喜来登大酒店,淡漠已久的亲情很快荡漾起来。到饭局结束的时候,吕苗主动挽了刘强的胳膊,刘强早已酒酣耳热,脉脉深情地看着吕苗,小声对她说:“你今天晚上真来劲。”这是吕苗回来后对我讲的。
晚上十点多,我听到门铃响,我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我已经枯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我给刘强发了几条短信,刘强只回了一条,而且只有一个字:哦。我
看着那个字,这个字仿佛一根针刺在我心上。这根本不是刘强的风格,他从来没有这么简单地用一个字打发我,我把这个字恶狠狠地删除掉,我发现自己原来所谓的那点自信,其实是自欺欺人,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所有的努力很可能就是镜花水月。
我打开门,一眼看见刘强亲亲热热地揽
了吕苗的腰。吕苗的腰,刘强曾经称之为门
板。看见刘强揽着这块门板,我的怒火一下子熊熊燃烧起来。
刘强看见我,脸倏地红到耳根。
吕苗从进门起就嚷嚷着让我去弄洗澡
水,然后又让我把刘强的被子从客房抱过来,他们夫妻双双去浴室洗澡,这之后不久浴室里就传出吕苗歌唱般的低吟,我把自己房间的门恶狠狠地关上,扯过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这是一个灾难深重的晚上,我觉得自己深陷地狱,脑子里装满了妖魔鬼怪,一个个杀气腾腾来索我的命,我根本无力驱赶。
10
第二天下午,我给刘强发短信:我想见
你。刘强的短信很快过来了:晚上见。
到了晚上,我早早来到公寓等刘强。我
要好好想一想跟刘强说什么,我要把自己的每句话都打造成锋利的刀子,然后一刀一刀地刺向刘强。
我要让他流血,要让他痛彻心肺,我要让他像罪人一样在我面前跪下来,要宣判他的死刑。
刘强来了,和往常一样充满魅力,所不同的是,他没有像往常那样齁急地扑过来,而是笑吟吟地对我说:“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我知道你一肚子的话,我知道你的孤独,我知道在这座城市里,除了我你再没有别的亲人,我什么都知道。”
我的眼泪一下子汹涌而出,我扑过
去捶打着刘强的胸说:“你这条狼,你还知道这些呀? ”一语说完,我就泣不成声,身体软得站都站不稳。 刘强马上抱住我,把我抱到沙发上,就让我坐在他的腿上。我搂着他的脖子泪流满面,刘强就用自己的脸给我擦泪,他用自己的脸颊轻轻蹭我的脸,蹭完了左面蹭右面,到最后,他的脸完全被我的泪水浸透。他对我说:“我们还从来没有好好谈过,今天我们就好好谈谈,你愿意和我谈吗?”
我哽咽着点头。
刘强说:“我不是个好男人,我要是个好男人,就该早点离婚,就不该招惹你。但是你知道吗,除开我的父母,我的儿子,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会对你负责,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快乐的女人。我这么说,你相信吗?”
我再次含泪点头。
刘强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每一天都活得不踏实,我知道你像一只小鸟想给自己筑个巢,我也知道你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了我手上,所有这些我都知道。”
我说:“你让我下来吧,我把你的腿压麻了。”
刘强说:“我愿意,我愿意就这么一辈子抱着你,抱着我最爱的人就是抱着我的幸福。你听我慢慢说,离婚的事,你要给我时间。第一步要做通我父母的工作。你知道我父亲身体不好,吕苗就是利用我的孝心处处要挟我,所以,离婚的事我一定要把我父母说通。你知道我正在寻找机会,但是这些努力被吕苗昨天的表现全部打乱。昨天她在我父母面前表现得特别温柔贤惠,我父亲高兴得抬头纹都开了,他根本不知道吕苗是在作秀。如果在这种时候提出离婚,你觉得结果会怎么样?”
我说:“我明白了,现在说离婚太不是时候了。”
刘强说:“对呀,我就是这么想的。
我不想事倍功半,我要选择一个最恰当的时机。”
我说:“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活得不踏实, 我感觉你是我托在手掌心里的一个肥皂泡,随时都会碎掉。你是我的阎王,我的生死,就掌握在你手里。
过去,我虽然一无所有,但我还有一份贞洁。现在,我把这点可怜的财产交给了你,如果你对不起我,就是要了我命。但是我知道你不会要我的命,你舍不得,对吗?”
刘强把我抱得更紧:“你盗走了我的心, 我的心在你手上,你轻轻一捏,它就碎了。”
我笑了:“你不讲理,我怎么就是强盗呢? 我就是受不了你和吕苗那么亲热,你说你不爱她,但是你照样和她干坏事。”
到了此时,两个人早已温度上升,免不得又是一番亲热。
分手的时候我问道:“你到底需要多少时间呢?”
刘强说:“这是个未知数,我无法回答你,回答了就等于在骗你。你还年轻,比我多的是时间,我能等得起,你就更应该等得起。”
9
彭雪有些说累了,停下来咽了口唾液。郝东起身给她泡了杯新茶。她喝了几口茶水继续说道:
转眼到了春节,吕苗问我要不要回家过 年。我犹豫了很久,我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回家, 但我不想回家,不想看到父亲愁眉苦脸的样子,不想看到母亲因过度操劳早早就弯了的腰,不想看到村街上到处乱跑的狗和遍地的鸡屎,那个村子,想一想就让我心寒,我一辈子都不想回到那个破地方。
但是我却一直惦记弟弟,我太喜欢我的弟弟。弟弟才十五岁,非常懂事,相貌不俗,光洁白皙的皮肤一点不像乡下孩子,一双忧郁的眼睛显得气质不凡。父亲出事之后,弟弟什么都没说就不再去学校上学,每天早早起来和母亲一起下地干活,他从来不会向父母提什么要求,永远沉默无语。
我把存下来的工钱往家里寄,叮嘱母亲一定要让弟弟上学,只有上学弟弟才有出路。弟弟如她所愿重返学校,有一次他用学校的公用电话给我打电话,电话通了之后里面没有声音,只有轻微的呼吸声,但我一下子就感觉到这是弟弟。我对弟弟说:“雪峰,我知道是你,你快和姐姐说话啊。 ”弟弟话没出口就哽咽起来,好半天才说:“姐,我知道你 一个人在城里不容易,等我长大了,有出息了,我会报答你,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然后,弟弟就把电话挂断了。
那次,我躲在房间里,我被弟弟的亲情感动得哭了很久。
我最后决定回家过年。我咬咬牙,给
弟弟买了一件米黄色带绿格子的羽绒服,一双李宁牌运动鞋和一条牛仔裤,然后又一狠心花两百多元买了个 MP3。
刘强私下里给我一笔钱,我不要。我和好了这么久从来没拿过他一分钱。我要让刘强知道我要的是他的人,我要用这种行为表达对刘强的那份真情,刘强也就真为她的这份真情感动,对她说:“总有一天,我会把什么都给你。”
我没有给母亲买什么,不管买什么母
亲都会心疼,买再好的衣服母亲也不会穿。母亲像许多乡下女人一样,做人的意识太差,你想让她活得像个人,她反倒不舒服。
我也去假肢厂问了假肢的价格,一问
吓了一跳,最普通的假肢也要五万多元,好的要十多万元不止,吕苗给她的工资不算低,但仅凭工资想装一条普通的假肢,我至少要干三年。我想,父亲的假肢也只能再等一等,眼下我能做的,只是给父亲买上两瓶酒和一条烟。
腊月二十六,我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回到家。家里还是老样子,四壁漆黑,断了腿的柜子下垫着两块砖头,炕单油乎乎的早就看不出颜色,被雨溅过的窗帘像一张破地图。最值钱是那台长虹牌彩电,已经旧得像个半百妇人。
变化大的是人。母亲双鬓花白,满脸
纹路如同刀刻。父亲也更加苍老,胡子拉碴,他对我说:“你还知道回来呀?”
母亲看到我就泪流满面,看着干干净净的女儿她也不敢靠前。弟弟长高了,比原来更帅气了。我把买回的新衣服让弟弟试穿,弟弟穿上后整个人帅得不行,毛茸茸的黑眼睛一片水泽,看到弟弟的状态,我心里踏实了。弟弟很快把新衣服脱下来说:“过年的时候再穿。”他不停地摆弄着MP3,高兴地一个劲笑,笑得我心头酸酸的,弟弟见过的好 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我的归来给家里带来了喜气。我张罗着请人把房子粉刷了一遍,炕单和窗帘也都换了新的。母亲心疼得不行,说洗洗就行了,吴雪娟坚持要换,简单装饰后屋子显得干净和明亮了好多。
料理完了一切,我把口袋里剩下的钱交给母亲,钱不多,三千多块,却是母亲见过的最大一笔钱。
11
刘强的短信第二天就追了过来,问道:宝贝儿,平安到家了?我回道:非常平安。刘强问:想我没?我回:不想。刘强说:不信,不想我你想谁?我回:我想吕苗的老公。
这条短信发了,我不由心头一颤,一句顺
口而出的话再次提示了我,刘强再好,他也是吕苗的老公。
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刘强的下一条短信是:我是你的老公。
我回:我要法律意义上的。
刘强回:早晚的事啊,我们会受法律护
的。
我回:我想你想得不行呢。
刘强回:我想你都快想疯了。
几条短信下来,就把吴雪娟的心勾回省城。
。我已经不能适应家里的土炕,不光是硬,母亲把炕烧得很热,一夜下来我就觉得喉咙肿痛。最让我受不了的是父亲的酗酒,喝多了后就朝我要假腿,说我就是个他奶奶的骗子,嘴上答应给他买,到现在他也没看见假腿啥样。
初二这天,刘强发来短信:挺不住了,我能去看你吗?
我的心狂跳不已,如果刘强不是开玩
笑,如果刘强能到这穷乡僻壤来看她,这说明什么呢?
我试探着问道:你真的想来?
刘强马上回道:我没开玩笑啊。
事情就这么定了,刘强第二天就来看我。我马上在家里制造舆论,说城里的男主人
到这边走亲戚,顺便来看她。
但是初三这天下起了雪,漫天鹅毛大雪狂舞,
是典型的“风叫雪”,这样的雪,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下过。
我早晨起来推开门,看见一片白皑皑的世界,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我想这是老天爷成心和我作对,这样的鬼天气,除了奔丧,谁愿意出门?更何况,从省城到这里两百多公里,冰天雪地汽车怎么开?但我不死心,给刘强发短信,问他省城那边是不是也在下雪。
但是没有回音,整整一个上午我都在等刘强的短信,手机一直是哑的。到中午的时候我已经不作任何指望,虽然雪已经停了,但是西北风起来了,牛一样吼着,雪花也被裹了起来,天地之间一 片浑浊。
我想,说不定,刘强只是一时冲动,他已经后悔昨天说过的话,这场大雪正好给他制造了理由。
下午四点多,天就迫不及待地黑成
一团,母亲 把为刘强包好的饺子放到院子里冻起来,说是客人不来了,饺子等破五那天再吃,她把中午剩下的饭菜热了,一家四口围在炕桌上吃饭。就在这时,吴雪娟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抽打了一下,扔了筷子冲到堂屋打开门,看见一个黑糊糊的臃肿的影子雪人一样堆在院子里,这人全身上下都是白的,两只脚陷在雪地里,像一只狗熊一动不动地站着。
我惊呼一声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大声喊 道:“真的是你啊!真的是你啊!”
刘强说:“真的是我呀。”
我的眼泪一下子淌了下来,我扑过去捧住 刘强冰块一样的脸:“你傻呀,你可真傻呀,这是什么鬼天气呀!你还来。”
她三下两下把刘强拖进屋里,大声地、自豪 地喊道:“妈,来客人了!”
刘强显然是有准备的,他穿了厚厚的连体滑 雪衫,两层保暖内衣,脖子上围一条羊绒围巾,脚上 一双厚厚的皮棉靴,尽管如此,他的脚还是冻僵了。 吴雪娟的母亲烧了一盆滚烫的茄秧水,吴雪娟蹲在那 里给刘强烫脚,她不时地抬起脸看刘强,刘强 也拿眼睛盯着她,千言万语都顺着目光流淌进吴雪娟 心里。这一刻吴雪娟心中的感动山一样重,海一样 深,她在心里说:值了,就是把自己身上的肉切成一 块一块地喂到刘强嘴里也值了。
刘强说,省城的雪没有这边大,他早上起来
就上了高速公路,如果晚一个小时,高速就封了。他 的车开到县城后就不能开了,他把车存了,搭一辆拉 石头的拖拉机到了松原镇,再从松原镇走过来,一路 走走问问,三十多里路走了四个多钟头。
刘强事先不知道吴梦水有一条断腿,他很意 外,问吴雪娟:“你怎么从来没说过呢?”
吴梦水说:“我闺女怕丢人,她咋能告诉你她爹 是个残疾,乡下丫头本来就让你们城里人瞧不起,再 有个断腿的爹就更让人瞧不起了。何老板,你知道我 闺女为啥进城伺候人吗?她是为了我呀,她是为了给 我买上一条假腿,我天天数着星星盼啊等啊,等着她 把假腿给我买回来。我也知道这事让闺女为难,可是 除了闺女我还能指望谁?”
刘强当即表示:“这事我来办。”
吴梦水哈哈大笑:“何老板,那你可是我吴梦水 的大恩人了。”
吴雪娟没想到父亲会这样,这不明摆着伸手乞 讨吗。她想发火又发不出,私下对刘强说:“你别 理他,他憋在家里一年多,变态了。”
刘强却很认真地说:“这不算什么呀,不就是 一条假肢吗,帮他装上就是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吴雪娟一家四口挤在东屋, 刘强在西屋。夜里吴雪娟听见西屋一直有动静,她 知道刘强睡不着,她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但是没有 办法。
第二天,吴雪娟对母亲说要带刘强到外面走 走,看看山里的雪景。
天色还是阴沉沉的,吴雪娟心里却一片阳光, 她和刘强走到村头,刘强问她带他去哪里。吴雪 娟说:“带你去松原镇。”
刘强说:“路挺远啊。”
吴雪娟说:“我去叫辆出租车。”
刘强诧异道:“你们这也有出租车?”
吴雪娟用手一指:“你看。”
刘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看见好多马拉爬犁 停在村口。吴雪娟说:“这个日子,村里人都要走亲 戚,这是最好的交通工具。”
他们坐马拉爬犁到了松原镇,一进旅馆房间, 吴雪娟就把刘强扑倒在床上,一件一件脱他的衣 服,把光溜溜的刘强送进被窝,然后再把自己扒 光,刘强一把将她拽进被窝,两个人马上开始翻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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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海,嘴里不停地说着各种各样的疯话,后来疯话也 没有时间说了,手脚和嘴全都忙得一塌糊涂。整整一 天,他们腻在被子里没有下床。
天黑的时候他们才回村,路上,吴雪娟想起什 么似的问:“我给你发短信你怎么没回?害得我一整天不踏实。”
刘强说:“我把手机故意丢在了家里,这样, 吕苗就找不到我了。”
我点着他的鼻子说:“你可真是鬼到家了。”
12
去松原镇的小旅馆里开房已经成为回忆。这之后的两个春节,吕苗照例都要征求我的意见, 问人想不想回家过年,人每次都骗吕苗说回家过年,每次都悄悄住到那边的公寓里,等刘强和吕苗打时间差,只要抓到时间刘强就会像馋猫一样跑到公寓和我恩爱一番。
刘强也确实做到了君子一言。那年春节过后,他亲自开车把我父亲接到省城,我父亲真的像做梦一样,他不敢相信刘强真的会为他装假腿,一条假腿要多少钱他也知道,在乡下,不管多好的女孩, 整个人卖给人家也换不回一条假腿。
为了我父亲的假肢,刘强跑了好多家假肢医院和假肢厂,又跑了假肢矫正中心,最后在北京给我父亲定制了一条英国产的假肢。据说这种假肢是当今最成熟的运动型关节,患者装上后能很快适应,走路不费力,上下楼自如,而且能跑步。
有了这条假腿,我父亲扔掉拐杖,又拉起一帮人马到县城承揽一些小工程,牛皮哄哄地当起包工头。逢人就吹嘘他的假腿,说自己和国际接了轨,一条腿走的是中国路,一条腿走的是外国路,这可不是 一般人能走的路。
两年多时间,我一次也没有向刘强催问离婚的事,我相信刘强总有一天会把婚离掉,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刘强法律意义上的妻子。为了这一天,我必须付出时间,必须以青春为代价,我知道不管什么事情,有投入才有回报,有春种才有秋收。更何况,我和刘强的爱,一天也没有淡下去,我们的爱,如一轮朝阳冉冉升起,我相信爱情的力量,我相信刘强,所以,两年多的时间我过得心平气和踏踏实实,我觉得自己是一个生活在幸福和快乐中的小女人。
但是两年多的时间又是一种煎熬,我有点
熬不下去了。
农历八月十六这天,刘强约我到公寓,一见面就把我紧紧抱住,一通狂吻之后说:“我
爱你怎么就爱不够呢?”
我没有像往日那样作出积极回应,我把刘强推开说:“如果有一天你爱够了呢?”
刘强脱口说道:“这怎么可能,你怀疑我对你
的爱?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俗话说十五不圆十六圆,今天才是真正的团圆节呀。”
我冷笑一声说:“你当我是八岁的毛丫头
啊。”
刘强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怪我,可是你应该明白我必须演戏。昨天一整天我心里忐忑不安,猫抓似的,想的就是你。来吧,宝贝,我们先去卧室,好几天没做想死我了。”
我站着没动,沉吟片刻说:“刘强,两年
多了,虽然我一次也没有问过你,那是因为我爱你,我不忍心催你,更不会逼你,但是你心里清楚我一直在等,你也清楚你应该做什么,你为什么非要逼得我催你呢?”
刘强明白了:“你是说离婚的事?”
我说:“原来你知道啊,你知道为什么不去
做?”
刘强搓了一下手:“你知道我父亲……”
我马上打断他:“不要再拿你父亲做挡箭
牌。如果你父亲再活二十年,我怎么办?人老珠黄被你一脚踢开?”
刘强说:“怎么可能,我父亲快八十岁了,你以为什么人都可以当老寿星啊。”
我冷眼看着刘强:“我是认真地和你说这
件事,刘强,你必须尽快离婚,我等不下去了,一天也等不下去了。”
刘强想了想了说:“要不这样,我帮你到外边找一份工作,你换一换环境和心情,离婚的事我会尽快跟吕苗谈。”
我警惕地看着刘强:“你想赶我走?刘强,你可以告诉我你从来都是骗我的,你给我脚下铺了一条路,我头也不回地在这条路上走,难道,前面是悬崖吗?”
刘强不高兴了:“你这是说什么呀?你在糟蹋我们的感情,我只是想让你换个环境,我能舍得赶你走吗?”
我倏地黑了脸:“刘强,我不会离开那个 家。因为你说过那个家将来是我的。你可以骗我,你可以不离婚,但我没法保证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和意外。”
刘强沉下脸:“你在威胁我?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刘强哪里对不起你?”
我说:“你说的是我爸爸的假肢吧?刘强 你好糊涂啊,那是我用自己的身体换来的,我把我的所有都给了你,你的一条假腿算得了什么?吕苗的一件裘皮大衣多少钱?一个手包多少钱?而我,只不过为我爸爸赚了一条假腿。吕苗的那些东西我不稀罕,我要的是人,是一个属于我的家,你的承诺是我的全部希望,我每天生活在这个希望里,如 果我这是在做梦,那你现在就叫醒我吧。”
刘强说:“你每天挂在嘴边上的爱情呢?都被你用物质的东西兑换了吗?”
我趋前一步:“刘强你应该知道,真正的爱情是要婚姻做保证的。”
刘强张了张嘴,但没有发出声音。
我也不再说什么。
我们枯坐着,像两尊雕像,彼此都麻木着。后来我站起来往外走,走的时候想,爱情到底是什么东西呀?
我们的爱情,就在这个有着明亮月亮的晚上死机了。
刘强真的离不开我,他只坚持了两天就再次约我。
我干脆把手机关了。
到了半夜,我悄悄开机,屏幕显示有四十 九条短信。
我只看了第一条:宝贝,我一个人在公寓 的床上折腾,回忆和你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你就这么狠心吗?
剩下的那些我没有看,统统删除,我不想看那些充满诱惑和煽情的文字,我会受不了,我会忍不住跑过去见刘强,她不想从终点再回到起点,我的心必须硬下来。
很快就是国庆节,这一天是刘强和吕苗的结婚纪念日,刘强从外边打来电话约吕苗到外边吃饭,吕苗正在论坛上发帖子,显得很不情愿。她现在已经变得非常厉害,在网上申请了博客,模仿女中学生的样子写一些花花草草的文章,写一些人生的小感悟,有些短文居然写得很有文采,其中一篇《无爱有性》写得充满哲理,对当代婚姻进行了具有革命意义的批判,引得很多网友跟帖,这更加激起了吕苗的创作热情。
这天晚上十点多,吕苗怒气冲冲地回来,很显然,她和刘强的结婚纪念日没有过好,一进门她就对我说:“小彭,刘强这个流氓要跟我离婚呢,这个流氓他也真会挑日子,敢在结婚纪念日跟我说这种驴话。当着服务员的面,我打了他一耳光。我知道他早就不爱我了,我也不爱他了,但是我从没想过离婚。”
我试探地问道:“他是和你开玩笑吧?”
吕苗冷笑一声说:“不是,他很认真,他求我离婚,但是被我一句话闷哑了。”
吴雪娟说:“什么话这么厉害啊?”
吕苗冷笑一声说:“我问他要公司还是要自由,他就一个响屁也放不出来了。”
我沉默不吭声。
吕苗说:“其实我也害怕,要是刘强不要公司要自由,我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吕苗说到半路就不说了,我也不好再问什么。
转天,我借购物的机会到公寓等刘强。 他们已经十几天没在公寓见面,一进门刘强就把我抱住,数日的隔膜一下子烟消云散,两个人搂着在床上亲热一番。
我差点忘了自己见刘强的目的,但我很 快恢复了理智,对刘强说:“吕苗给你出了一道选择题是吧?公司和自由,她要你选一个,你是怎么选的呢?”
刘强点燃一支烟,犹豫了好一会才开口说 道:“我必须跟你说实话。当初,虽然吕苗的父亲把公司交给我经营,但公司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在吕苗手上,我只有百分之三十,而且这百分之三十是不能带走的。如果离婚,就意味着我将失去公司,如果失去公司,我的一切就要从头做起,你知道创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么多年过来,我已经很累了,我知道你是通情达理的,也知道你能理解我的苦衷。”
我听明白了,我看着刘强:“就是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根本离不成婚?”
刘强说:“不是啊,我是真心想过要离婚的。”
我愤怒了:“可你根本离不成啊!你离不成 婚为什么要给我承诺呢?”
刘强说:“那我们就挑明说吧,如果离不成, 你还爱我吗?”
我愣住了,这问题实在突然,我没有想过, 我当即逼着自己想这个问题,结果很快出来,我爱刘强,就算是一场骗局,我也爱刘强,就算离不成婚,我也爱刘强。但是,我也恨,我的爱,是和恨并存的,有一颗仇恨的种子在这一刻悄然埋下了。
但我嘴上说出的却是:“我是打算爱你一辈子的。”
刘强紧锁的眉头松开了:“我知道你是真心爱我的,我也是真心爱你的,我们爱得很纯粹,我们的爱是世界上最纯洁最伟大的,我们一直在互相感动, 就让这种感动无限期地延续下去,你说好不好?”
我说:“很好啊。”
刘强真的高兴了,忘情了,他根本看不出我的心已经变成一把利刃,曾经在我心里一盏一盏亮起来的灯,这一刻已经全部熄灭。
13
经过了几个不眠之夜,我终于把事情看透 了。我以为自己有多聪明,我的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输给了刘强。我本来是个贼,但是到头来我什么都没偷到,我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我不甘心,我不能输,我也输不起,我必须有所行动了。
表面上看,一切如常。我照样和刘强约会, 照样做那种肉体与灵魂分开的事,我被刘强拥抱着行乐的时候心里是充满恨的,那颗恨的种子已经发芽了,我能感觉到一颗小小嫩芽破土而出,一天一天地在身体里生长起来。
这天晚上,刘强照例发来短信,我照例答应了他。到公寓楼下的时候,我给吕苗发了个短信,把公寓的地址告诉吕苗,让吕苗到这边看一场好戏。蒙在鼓里的吕苗居然漫不经心地回了一条短信说:什么好戏呀,我不感兴趣。我马上回了一条说:有人抢你的老公你也不感兴趣吗?
这条短信发完,我把手机关了。我看见刘强的黑色宝马正朝这边开过来,我站在那里笑盈盈地朝黑色宝马招手,刘强泊了车朝这边走,也是一脸的笑,走到跟前揽了我的腰上楼,在电梯里就忍不住吻起了我,我干脆把胳膊吊在刘强的脖子上,等到电梯停下来的时候,我就那么吊在刘强的脖子上赖着不肯下来,刘强就抱着我走出电梯,然后摸出钥匙开门,进了门,两个人马上倒在地毯上滚成一团。
刘强说:“我真不敢想象没有爱情的日子怎么过,没有爱情的日子只能叫活着,有了爱情才叫生活,彭云,我真的好感激你啊。”
我说:“我也感激你,感激你让我学会了生活。要不然,我都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东西。”
这种话里有话的话刘强没有听出个中滋味,
他正浸泡在幸福中,他现在没有了一点压力,不用再履行什么承诺,他现在唯一要做的是爱,他的爱是真的,他的情也是真的,他眼里的彭云,是一个自愿躺在爱情祭坛上的圣女,对这样的圣女,不把自己的真爱拿出来,那就不是人了。
趁刘强洗澡的时候,我把锁好的房门悄悄扭开了。
我们双双去了卧室,因为是二人世界,我们爱的时候从来不关卧室的门,很多时候我们会从卧室做到客厅,又从客厅做到卧室,像激情的动物一样互相追逐着完成爱的全过程。
我听见了卧室外面的动静,知道是吕苗来了。但是刘强却毫无察觉,他做得太投入了,
他想在我身上把自己融化掉,他像一架运转良好的机器运转着不知疲倦,直到吕苗出现在卧室门口,一个影像滑进他的眼角,他才扭过头去看。他好像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竟然朝吕苗笑了一下。
我没有看吕苗,我从听见动静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了等待,等待吕苗的河东狮吼,等待她像失去幼崽的母狼一样扑过来,把刘强掀翻,把她的情敌从床上揪起来撕成碎片,然后发出声嘶力竭的号叫。我甚至能想象出吕苗此刻一张扭曲变形的脸,一双喷火的眼睛和就要爆炸的心脏。
我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
但是,该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我听见了吕苗的笑声,吕苗倚在门边哈哈一笑说:“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个家贼,是你要和我抢男人啊。”
然后,吕苗就走过来,在刘强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说:“刘强,穿上衣服吧。别怕,我不怪你。”
刘强乖乖地穿好衣服。
这个时候,我已经把衣服穿好,我完全没有料到吕苗会是这样一种出人意料的表现,我像遭人暗算打了一闷棍,傻了一样看着吕苗,好一会儿,我才朝刘强喊道:“你说呀,你说呀,你说你要离婚,你告诉她你爱我,你为什么不说呀?”
刘强的脸是板结的,没有任何表情,但是眨眼之间这张脸突然生动起来,五官开始配合,凭借着这样的配合,刘强近乎疯狂地吼叫道:“我为什么要离婚?为什么?为了你?你这么恶毒、阴险,你就像一条毒蝎突然爬出来致人死命,我会爱你吗?不要做梦了!”
这一刻,我真想手里有一把刀,如果真有 一把刀,我相信自己会毫不手软地砍下刘强的脑袋。
吕苗替刘强整理了一下衣服说:“你走吧,我来替你擦屁股,谁让我是你老婆呢。”
刘强满脸感激地看着吕苗,犹豫片刻后说道:“真是患难见真情啊。”然后,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吕苗站在床边看着我,她的脸上还挂着笑,她对我说:“这场戏你演砸了,但我佩服你的胆量,真是艺高人胆大啊。彭云,现在,我们谈谈吧,你想怎么样,你想达到什么目的,你有什么条件就说出来,我们按市场规律办事,公平交易,合理买卖,你觉得自己值多少钱就报个价,看看我能不能接受。”
我觉得自己已经崩溃,我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从床上跳下来大声喊着:“我要人,我要刘强,我要你离婚!”
吕苗异常冷静,她就像一个表演功底深厚的演员,心平气和地看着吴雪娟说:“就凭你,一个乡下来的臭婊-子,你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婊-子,再看看站在你面前的是谁,你想和我斗,和我玩花样,瞎了你的母狗眼!”
说完这些,吕苗拂袖而去。
我呆坐在床上,房间里寂静得像坟墓,我慢慢躺下去,看着窗外渐浓的夜色,我想,就让自己永远待在这夜色中吧。
但我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机,颤抖着手指拨通了刘强的电话,我想,现在唯一能拯救我的只有爱情了。
电话接通之后传来那首我熟悉的歌曲《那就这样吧》。我听着那熟悉的歌词:那就这样吧,在爱到曲终人散了,那就分手吧……
刘强没有接电话,第三句歌词还没唱完,他就把电话挂断了。
我惨然一笑,隔着卧室的门把手机扔了出去,我听到手机落在地板上滑动的声音,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14
说到这里彭云停下喘息了一阵,然后看着田春达和郝东说:“以后的事情你们已经知道了。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已经近似于疯狂,于是,我在夜晚来到刘强家,放了一把火……”
这时,她的眼睛也像着了火,放出可怕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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